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人生第一次
江序临在天云机场编辑裁员信息时崴了脚。 哪样都是人生第一次。 东城两座机场,天云机场五十岁高龄行将退役,目前只执飞一些国内短途航班。江序临数十万的飞行里程里有一半都是长桥机场贡献的,眼下这红旗飘飘聚满夕阳红旅行团的场面,真是别开生面。 那位已经工作两年的助理居然能把机场名字发错,且是在深知江序临任何信息都不喜问二遍的情况下。 江序临看了眼时间,他的航班会在85分钟后从长桥机场起飞。用飞的也许能赶上。 于是入主星禾第三年,他第一次决定裁个人。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骚动,也许是十二点航班八点就到机场的那批老人们终于可以登机了。他做事专注,正在给人资的总裁发消息,就没抬头,只是往声音的反方向退了两步。 就是这一退,他的后脚跟好像踩在了谁翘起的行李箱轮子上,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失去平衡,下一秒就是个四仰八叉的结局。 偏却神兵天降,不知谁特别强硬地一把扥住了他的胳膊,江序临清晰听到了“嘎达”一声,脚踝一撇,小腿和脚跟呈19度直直杵在了地上。 ——也是一种“着陆”。 江序临忍着疼,重点放到左腿上,内心还是庆幸的,怎么都比在大庭广众下摔成个翻身龟好。 然后他才抬头看清扶他的英雄,哦不是,英雌。 面前人很高,大概只比他矮半个头,又瘦又长像根麦秆,却并不显得柔弱,衬衫短裤长靴,英气极了,尤其在一头齐颌短发的衬托下。 一开口,倒挺温柔和气—— “你没事吧?” 江序临摇头,“谢谢。”他忍不住又打量她一眼,这么瘦的人,劲儿还挺大。扥得他胳膊疼。 本以为她会保持大气地说句“没关系”,这不算美妙的插曲到这也就结束了。谁知她下一句,胸有成竹甚至似乎还带了点儿幸灾乐祸地问:“走错机场了吧?” 江序临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 女人不慌不忙,笑了声继续问:“几点的飞机?” 江序临蹙眉,“你是做什么的?” “拉活的啊。”女人见怪不怪地应道,“几点的飞机?如果有一个小时的话,你电子值机,我保证你赶得上。” 江序临习惯…
江序临在天云机场编辑裁员信息时崴了脚。
哪样都是人生第一次。
东城两座机场,天云机场五十岁高龄行将退役,目前只执飞一些国内短途航班。江序临数十万的飞行里程里有一半都是长桥机场贡献的,眼下这红旗飘飘聚满夕阳红旅行团的场面,真是别开生面。
那位已经工作两年的助理居然能把机场名字发错,且是在深知江序临任何信息都不喜问二遍的情况下。
江序临看了眼时间,他的航班会在 85 分钟后从长桥机场起飞。用飞的也许能赶上。
于是入主星禾第三年,他第一次决定裁个人。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骚动,也许是十二点航班八点就到机场的那批老人们终于可以登机了。他做事专注,正在给人资的总裁发消息,就没抬头,只是往声音的反方向退了两步。
就是这一退,他的后脚跟好像踩在了谁翘起的行李箱轮子上,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失去平衡,下一秒就是个四仰八叉的结局。
偏却神兵天降,不知谁特别强硬地一把扥住了他的胳膊,江序临清晰听到了“嘎达”一声,脚踝一撇,小腿和脚跟呈 19 度直直杵在了地上。
——也是一种“着陆”。
江序临忍着疼,重点放到左腿上,内心还是庆幸的,怎么都比在大庭广众下摔成个翻身龟好。
然后他才抬头看清扶他的英雄,哦不是,英雌。
面前人很高,大概只比他矮半个头,又瘦又长像根麦秆,却并不显得柔弱,衬衫短裤长靴,英气极了,尤其在一头齐颌短发的衬托下。
一开口,倒挺温柔和气——
“你没事吧?”
江序临摇头,“谢谢。”他忍不住又打量她一眼,这么瘦的人,劲儿还挺大。扥得他胳膊疼。
本以为她会保持大气地说句“没关系”,这不算美妙的插曲到这也就结束了。谁知她下一句,胸有成竹甚至似乎还带了点儿幸灾乐祸地问:“走错机场了吧?”
江序临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
女人不慌不忙,笑了声继续问:“几点的飞机?”
江序临蹙眉,“你是做什么的?”
