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卫冥华因心仪之人不辞而别，负气娶了邻家妹妹杜潇芷。
成婚多年，她温柔谦卑，即便知道他心有所属，也甘愿付出满腔深情。
只是某天，卫冥华发现杜潇芷变了。
后来，他寻遍山川，都找不到那个曾爱他入骨的女人了……
——
昭和肆年春。
城西将军府，夜色深深。
‘砰！’的一声闷响，杜潇芷重重从榻上滚落，猛然睁开眼，窗外骤闪的雷电照亮她煞白的脸。
两辈子的记忆涌入脑海，让她冷汗如雨。
利剑刺穿胸膛的感觉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看着周边的场景有些惊魂未定，她这是重生到了五年前？
这时，寝殿的门‘咿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紧接着，低沉的嗓音刺破满室死寂。
“躺地上做什么？”
杜潇芷抬头望去，目光逐渐清明。
男人身着锦衣华服，头戴一顶紫金冠，缓步走了进来，刀刻般的下颚微扬着，睨来的深邃目光含着疏离。
凝着那张脸，杜潇芷皱起眉：“是你？”
卫冥华，她的将军夫君卫冥华。
卫冥华迈着长腿上前：“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男人居高临下，淡漠斥责，却没有拉她的意思。
杜潇芷回忆着前生，眸光幽暗站起身：“我现在真希望，你只是我的哥哥……”
他是她的邻家哥哥，两人青梅杜马，哪怕结为夫妻，他依旧不让她该称呼，她原以为这是夫妻情趣，可——
“你又在闹什么？”
男人蹙眉俯身，撑着桌子，一字字揭露在他看来的违心回答：“当初是你说你心悦我，想嫁与我为妻，我这才向陛下求的赐婚……”
杜潇芷怔了怔，垂眸低语：“是啊，因为心悦你，所以你随口一句要不要嫁你，我便欣喜同意，跟你来到京城……”
五年后她才知道，他娶自己不过是与他心爱的女子斗气，而她为了他，连母亲临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卫冥华终于察觉到杜潇芷的异样：“你后悔了？”
话是这样问，可他的手和往常一样，暗示着摩挲着杜潇芷的腰，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后。
显然，他没把她的反常当回事。
不同上辈子的紧张动情，杜潇芷反感地推开他：“对，我后悔了。”
上辈子，她深爱着他，却落了一无所有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怎么可以再重蹈覆辙。
这辈子，她只要回到母亲身边，好好照顾母亲，而卫冥华，她不要了！
气氛逐渐僵凝，卫冥华看到杜潇芷从没有过的坚决眼神，心头顿时又躁又火。
“你也只会嘴上说说。”
卫冥华撇下这话，转身躺到床上。
再无言。
杜潇芷看着男人那俊朗的脸，心绪难平。
成婚五年，同床异梦。
与她同塌而眠的每个夜晚，他或许都在思念不知身在何处的挚爱……
片刻后，杜潇芷没有过去，而是去侧室坐了一整夜。
天还未亮，卫冥华起床准备去上朝。
以往杜潇芷会亲自过来服侍他穿衣洗漱，但此时，女人只是站在那儿，略苍白的脸平静犹如湖面。
卫冥华拧起的眉透着不悦：“你傻站着做什么？”
杜潇芷面不改色，缓缓走到他面前，掷地有声。
“卫冥华，这将军夫人的位置，我不做了。”
第2章
此话一出，一旁的侍女都倒吸了口凉气。
而卫冥华沉了脸，抬手让下人们下去后冷声开口：“你在耍什么脾气？”
杜潇芷却回：“和离吧。”
卫冥华心中的怒火忽的就蔓延上来，他狠狠钳住杜潇芷的手腕。
“杜潇芷！当初是要嫁给我时，恨不得世人皆知，如今闹着出意欲何为？！”
杜潇芷忍着痛，直视那双刀子似的眼眸：“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我放你自由，你也放我自由，不好吗？”
卫冥华面色一黑，重重甩开手：“胡言乱语！”
话毕，他径自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杜潇芷攥紧了双手。
贴身丫鬟小云这才进来，看着杜潇芷手腕上红的发紫的印迹心疼不已：“将军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心疼您……”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问：“夫人，您不会真要同将军和离吧？”
杜潇芷望向窗外明朗的天，声音轻却坚定：“自然是真的。”
若不和离，她将继续困在这牢笼里，失去一切。
这时，管家过来了：“夫人，有您的信件，是随州老夫人寄来的。”
杜潇芷眸光一亮，忙让小云把信拿来。
拆开后看到母亲熟悉的笔迹，她眼眶登时酸了。
“吾儿潇芷，字启白瑜……”
念着书信，她似乎看见了母亲匍匐在书案前，一字一句的写下这些关心自己的话。
母亲年事已高，父亲又早早离世，全靠母亲一人将她拉扯大。
上一世，直到母亲去世后她才知晓，母亲怕她在京城受欺负，日夜担心，又怕拖累自己，不愿上京来，只想守着父亲的牌位。
最后却因风寒而患上痨症，不治身亡，而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想到这些，杜潇芷恨不得立刻飞回随州，回到母亲身边！
