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梦是真?
2024年2月2日。
“春风吹十里,莺啼报新年。爆竹声声起,好运又一年。”
欢快的歌声在商场响起,穿着汉服的小姑娘牵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的跟唱,稚气的小奶音响起,带给众人不一样的欢乐。
此时,距离除夕夜已不足八天,各大商场早已张灯结彩,过年的热闹氛围已经开始洋溢。
苦逼的打工人们一边盼着接下来的周六,一边又为被调休的周日而咬牙切齿。
连上六天班,知道这对一个打工人的打击有多大吗?
好好的周六都不开心了!
唯有早已放假归家的大学生浪的飞起,时不时上网炫耀一下,惹得众打工人发出怒吼:你们放假的能不能自己单独一个网络?
评论区瞬间充满了大学生的笑哈哈。
商场的某个快餐店,喻闻刷着评论乐不可支。玩心大起,给桌上的下午茶拍了两张照片,发送!
没过多久,手机便叮叮叮响个不停。
“哈哈——你看,他们的回复都好好笑。”喻闻笑的张狂,身边人却没有半分回应。
他也见怪不怪,直接将手机怼到那人面前,“快看快看!”
季听头痛欲裂,偏偏身边还传来阵阵嘈杂声,如群蚊乱舞。
嘈杂?季听缓缓睁开双眼,正对上了面前的屏幕。
视频还在播放,极具节日特色的背景乐张扬的宣示着存在感,满屏熟悉又陌生的表情包让她的头更疼了。
但她毫不在意,目光死死的盯着左上角的时间,15:20。
季听平静到死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冷如坚冰的眼眸深处,透露出些许迷茫与忐忑。
她颤抖着手夺过手机,手指僵硬又生疏的按下电源键,屏幕熄灭,背景音乐也跟着戛然而止。
又一按,屏幕再次亮起,屏保上一张肆意张扬的笑脸出现,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季听的目光完全被屏幕中间的一行小字所吸引。
2月2日,星期五。
“……2……月……2……日……”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发音,声音干涩又嘶哑。
突然,屏幕上的那张帅脸毫无形象的怼到了她面前,一脸怒容,“季小听,你又无视我,我可是你哥!”
越想越气,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眼睛瞄到她出门前刚洗的头发,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在上面揉了一把,又快速收回,双手护头,整个人呈防御状态。
可等待了半分钟,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他疑惑的微微挪开手,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眼睛,却发现自家妹子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根本没分给他一点视线。
不是陷阱?
季小听转性了?
往日里要是摸她刚洗过的头发,保证瞬间高冷女神秒变暴躁少女,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察觉到不对,喻闻放下手凑过去,“季小听,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季听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记忆深处的脸。
又看见哥哥了,原来还是在做梦。
喻闻见她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的盯着他,让他有些害怕。
这妮子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整个人突兀的往后一躲,双手环在胸前,眼睛朝四周瞟了瞟,警告的语气听上去却又有几分底气不足,“我告诉你,这可是在外面,不是在家里,你要是敢揍我,我可要喊了!”
看着他活灵活现的一番表演,季听眼里露出一抹怀念和茫然。
哥哥跟她记忆里的好像,但是梦里的哥哥是不会说话的,只会朝着她笑。
违和感让她再次看向周边的环境,张灯结彩的商场,置办年货的行人,还有角落里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真实到仿佛不像是梦境。
“现……在……是……哪……一……年……”生涩的声音再次响起。
喻闻先是一愣,接着眉头紧蹙,“你嗓子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走,去医院看看,我给妈打个电话。”
说完他便站起身,从季听手中拿过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按下,看上去轻飘飘的,却力若千钧,挣脱不开。
“回……答……我。”
“好好好,我回答,你别说话了,让嗓子休息一会儿。”喻闻听着她的声音就心里发慌,跟指甲抠黑板似的,难受的紧。
“现在是公元2024年2月2日,农历癸卯年,兔年……”喻闻一心想要拿到手机打电话,都没反应过来为何要问这些。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季听没再阻拦他。
铃声响起,电话拨通,但许久都没传来应答,五十九秒一到,自动挂断。
喻闻皱着眉,站起身,拉着季听便往外走,“妈肯定又进手术室了,咱们直接去医院。”
季医生是个大忙人,能一次联系上的概率小之又小,多半都是手术结束后回拨过来,一家子早就习惯了。
一边往外走,喻闻一边又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嗯,我现在带她去医院……妈那边没联系上……好,随时联系,有消息给你打电话。”
电话挂断,喻闻开着车驶出停车场,车载新闻里传来主持人沉稳的声音。
“据樱花国气象厅报道,当地时间2月2日13时49分,樱花国东南部发生了5.8级地震,震源深度……”
副驾驶座上的季听静静的听着。
哥哥,妈妈,爸爸,还有……
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直到此时,她都不太敢确信,这个世界是真的?她真的回来了?