“拉活的啊。”女人见怪不怪地应道,“几点的飞机?如果有一个小时的话,你电子值机,我保证你赶得上。”
江序临习惯性沉默,在思考。如今还真是什么生意都有人做。看来东城每天走错机场的人不少。
女人仿佛浑然感觉不到他目光里的种种怀疑审视,穿长靴的腿不耐烦地一伸,身体换了个重心,“三百,赶不上不收钱——哦你是伤员,还得再加五十。”
“走不走?再不走生意赶不上了喔老板!”
江序临低头,看了眼自己没发出去的信息,也不知怎么想的,抬头说了句:“还剩 54 分钟,能赶上吗?”
下一秒,手中登机箱被她一把拎走,左胳膊随即被扥住,动作快得简直像抢包的!
江序临自认脑子好使,愣是被她搀着一瘸一拐地蹦了快三分钟也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哪路妖魔鬼怪!
他被一路拽到底下停车场,连人带包塞进后座里,才听见一句“系好安全带”,车子已经飙出去十几米。
江序临立刻开始后悔——这样开车,赶到了也只能算命大。
可他还来不及说话,车子又已经迅速开出停车场上了高架。前座的司机一言不发,专注且平稳,均速 80 迈从高架到市区,居然连个急刹也没有。
江序临破天荒脑子发懵地浪费了十分钟,一直看着前座女人,只看到碎碎薄薄的短发茬,扫在她瘦削的下颚上。
他没再说什么,低头把信息发完。
第一次裁人,他心里梗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认为这是一种兴奋。
偏偏人资总裁过于老练,只回复俩字:[收到。]
江序临盯着那俩字,不知为何发了会儿呆。半分钟后,他面无表情地退出讯息界面,又打开邮箱,处理了两封邮件。
再抬头,车子居然已经到了长桥机场。江序临匪夷所思地看了眼时间,用时 35 分钟。他又回想了一下,刚刚的车程中,他们一次长停也没有——绝不是东城地面交通的正常水平。
这女人对东城的路况了如指掌,怕不是从生下来起就在东城测绘局效力。
他又忍不住往前看了一眼,驾驶座却已经没人,后座门“歘”地被打开,女人拿了他的登机箱,又绕到另一头再次将他扥了出来。
“愣着干嘛,还得跑!”
江序临再一次被扥着单腿蹦了六分钟,直到在安检口停下。
“走吧,赶得上。”女人说着亮出了她的微信收款码。
江序临二话不说地扫码付了钱,一共五百块,“小费。”
女人咧嘴一乐:“谢谢老板!生意兴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叫住,“等一下。”
她顿住脚步,狐疑地看着他。
江序临实在难耐好奇,问:“你的工作就是这个么?”
女人怔了两秒,点头笑道:“是啊。”
“天云机场像你这样的师傅大概有多少个?你们收入水平怎么样?”
女人扫他一眼,耸耸肩道:“挣得还不少呢,每天走错机场的戆度方言,傻瓜、笨蛋的意思。起码二十个。”
“……”他就是那个戆度。
江序临从兜里掏名片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出来,将名片递给她,“有机会可以合作。”
女人接过名片,也没看,倒是很有职业道德地提醒道:“快走吧老板,不然钱白花了。”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江序临一句“谢谢”梗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
*
“莫大妖,你下回用我车能不能给我打个招呼先?”车载电话里传来叶扬兴师问罪的声音。
“唉今天临时有空,最近又缺钱。一急就忘了。”莫嘉穗认错很快,“对不起啊,晚上请你吃饭呗。”
叶扬无奈嗤了声:“怎么样嘛,有赚没?”
“不仅有赚,还碰到个帅的,赏心悦目呢。”遇到红灯,嘉穗停了车,心情不错,百无聊赖地拿出那张名片来看,目光微滞半刻,轻笑一声。
“怎么了?”叶扬狐疑。
嘉穗没作声,盯着名片上三个字看——
江序临。
还真是他。
江序临是莫嘉穗的姐姐莫嘉禾的好友孟杳的男朋友江何的弟弟。
但她认识他,完全不需要这么复杂的关系网络。
江序临很有名,从小就有名。他小学拿奥数比赛一等奖跳级的时候,她还在自己课桌的破洞里种瓜子。莫莉听见消息受了刺激,把她从临水弄堂里薅出来,强行要给她转学,被她白眼狼地往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走了。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莫嘉穗被她爸关在书房里闭门思过一整天,然后她发现她爸书桌上也破了个洞,她想往里种草莓籽。
后来,江序临不断地跳级,直到 14 岁那年被 Caltech 录取去了美国。再后来,他的名气不再局限于圈子里的口口相传,开始出现在商业周刊和新闻里。
嘉穗忍不住回想刚才机场里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就是他?天才?
