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狼镝》作者:凉蝉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3-29分类:小说浏览:16评论:0

书名:狼镝

作者:凉蝉

文案

元康三十二年,大瑀、北戎订萍洲之盟,靳岄以质子身份前往北戎。

在白雪皑皑的驰望原上,他遇到了一个烈火般炽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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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砜问过靳岄,如果靳岄回了家乡,是否会想自己。

靳岄只是诧异:“获得自由的奴隶是长足了翅膀的大鹰,我不会想你。”

但他又反问:“如果我真的逃回去,你会用北戎最锋利的箭射杀我吗?”

“狼镝不攻击朋友,它只刺穿敌人的心脏。”贺兰砜正擦拭手中狼镝,闻言抬头,“我永远不会把它对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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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终都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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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E,HE,HE。虐不虐见仁见智,俩人都是赤诚的好小伙子。

2>>>贺兰砜(fēng)vs靳岄(yuè),强强,异族少年与质子。识于幼时,同赴天地。

3>>>镝(dí):箭头,也指箭矢。江湖+庙堂,剧情+感情。HE。

4>>>醉眼青天,把酒同欢。这是一个我没写过,但一直很想写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兰砜,靳岄 ┃ 配角:各族不明真相的吃瓜同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异族攻&质子受

立意: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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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寒野

第1章 质子

“噔——”

箭头擦过贺兰砜耳朵,刺入木桩。

蒙眼布条应声落下,贺兰砜睁开双眼,不远处有几位笑得前仰后合的骑马少年。

为首那位戴着狼皮帽,外袍系在腰间,徐吕皮腰带上有数串金珠玉带,叮当轻响。

“服不服!”那少年大吼,“我才是驰望原第一弓手!服了就跪我,喊我一声大王!”

贺兰砜被缚在木桩上,手脚都用吃了水的牛皮绳子缠紧,勒得他动弹不得。血从耳郭滑下,一路滚到锁骨与胸膛,但他咬紧牙关,目色狠辣,冷冷一啐:“呸!”

少年双目瞪得溜圆,举弓再度对准贺兰砜。弓上新搭一支箭,箭头鎏金,日色中煌煌生光。

“浑答儿,这可是金禾箭……”有少年提醒,“要是被你阿爸知道……”

浑答儿给了那人一拳,再度举箭:“你听清楚了,我手中这支是金禾箭,北戎天君赐给我阿爸的!我再问一句,服不服!”

金禾箭箭尖篆刻一只振翅金雀,雀喙尖锐,隐隐透出些幽绿色。

贺兰砜记得,此箭箭心中空,里头藏着毒药,是杀人夺命的利器。

“……想让我跪你,也得将我放了才行。”贺兰砜大声说,“你们这样绑着我,我想跪也跪不下来。”

浑答儿兴奋道:“那你是服我了?”

贺兰砜点头。

浑答儿一张脸涨得发红:“不成,我不信你,你先喊一句大王。”

贺兰砜面无表情:“浑答儿大王。”

浑答儿举弓和随从大声欢呼,挥手让伴当都则去解开贺兰砜身上绳索。

都则方才被他打了一拳,半张脸肿得老高,畏畏缩缩去解绳。牛皮绳子干了,紧得厉害,把贺兰砜手腕脚踝勒出淤红色痕迹。

都则掏出小刀割断贺兰砜右手绳子,耳侧忽然嗡的一响,整个人立时横飞出去。小刀脱手而出,被贺兰砜一把抓住。

“物归原主!”贺兰砜抓住小刀,满脸得色,瞬间已挑断手脚皮绳。他就地一滚,举拳往倒地的都则胸口砸去。

金禾箭破空而来,伴随浑答儿的怒吼。都则吓得惨叫,贺兰砜忙揽紧他肩膀一翻,金禾箭当的一声扎入土中,正是方才都则右腿的位置。

都则脸色惨白:“你这臭箭法!是要杀我么!”

浑答儿有些尴尬:“我是要救你——别让汉生子跑了!”

