文案:
前世的她贵为郡主,却肆意妄为,伤了未婚夫的所谓‘真爱’,终被皇家退婚,郁结难舒,以至郁郁而逝。
前世的他鲜衣怒马,阴狠邪魅,喜怒无常,乃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却因痛失心底挚爱而近乎发狂,成为边城嗜血杀神,戾气过重以至天地不受。
数十年魂魄相伴,听他喃喃自语,看他迷醉痴狂,看他苦涩绝望,看他生无可恋。
幸而上天垂怜,许她三年阳寿回溯过往。这一次她只想让她面前的纨绔,别做那么多的错事,别为了她背负那么多的骂名。
总的来说,这是一篇重生甜宠文,男女主双C~
内容标签: 重生
主角:霍菡嫣,薛严(薛少宸) ┃ 配角:霍灏轩、阮绮罗,凌江羽,林纾 ┃ 其它:宁负天下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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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永泰九年
冬月初二
宜婚嫁
薛府灯火通明,大红喜字贴在门墙的左右两侧,管家正在忙里忙外的张罗着前来贺喜的宾客,唢呐丝竹之声响彻整个帝都,若是站在帝都最高点六方阁往下俯视,定然能见到红火一片,就如夜空中的鸾凤浴火一般璀璨夺目。
说起薛府,乃当朝魏国公的独生子薛严的府邸。
魏国公权倾朝野,乾国六数以上的兵马都把持在魏国公的手中,而宫里最受帝王宠信的薛贵妃便是薛严的长姐,如今霍小公爷大喜之日,虽说只是纳二夫人,但达官显贵不无想借此机会攀附,以求自此官运亨通。
“公爷,帝都内的达官显贵几乎都到到齐了。”管家一脸喜悦的对着坐与高堂之位的魏国公低声说道,魏国公府办喜事就是热闹,这灯火通明便是每天元宵佳节也不过如此了,想来心下也有几分得意。“贵妃娘娘的贺礼早也派人送了来。”
明明是大喜事,可魏国公的面色却并不好看,眼神沉重的捋着山羊胡,静默片刻后看着大厅外新郎的方向问道:“芙蓉苑那边怎么样了?”
“宫里的太医都过去了。”管家闻言喜悦的心立马一顿,说实话他都快忙完了这一茬。“应当能够拖过今日。”
“找暗卫盯着少爷,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魏国公站起身子与其中一位身着黄衣的皇亲笑谈两句后严肃的对管家吩咐。
“是。”
后宫重华殿
明亮的灯光却透着几许清冷,曾经宠冠后宫的薛贵妃坐在铜镜前褪下脸上的脂粉,拿过一旁剔透的白玉梳轻轻从发丝间滑过。
“贺礼已经送去了吗?”清冷的声音问向身后的贴身侍女子滢。
薛贵妃梳头之时,不喜旁人伺候,所以子滢只是俯身,恭敬的立在身边回道:“已经着人送去了。”
“皇上今日仍是在盈月楼?”薛贵妃喃喃自语般问道,可是子滢还未回答,自己便苦涩一笑,有着对自己的嘲讽。“我真是傻,他不在盈月楼会在何处?”
