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春归鹭屿》作者:青耳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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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春归鹭屿

作者:青耳

简介:

1994年,刚回国的陈淮越受友人邀请,参加了海景酒店举办的德国啤酒节。

林希微乘着鹭城的经济特区东风,成为第一批合伙制律师。

友人笑:“这不是你那忘恩负义的前女友么?”

陈淮越也笑,眺望着鹭江道拆迁中的骑楼。

的确是他,技不如人。

后来,鹭越大厦落成,开发商陈总:顶楼旋转玻璃餐厅很适合求婚。

林希微:律师购房见证、楼花按揭、大宗资产交易,创收要紧……

第1章 急功近利

1994 年 8 月,林希微瞒着家里从鹭城华侨办的法律中心离了职,当了本城第一批“自由”律师,还押了她仅有的 2000 块积蓄作股本,1994 年 10 月,林希微还没接到一个新项目,说不焦虑是假的,偏偏车上还有聒噪的碎嘴声伴着闷臭的柴油味,让她烦不胜烦。

红色的拉达出租车停在海景酒店右侧的小路口,她下了车,“砰”一声把车门关上,在小巷子里脱掉了外面罩着的薄雨衣,露出了里面裁剪简约的黑色修身连衣裙,她现在要去海景酒店办的第一届德国啤酒节,同几个华侨老客户见面。

有雨衣布隔着,裙子倒没脏,就是仍沾了些柴油味。

林鹏辉见她用力关门,就心疼地连滚带爬从驾驶座下来,摸着副驾车门,转头又见她一副嫌弃他车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爱坐不坐,我车已经比别人干净了,你也就敢在我车上嚣张。”

这年头出租车少又贵,舍得花钱打车的人也少,林鹏辉的确有嚣张的资本,大多出租司机也跟他一样,不管车座脏不脏,车上味道臭不臭,只管收费不找零,但林希微第一次见外国客户时,就因为穿了件被出租车弄脏的白衬衫,吃过亏了,后来只要时间不紧,她都尽量骑自行车见客户。

今天就是时间太匆忙了。

林希微把雨衣连着帽挂到了林鹏辉的头上,只很轻地笑了一下:“林鹏辉,要不要我提醒你,这个车现在在我名下。”

“那也是我找陈淮越要的。”

林鹏辉只敢小声嘀咕,他一把扯下雨衣,连忙上了车,又听到林大律师使唤他:“大哥,十点半准时来这接我。”

这时候知道他是她哥了?他能做的就是狠狠一脚踩下油门,喷她一尾巴的臭拉达柴油味。

两人都没注意,酒店二楼泳池的露台上,还坐着几个人,和另一侧喧闹的啤酒节不同,这里夜风寂静,恰好能将楼下兄妹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陈淮越,说的是你吗?”钟程穿着一身潇洒的花衬衫,左手拿着一大马克杯的啤酒,右手举着砖头大的“大哥大”,腰间还别了个 call 机,他笑着瞧了陈淮越一眼,“你那忘恩负义的前女友。”

陈淮越也笑,却只将最后一口啤酒喝完,他捏扁了易拉罐,远远投进垃圾桶,没说什么。

钟程才不放过他:“这就是你给她哥买的聘礼车啊,拉达要 7 万 5 吧?千辛万苦送她出国留学,换来的就是一通分手电话,车也没还你。”

陈淮越记得一年多前的那通电话,刚被分手的那瞬间,他心里的确生出了不甘的恨意,尤其那会他刚订好要去纽约看她的机票,相恋四年,他自认待她不薄,助她良多,当她想一刀两断的时候,却冷冷地跟他说,她已经分不清对他是喜欢还是亏欠。

或许从未有过喜欢。

陈淮越不爱跟人谈感情私事,钟程知道这些事,是他有次酒后失态。

他现在只想避开话题,很平静地道:“你缺这 7 万 5 还是缺出国?举手之劳扯什么恩义,她是司法局公派留学的,你当是你爸砸钱送你念书么?”