她转身便要去向老夫人禀告此事，匆匆忙忙间撞上了一名老妇。
抬头一看，原是卫冥华的姨母，卫母的姐姐，孙卫氏。
他们原都是随州的普通人家，靠卫冥华参战后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孙老太太随即就叫开了：“怎么回事啊，没长眼呢，在府内横冲直撞的！”
这老太太嘴碎蛮横，原本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卫冥华，后来卫冥华娶了她，这老太太总时不时要来将军府住上一阵，给她找找麻烦。
杜潇芷并不想理会，匆匆行了个礼便绕过她往老夫人的院中走去。
孙老太太朝她背影啐了一口，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故意贬斥——
“你们看她那矫情样儿！整个将军府就数她最金贵了！”
“我可听说了，冥华有个红颜知己要来投奔他，不久咱们的将军府可就要多一位夫人了！”
杜潇芷步伐微微一顿，但还是自顾走自己的路。
她只想陪着母亲，卫冥华要娶谁纳谁，她不会再管。
跟老夫人道过需要回随州的缘由后，老夫人也是点点头道：“回去看看你母亲也好。”
杜潇芷听此话便欣喜的转身离开，顺便吩咐小云尽快收拾行李，即刻启程！
她正在自己的院中忙的火热，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她转身看去，是卫冥华。
他穿着朝服，脸上还挂着汗珠，俨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男人扫过院中的忙碌的下人们，脸色更沉：“你跟母亲提了要同我和离？”
杜潇芷语气淡淡：“我只跟母亲提了要回随州，和离一事，我们二人解决就好。”
停顿了瞬，她又补充了句：“我想我们还是做兄妹更合适。”
刚说完，手腕就被狠狠攥住。
卫冥华用力一扯，她直接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鼻子发酸。
“你我夫妻多年，你现在来跟我说做兄妹最好，你不觉得荒唐吗？”
杜潇芷脸色微变。
是荒唐……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们之间更荒唐的事吗？
凝着卫冥华浮起愠色的双眼，杜潇芷问出了上辈子就想问他的话：“你真的有把我当成妻子吗？”
哪怕在缠绵时，她不可抑止叫出的‘冥华’，都会被他冷硬纠正成‘哥哥’。
卫冥华沉默，神色更没有丝毫波澜。
半晌，他放开手，紧抿的唇缓慢张合：“我们二人婚姻是我向陛下求来的，除非你去求陛下要求和离，否则我只有丧妻。”
第3章
短短一句，刺的杜潇芷心生怨怼。
丧妻？
我已经因你死过一次了，你竟还想让我再死一次？
杜潇芷还没反驳，卫冥华便朝下人下令。
“都不许再收拾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夫人离开将军府！”
说完，也不顾她是何表情，转身就要走。
杜潇芷急了，忙的扯住他的袖子：“卫冥华，你凭什么这么做？”
卫冥华寒眸一扫：“不管什么理由，你现在还是我的夫人，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
他是铁了心不准她走。
掌心一空，杜潇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冷漠离去。
卫冥华自从那天开始，就再没踏入过杜潇芷的梧桐院，而她连将军府的门都不能出。
又是一个雨夜。
梧桐院。
杜潇芷昏昏沉沉躺在榻上，坠入噩梦。
梦里，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透过昏黄的烛光，朝她伸出枯瘦的手：“潇芷……”
她还没来得及握住，那只手就重重垂下去。
母亲没闭合的双眼看着她，仿佛在怪她，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回去看她最后一面……
“母亲——！”
杜潇芷惊坐而起，冷汗津津喘着气。
雨停了，天已经蒙蒙亮。
听着窗外细细的雨声，想起梦里母亲死不瞑目的模样，她捏着棉被的十指慢慢收紧。
她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她要立刻回随州找母亲！
可卫冥华早已下令，不让她出将军府的大门，她思索片刻后。
唤来小云，收拾好包袱后，换上丫鬟的服装，跟着晨起出门买菜的车夫混出将军府。
出了将军府，杜潇芷便一路直奔马车行置办马车和雇佣车夫，马不停蹄的往城外走。
却不想在即将出城的时候，马车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杜潇芷在车内被躁动的马晃得不行，忙探出头问：“怎么回事？”
“夫人，这位姑娘突然冲到街上，小人为了躲避才令夫人受惊，请夫人莫要责怪。”马夫用袖子擦着额上的虚汗。
只听闻马车下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抱歉……是小女唐突了。”