“娘娘……”子滢看着这样的娘娘心下不忍,曾经的娘娘是如何的冠绝六宫,大家都是看在眼里,只是这天子的恩宠来得容易,去得也太快了。盈月楼那位进宫不到半年,皇上的心便被紧紧抓了去,算起来距皇上离开重华殿的日子过去已有月余。
“缘起缘灭应有时,今日恐又是个不眠之夜。”薛贵妃冷笑看着院子外的残梅,院子里早已没了以前赏梅煮酒的身影,“花终究禁不住摧残,才一夜便谢了。”
“娘娘,明年的时候梅花还是会开的。”子滢安慰的说。
薛贵妃闭上眼再睁开,万般思绪从心头滑过,目光渐渐变得清明,“可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宫廷的倾轧此起彼伏,没有恩宠便等于失了一切,只是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她必须为自己的孩子拼出一个未来。小弟,长姐如今已无力再助你,只盼你能过了此劫才好。
薛府的正殿偏左的芙蓉苑,是薛少夫人霍菡嫣的院落,亦是大红灯笼高挂,和薛府的气氛融为一体,芙蓉苑这三个字亦是苍劲有力,颇有些风骨。若不是从院落的正屋里端出一盆一盆的血水和屋内时不时传出的呜咽声,可能真以为这里和外面的气氛般是一派祥和景象。
主屋的外院几盆冬菊傲然屹立,墙角的秋千架随着冬风微微的晃动,早间下的雪融化成水随着晃动缓缓的往下渗流向石凳,而石桌上的茶盅和棋盘仿佛是仆人忘了收纳而被遗忘。屋内金丝边的纱幔层层叠叠,纱幔之外数位御医都无奈叹气,有几个则是面色死灰。
拉开纱幔,映入眼帘的是梳妆台旁鎏金花瓶里插着的几支雪梅,虽然含苞待放却透着死气。两边的侍女静静的站立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露出丝毫声响,深怕影响房中人休息。面容清丽的女子面朝红木床榻,眼圈红肿忍着哀伤,捂着嘴轻声呜咽。而床榻的霍菡嫣脸色苍白,骨瘦如柴,已是命不久矣之象,一双眼眸倒是十分的清澈。
“你这般哭法,让我如何能放心的走。”霍菡嫣唇边溢出淡淡的笑容,将手搭上素言的手背微微收紧,忍着内心的难受,开玩笑似的说道:“只是苦了你,这些年竟也没给你寻个好亲事,你可别偷偷的怪我啊~”
素言手脚颤抖,跪蹲在床榻边反握着霍菡嫣的手,早已不是曾经的冰肌玉骨,不禁悲从中来,泪珠滑落滴落在地上,“……郡主。”
‘送入洞房,早生贵子!’正巧这时,远远的传来司仪高亢的喊声,让素言全身僵硬。
霍菡嫣也不禁一震,轻轻闭上眼睛偏过头,一抹晶亮悄悄滑落在床榻上,了无踪迹。
见她此番模样,素言哭泣得更凶。“既然舍不得,郡主又何必——”
“不要再说了。”霍菡嫣连忙打断素言即将脱口的话,眼帘轻扬把眼泪逼回去,看着灯影投在窗上的囍字,唇瓣轻咬再次出声,“不要……再说了。”
素言再不敢言,小心翼翼的将头靠在床榻角上。
……
“郡主!郡主!!”夜半十分,芙蓉苑里传出颤抖而害怕的叫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御医……御医快进来!”
这时天边出现第一声响雷,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雷雨大作,闪电猛然闪过芙蓉园,仿佛要为这个夜晚划上完美的符号,也透着绝望的开始。
“嫣儿……嫣儿……别离开我,求你。不要……”
是谁?
是谁在叫我?
霍菡嫣感觉自己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找不到方向,迷蒙中感觉到脸上湿湿的,胸腔里血腥味不停的往外涌出,而自己被一道炙热的胸膛紧紧的搂着。奋力的睁开眼睛,大红的蟒袍引入眼帘……是他。
“夫君……”
薛严一手轻轻扶着她的后脑,满是血丝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仿佛是将她看到了骨子里,印在灵魂中。霍菡嫣凝视着他憔悴的脸色,不禁抬起蜡黄的手,轻轻一抹将他的眼泪擦拭干净,正待放下时被他轻轻握住放在唇边,细细的磨蹭着。不到片刻霍菡嫣便感觉手心被泪水侵湿,心神动荡之际不禁溢出凄凉的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早发现他的情意,为什么蹉跎了如此多的光阴,蹉跎了自己生命。夫君,嫣儿舍不得你,舍不得咱们的女儿。有多少舍不得就有多少的悔恨,悔恨自己当年痴心错付,做错太多;悔恨自己如此倔强,日日哀伤落下病根;悔恨为何没有在活着的日子里与夫君恩爱如斯;虽然这些话她临死也不会说出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正在洞房花烛吗?
薛严闻言莞尔一笑,凝视着霍菡嫣,眼中满是痴恋与浓浓的害怕,这个女人是他此生的爱恋和幸福,就算成婚三年她对自己依然无心,他也不在乎……不在乎她的心里想着谁,念着谁。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呆在他身边就够了,对他来说就足够了!用脸颊疼惜的磨蹭着她的额头,眼中还是不曾改变的痴狂,“嫣儿觉得为夫应在何处?”