直到坐在了医生办公室,季听还是一副神魂出窍的模样。
“小闻,小听嗓子很健康,没任何问题。”李医生开口。
“李叔叔,那她说话怎么会是这种声音?嘶哑的像是许久没说话一般,可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喻闻听了不仅没放心,反而更担心了。
检查出问题揪心,没检查出问题更揪心。
“她这样倒是有些像心理障碍,可是不应该啊……”李医生也很是不解。
季医生家的这两小孩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来医院玩,长大了也经常给季医生送饭,他没少见,没听说过有什么心理问题啊。
“要不,你带小听去跟你苏阿姨聊一聊?”
苏阿姨,心理科主任医师。
喻闻也不知道怎么办,但还是起身道谢,“麻烦李叔叔了。”
-
第2章 全盘托出
出了诊室,喻闻没有带妹妹去找苏阿姨,而是去了母亲的办公室。
季以云刚做完一场手术,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办公室走。
“季医生,你家两个孩子来了,在办公室等你好久了。”一位路过的护士提醒。
“好的,谢谢。”季以云笑着道谢,然后匆匆往办公室走。
推门而入,便看见两孩子一人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另一个则一脸忧愁的站在一边,眼神一个劲的往门口瞟。
见她进来,立刻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冲上来拉着她,反手关上门。
“怎么了这是?”季以云见怪不怪,自家老大向来是这么个性子,风风火火的,跟双胞胎妹妹完全相反。
说来也稀奇,同一天出生的兄妹俩,爱好性格都完全不同,要不是那相似的眉眼,都看不出来是兄妹。
屋里没外人,喻闻也没再掩饰,惊恐道:“妈,季小听嗓子坏掉了,脑子也坏掉了!”
下一秒,头上便吃了个暴栗。
季医生一秒变脸,“说什么呢?你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有这么说妹妹的吗?”
“真的妈!你知道刚刚她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她是重生的,还说再过几天就要世界末日了。”喻闻都顾不上喊疼,慌张开口。
完了,妹妹真的坏掉了怎么办?
季以云看他认真的神色,蹙起眉,不是兄妹俩又闹着玩?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两人向来有分寸,不会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
那么……
她看向一旁埋头书写着什么的闺女,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眼神,似怀念、似不安、似……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季以云心里一震,上前一把抱住她,手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安抚着。
声音变得柔和下来,“小听,发生了什么?告诉妈妈好不好?”
母女连心,虽然女儿此时神色平静,可她总觉得,她在哭。
“妈……妈……”季听如同婴儿学舌一般,喊出了藏在记忆深处的称呼。
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季以云动作微顿,又很快恢复,“诶!妈妈在这呢。”
她终于明白,为何儿子会说妹妹嗓子坏掉了。那么,他说的另一件事……
“妈……妈……妈…妈…妈妈……”季听一次又一次的喊着,季以云每一次都认真的回应。
慢慢的,季听喊得也越来越流畅。
在一声声的应答之中,漂泊许久的灵魂正在缓缓归位。
连一向闹腾的喻闻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默默的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桌上。
……
办公室里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季以云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上的资料,眉头紧蹙。
喻闻坐在她旁边,伸头一起看,眼睛瞪的越来越大。
“假的吧?”
