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扣
玖珑
分类:纯爱作品
标签:悬疑推理,武侠,江湖,正剧
简介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剑客,遇上了不会武功的书生。
书生却对剑客说:“必能护你周全。”
谁不知江湖之中血雨腥风,陶陌只当白忘言是在说笑。
怎料危机时分,竟会处处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救。
当陶陌卸下心防时,却发现白忘言……
第一卷 玲珑心
引子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晋·陶渊明《桃花源记》
火光冲天,明丽的火焰将桃花映衬成绯红色,大片大片的燃烧在夜幕之下。铁蹄碾碎落英,马的嘶鸣声与人惊恐的尖叫混杂在一起,杂乱不堪。鲜血顺着青砖缝隙,潺潺汇流进河水中,纷飞花瓣飘落在凝着血的水面上,分外妖娆。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火光更胜,将夜色都映得如同白昼,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火中传来。马蹄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沐浴在烈焰中的村落,与徘徊在村落上空浓重的黑烟……
黑烟翻滚而上,乌云遮月,一场大雨突然降临。豆大雨点击打在被火焰吞噬的房屋上,虽是驱散了火焰,但余留下来的只是一片断壁残垣。村落的空场中,焦黑的尸体成山堆积,死状可怖,大雨磅礴,那些刺耳的惨叫仿佛仍能透过雨声,徘徊不去。
一只满是血的小手,从尸堆中颤颤巍巍的伸出来。
第一章 小城喧嚣
峦城,本是南方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近几日却格外热闹。
尘土飞扬,雕花的车轮碾在小城土路上,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人个个是绫罗绸缎加身,还都覆着纱面,仿佛生怕飞扬起来的尘土沾到脸上。本就狭窄的土路,被这些骏马拉着的华丽车子挤得满满当当,后面还跟着一大队劲装人马,服饰各异,似是江湖人士。城里的居民又是惶恐又是好奇,躲在家里将窗户拉开缝,偷偷地去望向那些他们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的东西。
本是人烟稀少的荒城,竟然能迎来这么多富家车马,实属罕见。
城内人大多躲了起来,唯有一家茶摊旁,坐着三个混江湖的散人,瞥了一眼那队浩浩荡荡的车马,各喝各的茶水,似是司空见惯。
“看见没,那就是熙攘商会的车队,不愧是第一大商会啊,”其中一个虬须大汉瞥了一眼那些车马,冲坐在自己对面那白衣书生说道,“墨庄主面子果然是大,竟能请到这位财神祝寿!”
白衣书生轻吹一口杯中茶水,眯眼笑道:“墨庄主乃是天下大能,傀儡术举世无双,金老板能专程来这里为他祝寿,恐怕也是有所求吧。”
这书生在几人里异常抢眼,他白衣纤尘不染,如缎乌发束与玉冠之中,肤若白玉,一双桃花眼随着笑意眯起,竟像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他这么一说,那虬须大汉更加来了兴致:“小兄弟说的对!听说这次寿宴,墨庄主要把研究了几十年的东西搬出来,那可得是什么样的宝贝啊!傀儡山庄这下还真是要拿出压箱底的来啊,我看这江湖上可又是要……”
这汉子说的吐沫横飞,白衣书生微一颦眉,顿时没了喝茶的兴致。他放下茶杯,展开白扇佯做扇风,目光却转到了那往城外而去的车队上。
车队渐行渐远,忽然有两个孩童打闹着冲到街上,其中一个孩子眼看着就要撞到最华丽的那车旁,一个黑影不知从哪里蹿出,风似得将那孩童揽下,紧接着,有利刃坠地之声,马车也随之而停。
从锦缎帷幔中,伸出一只带着黄金指套的素手,做了个手势。那随身护卫模样的人领命,赶紧下马走过去,厉声喝道:“何人在此造次!”
手像是钳子一样,牢牢地钳住那两个穿着破烂的孩子,黑衣青年瞥了一眼地上跌落的短刀,面无表情的回答了那护卫:“刺客,捉住了。”
将地上的短刀拾起,护卫的视线在那两个目露凶光的“孩子”身上和淬毒短刀之间游离,最后,落在那黑衣青年身上,微点了点头,向左右吩咐道:“就地处置吧。”可两边人还未动手,那两个孩子脸上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之后眼睛一翻,就这么没了气。黑衣青年像是顾及什么似得,手往后一撤,那孩童杀手就这么瘫软的倒了下去。
“真晦气!”护卫皱眉,谁知这路上就遇到两个杀手,还都服毒自尽了!他又换上一副温和笑容,转身冲那呆愣的黑衣青年抱了抱拳:“还是陶兄武功高强,多谢出手相助,快上马吧,山庄就快到了。”
黑衣青年缓缓地点了一下头,牵过旁边的马,随着商会队伍继续赶路。
从茶摊这个距离,并不能太看清那黑衣青年的面容,可白衣书生似乎觉得极为有趣,目光始终盯在那黑衣青年身上,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那穿黑衣服的,功夫挺俊啊,”虬须大汉啧啧出声,“那两个小贼武功也是不弱,仗着身法好就敢这么闯进人群杀进来!