随后又惊诧起来：“你是……杜潇芷？”
杜潇芷闻声抬头，瞳孔骤然紧缩。
“少从蓉！？”
卫冥华真正喜欢的人！
这是他从军时遇见的女子，听闻二人两情相悦，一见钟情。
当年他就是因为跟少从蓉赌气，才同陛下求的赐婚与自己。
少从蓉看着一身丫鬟打扮的杜潇芷，眼下是藏不住的鄙夷。
“你这身衣服？你现在不会是将军府的下人吧？”
杜潇芷并未回答她，只是心头涌起股莫名的不安：“你为何会在这儿？”
上辈子，她不是几年后才来京城吗？
少从蓉眼眸暗了瞬，露出个笑：“我如今父母双亡，一个弱女子在那边实在活不下去，这才来投靠冥华的，姐姐你不会介意的吧？”
杜潇芷眉心一跳，又听她道：“冥华哥哥还说过来接我呢。”
杜潇芷心一咯噔，没等她反应，手腕便被一股蛮力狠狠攒住，将她拉下马车。
她愕然回头，正好撞上卫冥华深渊般的眼眸。
“杜潇芷，你敢私逃出府！？”
第4章
看着一身丫鬟装扮的杜潇芷，卫冥华的面色更加阴沉：“你要去哪儿？”
腕处加重的力道好像要碾碎骨头，疼的杜潇芷脸色发白：“放开我……”
卫冥华没有放手，绷着的脸透着冷意。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城门口碰见对方。
少从蓉见自己被无视，眼底闪过抹不甘，而后换上温柔的笑走到卫冥华身边：“冥华哥哥，好久不见，我们……”
“我让侍卫送你回去。”
卫冥华扔下这句话，拽着杜潇芷就要上马车回将军府。
他步子大又急，杜潇芷踉跄跟着，几次差点栽了跟头。
被塞进马车时，她豁出去般死死抓住马车门的边缘：“卫冥华，我只是想回家！”
卫冥华冷漠的掰开的她手指，将她塞进马车，自己也一脚跨了进去。
回到将军府的路不算长，但是也不短。
整整一刻钟，卫冥华都没说过一句话。
看着卫冥华冷硬的脸，杜潇芷只恨自己走的不够快。
直到马车停在将军府的正门前，她又被半拖半拽地拉进府，直到进入梧桐院。
一进门，卫冥华重重松开手：“你好样的，开始玩不辞而别的把戏了。”
杜潇芷险险站稳：“……少从蓉回来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她，我成全你们。”
少从蓉父母双亡，唯一想到的就是投靠卫冥华。
而整日只知道泡在练武场的卫冥华，竟也会放下繁重的军务来迎接少从蓉。
这二人怎么不算是对对方用情至深呢？
卫冥华逐渐平静的目光像是睥睨着场闹剧：“继续说。”
杜潇芷心跳一顿，但记挂着千里之外的老母亲，还是回答：“我要回随州，和离的事情待我回来后自会进宫求见陛下应允，不会连累到你。”
“安排的挺妥当。”
卫冥华不冷不热的‘夸赞’，一步步上前：“我们还未和离，你就闹着要回随州，你以为陛下就过问？到时我又该如何解释？”
她被他的气势逼得不得不后退：“我……”
“另外，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成全。”
卫冥华漠然收回目光，转身出去，临走之前还撂下警告：“要是不想被禁足在院子里就少闹腾些。”
杜潇芷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只觉胸口聚了团郁气。
她是有多不堪，他才会像对阿猫阿狗一样对她？
杜潇芷思绪复杂，看着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困住了她。
难捱心中苦闷，她踱步走出梧桐院。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雅湖边。
“和冥华哥哥吵架了吗？”
杜潇芷抬头望去，竟是少从蓉。
她一派女主人的姿态，全不似府内之客。
少从蓉端着笑，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我在这偌大的京城只有冥华哥哥一个亲人了，冥华哥哥就把我接进将军府。”
“他知道我喜静，便将我安排在雅湖边的桃花院中。”
说着，语气多了分挑衅：“姐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杜潇芷睨了她一眼，顿觉眼前的风光被破坏。
她没了兴致，正要走，却被少从蓉抓住手。
少从蓉压低声音，目光阴冷：“我实话告诉你，当初冥华哥哥因为我跟他分开才一气之下求娶了你，如果你够聪明，就趁早和离！免得到时候落得个下堂妇的下场！”
杜潇芷怔了怔，她前脚刚被卫冥华警告，后脚就被这女人威胁。
泥人都被揉出了脾气，她冷下脸：“我与冥华乃陛下赐婚，只要我不愿，你以为就凭你？”
少从蓉收了笑，眼中闪过嫉妒。
但下一秒，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说：“那我们就赌一赌，看冥华哥哥会选择谁……”
话落，少从蓉抓着杜潇芷的手做了个虚晃的样子，猛地后退一大步，朝着雅湖倒去，大喊着：“姐姐！不要啊！我不会水！”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和‘噗通’的落水声，少从蓉跌落下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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