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岑府等郎女 作者:风禾尽起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2-24分类:小说浏览:5评论:0

岑夫人第四次生下女婴后,我作为等郎女被买进府,和一只大公鸡拜堂成亲。

府中丫鬟都夸我好福气,从卑贱的猎户女一跃成了少夫人。

她们笑着望向岑夫人第五次微微隆起的小腹。

「秋水啊,那就是你未来的夫君。」

「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1

我入府那天,是个难得暖洋洋的冬日。

岑夫人刚生产不久,面色白得好似屋外尚未消融的雪。

我和其他纯阳命格的姑娘们站在一块,等着她最后的选择。

大丫鬟半夏雪亮的目光一一扫过我们。

「都说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来当等郎女?」

等郎女是近年来民间兴起的风俗。

若是哪家迟迟等不到男丁,便先替他娶个媳妇,以此达到招男引丁的目的。

而这媳妇,便是所谓的等郎女。

顾家五代单传,岑夫人进门后便主动替老爷纳了妾。

可说来也怪,明明每日滋补汤好生养着,那姨娘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倒是夫人自己怀了又怀,接连生下四位小姐。

老夫人在佛堂急得团团转,六神无主间竟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笑眯眯告诉她:

「岑家到这代本该绝嗣,若想逆天改命,只能送走之前的小姐,溺死刚出生的女婴,再寻个十二三岁纯阳命格的女娃娃做等郎女,方才有一线生机。」

老夫人骇得脸色惨白。

可思索几息后她又大着胆子问:「这,这便够了吗?」

老神仙但笑不语,挥挥衣袖,化作团雾翩然离去。

再之后四小姐便不幸夭折,先前的三位小姐也都被送去了乡下别庄。

这些秘辛,都是受过我爹恩惠的人牙子崔叔告诉我的。

而我,便是岑府寻来的纯阳命格女娃之一。

2

我们大都是人伢子手里的贱籍,谁都不愿错过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日头正好的堂屋里,很快便有人大着胆子表忠心诉苦衷。

我悄悄抬起头打量。

只见岑夫人出神地望着手边小衣,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说。

直到她倦怠地闭了闭眼,半夏立刻上前,指挥着婆子把先前出声的人全带了下去。

堂屋眨眼就空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究竟想听个什么回答。

我正犹豫间,身后穿着桃粉罗裙的女子施施然上前:

「我愿助夫人诞下麟儿,助岑府传宗接代。」

我认得她,隔壁村秀才的女儿刘春香。

她读书识字,自然也明白等郎女的意思。

岑夫人定定地瞧着她,眼中漆黑如墨,看不出情绪。

春香却备受鼓舞,大着胆子继续毛遂自荐:

「夫人,您收下我吧!我是天生的凤凰命,极贵的命格,保管能替您招来儿子。」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直觉这不是夫人想听的,甚至是厌恶的答案。

凤凰命有什么稀奇?这屋里如今满满当当站着十几个,任人采撷。

而我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明白将心比心的道理。

若我是刚失去四个女儿的岑夫人,此刻会恨不得撕烂春香的嘴。

但春香不知道这些秘辛,被带下去时满脸不可置信:

「我是秀才的女儿,读过书,有学识,比寻常乡野丫头不知强了多少倍,夫人您选我一定不会失望……」

她的声音尖厉急迫,很快被婆子拿破布堵住,只剩下模糊的呜咽。

剩下的人愈发战战兢兢,没一个能入夫人的眼。

半夏小声劝着:「小姐,老太太那边不好交代……」

夫人极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从小衣转到我身上:

「你一直都没开口。说说吧,你又是为了什么?」

我无声握紧衣袖,将头垂得更低,讷讷道:

「回夫人,我是为了那十两银子。」

3

在沦为贱籍前,我叫李二丫。

家住在杏花村村尾,山脚下的那间土屋。

我阿爹是猎户,阿娘是绣女。

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上头有个叫大丫的阿姊,底下有个刚满三月的幼弟富贵。

因为爹娘的本事,我家里的饭菜总能比旁人家多些油水。

而我,既不用像阿姊那样早早帮爹娘做事,他们给弟弟买东西时也会捎带上我那一份。

因为这些,村里同龄的丫头们总是很羡慕我。

听到这里岑夫人笑了声: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若你爹娘真对你那样好,又怎么会为了十两银子把你卖来做等郎女?你可知我这胎生的若不是儿子,你也是要跟着沉塘的。」