钟程不服气:“你阿公帮我写推荐信,我也能……”

陈淮越语气更平静:“陈教授不会,他不喜欢语文不及格的人。”

两人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转去啤酒节内场,钟程又问:“你觉得林希微今晚是不是冲你来的?咱们的白鹭花园刚拿到外销商品房许可证,已经有好几家律所找上我了。”

陈淮越“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拨弄了下无名指上的素戒:“不必理会,还是跟以前一样,找香港律所就好。”

……

林希微今晚来啤酒节,的确是为了外销商品房的事,她来碰碰运气,看下能不能搭上这批预售房业务的线。

鹭城的住房制度改革从 80 年代就开始了,政府引进了大量三资企业,合作开发了一批高级商品房住宅,不对内销售,主要卖给港商、华侨和外商,92 年进一步房改后,鹭城本土私营民企开始进军房地产,掀起了一股热潮,林希微出来单干,自然也想从房地产中分一杯羹。

宴会厅里的管弦乐队正在演奏传统的巴伐利亚民歌,舞池里有年轻男女随着镭射灯翩翩起舞,主办方已经用木槌把黄铜龙头敲进了大啤酒桶里,金黄的啤酒从龙头里流淌了出来,啤酒节开始了。

林希微到的时候,她的几个老客户正在谈论买卖楼盘的事,这都是她在华侨办熟识的华侨客户,基本都是做买卖的。

她从服务生的手里接过一大杯啤酒,微笑着朝几人走过去,打招呼道:“王总,许总,黄总,柳总,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几人相识多年,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个。

柳总笑眯眯道:“是不是打小红车慢了呀,我都说派司机顺路去接你来,你就是太跟阿姨客气了。”

“今天没骑脚车哦?”王总也调侃,他话音落下,众人都笑出了声,他们对林希微最初的印象,就是几年前大冬天,她顶着冷风,骑着个借来的二八自行车,一家一家地上门拜访客户,递发她的名片。

林希微眉眼弯弯:“难得穿裙子,不好骑车。”她目光假装不经意地往下一落,看的是柳总手上拿着的报纸,正是鹭城住宅和写字楼火热发售中的广告,计价用港币和美元。

柳总说:“小林,你来得正好,阿姨看中了越程的写字楼大厦,到时候落成了,用来做新公司的办公室。”

“我看中了白鹭花园这套住宅。”许总有意在鹭城购置私人房产,“就是价格不便宜。”

“你们有没有打算给公司买内销房哦,咱们一起合作一整栋买下,再给职工分房?”

“哪里有柳总那么阔气,我买买外销房就好咯。”

林希微接过广告报纸,这时候的鹭城三资企业众多,又是特区,开放得早,商品房发售还是以外销房为主。

柳总又说:“小林,你过两天帮阿姨看看,这房子有没有什么风险,这是预售房呐。”

林希微一口应下,她之前就做过这样零散的私人购房合同顾问,但不成气候,如果她能拿下一栋楼、一整个楼盘……

虽然她早就给这几人的公司发过她创业后的新名片,现下又像是没发过一样,真诚地给每人都递了一张名片。

礼多人不怪。

“前段时间我从华侨办离职了,跟我师姐合开了一家新律所,叫兴明律所,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们这些老客户的支持。”她举杯敬酒,先将满杯的啤酒一饮而尽。

柳总挑眉:“你们法律中心的领导也愿意放你走啊?”

“愿不愿意都得放人,现在律师改革的大方向就是这样,哪能像从前,律所律师都是国办的,没这个道理。”王总笑眯眯道。

林希微也笑:“总得趁年轻赶上一回热潮嘛。”她顿了顿,“现在房地产也一步步开放,保不准就都要像香港那样,律师全程介入买卖流程了。”

“是吗?”

