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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名称: 浊酒流年
本书作者: 一也洲
本书简介: 乐安郡主萧九矜,十六岁下嫁昭王府。
本为帝王棋子,但她却不甘心为冷血的父亲办事。
于是,面对权倾天下的昭王夫君,她抬起了头: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让我做你的刀吧。”
元佑二十四年冬,昭王谢绍终究是反了。
金銮殿上,萧九矜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跪在她的脚下求饶。
而她却只是退后了一步,看向已经屠龙的昭王谢绍。
——“夫妻一场自此别过,往后愿各自安好,此生不复相见。”
紫禁城的宫墙,不是她想要的自由。
和离书签下,萧九矜本以为不会再和谢绍见面。
而经年以后,当她牵着女儿走在秦淮河畔,却又隔着满城烟雨见到了她那夫君。
谢绍如今已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可却如同丧家之犬般怔怔倒在雨中。
争端再起,国难再临,时局危矣。
于是她想了想,笑着向他伸出手:“谢绍,如今换你来做我的刀吧。”
——
祖父乃开国功臣,谢绍少时便承袭昭王位,常出入宫廷。
一日,他见一小宫女被管事姑姑打的体无完肤便将其救下;随即抛之脑后。
未曾想数年之后再遇,那人便是穿着大红囍袍,牵上了他的手。
——“夫君,往后要多多指教啊。”
他知那是帝王陷阱,却还是忍不住沦陷。
他登上高位,却依旧备受掣肘;
本以为他们哪怕不再是盟友也能同行,却在雨夜,望见她身后的身影。
御前首领、内阁权臣、世家长老……那些威胁他地位的人,原竟都站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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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指南:
1.序章倒叙,第一卷才是故事开始
2.女儿白切黑
3.人物众多、伏笔众多(女主是郡主不是公主不是bug,第三卷会解释)
4.主角非完美人设也不是算无遗策,非爽文
*一个从棋子成为执棋人的故事
第1章 楔子 “谢绍,夫妻一场自此别过。”……
雪夜后的第一缕朝阳落在了朱红色的宫墙上,往日热闹的宫城,如今却无一点声息。
萧九矜披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依旧无比苍白;踏在薄薄的雪上,靴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白雪混杂着血与泥不复洁净,更令整座皇宫都蒙上郁色。
白日已至,硝烟渐散;兵马飒沓声已息。在昭王亲卫们复杂的目光中,萧九矜越过重重禁制来到殿前。
她的夫君身着盔甲,与几位副将一同站在金銮殿中,正讨论着着些什么。
“郡主……王妃,殿下还在议事,您……”
“你敢拦我?”
萧九矜皱眉,瞥了那侍卫一眼;未等他回答,便自顾自走入殿中。
“谢绍。”她冲着众人中心的那人喊道。
“……乐安?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绍转过身来,看见萧九矜,语气有几分惊讶,眼神亦有几分闪躲。
萧九矜没答话。刚进殿,便瞥见了殿中一地的尸首。
在谢绍脚边的,是先太子的尸身。
——充血的眼球凸起,表情狰狞,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谢绍见萧九矜目光看向的方向,皱了皱眉,将还插在先太子尸体上的佩剑抽了出来,振落佩剑上已变得暗红的血,将剑收回剑鞘里。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萧九矜直犯恶心;她别过眼去,不再看那一地鲜红,尽力压下反胃的感觉。
她伸手解下裘袄的第二个绳结,露出她单手抱着、裹在袄下的襁褓。
——那是一个尚未足日的女婴。
谢绍见此大惊,匆忙上前两步:“萧九矜,你真是疯了!何时分娩的怎么也不命人向我传信?!”
“这般严寒的天气!你身子本就不好,怎不好好在府中修养!”
“……还把刚降生的孩子带出来。”
“——殿下!这不知是谁的孽种啊!!殿下是要成大业的人,怎可对这……怎可认下这来路不明的孩子!”
萧九矜正想说话,便听谢绍身旁追随他的老臣开口斥道;她从那人说话的口型中看见他本想说的是“娼妇”二字,只是在说出口前咽了回去。
或是想起半日以前,她还是受尽荣宠的乐安郡主吧。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心中也并无波澜。她睨了那臣子一眼,正想说些什么,却角落传来令她生厌的熟悉声音。
“小九、救朕啊!你求求昭王,让他放过朕吧!”