“你答应过我……”霍菡嫣看薛严的模样顿时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你让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做到。”薛严满目怆然的搂着她,声音哽咽的嘶吼着:“你让我娶她,我就娶!可是你答应我的事呢?”
霍菡嫣的脸色更加苍白,心仿佛被铁锤狠狠的击打一记。
“夫君……对不起。”
湿润的液体滴在脸颊,随着霍菡嫣生命的流逝,他的目光隐隐开始了有了疯狂的模样。“不要对不起……嫣儿,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霍菡嫣在他的怀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渐渐的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轻盈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往门外闪着光点的方向迈步而去。
一道宛如困兽般的嚎叫声让她的脚步顿时停驻,那声音透着无尽的哀伤和悲鸣。霍菡嫣转身,看着正死死抱着自己尸体的他。夫君……
灵堂
“娘……娘……呜呜呜……娘……呜呜呜,我要娘亲。”小小的人儿披着白衣带着孝带站在金丝楠木的棺木前面痛哭流涕。被身旁的少妇搂在怀里安慰着,少妇虽然披麻戴孝也掩盖不住绝世容颜。
霍菡嫣的魂魄立在门边看着不停哭泣要娘的女儿,内心仿佛滴血一般。“清瑶……”
清瑶,娘亲对不起你~~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声音,满眼血丝憔悴万分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快步走过来,走到灵堂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蹒跚的爬起来,看着灵堂中央的棺木痛苦不堪,愤恨的走进去踢翻烛台和周围披麻戴孝之人。大声怒斥道:“谁准你们摆这些的?!”然后跳入棺木中将霍菡嫣的尸体紧紧抱着,亲了亲她的唇瓣,笑得痴痴的。“我的嫣儿没有死,她不会死~!”说着一把将尸体抱起来,仿佛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抱着他所有的一切,慢慢往屋外走去。
“夫君……”绝色少妇惊恐的连忙站起身来,有些害怕接近薛严,“夫君,姐姐已经去了,你要节哀啊~”
薛严回头狠狠的用眼神看着少妇,语气中杀气腾腾。“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我!我的妻子只有一个,永运都只有霍菡嫣一个。”
绝色少妇被这样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我……我……”
小清瑶哭泣的跑过来抱着薛严的大腿。“爹爹……”
“我强迫了你娘,才有了你。你娘在,你便是我的至宝。”薛严看着小清瑶的眼神都是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如今你娘不在,你也便什么也不是了。”
霍菡嫣的鬼魂看着这一幕,心中难受无比。“夫君……不要这样……”那是咱们的女儿!夫君,不要如此说。
薛严搂紧怀中的女子,深情的轻吻着女子冰冷的额头。“嫣儿,跟我走好吗?我们走……”
“……好。”霍菡嫣的鬼魂情不自禁的开口答应他,只见薛严的唇边顿时溢出笑容,大步离去。从此再也未曾踏入帝都一步。
…………
夕阳西下,还覆盖着新草的土地之上,血液汇聚成河流,尸体散落在四处,零星的人们呼唤着自己的战友的名字,走过一个个残缺不全的尸体,偶尔他们的眼光会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那里堆叠着更多的尸骨,中心却只有一个人,他身穿着盔甲,数不清的箭支穿过他的前胸后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全身,可是他的身体依然挺拔,丝毫没有倒下的迹象,而他的身边跟着从来没人能看见的魂魄。
这十几年,看着他在她忌日过后戍守边城再不回返帝都;看着他夜夜拿着她的发簪喋喋不休;看着他没日没夜的行军布阵;看着他看着副将家书中的目光的艳羡,再回到帐中烧毁自己府中所寄的家书;看着他为了掩护百姓离开,将垣国将士引入落鹰涧,被乱箭射杀。
她多想在他喃喃自语之时同他说话,多想在他噩梦连连的时候轻声安慰,多想在他呼唤嫣儿的时候应他一声。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的呆在他身边,一缕孤魂留于世,多少呢喃醉梦中。呵呵,可不就是一缕魂魄吗?痛恨自己只是魂魄之身,不能伴在他身侧。庆幸自己不曾离去,可以陪在身旁。
夫君,嫣儿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你。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滚下,让她不禁笑出声,诧异的擦拭一下脸颊,原来鬼魂还能有泪。
“不曾想游魂也能流出眼泪,倒是难得可贵。”一道古朴的女子身影骤然出现在霍菡嫣的身后,看着眼前一切不免心生动容。
霍菡嫣愣了一下转身,“你……”
女子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却一脸娴静祥和,透着母亲般的光芒,让人心生宁静。她只是悠悠的看着这男子和周围将士的尸骨,静默片刻叹息摇头,“戾气太重,恐天地不受。”
戾气太重,天地不受……岂不是魂飞魄散,不!霍菡嫣面朝女子跪下,连忙叩首。“求仙人救我夫君,我夫君十数年为国为民,不应是这般下场。”
“七杀本煞,尔虽随侍身旁,替他挡下冤魂寻衅,然怨恨之气难消。因果循环,此乃命数。”女子凝目,看着霍菡嫣,忽然自嘲一笑,缓缓摇头。“游魂尚且有泪,命数纵是虚妄。”女人向天望去不知心里闪过什么,淡淡笑道:“凡人总言:天若有情天亦老。罢了,本座许尔三年阳寿,让尔回溯至一切之初,尔可愿意?”