三人之中,那位默不作声喝茶的老者,此刻放下茶杯,盯着那摇扇的白衣书生,目光如炬:“白先生,你不是能认出各路武学吗,刚才那个穿黑衣服的是怎么个路数?”
可白衣书生只是摇着扇子笑了笑:“现在看不出来。”
这么说着,他将茶钱摆在桌上,将扇子插回腰间,起身道:“都是要去傀儡山庄,总会再遇到的,再看,也不迟。”
车队浩浩荡荡的向山崖行进而去。此时已近暮色,夕阳下沉,余晖散在山间,将连接着山崖与傀儡山庄的铁链映照的烁烁发光,仿佛镀了一层火。
山庄建在如同被巨斧削平的山峰之上,孤山无朋,墨围是幽深山崖,仅有四条巨大的铁索桥连接着四方,山崖下是涛涛河水,一旦坠入山崖,必定尸骨无存。商会车队刚到达索桥边,桥边立着的傀儡人立刻退到一边,紧接着,层层铁片将本是铁索形成的桥面覆盖的密不透风,供车队前行。
陶陌骑在马上,跟随着商会车队往前走,不由得又向那宛若真人的傀儡望了一眼。
“陶兄弟,你这是第一次见到傀儡吧?”方才那护卫身份的人冲他笑了笑,“这算做的糙的,一会儿进了庄,能看见更真的。”
“更真?”这被称为“做得糙”的傀儡,已经很接近于人类,他实在有些无法想象,那所谓“更真”的,会是怎样的样貌?
陶陌极少表现出如此惊异的神色,那人立马有些得意的笑道:“多年前我曾经跟随主人来过庄里,对一位端茶送水的美人儿一见钟情,不料那能说能笑的美人竟是傀儡人,还真是闹了笑话。”
陶陌听了,虽是惊讶,但脸上表情仍是较常人冷淡。那人知道这黑衣青年平素少言寡语,面无表情,能露出这般略微惊异的神色,也算甚是惊讶了,便谅解似得笑着:“这傀儡山庄中人丁稀少,大多佣人都身为傀儡,陶兄弟一会就能看到了。”
“嗯,”陶陌点点头,“多谢王大哥。”
“这有什么可谢的!”那人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还要多谢你才是,多亏你帮我们击退那群贼子,还替主人挨了一刀,主人可是对你格外感激啊,唉,都怪我们这群护卫无能……”
陶陌忽然止了声,之后,缓缓问道:“当真查清,那群贼人是白虎帮的?”
一听陶陌说起这事,王勇的神色顿时凝重不少,他点了点头:“是,陶兄弟问起这个,可是对那群人的身份存疑?”
陶陌点了点头,将声音压得极低,慎重的说道:“不全是。”
一位惜字如金的人,若是对某件事情存疑,多开了几次口,旁人就一定会相信他的判断。纵是已经从尸首上翻出足够证据,此时的王勇也是心里咯噔一声,慌了。
可陶陌却没有在意他心中的慌乱,只是低头沉思不语,又恢复成往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再也没有开口。
车队缓缓向前行进,此时落日散尽余晖,坠入山崖,孤月悬于天幕,不见星斗。
当熙攘商会的车队过了铁桥,走到山庄门前时,一位老者赶紧迎了出来,冲为首的人作了个揖:“恭迎各位贵客。”
这时,人马向两边开屏似得让开,露出队伍中心那辆雕金镶玉的马车来,龙姿良驹稳住步伐,停在山庄门前,旁边侍女赶紧走到车门边,恭恭敬敬的掀开帷幕,将白玉垫脚摆在车旁。
陶陌牵着马,在旁边看着那位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从马车上下来,排场尽显奢华,与这傀儡山庄格格不入。他放眼望去,只见这面前巨大铁门的牌匾上,歪歪扭扭的刻着四个大字:森罗山庄。夜幕下,两团灯火挂在门旁,一只巨大的铁鹰蹲在大门上方,居高临下,沐浴在火光之中,目露狰狞之色。再看那面色蜡黄,行将就木的迎客老者,显得有些鬼气森森,陶陌更加觉得此地古怪万分。
纵使初出江湖,他也能敏锐的感觉到此地怪异,忽然,身后传来机括声响,他猛地转头一看,只见铁桥上供马车行走的铁板如蜕皮似得连连收回,最终又变为之前的铁索桥。
滔滔江水混着夜色,在山崖之下,奔涌不息。
第二章 竹林白衣
森罗山庄,也就是江湖人士俗称的傀儡山庄,坐落于万象孤峰之上。
陶陌起初以为山庄不过就和普通大户人家的庄子差不多大,可当他随着熙攘商会的队伍进了庄时,才发现这山庄比那些寻常庄子大了不知多少倍。
绕过山庄前的高大影壁,视线豁然开朗,孤山之上竟有一泓寒潭,并且汇成河流向后延伸而去,茂林修竹参差于庄间,围绕着当中寒潭,两边均是古朴大气的建筑,可也就仅此而已,无非是大了许多,与寻常大户人家的院落也相差无几。
那老者带众人进了院中,安置好了商会中人后,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走到了陶陌面前,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这黑衣青年,问道:“这位少侠,不是商会的人吧?”