“我可是你的父皇啊!!”
那声音满是惶恐,再无往日从容的帝王风范。
萧九矜向声源那边看去,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子正挤在大殿角落发抖。
——哪怕根本没有士兵看守他,殿内更是无一人注意他。
萧九矜与自己这位“父亲”对上眼神,还套着龙袍的皇帝则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株稻草般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毫无尊严地跪到了萧九矜面前。
显然在过去的几个时辰里,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许多遍,足以让从前自负自傲的帝王弯下脊梁。
“小九,你是昭王妃。今日过去便是这新朝的皇后!你发话,定能劝谢绍保住朕!往后朕、不,往后我保证,定不出寝宫半步!”
皇帝伸手便去抓萧九矜的下摆,萧九矜却微微抬脚,压到了他的脸上狠狠蹂躏了几分。
“父皇。”
“您凭什么觉得我便要替您求情。”
萧九矜笑笑开口,打断了皇帝的长篇大论。
她抱着女儿微微退后一步,终于褪下往日名为“乖巧”的伪装,看向父亲的眼中却并无一丝感情,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位陌生人。
——听这话,皇帝似乎愣了下,对上萧九矜平静的眼神后,面容逐渐变得有几分扭曲。
“我是你的父亲!我生了你、给了你郡主之位、让你有了享受不尽的荣华!”
“但你也把我丢在冷宫里整整十年,任我被宫人欺凌,过着猪狗不如食不果腹的日子。”
萧九矜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敛笑淡声道。
“您的皇位是如何来的,我的母亲是如何死的……难道你忘了么?”
——皇帝短暂的沉默了下,可随即却又冷笑,怒道:“怎么?你还来怪罪朕了?!朕坐拥天下,世上就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朕想要便要了、想弃便弃了!”
“你一贱人生的孽种,哪怕朕就一辈子把你扔在那,你又能如何!作为朕的皇女,你不体现出你的价值,不该被抛弃么?”
“明明你该好好感谢朕才是!是朕发现了你的美貌将你赐给谢绍!不然你看看?这宫内的皇子公主就是你的下场!”
“朕有这么多孩子,如今只有你、只有你还活着……”
他本趴在地上,此时终于抬头。一双眼睛看向萧九矜,眼中露出近乎疯狂的恨意。
萧九矜对上这样的眼神,本来有许多想说的话,在那一刻都咽回了肚子里,再没了嘲讽的兴致。
她是皇帝的私生女,不知生母何许人也。自萧九矜记事起,便是在冷宫中。
奉命照顾她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嬷嬷对她倒是不错,只是嬷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又只是个下人;凭她那微薄的俸禄,二人身在冷宫却依旧日日为衣食担忧。
而待她到能帮着嬷嬷干点活的时候,嬷嬷便先一步去了。
之后再无人知道她的存在,她便成了宫中的“黑户”。——住在冷宫无人的宫殿里,趁着天暗了去不远的御膳房摸点吃食,天寒了去涣衣局顺几件棉衣挨过冬去。
那时的萧九矜,最大的愿望便是早点长大到能当小宫女的年纪,好光明正大的为自己谋个“户口”。
可她太天真了。
十九岁的萧九矜抬头,看向匍匐在地的皇帝;透过他卑微的身躯,仿佛隔着近十年的时空,望见从前的自己。
——世上从不缺吃不起饭的穷苦人,有的是人家愿送女儿入宫;她少时营养不良落下了病根,管事怎会要她一个面黄肌瘦又来路不明的稚女。
更何况,皇帝也不会允许。
十岁的萧九矜被打的遍体鳞伤,差点被撵出宫去。
而那时,皇帝的龙辇也正从尚宫局外经过,萧九矜正巧摔在了龙辇前。
她日日佩戴在脚踝上白玉环摔了个粉碎,却依旧不得不跪在地上等待发落。她不敢抬头,则未见帝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讶异。
老嬷嬷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这白玉环十分重要,说有朝一日她的父母会凭着这个来寻她,命她一定要好好保管着、要日日戴在身上。
而此时,玉环碎了、自己又触犯了天颜,萧九矜眼睛一闭,想着要么自己就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好歹省去了非人的责罚,也不必被赶出宫去。
没想到龙辇上的天子却悠悠开口,“这小姑娘看着机灵,不如来朕身边伺候吧。”
——说是到皇帝身边,可实际上萧九矜却只领了个养心殿洒扫的工作,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那时依旧是万分感激,以为遇见了难得的仁君。