不大像。
帅太多了!
而且机场都能走错?戆度!
她食指搭在名片边沿叩了两下,又想到他最后说“有机会可以合作”,不禁狐疑,江氏的少东家,跟她能有什么合作?他如今也会说场面话了……不对,他是不是已经认出她了?天才嘛,过目不忘之类的?
那还真是,怪尴尬的。
不过,他最后说合作,会不会也是因为认出她了给个面子?
嘉穗一贯擅长哄自己开心,这么一想,也挺美的。车子停在好出的位置,刚要下车去找下一个戆度,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她看着屏幕上“莫莉”二字,太阳穴突突地跳,犹豫了两番,最终还是滑动接听。
开门见山,莫莉劈头盖脸地质问——
“你又辞职了?!”
“莫嘉穗我是不是生你的时候吃错了药,你脑子真的有问题是不是?!”
嘉穗顿了一会儿,嗤笑一声:“不一定。更大概率不是我爸基因不好么?”
莫莉哽住了两秒,然后兀自揭过话题,仍旧严肃,“你这次又为什么辞职?”
“不为什么,不喜欢上班。”
“这不是你自己找的工作吗?”
“自己找的就不能不喜欢了?”莫嘉穗理直气壮。
莫莉沉默了一会儿,估计被气得不轻。
好一会儿,她声音不再尖利,但低沉沉的更有威慑力,“莫嘉穗,你 25 岁了,这么多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瞎混,到现在工作不入流,收入不稳定,连自己喜欢做什么、能做什么都不清楚,你不觉得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吗?”
嘉穗也沉默。这种话她从小到大听得太多,到现在已经说不明沉默是一种无能还是一种抵抗。
也许因为莫莉说的都没错吧。连那些定性的词语都是准确的——不入流,确实不入流;不稳定,确实不稳定。相当客观。
“我从来没有指望你出类拔萃,但你总得问问自己,到底想把人生过成什么样子。”莫莉语气冰冷,一贯铁血悍妈的姿态,“逢年过节,我总要跟人介绍我小女儿吧。你姐姐现在那个样子我也不好说她,但她就算那样都至少还有自己的事业,还有恋爱在谈。你呢?难道事业事业没有,感情感情没有,自作潇洒地混一辈子?”
莫莉说完,嘉穗还是没应声。她等了几秒,大概为了给她时间反思,时间够了,“啪”的挂了电话。
作者的话
林不答
作者
2024-09-17
hello啊朋友们,小莫x小江来了。 先婚后爱故事,有暗恋元素但我觉得不重要。每一篇文的主要目标都一样:写一个女孩。然后这篇还有一个愿景,搞点纯爱,所以这篇是sc。但谁说sc就保纯(误。 还是一周六更,周三休息。晚九点。 希望你们喜欢小莫姐!
02.“那你结个婚吧。上班还能比结婚难受?”
东城春天的傍晚有一种让人迷醉的气息。天是紫色的,云是絮状的,空气里散着的香味上一秒是玉兰,下一秒是香酥鸡。 嘉穗把车还到叶扬家楼下,然后乘地铁去平浦路。 刚出地铁口,就看见莫嘉禾身披紫霞,姿态优雅地,目光沉静地,站在董记门口排香酥鸡。 被她等待的香酥鸡看起来很值得三颗米其林星星以及一整本旧式千金回忆录。 嘉穗顿住脚步,拿出手机拍下姐姐此刻模样,笑了笑,走过去。 “等多久了?”她问。 莫嘉禾撇撇嘴:“半小时。” 嘉穗一挑眉毛,她的淑女姐姐还真是变了,搁以前她一定会温和如水微笑关怀“刚来没多久,地铁上挤不挤你要不要先喝杯甘蔗汁”。 于是她也哼笑一声,挤兑道:“你撇嘴不好看。” 莫嘉禾重重地斜她一眼,变本加厉坐实“不好看”之名。 