林希微又跟几人碰了好几杯,但心里也清楚,明确她已离开法律中心后,他们的态度也淡了许多,柳总还抽回了她手中的报纸,不再提代理购房合同的事,只是生意人不轻易黑脸交恶,仍是喝得不醉不欢。

林希微酒量不算差,但现在也有点头晕恶心,加之心中沮丧更甚,她没了“铁饭碗”后,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否是错误的,这时候出来下海创业的律师都是家境无忧的,不拼金钱,唯有理想,只有她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自量力。

她想起林鹏辉的话:“你以为你了不起,你在华侨办一个月能有一千多提成,是客户看在华侨办的面子上找的你,你离职了,我看鬼来找你办业务!不知天高地厚!”

她拿着啤酒,一人坐到了角落的沙发里,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是夜色中鹭江道的民国骑楼,很快,这一片也会被拆迁改造完,旧房成烟尘,高楼拔地起,只有她一杯羹都分不到,明天上班又得守着传真机复印材料。

“小林,你坐这干嘛呢?来,跟我见些人,几位发展商,正巧他们也在。”柳总找了林希微半天,才在角落找到她。

柳总终究愿意牵个线,做个顺水人情,念在林律师此前帮过她许多回,这又是个变革的黄金时代,兴明律所现在不知名,谁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又会如何。

林希微此前也给几家发展商打过电话,但提到兴明律所,他们就客气拒绝,挂断了电话,因为没听说过,毕竟才创立区区几个月,所里也就五个律师兼行政人员。

柳总一路道:“越程房地产听说过吧?还没封顶的鹭江道越程大厦,早年的滨海花园都是他们开发的,他们集团也做外贸……但我先提醒你,他们集团一般只跟国办所合作。”

林希微听到这就没什么不明白的了,越程,越程,是陈淮越和钟程的公司,见钟程倒没什么,但前方那人的身影分明就是陈淮越。

她脚步微微一顿,酒意也清醒了几分。

“怕了?”柳总回头笑。

林希微的确还没做好现在就见陈淮越的准备,但她想到这两个月的波折和落魄,慢慢就淡定了下来,她 25 了,他也年近 30……她脑子被德国佬的啤酒浸泡得有些迟钝,然后呢?30 岁就不会讨厌分手时口出恶言的“坏女人”前女友吗?

30 岁的陈淮越对林希微来说,也并不陌生,他的工作模式就是如此,礼貌客气是表象,实则严肃冷漠,就像五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他看了她的年纪和简历,直接让对外所换人,别浪费他的时间。

这是鹭城第一届德国啤酒节,大多数人都是借着场子来应酬通关系的,但陈淮越刚刚从新加坡谈完生意回来,他今晚只想放空地享受一会啤酒和烤鸡。

他看见柳月引荐着林希微来见他,脸上的表情也没多大的变化。

“陈总,真是巧了,我们刚刚还在说越程大厦的事,买房卖房里面的麻烦事可太多了。”柳月手扶在林希微的肩膀上,热络道,“这是林希微,从前在华侨办法律中心工作的律师,年轻有为,去年美国留学回来的,我和老许买房办事都是她一手包办的,政策一开放,她就自己搞了个律所,提供的都是高端法律服务,就是你们集团做的外贸、买卖房。”

“高端法律服务”是司法局开放合伙制律所的规定原话,但大多数律师此时也都不太清楚什么叫高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涉外大型商业活动法律服务。

林希微看着陈淮越,笑着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语气自然:“陈总,久仰大名。”

陈淮越接过名片,也不想为难一个前女友,但他看着名片上的“兴明律师事务所”,怎么也无法回敬“久仰”二字。

听都没听说过。他干脆不说话了。

柳月也有点尴尬,不好再强推林希微了。

在场的还有其他的发展商和外贸商,林希微已经忘了刚刚的打击,又重新挂上笑意,游走人群之中,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换名片的机会。

她甚至发到了钟程手上,钟程这人讲兄弟义气,只当给兄弟报仇,直接不接她的名片,让她下不来台。

他回到陈淮越身边,还邀功安慰:“你前女友急功近利、心机叵测,被这种女人一脚踹了,不难过哈。”

“谁跟你说我被踹的?”陈淮越忍无可忍。

“你自己说的。”钟程讲究证据,“我有录像带作证!”