霍菡嫣听罢,连忙点头,只要能救夫君,她什么都愿意。
女人欣然一笑,不知想到什么眉目间略微怅然,“贪狼破军七杀接连损落,也着实可惜。判官何在?”
眨眼功夫,手拿判官笔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女子的威压面前将头低埋。“娘娘召唤小神,不知有何指示?”
女子宛如流水般清澈的声音扬起,“本座即将隐去,见七杀至此心生不忍,遂命尔前来。替本座告知后土与转轮王许此凡女三年阳寿,回溯前尘,已消因果。”
“尊法旨。”判官不带片刻犹豫,立即恭敬领旨。
待白光过去,霍菡嫣的魂魄消失,天地似乎化为白茫茫一片。判官翻开生死簿,犹豫片刻还是尽责的言道:“娘娘,若此凡女回溯过往解此因果,这功德未免大了些,三年阳寿恐怕……”
判官的话还没说话,女人便向前走去,渐渐隐去身影。“若真如此,亦是她的造化,随缘吧。”
☆、第2章 鲤城初见
“郡主,该起身了,王妃还等着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困倦霍菡嫣睁开双眼,雕刻细腻的昙花木质床顶映入眼帘。柔软的被褥让很久没有触感的身体顿时有些慵懒。支起有些无力身子,映入视线的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芙蓉图腾连着金银丝线的床帏,窗台上还放着开得正繁盛的牡丹,香炉中溢出淡淡沉香荡漾在屋内。
‘本座许尔三年阳寿,让尔回溯至一切之始,尔可愿意?’
霍菡嫣恍惚的想起来方才白光闪烁之前那仙人说的话。猛然从床上坐立起来,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是……这里是霍王府自己成婚之前的房间!被褥下的手狠狠地捏了捏大腿,剧烈的疼痛从大腿穿到脑海!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素言?”
“郡主,你醒了,奴婢即刻让人给您将洗漱的物件送进来。”素言刚刚推开门见郡主叫她,便笑着开始交代今日的例行流程。素言相貌虽然并不出众,可是胜在笑起来的眼睛宛如弯月一般,甚是讨喜。“今早王妃那边传下话来,要带着郡主去天灵寺上香,可不能去晚了。”
天灵寺?进香?霍菡嫣不自觉的用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让自己脑子更加清醒。
“素言!今日是何年份?”
素言闻言皱眉,掀开帘子伺候起身,“郡主莫非睡魔怔了?如今是永泰五年,九王爷去垣国已经半月有余。”
半月?霍菡嫣一惊,也就是说夫君他已经出发去鲤城了。糟了!