贺兰砜长手一伸,已抓起那支金禾箭扭头狂奔。

驰望原大雪初停,举目茫茫,北方的库独林山脉与南方英龙山脉一色银白,如两面巨大屏障,将驰望原夹在当中。

贺兰砜化作一滴飞速移动的墨点,数匹骏马追逐其后,呼喝之声不断。圆胖落日嵌于山脉峰谷,将雪白大地染作一片热红。

鞭声破空,贺兰砜躲闪不及,背上狠狠被抽了一鞭子。他跌进雪中,仍紧紧抓着金禾箭。

少年们纷纷下马,压制着贺兰砜把他翻过来。枕着冷雪,贺兰砜背上痛感渐渐麻木,只不住挣扎喘气。

浑答儿气得眉毛都飞到了额角,他抠开贺兰砜手指,夺回金禾箭。

“汉生子,你不晓得自己手脏么!”浑答儿屈膝压在贺兰砜胸上,砸了他一拳,“你怎么敢碰我的金禾箭!”

贺兰砜被绑在木桩上晒了一天,十分虚弱,背上又在渗血,被浑答儿揍得头昏脑涨,全无还手之力。

身后不远就是一条溪,浑答儿拎着贺兰砜头发把他砸在岸边。贺兰砜脑后嗡嗡作响,落地时砸碎了溪水上薄薄的冰壳,寒冷冰水浸着半个脑袋,他骤然清醒。

浑答儿一手举着金禾箭,一手按住贺兰砜额头。金禾箭发出轻响,箭尖的雀喙张开一道细缝,隐隐有绿色浆液盈于其中。

“你那汉人阿妈是个瞎子,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一双狼眼睛?”浑答儿冷笑道,“我浑答儿今日倒要瞧瞧,是你的狼眼睛厉害,还是北戎天君的金禾箭厉害!”说罢攥着金禾箭往贺兰砜眼中插去。

贺兰砜怒吼一声,拼死抵抗,无奈那箭尖仍越压越低,眼看就要插入他眼中——

又是当的一响。

浑答儿顿时从贺兰砜身上翻下,左手紧捏右手,哭着痛呼。金禾箭悬空翻滚,落入冰溪中,立刻沉了下去。

是一枚木箭击中了金禾箭箭头,将精金打造的箭矢硬生生弹飞,余力甚至让浑答儿右手腕脱了臼。一击即中后,木箭深深扎入地面,只余箭翎兀自轻颤。

冰溪下游方向,车队蜿蜒。一位身着戎甲的女子正收起手中长弓。她目色平静中隐带愠怒,看了看贺兰砜,又回看痛得不住哀嚎的浑答儿。

女子身旁站着一位与贺兰砜年纪相当的少年,清瘦,单薄。他做大瑀汉人打扮,身上紧紧披一件雪色狐裘,兜帽把头顶罩实,只看见一张细白面庞,黑珠般的眼睛遥遥望向贺兰砜。

满目皑皑中,一张鲜明的脸。

贺兰砜捡起金禾箭,毒液已经漾进水里,完全被稀释了,浅浅几缕绿色淌向下游。

一位北戎大汉从车队中走出,看了眼贺兰砜手中的金禾箭,又看见还跪在地上痛嚎的浑答儿,登时大怒:“浑答儿!!!”

***

这是护送大瑀质子靳岄前往北戎都城的车队,正巧在坡下歇息。质子的随护将军白霓见有少年人受辱,便立即出手相救。巧得很,浑答儿正是北戎护卫队统领虎将军的儿子。

贺兰砜盘腿坐在车内,掀开车帘往外看。浑答儿跪在虎将军面前抖肩膀,虎将军挥舞金禾箭,那模样凶得似是要在他身上戳几个洞。

“你怎么敢!”虎将军咆哮,“你怎么敢碰我的金禾箭!”

浑答儿哇哇地哭。

贺兰砜忍不住大笑,这一笑立刻扯动耳郭和背后伤口,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缩起脖子。他上衣外裤都被浑答儿等人剥了,只穿白色衬裤与红虎皮靴子,上身光裸,肌肉纤薄漂亮,背上却绽开一道血色鞭痕。和浑答儿等人的富贵打扮不同,他只绑粗糙的手编腰带,一柄小刀在腰带上晃荡。

靳岄打量贺兰砜,轻声道:“你背上流血了。”

白霓已找出金创药,对贺兰砜说:“趴下。”

贺兰砜不愿在陌生少年面前示弱,一拧头:“我不疼,我不要这怪药……”

话音未落,白霓已按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给他上药。

她手劲不轻,贺兰砜疼得发颤,挣脱不开,又不想在靳岄面前示弱,只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靳岄手捧汤婆子,怔怔看面目扭曲的贺兰砜,良久似是叹了一声,言语里有几分与年纪不称的老成。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他低声问。

“烨台部落境内。”白霓应声答,“烨台是北戎最南边的部落,此处距离北都还有半个月路程。”

车内一时无话,贺兰砜翻起眼角偷瞟靳岄。

靳岄手指撩开窗幔一角,静静看向车外。天地穹庐,小雪零碎,他黑色瞳孔中映出纷乱雪粉,片刻后转头看贺兰砜,问:“你衣服呢?不冷吗?”