第2章 卿卿我我

陈淮越还真不知道什么录像带,他又坐了一会,就示意钟程离开,去他家里看看新买的松下录像机。

陈淮越到了酒店门口,正巧酒店经理杨天闻刚送走一批客人,他看见陈淮越和钟程,大步迎了上来,几人站着寒暄了一番,钟程应下过两天酒店的第一家意大利餐厅开业了,他定会过来尝尝有无正宗,脑子里盘算着要带哪个阿妹来。

林鹏辉十点出头就把出租车停在来的位置,这会正无聊地抽着特牌香烟,腿一抖一抖的,眼睛盯着酒店的大门,等他妹是假,欣赏美女的长腿是真,林希微都走到他面前了,他还伸长脖子绕过她,一个劲往后看,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亮得很,急急下了车,一脸殷勤的笑意。

他喊:“妹夫,妹夫,都大半年没看到你了,是不是出国谈生意去了啊,去你公司,你那秘书也不告诉我……”

他这声喊的,酒店正门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八面玲珑的杨天闻愣了半晌,才确定这个出租车司机是在喊陈淮越,他瞥了眼陈淮越无名指的素戒,没听说他结婚了,或许是刚订婚或谈恋爱,但此时陈淮越的脸色沉沉,显然并不想理会这个司机,杨天闻就装作没听到。

钟程也愣了下。

陈淮越一眼先看到的是傻傻扶着车门的林希微,她今晚喝得不少,两颊泛着团红,他曾经喜欢的嘴唇更是水润丰盈,酒精侵蚀,让她的反应变慢,她哥这样发疯,她也只是站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又开始她惯会的装无辜了。

如果林希微不在这,或许陈淮越还会勉强理会下林鹏辉,但他今晚心情本就不算好,一直窝着股无名火,也喝了酒,现在又看到她亲密地倚靠在那辆破拉达上,他们分手的导火索就是他给她哥买了这辆破出租车。

他现在脑子不清醒,记不起她当时说了什么,只知道火气又上来了,理都没理舔着脸上来打招呼的林鹏辉。

钟程让保安拦住了林鹏辉:“哎哎哎,乱攀什么亲戚,看我们陈总手上……婚戒!”

林鹏辉脸皮厚得很,还笑嘻嘻的:“妹夫,你慢行啊,有时间 call 我!我让我妹联系你,她现在创业刚起步,大家多多来往喔!”

……

拉达车停在了尾厝村的宗祠旁,宗祠大门口拉了一盏昏黄的老灯泡,羊肠小巷子衔接的是高高的巷道墙,红瓦白墙的古民居围着中轴线的林氏宗祠建起,林希微的家就在宗祠后面的第一进,院子里堆放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屋檐下电线缠绕,横挂着的竹竿上晒满了外衣内裤,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墙面都被浸得斑驳发霉。

按照林小薇的话,被电死也是迟早的事。

林希微家里有两间房,上下楼两层,一楼的屋子摆了张吃饭的八仙桌,布帘子隔开的后半间屋子原本是他们兄妹三人睡觉的地方,现在变成她和妹妹林小薇,还有妈妈一起睡,木楼梯往上是林鹏辉夫妻俩的房间。

林希微随便洗漱了下,就躺下睡觉,她眼睛刺疼,偏偏不怎么睡得着,重逢前任事小,业务毫无进展事大,可是梦里却都是陈淮越,他说:“林希微,你挂下这个电话,我们就真的完了。”她明明还有话要说,眼睛刺疼,电话落下,“我会去爱别人的,林希微。”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好,一会听到二楼林鹏辉起夜踩木地板的响声,一会又听到尿液滴滴答答打在尿盆的声音,她才睡着没多久,又天亮了,院子棚下传来锅碗瓢盆的乒乓声,林鹏辉打着哈欠,伸懒腰,跟大爷似的,鞋子噼里啪啦地拖沓在楼梯上。