“海洋……木筏……求生……污染……这些不都是游戏里的设定吗?”
作为刚结束高中生活,迈入大学的大一新生,喻闻可谓是放飞自我。没了管束的他熬夜打游戏什么的那是常态,像是要将从前的游戏时间都给补回来。
各类型游戏都有涉猎,求生类自然也不例外。
季听捧着杯子,水汽缭绕下,不太看得清表情。
“还有……十分钟。”她缓慢开口。
有些没头没尾,但季以云和喻闻却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视线不由得落到了资料第一行。
2024年2月2日85时35分,灯塔国伦斯火山喷发。
想要论证真假,再等十分钟便一清二楚。
感情让季以云相信女儿不会欺骗自己,但理智却又告诉她这一切是如此的荒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喻闻抱着手机,不停的刷着有关灯塔国火山的消息。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他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惶恐。
85时35分,社交媒体依旧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关于火山爆发的新闻。
可喻闻依旧不停的刷新着,新闻的传播需要时间。
突然,一条消息弹出,他僵硬的点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后,愣愣的看向妹妹。
“是真的,火山真的喷发了。”
季以云拿些资料的手一顿,从他手中接过手机,逐字逐句的看。
时间地点全都正确,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小听……”一向冷静的季医生也难得有些茫然。
所以,末世真的要来了?
“回……家。”季听有些艰难的说出那个字。
家这个字对于她来说,已经好陌生好陌生了。
“对,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季以云醒神,这里是医院,虽然她办公室没有摄像头,可到底不是说话的地。
“小闻,给你爸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家。”
“哦哦,好!”喻闻傻傻应道。
……
喻元洲走进家门,一边换鞋,一边解开围巾外套,刚到客厅,便看到妻儿正坐在沙发上,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他不动声色的顿住脚步,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最近应该没犯什么错吧?
“怎么了这是?急匆匆的叫我回来,小听的嗓子没问题吧?医生怎么说?”
“有事。”喻闻点点头。
喻元洲一听就急了,“到底怎么了?闺女,你别怕啊,咱家有钱,多少钱都给你治!”然后转头瞪了喻闻一眼,“还有你,不是说好有事立刻联系我吗?早干嘛去了?”
喻闻低头挨训不说话,这不是一时间接收了大量信息,忘了这一茬嘛。
不过……
“爸,我说的有事不是季小听嗓子有事,是我们有事。诶不对,不是我们有事,是全人类都摊上大事了!”发现他误会了,喻闻赶紧解释。
季听拉拉他的袖子,有些生疏的回应着,“爸,我……没事。”声音还有些干涩,但已经没那么嘶哑了。
喻元洲被儿子一番颠三倒四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但听到女儿的声音还是下意识的扬起了笑容。
“诶,听起来声音是有些不同,是不是最近天气太干燥了,嗓子有点干?回头让杨阿姨买点雪梨,给你炖雪梨银耳汤喝。”
“杨……阿姨?”
“嗐!就是上个月刚换的杨阿姨啊?专门给咱们做饭的,这你也不记得了?”喻闻抢答。
季听回忆了一下,好像有点印象,但又想不起具体的面容。
喻元洲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昨天小听还说杨阿姨做的菜好吃,怎么今儿个就连人都不记得了?
他询问的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妻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儿子那堆乱七八糟的话……
季以云正襟危坐,神情认真的看向他。
“事情是这样的……”
第3章 难眠的夜
喻元洲握着资料,神情恍惚,脑子里还回荡着妻子的话语。
“所以说,再过几天我们就不在蓝星了?那年夜饭也吃不成了?”嘴一瓢,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季以云:“……”
季听:“……”
唯有喻闻一拍大腿,“是哦!那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吃不到奶奶给我做的大餐了?奶都答应我了,要给我做她拿手的粉蒸肉的!”
声音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母女俩:“……”
神情严肃的季以云都被这脱线的父子俩给气笑了,“还惦记着年夜饭呢?能不能活下去还又是回事呢!”
她就说,她这么沉稳的人,怎会生出如此不着调的儿子,果然,都是他爹的基因!