陶陌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老者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寒芒,但瞬间就消逝了,他复问道:“那少侠是来拜寿的?”
“不……”陶陌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下意识的就止了声,余光里,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被家仆们簇拥而来,鹅黄衣上绣着金丝牡丹,环佩琅琅,纵使中年却依旧面如冠玉,这位就是熙攘商会主人,金水生,金老板。
此时,这位金老板踱步到了两人之间,冲那老者笑着解释道:“这位小友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又有要事来贵庄寻人,能不能请墨庄主看在金某的面子上,让他办完要事?”
老者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有碍于金水生是山庄内贵客中的贵客,只是说:“既然是金老板的恩人,那容老朽向庄主通报一声便是。”
金水生眉毛一挑:“那还真是麻烦您了。”
“不敢不敢,老朽这就去……”说着,那老者慌忙地作了个揖,向内院匆匆而去,夜风吹动他的衣角,似乎能看到那老者衣下并不是人腿,而是金属制成的义肢,方才行动缓慢还看不出来,陶陌还以为那杂音是从别处传来。
看那老者离去,金水生转而微笑着冲陶陌道:“这样应该就稳妥了,我与墨庄主是多年好友,他不会为难你。”
陶陌不善言辞,更是表情单一,他尽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迟疑一下,对金水生沉声道:“多谢。”
金水生心知这黑衣青年只是嘴拙,有着一副古道热肠,不是坏人。便笑道:“恩人不必如此客气,这一路奔波劳累,还是先稍作修整,至于寻人,我这边刚才已经吩咐下去,很快就会有眉目。”
陶陌冲金水生一抱拳:“辛苦您了。”他觉得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但苦于交际,只好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冲金水生感激一望,转身离开。金水生摇头笑笑,冲旁边仆从吩咐道:“红绸,带陶少侠去住处。丝缎,跟老孟说一声,把寿礼送到千机殿,”交代妥当后,金水生冲贴身侍卫王勇招了招手,“过来。”
被金水生的侍女带进寒潭边的一处院中,此处隐于幽篁之中,极为安静,陶陌仰望那些参天修竹,对这里的坏境极为满意。他谢过带自己过来的侍女,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与寻常人家的小院并无差别,简单的床铺与面向竹林而开的窗,朴素的屋内装饰,让陶陌忽然觉得心里一滞,他就这么定定的站在门前,失了神。
敞开的窗外,忽然纷飞飘落起桃花瓣,如淡粉的雪,忽而又散落下澄黄的叶,他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想去透过这扇窗去望见什么人,可当他刚走到窗前时,面前只剩下翠色修竹,随风而动,发出沙沙声响。
而这风摇竹叶所发出的细碎声响之间,似乎还隐藏着什么飘忽的音律,陶陌起初以为是有人操弄琴弦企图对他不利,但稳住内息再一听,这琴声无非就是琴声而已。陶陌知道,自己又是多虑了。多年前的那场灾难,加上不久前的师门血案,牢牢地被刻在他的心上,每每想起,必会如同心头滴血。
他不敢疏忽。将包裹着佩剑的布包攥在手中,陶陌踏出门,寻琴音向竹林中走去。
初秋夜中,微凉的风吹拂竹林,伴着摇曳竹影,那琴声宛若清亮的溪流,欢快地在陶陌的耳畔流淌。他不是很懂乐律,但从这琴声中,他竟听出这欣喜之中附有一丝犹豫的情绪,那山间奔流的溪水,在倾斜而下时,却多了几分迟疑。
夜幕之下,竹林深暗,月色透过繁茂的竹叶,投到竹林当中的雕花石台上,宛若一汪银池。琴声潺潺流动,合着穿梭在林中的微风,遥遥送进陶陌的耳中,他走到那石台边,将目光投去。白衣玉琴,烁烁生光,那侧面如白玉雕琢的俊美男子,素手拂弦,那琴竟也是冰玉一般通透的材质,琴音就是由这么一双手织就而成,陶陌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被那白冷的月光灼伤,一时间竟不敢去看那宛若仙人似得琴师。