养心殿的活并不好干,她瘦弱又年纪轻毫无根基,日日被大宫女欺辱。
那时,萧九矜的身上满是伤痕与旧疾,却依旧忍下来所有的苦痛,盼着有一天能熬出头。
而三年过去,同期的宫女都已高升,她却依旧干着洒扫的差事,似是被遗忘了一般。
萧九矜不解。直到之后的某天,皇帝将她叫入内室,告诉她她是他女儿,是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
小宫女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乐安郡主。
萧九矜知道自己和其他皇子皇女不一样,当了十三年的小宫女,终究不可能有了郡主的名头就成为真正的公主。
所以,她日日夜夜刻苦温书,学女红、学制香品茗,一点点掰正自己身上所有圆滑的、市侩的陋习。
终于,她成了公主中的表率,不再被其他兄弟姐妹们看轻,成了名副其实的“乐安郡主”。
她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然后,便等到了一纸婚书。
当萧九矜看见自己被赐婚给昭王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无比茫然的。不用了解朝中局势也知,昭王手握重兵,早已引起皇帝忌惮。
且传闻中昭王残暴嗜杀,实在并非良配。
她愣愣地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愣愣地接旨谢恩,第一次认清了自己这位“生父”的真实模样。
萧九矜从不是愚钝的人。更者说,若她真是个空有美貌的榆木脑袋,独自在冷宫生活的几年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只是对于美好未来和亲情的渴望,让往日的她下意识忽略了皇帝温情背后的算计。
她没有好的出身没有势力,空有美貌却毫无依靠。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昭王妃人选了。
萧九矜知道皇帝想要什么,皇帝不指望她留住昭王的心,只要她留住一分夫妻情义便足矣;如此昭王起事便会有所顾虑。
萧九矜知道,可萧九矜偏不。
她喝酒逗鸟逛花楼,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人人说她不愧是来路不明的公主、全无皇家风范,说她往日的乖巧不过是伪装,骨子里仍是放荡的做派,一嫁人便露了馅。
可萧九矜却觉得,如此装疯卖傻快活度日,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皇室威严?
与她何干。
那时皇帝召见她,她永远是跪在地上仰着头的。而如今,她则成了高高在上的一方。
当看见大殿里跌入泥沼的皇帝,饶是萧九矜再冷静也满怀愤慨想上前嘲讽一番。而当她看见皇帝眼中的恨,她却忽地感到无趣。
她一眼便知皇帝如今是个什么心境:他当然恨啊,恨自己当作棋子的女儿活了下来,自己爱的孩子们却去死了。
而他还要靠着这个讨厌的女儿,才可能活下去。
“所以,乐安,你要为他求情么。”
谢绍冷眼站在一旁,望尽了萧九矜眸中明明暗暗的神色,也见了她与皇帝“父慈女孝”的场面;眸中亦晦暗不明。
萧九矜看向他,摇摇头。
她将裙摆从皇帝手中抽了出来,亦从那些往事中回神。
“不,他是生是死、如何处置都与我无干。”
她看向谢绍说道。
“旁人不知内情,你我关系你自心中知晓;我会带着萧遥离开京城,此次来,只是想带走先太子的尸首。”
于她而言,京城实在并无什么值得她留念。
“萧遥?”而谢绍敏锐地抓住了萧九矜话中陌生的名字。
“女儿的名字。”萧九矜平静道。
她见谢绍短暂的沉默了,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惊愕中碎裂。
她忽然意识到谢绍可能是误会了些什么,可也觉得解释似乎没什么必要。
于是她只是拢了拢女婴的褥子,静静为其挡住寒风,转头看向谢绍:“我离开,应是正合你意。”
“就对外传说——昭王妃与旁人私奔了。如此你便能择一位出身显贵的皇后,也不必受万民所指。”
“而若是你在意世家的想法,也可先写封休书休了我。”
谢绍沉默了。萧九矜见他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露出了复杂且含有深意的眼神。
“好,那便如你所言吧。”他说。
他走到御座前拿起龙案上的紫毫,蘸墨落笔,写下的却是“和离书”三个大字。
洋洋洒洒数百字,不过半刻便写成,他在其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萧九矜上前,亦落笔著名。她看到“和离书”三字心中虽有惊讶,可却并未多说什么。她吩咐侍从将先太子尸首带下去焚烧,见着兄长从八尺男儿,变得只有手中玉盒子大小。