林希微爬起来,一把拉开帘子,抓起枕头砸向了林鹏辉,骂他死不死。

吃早饭的时候,林鹏辉还在跟他妈、他老婆告状:“林希微这脾气要命,嫁不出去咯。”又转头喂了他女儿一口稀饭,“我们绮颜无学你二姑姑哈。”

只可惜,在场的没人敢惹林希微,林玉梅呸了一声,叫她儿子闭嘴,方敏踢了她老公一脚,让他安静,三岁的林绮颜小朋友眨巴眨巴眼:“我要二姑姑。”

林希微吃完饭就骑自行车去律所,临出发前,她把自行车停在林鹏辉的出租车旁。

她警告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除了每月的还钱日,不要再去找陈淮越。”

林鹏辉等她走远了,才敢对着她背影撇脸歪嘴:“我不要脸?最没皮没脸的就是你。”

方敏要带孩子回娘家,体体面面地坐上老公的车,不管林鹏辉赚得如何,他有这辆车,又开出租,就是个体面人,三年前他们能结婚,也正是因为有了这辆车。

……

陈淮越在钟程家睡了一晚,起来后才有精力去管录像带的事。

钟程要他保证,决不能毁掉录像带,陈淮越倒是答应了,等看到录像,他脸色沉沉地盯着福日彩电屏幕。

钟程连忙护着新买的录像机,左右伸手遮挡:“不能砸,不能砸,我还没唱卡拉 OK 呢,过两天有阿妹要来的。”

镜头摇晃,那时的钟程在录像,屏幕的画面里只有陈淮越一人,他头发凌乱地坐在地毯上,双眼是红的,地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个 TIGER 牌啤酒瓶,肩膀上蹲了他家里养的那只傻鹦鹉,一开始他只是沉默地喝酒,直到傻鹦鹉应激一样地挥了下翅膀,突然开始掐着嗓子学舌:“出国就变了个人,坏女人,踹了我……鹭城只剩我一人!”

录像师钟程“啊”了一声。

镜头里的陈淮越被触及了伤心事,喃喃道:“是,鹭城只剩我一人了,她走了……”

钟程忍不住大笑:“什么意思?我不是人呐?好啦好啦,鹭城还有我,不伤心,你抬眼再看下镜头……啧哭得真惨哈哈哈……”

陈淮越只记得那天他喝醉了,并不知道他还表演了这一番,或许隔得时间久了,再看到这样可笑的画面,他却心下一片平静,仿佛在看第三人的事,人都有过去,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钟程解释:“我不是故意录你的,正好录到你,但我要留着。”

“那你留着。”陈淮越按下遥控器按钮,关掉了电视,起身抓起车钥匙,出门去赴约。

钟程连忙收好绝版录像带,又抻脖子问道:“你去哪啊?”

“约了沈曜辞。”

“我也来。”

……

兴明律所就在大厦的 15 层,是解放前的港资银行旧址,租金并不便宜,在这个大多数普通人工资两三百的年代,一个月的租金就要一千多美元,加上安装电话,采购打印机、传真机和电脑,又花了好几万人民币,这笔起始资金是林希微的师姐康明雪和她丈夫杨兴亮出的,林希微只出了她仅有的两千元人民币,用作股本。

电梯阿姨见林希微来了,就笑道:“林律师,早好啊,15 楼对不对?”她没等林希微回答,就按下了电梯层。

阿姨又说:“我刚刚才送康律师上楼,你们杨律师来得最早,我刚上班呢,他就来了,你小心等会又被他说。”

上回杨兴亮就在电梯里,当着电梯阿姨的面骂了林希微一通,林希微知道,他是不满她这两个月的业务表现,毕竟按照合同,律所每个月要给她发一千块的工资,而真正有创收的人只有杨兴亮,等于杨兴亮要给她发工资,他自然不愿,发了一通脾气后,这份工资就暂时只发 300 元了,远低于她在华侨办的收入。

林希微刚进办公室,杨兴亮头也没抬起,就递给她一份他刚手写好的文稿,吩咐道:“你拿给康明雪,让她快点录入电脑,打印出来,我急着用。”