嘉穗嘿嘿两声,没再继续玩笑,两人排在“董记香酥鸡”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里头,一个蹙了眉,一个“嚯”一声。 这家店她们吃了十多年。小时候莫嘉穗唯一能请得起莫嘉禾吃的就是香酥鸡,她周末逮着机会就偷方晓华的老式二八杠,蹬两个小时到莫嘉禾那装修得像克里姆林宫一样的学校,墙外接应。 起先是莫嘉禾那时的男友邵则托着她帮她翻墙,后来有一次邵则没托稳,莫嘉禾摔了一跤,嘉穗索性就自己踩在二八杠上翻进去,再带着莫嘉禾翻出来。 邵则嘀咕她天生神力不像个女的,嘉穗在墙外大声吼你是个废柴,然后站起来腿一蹬载着莫嘉禾飞驰老远。风把她的衬衫衣摆全打在莫嘉禾脸上。 一下午的时间,也只够往返一趟。但姐妹俩一人一份香酥鸡,一杯珍珠奶茶,再分一袋炸年糕,莫嘉禾听着莫嘉穗和小董哥扯东扯西,嬉嬉笑笑,谁也没觉得不值。 除了莫嘉穗每次都非要拿她的英语作文和口语CD回班里卖,让她很有道德负担。 现在小董接了老董,在他的活络经营下董记香酥鸡摇身一变成了网红店,小董哥开上了拉风的大G,小董姐抖音粉丝都大几十万。 嘉穗肩膀矮下来,轻轻一撞莫嘉禾,“看看人家两兄妹。” 嘉禾笑说:“你要是开店,我也愿意投资。…
东城春天的傍晚有一种让人迷醉的气息。天是紫色的,云是絮状的,空气里散着的香味上一秒是玉兰,下一秒是香酥鸡。
嘉穗把车还到叶扬家楼下,然后乘地铁去平浦路。
刚出地铁口,就看见莫嘉禾身披紫霞,姿态优雅地,目光沉静地,站在董记门口排香酥鸡。
被她等待的香酥鸡看起来很值得三颗米其林星星以及一整本旧式千金回忆录。
嘉穗顿住脚步,拿出手机拍下姐姐此刻模样,笑了笑,走过去。
“等多久了?”她问。
莫嘉禾撇撇嘴:“半小时。”
嘉穗一挑眉毛,她的淑女姐姐还真是变了,搁以前她一定会温和如水微笑关怀“刚来没多久,地铁上挤不挤你要不要先喝杯甘蔗汁”。
于是她也哼笑一声,挤兑道:“你撇嘴不好看。”
莫嘉禾重重地斜她一眼,变本加厉坐实“不好看”之名。
嘉穗嘿嘿两声,没再继续玩笑,两人排在“董记香酥鸡”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里头,一个蹙了眉,一个“嚯”一声。
这家店她们吃了十多年。小时候莫嘉穗唯一能请得起莫嘉禾吃的就是香酥鸡,她周末逮着机会就偷方晓华的老式二八杠,蹬两个小时到莫嘉禾那装修得像克里姆林宫一样的学校,墙外接应。
起先是莫嘉禾那时的男友邵则托着她帮她翻墙,后来有一次邵则没托稳,莫嘉禾摔了一跤,嘉穗索性就自己踩在二八杠上翻进去,再带着莫嘉禾翻出来。
邵则嘀咕她天生神力不像个女的,嘉穗在墙外大声吼你是个废柴,然后站起来腿一蹬载着莫嘉禾飞驰老远。风把她的衬衫衣摆全打在莫嘉禾脸上。
一下午的时间,也只够往返一趟。但姐妹俩一人一份香酥鸡,一杯珍珠奶茶,再分一袋炸年糕,莫嘉禾听着莫嘉穗和小董哥扯东扯西,嬉嬉笑笑,谁也没觉得不值。
除了莫嘉穗每次都非要拿她的英语作文和口语 CD 回班里卖,让她很有道德负担。
现在小董接了老董,在他的活络经营下董记香酥鸡摇身一变成了网红店,小董哥开上了拉风的大 G,小董姐抖音粉丝都大几十万。
嘉穗肩膀矮下来,轻轻一撞莫嘉禾,“看看人家两兄妹。”
嘉禾笑说:“你要是开店,我也愿意投资。”
嘉穗“嘁”一声:“就是不愿跟我一起干呗。”
嘉禾诚实点头:“嗯,不愿意。”
嘉穗嗤笑一声,“行吧。”
莫嘉禾比她大两岁,同母不同父,且从小不在一块儿养大,天上地下不一样的两个人。但她们英雄的母亲莫莉只有这两个孩子,谁也没得选,两姊妹,一辈子要被摆在一起说。