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吧,陶陌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身就要离开,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琴声骤然停止。
陶陌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去,手紧攥着剑柄,生怕那人冲自己出手。可也不过是琴声停止罢了,那方才抚琴的白衣琴师站起身来,缓缓的走下石台,不远不近的冲陶陌拱了拱手:“琴艺拙劣,扰阁下清静了。”
他白衣胜雪,独立于月色之中,整个人仿佛都要融进那银白里。
仿佛所有语言都苍白无比,陶陌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目光中,仅有那被月华浸染的白衣男子。
见陶陌呆愣不语,白衣青年轻笑一声:“‘箫韶九成,有凤来仪’,不料在下这拙劣琴曲,竟能引来人中之龙。”
人中之龙。
若是恭维,这未免也太过了。陶陌身子猛地一滞,他极为戒备的盯着面前这不知身份的白衣青年,问道:“你是谁?”
似乎是很久没遇到过如此直接的问法,白衣青年起初一愣,继而走下雕花石台,微笑道:“在下姓白,名谨,字忘言。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后脚刚离开那雕花石台,只听暗处机括响动,当中那玉石琴台竟是随着响动而折进石台中的暗格里,待机关声停止后,那琴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铺散整个台子的巨大石刻棋盘。银光一闪,陶陌手中剑已然出鞘,但他只是紧紧盯着那白衣青年后面的石台,发现这不过就是个机关设置,再无动静后,陶陌才慢慢还剑入鞘。
白衣青年见状,轻笑起来:“阁下不必惊慌,这本就是庄内的‘瑶琴千机台’,琴台与棋盘以机关相互切换,是墨三公子的闲暇之作。”
经过对方如此解释,陶陌点了点头,将剑攥在手中。既然已经没有什么危险,那也没什么可再留下的理由,他心里这么想着,转身就要离开,却忽然想起来这白衣青年还问着自己一个问题,脚下停住步子,想了想,转过身来。
“我叫陶陌。”陶陌简短的回答道,他的目光又向白忘言身后的石台瞥过去,心里极为好奇,偏生脸上仍是没一丝表情。那姓白的青年瞧着他这番冷淡的模样,反而越发觉得有趣,见他这就抬腿就要走,白忘言也不急不忙的跟着他。
陶陌独来独往惯了,这竹林中偶然遇到的一人还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让他觉得极为不适,就算对方长相惊为天人,但总让他有种被人盯上的错觉。大概快走到住处时,陶陌猛地停住脚步,往后一望,只见竹林之间,那俊朗的白衣青年正在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见陶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白忘言反倒是冲他微微一笑。
“你跟着我做什么?”陶陌诧异道。他感觉不到这人有什么恶意,甚至毫无武功,这样一个文弱青年跟着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听他这么直白的质问,白忘言倒也没有动气,只是轻摇着手中白扇,笑着回答:“阁下入庄,并非意在寿宴,不知是要寻哪位能人异士?若是说出姓名,在下定能帮上几分。”
毫无武功,口气又是如此之大,陶陌看着这白狐狸一般的青年,顿时觉得此人非同一般。这傀儡山庄寿宴的规矩他也是知道的,自五十后,庄主墨辕每逢五年必大办寿宴,请江湖之中可执牛耳的能人异士,并且在寿宴上公布自己一项重大成果。江湖之中,想抢先目睹机关巧术的人趋之若鹜,可除非带一件足以让庄主入眼的寿礼,不然这傀儡山庄是万万进不来的。什么叫做能让庄主入眼的寿礼呢?必然不是寻常之物。
陶陌本意是急于寻人,亏得路上相助熙攘商会会长,才能得到进庄的机会,可这素未相识的白狐狸是怎么知道他来此地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陶陌戒备问道。
白忘言甩了甩手中扇子,白玉扇坠闪动着月华光彩。他理所当然的回答:“陶少侠是习剑之人,也不曾接触机关傀儡术,林中院也是给未收到请帖的人暂住的。这寿宴集结江湖之中各种能人异士,若不是进来寻人,还会是如何?”