“素言,收拾些东西,让管家备匹快马,我要即刻出城。”她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必须马上去鲤城。她还记得很清楚,永泰五年,九王爷凌江羽出使垣国达成停战议和之事,边城却遭逢百年难得一见的洪涝之灾,百姓流离失所。宁远侯薛严奉旨前往赈灾,谁知薛严在鲤城停滞不前,克扣赈款数日不发,导致数万百姓尸骸遍野,垣*队趁机而入攻入蒿阳、益洲、麟城,一夕之间边城三座城池瞬间化为死城,九王爷也被胜绩连连的垣国扣留,险些丧命。消息传入帝都,一时之间民怨沸腾,最终魏国公献上免死金牌才得保住薛严性命,却就此丢了爵位。直至十年后,薛严在战场上收复乾国丢掉的所有失地,才被封为镇边大将军。
今世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她的丈夫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
“郡主?”素言疑惑的看着满脸苍白,匆忙梳洗梳妆的霍菡嫣。
“不必多说,立刻去准备,还有你替我给母妃说一声,我有急事去鲤城,快则五、六日便会回来,到时候再向母妃请罪。”
“可是……”素言踟蹰不定,她知道郡主做事风风火火,可是今天这事也没个预兆啊。昨晚不是还和王妃说好了要去给九王爷祈福吗?
霍菡嫣伸手照着铜镜,随意而快速的挽着个简单的发髻,从墙上拿过长鞭转过身看向还有些呆愣的素言,见她犹豫不绝。微微皱眉厉声道:“本郡主的话,你都不听了?还不赶紧去!”
“……是。”见郡主如此坚决,素言也只得面带犹疑的去收拾出门的东西。
乾国这些年来天灾不断,皇上也多次向天祷告毫不见效。北边的垣国和西边的戎国蠢蠢欲动,意图染指分刮乾国,朝廷上也分为主战主和两派,主战派以把持军权的魏国公薛卿鹏为首,一心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打击垣国和戎国。主和派以九王爷凌江羽和霍王霍缙德为首,主张和垣国议和,一同抵御戎国的侵扰。
如今垣*队盘踞鲤城外百里,已有蓄势待发之意。九王爷凌江羽自动请缨前往垣国谈判,以求达成议和协议。可是就在半月前,鲤城周边接连降雨,导致断河水势上涨,冲垮堤坝,顷刻之间农田、房屋被尽数淹没,灾民遍野。永泰帝随即命宁远侯抚远赈灾,希望能尽快缓解民情,以助九王爷谈判顺利。
霍菡嫣一路快马兼程,不出二日便赶到鲤城城郊,一路上饥民遍布,麻木而痛苦的眼神,让她觉得触目惊心。三三两两的老乞婆和衣着破烂的妇女,用枯瘦遍布泥土的手掌,眼神空洞的挖着树根,不远处还有一群人正在对一块地大打出手。放眼望去数十里已经毫无绿色,能吃的早就已经被挖走。停下马看着那些衣杉褴褛,枯瘦如柴的孩子,不禁一阵心酸。
“驾!”霍菡嫣只停驻片刻,见不远处的几个饥民,要向她走来。立刻拉马往城中奔去,如今能挽救这些灾民的只有他了……
薛少宸这家伙简直胡闹!为私仇私怨,假公济私、囤粮不发何等大罪。
“玲玲…玲玲…我的女儿啊!你们放开我!”陈府门前一个穿戴整齐的老汉满脸通红的想凭着蛮力往府内冲进去。“你们还我闺女,我跟你们拼了。”
谢府外的护卫带着官兵正架着他往外丢,有两个护卫厉声喝到:“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侯爷下榻之处都敢闯!不想活了!这里没有你女儿?再不走,让你试试我们的手段。”
一位衣着华丽带着帽子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眉目高挑的眯着眼睛,冷笑的看了看老汉。随即趾高气扬点了点拿着长矛的守卫指着老汉说:“给我打,把他给我打出去,别打扰知府大人和侯爷的酒宴。”老汉岂会是守卫的对手,两厢推撞之下,已经是遍体凌伤,口中还不断呼喊着女儿的名字。周边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有几个想帮忙都被拉住,这谢知府谁得罪得起。这宁远侯更是当年皇帝面前的红人,稍有不慎恐怕吃不了兜着走,如今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哪管得了别人。除了抱以同情之外,也别无他法。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弱,谢知府家的看门狗还真是英雄,真是我乾国的好将士。”一条长鞭忽然出现轻松打断侍卫的长矛,身着鹅黄色衣裙、头戴银色流珠发簪的少女骑着马立在知府大门前居高临下,讽刺开口。来人正是霍菡嫣,此刻她脸上一副淡然,内心已经是激流涌荡,怒火中烧了。好啊!好啊!!薛少宸!你居然在赈灾的时候搞起女人来了!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侍卫们瞬间把少女团团围着,一脸肃然的拿着长矛相向,只见少女单手撑在马背上,潇洒利落的跳下来。“自然知道这是位狗官的府邸,才觉得不必客气。”
“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富态的中年男子拿手指生气颤抖的指了指霍菡嫣。“来人,给我拿下!”