贺兰砜耳朵微微发热。他像是此时才察觉衣不蔽体的自己相当不雅,干脆不理会靳岄的问话,凶巴巴顶了一句:“涂完了么?我要走了。”

白霓嗤笑一声:“走罢。”

见贺兰砜仍是一脸执拗凶样,靳岄不再问,解下身上狐裘递向贺兰砜。

“北地苦寒岁。”他轻声道,“你光着胳膊,怎么回家?穿上吧,多暖和一刻是一刻。”

狐裘净白柔滑,贺兰砜却不接。

靳岄很恳切:“你若不喜欢,我还有一件熊皮外氅。”

白霓不肯:“公子,北戎都城太冷。”

“我到了北都便不能再自如活动,终日也不过是困囿斗室而已。”靳岄固执,“他比我更需要。”

贺兰砜忽然抢过狐裘,跳出车外。他没道谢,也没道别,等白霓掀起车帘时,他已经跑出很远。

虎将军大吼大叫地让浑答儿等人护送贺兰砜回家,一帮少年呼呼喝喝,骑马远去。风声里隐隐传来贺兰砜和浑答儿对骂的声音。

“……北戎人都这么难相处么?”靳岄低声问。

白霓取来熊皮外氅披在他身上,理了理他的头发:“我倒觉得方才那北戎孩子拗得有趣。听闻北戎人说话直来直去,不善掩饰,他怎的如此别扭?”

靳岄笑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有些恍惚:“我听宫里的人说,当了质子,就要死在北戎,回不去了。”

白霓:“谁说的?我割了他的舌头。”

靳岄抬头看她,想得到些更肯定的言语:“爹爹真的会来接我么?”

白霓柔声道:“忠昭将军何时骗过你?现今金羌犯境,将军领兵作战,是为国立功之事。凯旋复命后,他一定即刻来接你。”

靳岄听父亲提过,北戎与金羌二虎旁伺,大瑀势弱,岌岌可危。他只得默默点头。

白霓提醒:“你的言行举动全关乎大瑀声誉,若是想家,只跟我讲,可别再哭了。”

靳岄坐直身,双手笼在袖中,低声道:“将军放心,靳岄明白。”

他容貌清俊,不言不语之时浑似玉砌粉琢的精美人像,但鼻梁直挺,长眉如刀,目势中不见分毫柔软。

白霓见他这模样,又有几分心疼。她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我这儿还有夫人捎的狮子糖,吃不吃?”

靳岄终归只有十五六岁年纪,顿时喜悦:“樱桃煎还有么?”

白霓打开纸包,亮出小狮子造型的糖块:“樱桃煎五日前就被你吃完了。这狮子糖里头加了牛奶和酥酪,是川中的贡品,夫人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靳岄只好与她分食狮子糖:“母亲做的樱桃煎也不知放了什么蜜,天底下一顶一的好吃。”

车内温暖,靳岄忘记了颠簸的路途和车外渐大的雪,连方才未问姓名的北戎少年也抛在了脑后,欢欢喜喜与白霓聊起母亲的诸般手艺。

***

此时的北戎都城,鹅毛大雪已停,石城内外一片静寂,人声稀少,只有王城中央一座高塔上仍燃着不灭的长明火。

负责传递讯息的赦例郎君骑马冲入城门,亮出手中金牌。这是从边境传来的紧急军情。都城中央大道上登时燃起数束青烟,各处关卡见了青烟,便知有军情传达,纷纷放行。

一位身着北戎银甲的青年将领紧随在赦例郎君身后,风一般驰入城内。

议堂中,有臣子正跟北戎天君禀报大瑀质子情况:“质子已入烨台境内,现由虎将军护送。”

“是怎样的孩子?”北戎天君问,“像不像靳明照?”

大臣不禁笑笑:“那孩子身量窄小,一身文气,与其父靳明照绝无半分相似。”

北戎天君当即朗声长笑,眼中尽是冷冷寒光:“瑀朝内,不知几百年才能出一个靳明照这样的将才!”