思索一番,好像这青年的推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错误,陶陌点了点头:“我是进来寻人的,只是要找的这人行踪不定,你听说过?”
白忘言笑了:“这寿宴之中,在下还未曾说不出一人姓名。”
陶陌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在验证他回答的真假,最后,他还是缓缓地问了出来:“葛百忧,你知道吗?”
“葛百忧?”白忘言方才眯起的桃花眼,骤然闪过一丝冷光,但他脸上仍是温暖的笑意,将那冷光遮掩过去。
第三章 若梦
“你认识他?”
寒月悬于高天之上,微风吹过,竹叶发出悉索声响,道路两旁的灯架上,精巧的灯笼里跃动着烛火,投下橙黄的光亮。
林中灯火下,陶陌盯着面前的白衣青年,又问了一遍:“你当真认识他吗?”
白忘言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收起,在掌心中拍了拍,微笑道:“并非认识,只是有所耳闻。葛先生确实行踪不定,多年前他老人家就从秋练山离开,浪迹江湖,我也仅在五年前的品剑大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傀儡庄请他来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其人行事诡秘,来参加寿宴,也并非以真面目示人。陶少侠莫非是想请他来解百忧?”
陶陌皱眉不语,听到“秋练山”这三字,他的心脏又在瞬间被人掀开伤疤,血仿佛丛丛涌出,无法遏制。他的声音顿时有些嘶哑:“确实……如此,我有急事找他。”
“这无妨,”白忘言的手指微微攥在扇上,他笑道,“现在天色已晚,找人极为不便,不如明日去参加寿宴,葛老先生必会出席,到时候再找也不迟。况且……”他的脸上浮现出更深的笑意,“这次是墨庄主八十大寿,庄主在发请帖时说过,要在寿宴上展出自己一项毕生心血,陶少侠难道不想一见吗?”
江湖之中,傀儡机关,南辕北辙。能以这巧夺天工的机关术纵横江湖的,当今世道只有两家,南墨辕,北公输辙。只是森罗山庄的庄主最出名的并不光是墨家祖传的机关术,而是制造傀儡的技术。这森罗山庄之所以被称为傀儡山庄,自然是因此得名。
来此之前,陶陌也曾听熙攘商会的护卫王勇说过。五年前,老庄主在寿宴上展示与真人无二的舞乐傀儡时,震惊四座。那时墨辕庄主宣布,在五年后的寿宴上,会有比现在这傀儡更为玄妙的作品,是他毕生的心血之作。
陶陌实在不明白,如果傀儡都能做出那副真人样貌,到底如何才算得上真正的心血之作?还要如何高超?
忽然,从竹林中猛地飞出一只鸟,它拍了拍翅膀,落在了白忘言的肩膀上,陶陌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木头雕琢而成的鸟,鸟颈部还有个怪异的纹章。白忘言将那鸟用手托起来,放在面前,木鸟随即口吐人言。
“忘言,快回来,有要事商量。”年轻男子的嗓音从那木鸟嘴中说出,在夜下竹林中略显怪异。白忘言眉心微皱,将木鸟捧在手里,冲沉默不语的黑衣青年缓缓说道:“具体如何,还请陶少侠自己定夺,若是参加明日寿宴,有缘再会。”说罢,他冲陶陌拱了拱手,转身向远处漆黑的竹林中走去。
陶陌紧攥着剑柄的手终于松开,他只觉得自己掌心的汗已经浸透了包裹着剑身的布。虽是对方态度极佳,甚至热心相助,但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却让他难以放下戒备之心。白忘言所说并无差错,那葛百忧确实是秋练山出身,浪荡江湖居无定所,他也正是追逐了一整年,才得到这个确定的消息,匆忙赶往傀儡山庄。可那个白衣青年的洞察力实在让他难以消除戒心,那双笑起来弯成新月的桃花眼,只消一眼就能将人看个透彻。
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难以卸除防备。
陶陌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那林中小院里,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偏院虽是给没收到请帖的江湖人士暂住,但也未曾有何怠慢。屋内装饰简洁,让陶陌想起自己之前居住过的山中宅院,他将剑压在枕下,躺在床上望着屋顶,长途跋涉多日,他双眼皮打架,迷迷糊糊竟是入了梦乡。