他们律所才五个人,也没有多余的钱再去请专职打字秘书,师姐康明雪就放弃律师业务,主动承担起行政秘书的责任,自封“行政执行人”,她去报名夜校学了几个月的五笔输入法,每天大部分工作内容就是往电脑里录字,再把文件打印出来,这也是这两台价值两万多元的电脑的唯一用处。

律所开设了个专门的打字室,康明雪戴着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打印机一卡一卡地往外吐着纸,她忙不过来,跟林希微说:“你先放着,我马上就好。”

林希微说:“杨律师急着要。”

康明雪很无奈:“张律师也急着要啊,我就一双手。”

另一台电脑却是空着的。

林希微这会也没别的事,她打开另一台电脑,坐下来先帮忙把杨兴亮手写的字录入电脑,她去年留学回来就练习了打字这门技术活,因为海外的律师就没有不会打字的,甚至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但国内此时还有专门的中文打字员职业,会电脑的律师也少之又少,不会打字也并非什么大事。

康明雪把五笔的字根书推给林希微,让她参考,又问道:“昨晚的啤酒节怎么样?”

“酒很好喝,人很热闹。”林希微笑了笑,“就是没有单子。”

康明雪也笑:“单子哪里那么好拿的。”

“是啊,发展商都做外销,都倾向选择香港律师。”

康明雪安慰她:“没关系,我们也都没做过这类业务,真要拿下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林希微想的是:“购房的人也有许多常居鹭城的华侨和外国人,香港律师接下这些业务,大概也不方便直接服务于他们,他们的律所都还没在鹭城开设办事处,我们能不能跟他们合作?”

康明雪不太确定这样的模式是否可行,但她愿意支持林希微。

“你有想法就去试试,就像我们刚创律所时说的那样,我们走的是一条还没有人走过的路,谁也不知道律改未来会如何,但是希微,谢谢你愿意陪着我创业。”

“她只出了两千有什么好感谢她的?”杨兴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叹了口气,“老婆,这不公平,你都没感谢我。”

康明雪笑了起来,半撒娇地叫了声老公。

杨兴亮扫了一眼忙于打字的林希微,习惯性嘲讽:“林律师这么着迷打字,也就只能当个打字员了,不如改叫林秘书,这电脑给你?”

林希微真希望有人能狠狠打杨兴亮的嘴,她不介意被他这么说,但康明雪脸上的笑意却有一瞬僵硬。

她放弃了法律业务,改做的正是被她老公轻视的打字秘书工作。

……

林希微帮杨兴亮翻译完英文传真件后,就开始翻看昨晚收到的名片,有一张是陈淮越的,上面中规中矩地打印着办公室电话和传真,另一张是柳总给她的,是陈淮越的寻呼机号码,他肯定会委托给香港律所,但现在政策变了。

她打了电话,秘书只说会帮忙转达,想了想,决定给他的寻呼机发留言。

寻呼台接通后,寻呼小姐就帮林希微发了过去,于是,陈淮越的中文寻呼机收到了一条信息:陈淮越先生,林希微小姐约你今晚 85:00 绿岛饭店见!53770!7989955!

后面是林希微留下的寻呼和电话号码。

原本是很正常的消息,不正常的是,钟程是个 call 机恋爱高手,最擅长破解数字寻呼机密码。

“林希微发来的。”他不用脑子都能翻译谐音,“阿越,她说,53770,我想亲亲你,7989955,去酒吧卿卿我我。”

第3章 面冷心冷

彼时陈淮越正同沈曜辞签下外销商品房法律顾问的合同,他习惯签完了中文名,再写个陈的闽语拼法“Tan”,听到钟程的话,他的“T”划出了一条长长的颤线。

沈曜辞在香港律所工作,他和陈淮越相识多年,两人都出生在新加坡,上的也都是陈阿公陈玄棠办的华文教育学校,关系非同一般,只不过后来陈阿公被邀请回来鹭城大学当教授,陈淮越也跟着回国了,而沈曜辞随父母去了香港发展,他中文、英文、葡语和粤语都好,政策开放后,立马抓紧机会往内地发展,抢占法律市场。