此时堂下有人来报,军报抵达。青年将领大步走入议堂,呈上手中信简。北戎天君展开一看,登时变色,怔愣许久后长叹一声。

“靳明照……”他沉沉低语,“战亡了。”

落针可闻的一瞬过后,议堂哗然。

大瑀忠昭将军靳明照,是大瑀开朝以来最为神勇的将领,统领西北边防军二十余年,未吃过一场败战,始终将金羌死死挡在大瑀西北边境白雀关之外。

数年前,北戎大军伺机而动。大瑀皇帝将驻守西北的靳明照紧急调至北方边防军,北戎人曾狠狠吃过这位忠昭将军的亏。北戎文臣武将中,见过靳明照的人少之又少,但谁都听闻过这位将军的名字,这死讯突如其来,令人震愕。

“怎么死的?”天君缓过神,问那年轻将领。

“靳明照死于白雀关。”那将领深深埋下头去,“致命一剑直刺左胸,当场毙命。靳明照麾下八千莽云骑,无一生还,西北边防军死数近万,白雀关眼看是守不住了。”

北戎天君眉间有痛惜之色,沉默良久才问:“你叫什么?”

那青年将领忙答:“烨台,贺兰金英!”

北戎天君淡淡道:“靳明照已死,大瑀再无我北戎畏惧之人,萍洲盟无需再守,那质子也不必再留。贺兰金英,你回烨台处理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徐吕皮:野马皮,上层阶级才可用的皮料。

红虎皮:野骡子皮,普通人家常用的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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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本文背景设定参考北宋相关地理、历史内容,有大量架空、虚构、杂糅和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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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肉干

梦里也全是漫天铺地的雪。靳岄冷得打颤,从梦中惊醒时几乎在车内蜷作一团。

车外一片漆黑,白霓不在身边,车队正在风雪中缓慢行进。

他吓得不轻,忙推开木格门大喊:“白霓!”

白霓骑在马上,应声而来。

车队原本打算原地扎营过夜,但风雪由小转大,来势汹汹。虎将军提议就近到烨台营寨歇息,等大雪过后再继续往北都前进。

“别怕,我在呢。”白霓道,“虎将军要带我们去烨台营寨,就在前方不远。”

靳岄缩回车内,紧紧关上木格门。暗夜中有马嘶风鸣,纷纷灌入耳中,他全无睡意,裹着熊皮大氅坐在车内,不禁又想起梁京的事情。

大瑀自建朝起定都梁京,已有八十余年。

靳岄在西北边防军军部所在的封狐城出生,六七岁时官家一纸诏令,强行将母子二人召回梁京,之后他便再无远行机会。

靳岄不是第一次当质。过去他和母亲都是父亲押在官家面前的人质,如今他是大瑀押在北戎的人质,横竖并无太大区别。

他不喜欢皇宫。小时候逢年过节会随父母入宫面圣,让官家考问考问功课,让圣人贵妃捏捏小脸,再不乐意也要笑得乖巧。因父亲身为西北边防军统领,母亲又是先朝帝姬,内侍臣子们个个见着靳岄,都笑作一团团颜色各异的金丝大菊,殷勤得让人害怕。

宫里的皇子帝姬们起初以为靳岄与靳明照相似,身怀豪气,性情桀骜;但后来发觉,他体弱多病,武艺不精,是能花半个时辰看一朵覆霜山茶的呆小孩儿。

他们愈发喜欢逗靳岄玩儿,揉面般揉他的小脸,宫里的新奇玩意儿和金贵吃食常常流水般送往靳府。

靳家就在梁京内城:从朱雀门出宫,往东过岷州桥再南行半盏茶功夫便是清苏里。靳家在清苏里中央,一个不大不小的宅子。

靳家有个练武场,靳明照不在家的时候,那是靳岄姐姐的地盘。靳家还有个学堂,请了梁京出名的西席先生,学生都是尚书的儿子太尉的女儿,偶尔还会有一两位乔装的皇子帝姬。

只要西席与侍卫一疏忽,几个皇子便带着一帮小孩翻墙跑到清苏里,一路吃喝玩闹过去,猫憎狗嫌。

当然,出了事儿,受罚的往往都是靳岄。

靳岄却一点儿不恼那西席先生。老头儿虽凶,但十分疼他,戒尺打了手心,隔日总会给他带些吃食安慰:或是梅花包子广寒糕,或是李子旋樱桃煎,又或是炒银杏炒栗子,热腾腾裹在手巾中,珍而重之地在靳岄面前打开。

靳岄鼻中发酸,打了个喷嚏。

白霓敲敲窗:“公子冷么?”