血,鲜血淋漓,长剑跌落在血泊之中,披头散发的男人跪在血泊中高声狂笑着,他猛然回过头来,眼白满是血红,目眦欲裂。陶陌手中不知何时攥着那柄跌落在血中的长剑,那疯子似得男人眼看着就要冲到他面前,耳畔忽然响起了孩童的笑声。那些孩子嬉笑着念起什么童谣,在这满目血腥之中显得格外诡异。陶陌看不到那群孩子,脚下血迹却在疯狂的旋转,那孩童的声音也越发嘈杂,他们笑着一同念着那两句,声音随着血迹而转,仿佛形成了一个猩红的漩涡,将陶陌卷入其中,越陷越深。
如同从深水中坐起来,陶陌大口喘着气,浑身都渗出冷汗,这多年来的梦魇竟然又加了点新的内容。借着月色,他赶紧举起自己的双手使劲看着,月华透过窗户流淌进来,滑过掌心。与梦中那惊心的血迹完全不同,温润的月色缓缓流过手中,窗外那一轮月色,让他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白衣人,与此同时,不知是幻觉还是耳边有所回响,之前听过的那首琴曲潺潺埋入心中,抚平了因梦魇而惊恐不已的心。
他将手插入头发之中,缓缓呼出一口气。
事实上,这个梦境已经缠绕他多年,那几个孩子到底在唱着什么童谣,这么多年来他竟是一点也听不清,仿佛是梦境中滋生了这么几个小鬼,扰的他心绪不宁。
如果师父还在世就好了,陶陌如此想着。可是如今,既没有师父,也再没有秋水剑派了,窗外唯有一轮孤月,屋内仅有一人。
噩梦之后,再无梦境。
第二天一大早,陶陌洗漱完毕后,吃了傀儡仆送来的饭食,准备出门去寻金老板他们。这偏院的傀儡仆并不像王勇说的那般似人,只是造成了类似于石灯笼那样的样式,当中有柜,放着供客人所用的器皿,待客人将食盒放回来时,它们就会自己带着空食盒原路返回。即使没有做成似人模样,这精巧的傀儡仆也着实让陶陌吃了一惊。
与昨日不同,白天的景色能看的更加清晰,陶陌决定先去昨日遇到白忘言的地方看看,毕竟昨夜不管是琴声还是那人,都如同梦境。
竹林中,那极为清新的空气让他心情骤然好了起来,将昨夜阴霾一扫而空。竹海石台上,还是昨日的巨大棋盘,他试着推了推那棋盘上的棋子,确实纹丝不动。对机关术一窍不通的陶陌,只好向竹林外走去。
还没走到竹林外,隐约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极为嘈杂的说话声,只见昨日还略显清静的寒潭边,密密麻麻的集结了不可胜数的江湖人士。对江湖各派所知甚少,尤其这里大多是精通旁门左道的能人异士,陶陌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亏得目力不错,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坐在寒潭边亭中的金老板,他赶紧绕过这摩肩接踵的人群,向寒潭边的亭子里匆匆走去。
熙攘商会毕竟是第一大商会,金水生更是庄主的旧友。此时的金大老板正悠闲地坐在寒潭边的雕花椅上,品着上好的春茗,欣赏着寒潭边的景致,周围仅站着几个贴身护卫。见来人是陶陌,王勇赶紧向金水生通报道:“主人,陶少侠来了。”
金水生赶紧将手中白玉杯放回桌上,亲自迎了上来:“恩人,昨夜可否睡得安稳?”
陶陌一愣,随即想起昨夜遇到白忘言的事情,但只是点了点头:“挺好的。”他顿了一下,“唤我陶陌就好。”
“啊,”金水生只好改了口,“陶少侠。我已派人打听到了消息,您要找的那位先生确实来参加了寿宴,只是那位先生用了易容术,纵是昨日接待过他的仆人现在也寻不到他人在哪。”说到这里,金水生面色极为尴尬,他本就是第一商会的老板,平时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现在竟然因为寻不到一个人而在救命恩人身上折了面子,实在难堪。
陶陌见金老板如此为难,心知确实如白忘言所说,那葛百忧行踪不定,精通易容,难以寻找,看来不可能找完人就马上离开,但他若是参加寿宴,手中又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来的……这么想着他将手移到了胸口,但最终还是移开了。
“金先生,陶陌有个不情之请……”最终,他还是艰难的开了口,“能否请先生带我参加寿宴?”