“林希微?”沈曜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阿越的女朋友?”这么亲密的数字游戏密码,只有情人间才会用。

“不是。”陈淮越没什么情绪地回道,他拿过钟程手里的寻呼机,扫了一眼,“那是她的电话号码。”

钟程在一旁还道:“她约你今晚去绿岛吃饭。”

沈曜辞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但避免去窥探好兄弟的隐私,只笑着调侃了句:“美人相约。”

陈淮越语气倒有几分冷淡:“是利益相约,她也是个律师,刚出来做律所,想试水房地产。”

墙头草钟程这会也跟着道:“就是,就是,她眼里只有利用的。”

“律师特色嘛。”沈曜辞笑了,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也想做房地产?律所叫什么名字?”

钟程只道:“你可别好奇了,总之,她是阿越的仇人,她的事跟我们无关,最好她律所搞不下去,让她吃吃苦头。”

沈曜辞瞧了眼正拿着白瓷汤匙搅着茶树菇老鸭汤的陈淮越,却不这么认为。

这样半商务的饭局,商人陈淮越可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他的“仇人”,还点了“仇人”的创业律师身份。

现在敢跳出来开合伙律所的,至少能肯定她的魄力和远见。

陈淮越和沈曜辞的饭局结束后,又转去尚未封顶的写字楼看了看施工情况,下午四点多再回公司去开会,忙到傍晚六点多,他似乎都没想起还有人在绿岛等他吃晚饭,钟程倒也没觉得奇怪,每天想约他们应酬吃饭、谈生意的人多了去了,哪有那个太平洋时间每人都去见?

巧的是,秘书给三人订的也是绿岛饭店的晚餐,砂锅鱼翅、糖醋肉、花雕鸡、小煎包和红菇鹌鹑汤,陈淮越注意力似乎并不在餐点上,只吃了几口煎包,又随意喝了口红菇汤,等寻呼机一叫,他就拿起来扫了眼。

“谁啊?”钟程也探过头来,“哦,是你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啊?”

他见陈淮越已经起身拿西装外套了,又道:“你要去见她啊?我就知道,你收了人家 Yeo 小姐新拍的好几张照片,心动了吧?Yeo 小姐送的戒指呢?今天没戴了?”

陈淮越只道:“你们慢吃。”

……

林希微等了陈淮越一个小时,也没等到他,他不来也正常,她干脆不等了,让服务员上了她中午就订好的菜,绿岛饭店可不便宜,位置还难定,又是重新装修过了,如果不是应酬陪客户,她才不舍得来吃,来都来了,她要好好吃一顿。

只是她刚要开吃,就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那人在问服务员:“还有位置吗?”

“不好意思,孔先生,今晚位置都满了。”

林希微起身,她坐的位置离门口近,微笑道:“孔经理,不介意的话,一起用个晚餐?”

孔砚见是林希微,微微一怔,然后笑了:“林律师,你也一人?”

林希微生来就有一副好记忆力,工作后她又有意训练,以保她能分辨出大部分客户的声音,能在接起电话的第一时间,对上他们的名字,谁让现在这个年头做什么都需要别人引荐,没有融洽的关系,简直寸步难行,若想做证券,自然需要提前知道审核批准上市的公司项目。

孔砚是开福证券的投资经理,去年证监会跟司法部联合规定了一本资格证书——律师从事证券法律业务资格证书,林希微已经报名了培训和考试,期望年底能顺利考过,股市业务也是个大热点,两年前她准备留学那会,鹭城证券交易窗口就已经挤满了熬夜排队的、来自全国各地的股民。

孔砚是下班后随便过来吃点晚饭的,他坐在林希微对面,问道:“林律师,怎么一人?”

林希微也没瞒他:“客户没来,只好一人食。”

孔砚笑:“那我今日有口福了。”他此前也和林希微打过几次交道,每次打电话她都能认出他声音,难免给人一种真诚的好感。

......

《春归鹭屿》作者:青耳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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