“不冷。”靳岄缩进软被与大氅中,“我再睡一阵,你不必担心。”

他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马车摇晃着,他又回到了清苏里。回门的姐姐带了许多糕点,姐夫偷拎一壶掺了酒浆的梅汁,隔壁方尚书的双胞姐弟在墙头喊他出门玩儿,管家捡的狗儿在花下睡觉,母亲则挎着小竹篮在院中打果子,父亲……靳岄没梦见靳明照。

他跑出家门,却见四野茫茫。远之又远的地方立着个高大人影,身负铁甲手持长剑,正大声喊他。

“岄儿——”

“爹!”靳岄朝他飞奔,却被雪地绊倒,“爹爹!你来接我么!”

那人却不答,只是一声声喊他,又痛又不舍。靳岄没法从雪地里站起,放声大哭。

这回再醒,他流了满脸的泪。车队停了,靳岄听见外头有融融人声,火光徜徉。他胡乱擦了把脸,振作精神。

车外,近百毡帐列布平原,灯火通明。

***

大瑀质子的车队抵达烨台营寨时,贺兰砜正在奋力擦洗狐裘。

他回家穿好衣裳,发觉狐裘内侧沾了自己的血,认真擦洗大半日,淡红色的血迹仍死死黏在狐裘浅灰色内衬上,难以洗去。

外头人声吸引了贺兰砜,他刚一出帐,立刻瞧见虎将军冲自己招手。。

虎将军正和白霓商讨住帐安排事宜,招来贺兰砜道:“你懂的汉话多,陪着聊聊天。”说着把他推进一旁的小帐。

帐子中只有靳岄一人。目色流连中,他看见贺兰砜墨黑色眼珠里闪出几分幽昧的透绿,仿似狼瞳。

紧接着进来三五位士兵,有北戎人也有大瑀人,分列两旁站直,紧紧盯着两人。

见贺兰砜一脸不耐又站得笔直,靳岄不禁问:“吃糖么?”

他从怀中拿出纸包,里头还剩三颗狮子糖。

贺兰砜犹豫一会儿,终于敌不过那糖的甜香,小心拈了一枚。糖块乳白中透着几分琥珀般的玲珑,狮子形状,他左右看看,放进口中,顿时睁大眼睛。

靳岄一下笑了:“好吃吧?”

贺兰砜没吃过这等好东西,细细地含着品着,满是惊奇。靳岄又往前递了递,尽力友好:“你都拿着。”

贺兰砜撕开那纸,小心包了一颗糖放入口袋,又笔挺站直。

靳岄只觉无趣,最后一颗自己吃了。帐内陈设简单,是士兵值夜暂住的地方,他走了一圈又回到贺兰砜身边:“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砜说了,靳岄又问他怎么写:“北戎文字我识得不多,你会写汉文么?”

贺兰砜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三个字硬写出四个的宽度,写罢他又匆匆用脚蹭去,不让靳岄多看。

“我叫靳岄。”靳岄也在地上写。

贺兰砜不认得,干巴巴道:“什么意思?”

靳岄笑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贺兰砜:“听不懂。”

靳岄放弃了,愈发坚定北戎人不好相处的想法。两人无言枯立,周围几个士兵无言呆看,帐中沉闷无聊。

贺兰砜不肯开口,靳岄只得搜肠刮肚想些话题来与这北戎少年示好:“你去过大瑀吗?”

贺兰砜:“我不喜欢大瑀。”

靳岄想看贺兰砜眼睛,又不敢看得明目张胆,没话找话说地与他硬聊:“为什么?”

贺兰砜不理他,大步离开帐子,片刻后带回一个巴掌大的布包,塞在靳岄怀里。

靳岄心中一跳,腹中一空:他闻到了肉味!

“北戎人不欠大瑀人。”贺兰砜说,“这是我家的肉干,吃吧。”

靳岄着实饿了。肉干鲜美丰厚,他嚼得脸颊生疼,仍吃得很高兴。他冲贺兰砜笑笑,贺兰砜立刻别开眼神。

靳岄边吃边问:“你不喜欢大瑀人?”

贺兰砜:“我是北戎人,北戎人当然不喜欢大瑀人。”

靳岄嘴上不停:“可你刚刚吃了大瑀人的狮子糖。”

贺兰砜:“……!”

靳岄看他的表情,忍不住大笑。白霓掀帐走入时不禁微微一愣。

虎将军和她安排好了靳岄的住帐,靳岄只得与贺兰砜告别。白霓问靳岄是否交上了朋友,靳岄想了又想:“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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