若是想找到那位神出鬼没的葛先生,看来必须要进这寿宴里寻一遭了。可陶陌以为困难的事情,反倒是让金水生爽朗的笑出来。
“哈哈,不瞒恩人您说,”金水生抚掌笑道,“昨日我已对墨庄主说明情况,寻人的这段时间,您可以随意出入山庄,包括参加寿宴。您若是觉得竹林院睡不安稳,我这就吩咐下人,请您搬到这边。”
陶陌抬头望了望延展于寒潭两侧的高大建筑,顿时摇了摇头,如实回答:“谢金先生好意,还是小院比较清净。”言罢,他冲金水生深深地作揖道,“金先生恩德,陶陌没齿难忘。”
“哎,恩人这就见外了,你救我两次性命,这救命之恩我才是无以为报,”金水生叹着气拱了拱手,“寻人这件事我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惭愧。”
第四章 墨三少爷
陶陌其实很讨厌客套,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基本没有接触过。在秋练山时,师父本着道家无为的思想,放任他随意成长,于是秋水剑派珍贵的独苗长成了山里乱窜的一只野猴子。野猴子哪里懂得客套?只有本性而来的喜怒哀乐,高兴了拽着来作客的怪医首徒漫山遍野的跑,生气了就一头扎进山林里几天不回去,却唯有第二次哀痛到断肠销骨时,将所有的情感都化为了埋心中的一根刺。
不动则已,一动必定痛彻心扉,要从陈旧的伤口再撕出新的血。
一下了秋练山,他便知道自己是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比黄金还珍贵的自由日子。口不择言,为所欲为,注定是要吃苦头,再加上他心中那根无法拔除的刺,造就了如今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陶陌。
这冷面青年冲商会老板一抱拳,却是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就要下了这高台,走入人群中。
“恩人留步,”见他就这么要走,金水生忽然想起一事,冲他招了招手,“这么找人不是办法,那位先生既然易容进来,必定是不愿被人轻易找到。这样,我为您推荐一个人,若是他出面的话,应该能帮到您。”
陶陌的脚步猛然停住,他赶紧回过身来:“那,那就麻烦您了。”
“哎,这有什么麻烦的,”金水生笑道,“只怪我糊涂,竟才想起他来。”这么说着,他伸手招呼了左右侍卫,在下人的簇拥下,与陶陌一并出了亭子,向那中心的寒潭走去。
这寒潭与寻常人家的精巧布景不可同日而语,被两旁楼阁与翠竹所环绕,向后延展,一眼望不到尽头,山顶小湖宛若通透的明镜。湖中那晶莹剔透的莲花台子上,此时正站着几个人。
微风徐徐吹来,书生白衣泛起淡淡涟漪,他轻摇手中折扇,瞥了一眼脚下那透彻的湖水,冲身边那一身锦衣的人笑道:“子文兄,这次又有什么新的作品?”
那锦衣公子盯着那俊美的白衣书生,翘起嘴角反问道:“如忘言你这样冰雪聪明的人,还用问我吗,想必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
白忘言只是笑:“猜不到。”
“哼,你每次都这么说,”锦衣公子一挑长眉,“真会给我找台阶下。罢了,这就给你看看今年的成果!”这么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制作精巧的小笛子,刚放在嘴边一吹,身后就传来仆人的脚步声。
“三少爷,金老板求见。”
这话音还没落,金水生就带着陶陌走到了水晶莲花台上,身后跟着的侍卫也立马跟了上来,与此同时,那被笛声所召唤的东西猛地从湖中蹿出,锦衣公子一个躲闪不及,被溅出的水花拍了一脸,而早就有所准备退到一旁的白衣书生,幸免于难。
将脸上的水花使劲一抹,锦衣公子冲那浮在水面上一脸无辜的傀儡咬了咬牙,先瞪了装作没事人一样的白忘言,又笑容满面的转过身来,冲金水生抱了抱拳:“金先生,实在抱歉,这上来就让您看了笑话。”
看着面前落汤鸡一样的森罗山庄三少爷,金水生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好笑着道了个歉:“对不住,这没让他们通报就进来,原来三少爷这里在招待客人。”
拽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巾,墨彬极为尴尬的擦着脸上的水,摆了摆手:“没事,金先生是找在下有急事?”他的目光又瞥到了站在一旁摇扇不语的白忘言,可对方的视线却没有在他身上,更不在湖中那“作品”上,而是在那黑衣青年的停留。
陶陌一抬眼,正好撞上白忘言的视线。明镜湖中水晶台,与昨夜那月下石台的影子恍然之中重叠到一起,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俊美男子冲他微微一笑,宛若过湖清风。一时之中,陶陌竟不知说何是好。
敏锐的察觉到了白忘言这个笑容的对象,墨彬奇怪道:“忘言,你与这位……侠士认识?”