“拿下?就凭他们?”霍菡嫣眉目一挑,握鞭子的手紧了紧,一步一步的迈向陈府大门让富态男子害怕后退。
大门前的知府侍卫瞪大眼眸,面露凶相,丝毫不因为面前是位姑娘而有丝毫谦让,□□出手直面侵袭而来,带着兵器的寒光从霍菡嫣脸颊掠过。霍菡嫣侧身闪开,抬脚将率先动手的侍卫踹翻在地。腾空而起躲过后方的一群矛刺,在侍卫们身后站定。冷笑一声,扬起长鞭将侍卫们的兵刃全部卷落,本来只是轻微教训,可是不知道为何到了最后竟然隐隐有了杀意,长鞭所到之处丝毫不留情面。
当年霍王未封王之前,曾经以长鞭纵横江湖,江湖上人称散魂鞭。霍菡嫣自幼学武,几个侍卫自然不在话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霍菡嫣便看着满地断裂的兵刃和不停嚎叫的侍卫们。
行至大门外,将匆忙关门的富态男子用长鞭卷过来,提着他的领子冷冷的说道:“这是谁拿下谁啊?”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富态男子惊恐的想往后缩,却被长鞭死死缠住。
刚才的老汉见到侍卫都躺在地上,惊愕睁大眼睛,似乎是没有见过这么彪悍的姑娘。回过神来连忙冲进去找他女儿,霍菡嫣也不再耽搁,押着富态男子往前走去。“走!带我去找宁远侯爷。”
门内听到响动匆忙赶来的护院拿着木棍和长刀围着霍菡嫣和老汉,想动手又怕伤着她手里的富态男子,只得步步后退。
“大人救命啊~~!大人救命!”靠近正屋,富态男子就害怕的叫了起来。
霍菡嫣猛的一脚将他向正屋大门踹过去,只听见‘梆’的一声大门被直接撞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衣着紫衫,头戴紫金冠、卓然风姿的少年对着他膝盖上衣着暴露的女子扬起邪魅的笑容,眼眸流光带着倦怠和玩世不恭的戏谑,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就连在他身上的青楼女子都不禁为这赤、裸裸的眼神羞涩起来,忙端起酒杯凑在他唇边。其余的几个官员都在推杯换盏或者酒醉在和美女调笑。这一撞门让众人一惊的同时,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门口,也让薛严微微皱眉。
一直低声附小攀附宁远侯爷的谢知府,立刻从舞女的身旁带着醉意蹒跚的站起来,有些迷茫的看着富态的中年男子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门口口齿不清的喊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打扰侯爷饮酒!”
霍菡嫣不快不慢的走进正屋大厅,目不斜视的凝视着上位的人,浑身不自觉的轻颤,隐隐的眼圈忽然发红,唇色发白。夫君……
“霍菡嫣?”薛严有些疑惑的看着来人,忽然想起是什么来敛眉轻笑一下。满不在乎的推开腿上的绝色女子,理了理衣襟走下台阶。
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薛严,霍菡嫣才惊觉得回过神来,这不是三年后的夫君,也不是二十年后冷冽毅然的镇边大将军,而是帝都第一纨绔子弟——宁远侯爷薛严。
霍菡嫣调整好自己,高傲的抬起头冷笑出声:“宁远侯爷真是好兴致,外头数万灾民流离失所,侯爷还有心思在这喝酒。”
“哟,原来你眼巴巴的跑来,竟然是为了来教训我的么?”薛严走到霍菡嫣面前,抱着手臂拍了拍,调笑一般的说着。
霍菡嫣直直的对上薛严的眼眸,挺直腰板厉声言道:“教训怎么了?我还想抽你呢!”