在外面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回到家怎么就不一样了呢?都怪她当年年轻,被他那副皮囊给迷花了眼。
喻闻摆摆手,看的很开,“嗨!活一天算一天,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到哪里不是过啊?再说了,也不是咱们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啊!”
季以云睨他一眼,“你倒是看的开。”
“这不是没办法嘛,看不看的开都得去,还不如开开心心的活。”
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在父子两人的这一番打岔后,变得轻松起来。
季听静静的坐在旁边没说话。
这辈子,她们一家,都会好好的活着。
说笑过后,便是正题。
“按照小听说的,游戏将人类拉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随机分散,只有极少部分人会聚在一起,那这种分配是随机的,还是有规律可寻的?”喻元洲重拾工作时的冷静干练,直击重点。
“有规律。”季听点头。
前世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处于惶恐不安之中,也没人去寻找这些规律。
直到风暴期,一位工程师收集了大量的数据,分析总结,最后得出结论——
当游戏降临的那一刻,地面上会被微光划分成一块块2*2的方格,同一方格上的人,会传送至同一区域。
前世,游戏降临的那一刻是凌晨,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根本没有见到方格的出现。
只有极少数一部分是在外玩乐的熬夜党,才可能发现。
但是划分的光线并不明显,注意到的人也不算多。要不是那位工程师收集了大量数据,恐怕那些人都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喻闻得出结论,“所以说,只要咱们在游戏降临的那一刻,一起进入同一个方格,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没错。”
“2*2也就是四平方米,一平方米站两个人的话,那就可以站八个人。咱们四个,爷爷奶奶外婆,加起来一共七个人,绰绰有余!”喻闻一拍巴掌,自信满满,“妥了!”
“都没问清楚呢就妥了?”喻元洲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看向季听,“这个方格从出现到传送的时间有多久?是必须要双脚站在上面,还是只要在这个空间内都行?那不同楼层同一位置又怎么算的?”
“一分钟,空间内都行,不同楼层彼此独立。”季听简单回应。
“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喻元洲眉头舒展。
一分钟的时间,完全足够他们一家人转移到同一方格内,不用担心被分开了。
季以云提笔记下各项重点,等这一话题结束后开口,“那我们就得提前跟爸妈他们交代了。”
瞒肯定是瞒不了的,毕竟一些事情还得让他们配合。几位老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可敏锐着呢。
家里就他们几口人,季以云和喻元洲都是独生子女,喻闻和季听就是家里的俩宝贝疙瘩,两边老人都宝贝的紧。
既然如此,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瞒,以后行事也方便。
喻元洲点头,很快下了决定,“这样,明天我们带着小闻小听先去把妈接上,然后回老家见爸妈,跟他们坦白。”
季以云父母离婚,跟父亲没有任何来往,母亲就在附近小区,车程不超过五分钟,两家住的很近。
喻元洲父母不适应城里喧闹的环境,再加上喻爷爷工作需要,两位老人常年都生活在老家。
老家离市里也不算太远,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每次休假,一家人都会回去看望老人。
喻闻季听兄妹俩更是一放寒暑假就往老家跑,没人管束的日子,可爽了!
季以云点头,正好接下来几天她休息,“就这么办,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待会儿我给妈打个电话。”
一家人商量好后就散会了。
草草的吃了晚饭,便各自回了房间。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谁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以云,你有没有发现,小听她变了好多。从前她也不爱说话,但是在咱们面前,也会说说笑笑,还会跟小闻玩闹。可是今天,那么久,她一次都没笑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喻文州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当父母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不过了。一丁点的变化都会察觉,更何况季听变化如此之大,他们怎会察觉不出?
季以云看着天花板,静静开口,“晚上刚见到她的时候,她连话都不会说了,喊妈妈都喊得断断续续,声音嘶哑。小闻跟我说,他带她去看嗓子,李哥说她嗓子没有没有问题,有点像是心理障碍。”
“你说,我们没有陪着她的那一世,她都经历了什么?”她轻轻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们是不称职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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