白忘言将目光从陶陌身上收回来,笑容却依旧停驻,他悠然道:“与这位少侠有过一面之缘。”
金水生听闻此言,心中奇怪,但他却只是笑道:“这正好,金某要劳烦三少爷一件事。”说着,他退后一步,将陶陌让出来,介绍道,“这位是金某的救命恩人,陶陌陶少侠,此番来庄中是要寻一位参宴的故人。金某知墨三少为人古道热肠,广交天下名士,想必有办法助这位陶少侠寻人。”
墨彬被金水生夸得有些飘飘然,连语气都软了许多,他挥了挥手,满脸喜不自胜:“这、这有何难,请问这位陶少侠所寻之人姓甚名谁?”
金水生冲陶陌望去:“既然三少爷都这么说了,那必然十分有把握。”
陶陌却是在心里有些担忧,他看这墨家三少被夸得飘飘然,看似十分不靠谱,旁边的白忘言倒是一直眼含深意的望着他,总觉得这次又要是白跑一趟,可既然金先生如此好意,陶陌总不能扫兴,便如实回答道:“姓葛,葛百忧。”
就在这时,那位落汤鸡三少一拍大腿,可恰巧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方才溅他一脸水的“佳作”再次从湖水中钻出来,游到湖中心的玉莲上,放声高歌,歌声婉转犹若天籁。刚才只是看到一条鱼尾从水里露出,如今这傀儡终于是露出全貌,美艳的女子半着丝衣,下身是水色鱼尾,如瀑长发披散香肩,竟像是传说中的海中鲛人临世。
墨三少怔了怔,尴尬之色即刻浮现在脸上。
“白某曾听说,南海有鲛人,泣泪成珠,不废织绩。将虚幻之物化为现实,也就只有你天马行空的墨子文得以为之。”白忘言摇着扇子,悠悠然的看了一眼墨彬。
金水生笑道:“承蒙三少爷款待,竟能率先一睹新作风采,实在为金某之幸。”
继续被这两人一通夸,墨彬也就坡下驴,拿着湿漉漉的手帕擦了擦脸,也不知道是擦方才的水渍还是汗,墨三少先是让那个傀儡鲛人闭了嘴,转身过来冲诸位客人拱了拱手:“献丑了,这傀儡不光能歌,还能在水中灵活行动,避水也是我近几年着力钻研的技术,不过仅是试手而已。话说回来,这位葛先生……我倒是有所接触。”
好不容易下了个台阶,墨彬的话也说的利索起来,甚至有些靠谱。陶陌一听他与葛先生“有所接触”,脸上虽没有什么表示,但内心却是一揪,看来金先生带他来是没错的。
见这黑衣青年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墨彬望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白忘言,不知道这黑衣青年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而对方则是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说下去,这位墨三少才继续开了尊口:“实不相瞒,葛先生是我请来的,这几日家姐噩梦缠身,请数位名医仍是不愈,只好请葛先生来解家姐心疾。”
金水生一听此言,捋了捋胡子:“令姊病症可否好转?”
这葛百忧葛先生,是江湖中的一位奇人,能解百忧,掐算极准,其大弟子位居朝内司天监要职,可他老人家行踪极为诡秘,难以一见,也亏得墨三少能将他请来。
可墨三少却是摇了摇头,面有难色:“葛先生替人解忧必先收取报酬,他命人将家姐在昨夜带出山庄,说是怕冲了父亲喜气,至于心病,要在看完父亲寿宴新作后再进行治疗。”
站在旁边的白忘言却是目光一动,可仍旧是轻飘飘的问道:“葛先生也对机关术有兴趣?”
墨彬摇了摇头:“父亲这次展出的,是他毕生研究的精髓,葛先生有自己的理由吧。”
毕生研究的精髓。金水生心中顿时明了,暗暗感叹一句人生苦短,他叹了口气,又与墨彬客套了几句。陶陌在旁边颇为不适,因为涉世不深,他对这番对话中预示出的汹涌暗流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反复在思索如何开口向墨彬请求与葛百忧一见。
可他这还没想好措辞,墨彬那边已经看在金水生的面子上开了口,锦衣公子冲黑衣劲装的青年客气一笑:“既然是金先生的恩人,又与忘言相识,墨某必定会帮陶少侠这个忙,我这就吩咐下去,寿宴后请葛先生与少侠一见。”
“那就再好不过了,金某谢过三少爷。”金水生笑着拍了拍陶陌的肩膀,又冲墨彬作了一揖。
墨彬哪里敢受这天下第一商会金财神的道谢,赶紧摆了摆手:“金先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忽然,从外面匆忙跑来了一个侍女,看见金水生在莲台上,马上行了个礼,恭敬道:“金老板,大少爷有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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