“可惜,没能让阿兄走的更体面些。”萧九矜喃喃自语。
她知道凭谢绍雷霆手段,允许她带走骨灰已是宽容;可见从前意气风发举止雍容的君子死时是这般满身血污的可怖模样,她依旧忍不住痛心。
毕竟太子,是这宫里难得的好心人。
萧九矜等着和离书墨迹干涸,将其折入信封中,放在了案上。
“——谢绍,夫妻一场自此别过,往后便各自安好。”
“再见面,便是陌路人了。”
第2章 故人 “真心相交,谈何手段。”……
五年后,金陵。
秦淮河畔阴雨连绵,一汪春水东逝,竹筏蓑笠,木桨荡起碧色涟漪,晕开一副朦胧画卷。
萧九矜牵着女儿,打着纸伞走在河岸上。
萧遥摇着母亲的手臂,一跳一跳地向前走,布鞋踩在浅水坑里,发出“啪”“啪”的轻快响声。她的嘴里哼着水乡小调,声音温软,任谁听见都知道女孩是自小在江南长大。
自五年前离京,萧九矜带着女儿乘着商队的渡船一路向南来到了金陵。
金陵离京师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最紧要的是,她做乐安郡主的那会从皇帝那收到过许多铺子和赏赐,那些中的大部分都在京师,可仍有小部分产业是在金陵。
自离京,她便带着女儿在金陵城内买下了个小院,五年来过着普通平静的生活。
萧九矜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露出几分笑意。她自小盼望的便是粗茶淡饭的平淡生活,远离朝廷,于她而言是大大的幸事。
她将伞向女儿那边倾了倾,正想问问女儿今日学堂教了些什么,萧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拉了拉她的衣袖:“娘亲,那个叔叔怎么躺在雨里啊?他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要不要送他去医馆呀。”
萧遥指了指不远处雨中倒在地上的一模糊人影,萧九矜抬头望去,愣在了原地。
那人手中抱着鸦青色镶金蟒袍,身上却只穿着薄薄的单衣。
他是谁,萧九矜再熟悉不过了。她只是有些诧异,谢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弄成如今狼狈的模样。
她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再和谢绍见面,更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如今的情形。
“我们过去看看吧。”她想了想,对萧遥说。
好歹是位故人,总不能放着他在这死了。
谢绍似有几分神志不清,或是雨水流进了眼里。当萧九矜母女二人走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识抱紧了手中蟒袍,低了低头让披散的乌黑长发盖住自己的面庞。
春寒料峭,萧九矜见他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身子也微微颤抖;靠近他,更是闻见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气。
萧九矜眸光微暗,看着谢绍这般不愿让人知道身份的模样,猜到了什么。
“谢绍。”于是她沉声开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眼前人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
“……卿卿?”他哑声唤道。
萧九矜眼底微冷,从前他们成婚数年,谢绍从可没如此亲密的叫过她。
如今他是在喊谁呢。
谢绍之前倒是有些不近女色,可如今他既当了摄政王,身边的“卿卿”想来倒不知有多少了。
“娘亲?你认识这位叔叔么?”
她正想开口叫谢绍清醒些,一旁的萧遥问道。
萧九矜短暂的沉默了,没回答女儿的话;萧遥并不知道她曾是皇女,她和谢绍曾经的关系也很难向萧遥解释。于是,萧九矜刻意忽略了女儿的问题,转而问谢绍:“谢绍,你怎么在这里。”
谢绍面上带着些许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见他如此,萧九矜冷笑了声,倒也不再追问。
她俯下身去,确认四周无人,扯下了谢绍手中蟒袍,径直扔进秦淮河中。
“这样更好。”她看向谢绍,如是说道。
萧九矜十分平静,萧遥却倒吸一口凉气,因着没了蟒袍的遮挡,谢绍胸前一处竟被鲜血染红。
“还能走么?”萧九矜问。在女儿惊讶的目光中将外袍脱下,裹在了谢绍身上。
谢绍没力气说话,却无声地点了点头。
于是,萧九矜将纸伞递给萧遥,自己架起谢绍,回头看向她:“走城西那条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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