莫嘉禾学芭蕾法语大提琴的时候,莫嘉穗在姑姑方晓玉的货车厢里看三国演义并给家狗取名“赤兔”。
莫嘉禾在国际学校模联大会上当三语主持人的时候,莫嘉穗坐在课桌上跟她的好姐们儿说我爷爷其实是个军阀,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莫嘉禾和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男友邵则结婚的时候,莫嘉穗扛着包在湖城服装批发市场挑了七天布料,亲手裁了套婚纱送给她。但人没去。
现在,莫嘉禾流产、离婚,男友交到第六个,终于轮到那个据说暗恋她很多年的电影导演,但最近好像还是分了手。因此隔三差五被莫莉敦促,教育她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不能游戏人间玩弄感情。
而莫嘉穗两次裸辞,头一次是莫莉属意的 tier 1 咨询公司,第二次是她自己找的。现在她是一纯粹“街溜子”,满世界晃荡,打零工、当司机、摆摊做生意,自然更被莫莉视为人生之耻,连亲自教育都嫌丢份,大多数时候让秘书请她喝咖啡。
小时候有很多人看热闹地等着她们两姊妹最后的人生分野出云泥之别,但现在看好像也没差多少。
反正没一个合莫莉心意的。
结伴出来吃香酥鸡也没一个人敢告诉她。
又排了二十分钟,才终于轮到她们俩。小董哥本来忙得抬不起头的,但隔半分钟就有游客举着手机让他笑一下,他就会飞快抬头飞快咧嘴,也飞快地看见了熟人。
“耶?你们来啦!”小董哥一激动,厨师帽滑下来一截,手忙脚乱地扶上去。三口热油锅没烘红的脸,瞟莫嘉禾一眼,立刻升温一百度。
嘉穗偷笑,她天仙一样的姐姐哟。
“你们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还排什么队啊,直接进屋我给你们现炸啊。”小董哥目光游移不定地,总往莫嘉禾那跑。
嘉穗嗤一声,正要说什么,嘉禾已经回答:“哪能这么说。你这么大的生意,全靠口碑的,咱们做朋友的可不能没眼力见。”
小董哥的脸色明显黯下去。
嘉穗心里“嚯”一声,她姐现在真挺狠。
两人还是只买香酥鸡、炸年糕、珍珠奶茶。可惜奶茶粉变成了价格翻倍的“原茶萃取”,封口机吐出来长满 logo 的文创杯盖,啜一口,少了植脂末和塑料味儿,就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还是嘉穗请客,她边扫码边说:“小董哥你涨价也太厉害了。”
小董哥又瞟一眼莫嘉禾,脸更红了,“说了你不用付!”
嘉穗照价付过去,坏笑道:“不付也不会帮你做僚机的!”
嘉禾伸巴掌轻轻打她一下,冲小董哥笑了笑,两人拿着香酥鸡走了。
春夏之交,白天越来越长,平浦路打卡的人也越来越多。姐妹俩在人群里穿梭,好在嘉穗最擅长这个,她又高又瘦,带着莫嘉禾,像条泥鳅一样灵活。
嘉穗吃东西还是很快,但也没见她狼吞虎咽,她只是非常“高效”地完成咀嚼、品味和吞咽。
一袋香酥鸡吃完,不用说,嘉禾主动拨了小半袋过来。都习惯了。
嘉穗也什么都不用说,美美地继续吃。
倒是嘉禾动作微顿,侧脸看她也得微微抬下巴。莫嘉穗 175cm,在南方女生中算是很突出。小时候莫嘉禾很隐隐不忿过这巨大的差异,还偷偷在临水弄堂外张望,方晓华果然很高,比弄堂围墙还高,就是有点驼背。
可惜她不记得她的爸爸是什么样子,一点子不忿都找不到债主。
莫名飘远的思绪扯回来,嘉禾犹豫片刻,开口问:“你钱还完了没?”