谢知府见这女子竟然敢对侯爷如此不客气,顿时吓得冷汗直冒,酒气也醒了不少。这宁远侯爷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也许这一刻的调笑,下一刻就是命丧九泉之时,当时听说来赈灾的是这位,便早就打听好了这位的喜好,找了数名绝色美女和几十年的陈酿,若是攀附上侯爷,自此官运亨通定当不在话下。自然也就当起了狗腿子这样的人物,听到宁远侯一声“放肆”便大声的对霍菡嫣再次喝道:“放肆!来人啊!快把这女子打出去!”
薛严面无表情的转头,食指不自觉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谢成金,敢对霍郡主动手,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上位者的威压让谢知府顿时汗流浃背,再听见薛严的话,顿时吓得双腿打颤险些站不起来。“霍……霍郡主……”这姑娘竟然是位郡主,帝都里姓霍的郡主只有一位,那便是霍王府的小郡主,当今太后的亲姨侄女,顿时死的心都有了,顿时趴在地上直发抖。
“滚下去!”薛严话说的很轻,却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威胁。谢知府几乎是爬到了门口,听到一道女声后停住,“滚回来!谢成金,立刻通知南北二城开仓发银放粮,就说这是侯爷的意思。”
“这……”谢知府回头为难的看着薛严,这两人他是谁也得罪不起。
“霍菡嫣,我——什——么——时——候——说——过!?”薛严皱眉,逐字从牙齿里蹦出。
霍菡嫣正想还口回去,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顿时扬起笑容,“你没说过啊,我说的。”果不其然看着薛严愣住,再斜眼看着地上的谢知府笑得更加温柔,“你还留在这里,难道想让本郡治你一个不尊上命,延误赈灾的罪名?”
“不……不敢……”说完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出正厅,只觉得后面有才狼虎豹追着他。
☆、第3章 朝堂倾轧
谢知府离去之后,余下的人也连忙小心翼翼的退下,生怕被这两尊大神的怒火波及,到时候没巴结上,反而把自个儿的命给搭里面。除了方才坐在薛严腿上的女子临走前,眼眸在他身上流转,眼神勾人的让人从骨子里发麻,也让霍菡嫣握鞭子的手紧了紧。
屋子里只剩下薛严和霍菡嫣,门外隐隐传来老汉问自己女儿去哪里的哀求声。半响薛严才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一脸认真的凝视着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一个人从帝都跑到鲤城来?”
“论起胆子,我比起侯爷来可逊色多了。”霍菡嫣冷笑回应,“囤粮不发,罔顾圣恩,论罪当斩。薛少宸,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郡主,你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薛严端起酒杯眯着眼睛看着霍菡嫣,然后仰首将杯中的液体饮尽,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斜靠在红木椅上。眼皮撩了撩,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不就是迟几天,能出什么问题?”
“薛少宸,你是故意的,你究竟想怎么样?”霍菡嫣此时的表情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了,忽然想起刚才和她一同进来找寻女儿的老汉。厉声问:“你抓来的姑娘呢?”
“姑娘?”薛严眼神看着霍菡嫣嗤笑一声,手指勾弄着,将酒壶中的酒慢慢的倾斜直接倒在地上,而他轻嗅酒香注意力似乎又被酒的弧度所吸引。眼尾扫过他身前的这个女子,轻笑道。“以本侯爷的能力,女人还需要抓吗?”
其声带着丝滑低沉,带着旖旎的诱惑。霍菡嫣顿时心里千回百转,想起前世陪在他身旁的每个日日夜夜,再看着现在的夫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静默好一阵才恨恨说了句。“无耻!”
“我牙齿长得挺好,配不上这两个字。”薛严似乎就喜欢和霍菡嫣对嘲讽刺。
“你——”偏气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哼!”再说下去自己会连这次来的目的都忘了,倏然从转身走出大门。
身后的薛严立刻放下杯子问道:“你去哪儿?”