“还没。”嘉穗回答得可干脆,显得她方才的犹豫特别愚蠢。
“……”没还完钱还敢那么大刀阔斧地往外花。
嘉禾听说她打算和朋友开店,已经选好地址付了租金,所以排队时她才说可以给她投资。可莫嘉穗装没听到。
嘉禾也不再迂回,说:“你那个店是打算做什么?需要前期投资,我可以出一部分。”
嘉穗吸溜一大口奶茶,这才扭头看她,忽然笑了两声。
“可别。”她呵呵笑说,“要是莫总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我不靠谱还拖累着姐姐跳泥坑呢。”
“……”
嘉禾还是需要迂回,沉吟了一阵,才道:“你心里其实知道的,妈妈并不是真的想让你还那笔钱……”
“知道也没差。她说了让我还,我也答应了会还,那就要还。”嘉穗说绕口令似的,语气又特别干脆,“她本来也没义务救我姑。”
“但她是想……”
嘉禾话没说完,嘉穗冷笑一声:“我姑也不会想让她救,她们俩见了面都恨不得当场死一个的。”
莫嘉穗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姑姑方晓玉在货车上打盹时突发心脏病,主动脉夹层,手术需要四十万。
方晓华当然拿不出这笔钱,莫嘉穗哭着打电话给莫莉。
莫莉来得很快,来了之后说话却很慢。她看也不看方晓华一眼,只睨着莫嘉穗说:“四十万我可以借你,但你要去复读。”
莫嘉穗答应了,在护士站当场扯纸给她写保证书,那一点印泥被鼻涕眼泪滴上,晕开来特别像血。
方晓玉最终被救了回来,但术后第四年死于突发的心肌梗塞。
而莫嘉穗复读后考得好了那么一点儿,在东城大学报上个小语种专业。大学四年,她有空就打工,拼命还自己亲妈钱。
手术费用,加上术后康养,她一共欠了六十万。
东大校风以自由热烈著称,她却在校园里匆匆穿梭四年,当了个钱串子。最后学业成绩还算不错,作为东大学生,竞赛、实习、社会实践,该有的好像也都有。
但莫嘉禾旁观,总觉得她过得辛苦匆忙,好像没留下多少校园记忆。
晚风吹过,吹得莫嘉禾心里很荒凉。
“我不想说教你……但偶尔,我确实会觉得你的选择不值得。有点,孩子气。”嘉禾斟酌道,“妈妈根本也不想看你那么拼命地打工挣钱。她就是想要你向着她,听她的话——而且我认为她在你学业上的要求没有错。”
“我坚持我自己的道理,就最值得。”嘉穗干脆的语气戛然而止,磕绊了一下,居然有点支吾,声音也变低了,“而且我也不是为了跟她较劲啊,欠债还钱,履行承诺,这有什么错,是她自己非觉得我干什么都是故意跟她唱反调。”
“我对她真没什么意见,她当妈挺拉风的。我也想跟她好好相处,可是……”
可是什么呢?
嘉穗顿了顿,没话可说。
莫嘉穗和莫嘉禾的妈,莫莉,70 年代东城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在东城开西餐厅的时代弄潮儿。虽然后来因为痛失挚爱大受打击而在商场上略显乏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都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莫莉女士生得标致又英气,当年人称商界林青霞。东城第一家百货商场开业的时候,总裁裴德安真请来了林青霞捧场,当时莫莉也受邀剪彩,东城报纸都写疯了,说咱们商界林青霞一点没输真林青霞。
可后来傲视群芳的莫莉女士脸上多了一道疤。据说是和方晓华闹离婚时,争执中意外受伤,在眉毛上,差一点到眼睛。
很多年过去了,莫莉女士的美丽由金钱与意志力共筑,坚不可摧。她完美无瑕的躯体上统共只有两道疤。
一道在肚皮,一道在眉眼。一道来自莫嘉穗,一道来自方晓华。
她们父女俩,确实挺像瘟神。
身体的疤痕是他们在莫莉女士一往无前的人生中下绊子的证据。
嘉穗支吾了一会儿,试图再次干脆起来,没成功,只好干巴巴地开玩笑:“你说……我要做什么,才能让莫总觉得我不是在跟她对着干呢?”
嘉禾刚要开口,她又紧急补充:“上班除外。上学除外。”
“……”
嘉禾忍不住翻白眼了,“那你结个婚吧。上班还能比结婚难受?”
这话配着她那几乎破音的匪夷所思的语气,逗得嘉穗哈哈大笑:“你别说,我还真考虑过跟叶扬扯证拿去给莫总开心开心。”
嘉禾伸手揪她胳膊,“你敢!”
嘉穗理直气壮:“我当然敢。但我也很理性的,放心。”
“我仔细一想,叶扬质素不佳,肯定镇不住莫总。”
“领叶扬回去还不如跟莫总说我出柜了呢,莫总说不定还更能接受。”
嘉禾又很“不好看”地撇嘴了,甚至爆了个粗:“莫嘉穗你的脑回路到底是特么怎么走的你给我说说呢?”
嘉穗笑声跟银铃一样散在风里。
03.全世界安静又吵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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