“去找你抓回来的姑娘。”
霍菡嫣将鞭子别在腰间,在门外左顾右盼。照薛严的个性,如果是他做的不会否认,恐怕又是薛贵富自作主张。想到从小伺候薛严,以薛严的喜好为喜好、以薛严的厌恶为厌恶、最后替薛严守着薛府的小贵富……
‘霍郡主,我求求你劝劝公子吧,你说的话他都会听的,只要你说一句,奴才求你了。’那是薛严在雁红楼糜烂玩乐,一掷千金之时。
“郡主,奴才会一生一世照顾小小姐的。”那是在她的灵堂前,不停磕头时。
虽然没什么大的能耐,倒是对薛家、对薛严忠心耿耿。不过这次的事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倒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免得把薛严宠得不成样子。
“喂!我说了我没抓!”薛严不服气的喊道,眉头皱得死紧。
陷入前世回忆的霍菡嫣回过神来,转身上前几步,看着冒着火气的薛严,眼眸中流露着让人不易察觉的不满和……害怕。为什么害怕?夫君……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鼻子一酸,眼圈顿时就红了,在泪珠滑落的瞬间转身。调整好心态,自嘲式的扬起唇角,这下惨了,每次见到他都想哭。怎么办才好?
“你……”见到霍菡嫣的眼泪,薛严怔住了,抬手又泄气的再次放下。“我替你去找。”
霍菡嫣止住眼泪,转身看着薛严一脸认真的模样,莞尔点头。
………
谢府后院
房内还算明亮,床上的女人静静的晕睡着,而床边两人正在对她评头论足,其中一个便是薛府薛贵富。
“您看看这位怎么样?你看这身段,这小脸美的。”一个中年婆子猥琐的目光盯着床上的女子,“嘿嘿,刚婆子检查过了,还是个处~~”
“不错。”贵富细细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眉目间是有那么几分神似。”这次侯爷一定会满意的。
“神似什么?”婆子疑惑的问道。
贵富皱眉,背着手告诫。“人要想活命,最好知道得少一些,一会儿把票子支给你,记住!别出去瞎说。”
“是……是是!”听见有钱,婆子眼眸中冒出贪婪的光。
正巧薛严和霍菡嫣带着老汉走到门口,薛严一脸不争气的表情盯着贵富。“贵富,你在干什么?”
薛贵富听见自己侯爷的声音,立马跑出来打着千。“侯爷。”待看到薛严身旁的人时,顿时眼睛瞪得老大,“霍……霍郡主……奴才贵富参见郡主。”而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婆子早就脚软跪下了,这可都是皇亲国戚啊~
“贵富,抓回来的姑娘呢?”霍菡嫣平颜悦色的问道。她知道贵富本性并不坏,只是忠心过了头。
“啊?”贵富顿时傻了,她怎么知道自己找个姑娘回来。
薛严顿时喝道:“啊什么,人呢?带出来。”
“是……是。”贵富连忙站起来,然后为难的吞吐着,“可她还昏睡着呢?”
“玲玲……玲玲!”满身是伤的老汉呆愣片刻才冲进去,将床上的女子扶起来摇了摇,毫无反应,应该是晕迷中。霍菡嫣看到女子的模样愣了愣……竟然是她?!可是如果是她,这个老汉又怎么会是她爹?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老汉不住的感谢,一脸哀愁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只是我女儿名声都毁了,以后可怎么办?”
薛严闻言怒火中烧说道:“不过在府里睡了一觉,能毁什么名声?”
“贵富,这姑娘你是怎么带回来的?”霍菡嫣倒是十分冷静的问道。
薛贵富立刻恭敬的回道:“是王婆子带来的。”
“王婆子?”霍菡嫣的目光顿时看向一旁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婆子,一身浓烈的脂粉味,自然清楚是什么地方出来的。“哪儿的妈妈?怡红院还是翠香楼啊?”无论是什么地儿,定然也是勾栏瓦舍中人。
婆子尴尬的抬头瞄了瞄霍菡嫣,立马又把头低下,半天不吭一声。
“妈妈真好手段。”看见老妈子顿时僵硬的身子还有不远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老汉,霍菡嫣便知道猜测不差,这事确实有问题。“来人,把这老汉和老妈子抓起来。”
几个人瞬间上来把两个人控制住起来,王婆子顿时呼天抢地的喊起来,说和她没关系。而老汉则是眼瞳瞪大,被压着跪下不解的看着霍菡嫣,“你这姑娘干什么?!我是来找你女儿的。”
霍菡嫣浅笑走过去,“戏演得不错,可惜百密一疏。对于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并且发现女儿安好的父亲,不是想早早的带着女儿出狼窝,而是操心旁的事情已经有些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我认识这姑娘,知道她不可能是你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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