我点点头:「知道的,夫人。但十两银子省着些用,足够治好阿娘的病,带着阿姊富贵稳稳当当过个几年了。」

岑夫人品出些不对:「你爹呢?」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死了。」

今年冬天,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压垮了村里不少草屋,也压垮了阿爹的脊骨。

大雪封山,家里的米缸见了底。

他一咬牙,决定冒险上山打猎。

这一去,便再也没能回来。

阿娘哭瞎了眼,后来雪停,连刺绣的活也干不了了。

「家里没了顶梁柱,生计便难以维持。我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既没有阿姊能干,也不如弟弟重要,索性将自己卖了,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

我真心实意给岑夫人磕头:「若是您瞧不上我,收了我做个粗使丫鬟也好。」

哪怕只有几吊钱,也能让家里渡过这道难关了。

明明是数九寒冬,冷汗却浸透我的衣衫,我跪俯在地,心跳如擂鼓。

全家性命皆在这一念之间。

若是岑夫人心软,我家便有一线生机。

幸而,我赌对了。

岑夫人仁慈,允我先回去安顿好,再挑个良辰吉日入府。

我攥着十两银子回了家。

病榻上的阿娘睁着双空茫的眼,阿姊则抱着弟弟泣不成声:

「二丫,苦了你了。」

我无言地握住她们的手,扭头望向白雪皑皑的山林。

前路茫茫未可知。

在这一刻我由衷地期望,岑夫人的下一胎定是儿子。

4

五日后的傍晚,积雪消融。

我坐上一顶桃红色小轿,摇摇晃晃地从角门被抬进岑府。

出乎我意料的是,同行的还有一顶轿子。

对方也发现了我,撩开帘子,露出春香的脸。

她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带着不屑冷嗤:

「夫人的眼光也不过如此,竟看上你这么个粗鄙丫头。等着吧,你斗不过我,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后悔。」

喜轿相交片刻,在后院分道而行。

半夏后来愤愤地告诉我。

原来春香那天被带下去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找到府里的莫姨娘,劝说她也招了自己做等郎女。

左右老夫人抱孙心切,便半推半就地允了。

可那天直到和大公鸡拜堂成亲,我都想不明白,春香为何要主动跳进这个火坑。

他爹是十里八乡头一个的秀才,怎么就到了卖女儿的地步?

第二日一早,我被摆弄着换好衣服,先去见了岑老爷和夫人。

夫人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

只说我若真帮她生下儿子,便去官府替我脱籍,做府里真正的少夫人。

倒是老爷看了我几眼,低呼造孽,匆匆用过早饭便去了军营。

夫人接着带我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莫姨娘和春香也在。

老夫人还未醒,我们便生生在院子里站了小半个时辰才被迎进去。

我跟在夫人身后低眉敛目,心说原来大户人家的媳妇也不好当,多的是法子叫人磋磨。

化雪的天,朔风吹拂,我只觉浑身都冒着寒气。

老夫人视夫人和姨娘如无物,倒拉着我和春香的手喜笑颜开。

最后更是拍拍我的屁股,让人拿了只银钗给我:

「你是个有福气的,定能为我招来孙子。」

我在春香针扎似的目光里讪讪笑着,对这种莫名的示好感到不安。

好在老夫人的偏爱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和春香入府的第二个月。

莫姨娘院里传来消息,她有孕了。

5

这些年夫人一个接一个地怀,莫姨娘有喜还真是头一遭。

老夫人特意请了名医相看,都说左脉滑大,定是男胎。

府里的下人背地里悄悄讨论:「那二少夫人莫不真是个凤凰命?」

老夫人欢喜得紧,流水般的好东西往莫姨娘院子里送。老爷嘴上不说,这些天眼角眉梢也都是喜意。

好几次我在小花园里遇见春香,她浑身首饰叮当作响,得意扬扬地撞我的肩膀:

「二丫,早说你比不过我。等着吧,岑府长子一出生,正室的位置迟早要换人来做。」

我没说什么,只温和地纠正:「你该唤我秋水。」

入府后夫人便替我改了名字,替我开蒙,亲自将我带在身边教养着。

我知道,有时她会将我当成大小姐淑容,对我多有纵容。

府中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老夫人耳里。

她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和春香一起送来一碗汤药。

黑乎乎的,闻一下嘴巴都泛苦味。

春香拿帕子捂着嘴笑:「这可是姨娘压箱底的促胎方子,夫人可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那嬷嬷膀大腰圆,立在门前,亲眼见夫人一滴不剩地喝了才满意离开。

「老夫人说了,正房永远是正房,夫人还需多努力。」

人都是贪心的。先前明明只求有个孙子能传宗接代便好。如今真要有了,又在意起嫡庶之分来。

半夏气得直扯帕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不是小姐你下嫁,岑府如今什么光景都尚未可知!」

夫人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对着日光瞧我新抄的《千字文》。

「不错,字有些长进。」

半夏是随夫人从小长到大的,急得直跺脚:

「难不成您要任由偏院那俩骑到我们头上不成?!」

「要我说,若是她们真得了个带把的,不如就抱到咱院里养……」

「住口!」

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不解地望着半夏:「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说这种话?!」

半夏噌地跪下,红着眼眶拉夫人的衣摆:

「小姐,您得早为自己打算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夫人动怒。

无论半夏如何劝说求饶,夫人还是打发她做了半月的粗使丫鬟。

半夏走后,夫人问我:「你可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我垂眸轻轻道:「不曾。夫人,您将心比心,知道骨肉分离的苦,便也不想让莫姨娘有那一遭。」

夫人眼中染上些许笑意:「倒真是个聪明伶俐的。」

「那我问你,若莫姨娘真生了长子,你怕不怕?」

我摇摇头,问出心里的疑问:

「怕是不怕的。可我总觉得奇怪,莫姨娘多年未孕不假,可谁又能真笃定她这胎就是儿子呢……」

更何况——

若老夫人真在意嫡庶有别,夫人的母家和姨娘的母家孰轻孰重,很容易取舍。

夫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5

转眼就入了夏,莫姨娘的月份大了,行事越发刁蛮跋扈。

府里消暑的冰块以养胎为由被她要去一多半,剩下的又多半去了老夫人那里。

夫人生四小姐时落下了病根,忌热忌冷。

半夏从外院回来后性子沉稳许多,默默给夫人扇风。

我瞧着夫人日渐消瘦的身子却忍不住了,偷偷去了管事处想要些冰块回来。

春香却也在,正颐指气使地让小厮将冰块都送给莫姨娘。

她对上我的视线,轻蔑一笑:「秋水姐姐也来了啊?可惜这冰块是老祖宗特意批给我家姨娘的,辛苦你白跑一趟了。」

周遭的婆子小厮都没搭腔,是默认的意思。

我凑上前,在春香耳边低语:「你把府里银钱偷偷给家里的事,我都知道。」

「春香,我不想闹得太难看。各退一步,我们都有活路,不好吗?」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我,愤愤咒骂: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贪图享受还装什么清高?我呸!」

最后,我如愿带了半桶冰回院里。

春香怕我将事情捅出去,从此对我忌惮许多。

有时被老夫人派出去一起做事祈福,竟也会笑着与我攀谈。

她眼睛亮晶晶的,拉着我的衣袖恳求:

「好秋水,你行行好,别把这事告诉别人。我阿爹阿兄读书赶考都需要银钱,我总得帮扶一些。」

见我不说话,她又握住我的手:

「这样,等姨娘日后做了主母,我定不会为难你和夫人,可好?」

我笑了笑,终于开口:「我要是想说早说出去了,你不必这么紧张。」

眨眼便到了莫姨娘生产的日子。

女人凄厉的号叫,一盆盆猩红的血水,触目惊心。

我默默揪紧手帕,也撑住春香摇摇欲坠的身体。

后半程莫姨娘血虚脱力,老夫人急得用珍藏的百年人参为她续命。

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终于听见婴儿嘹亮的哭啼。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可等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老夫人颤巍巍上前一撩襁褓,当场便晕了过去。

仍是个姑娘。

春香的主母梦,碎了。

老夫人断定一切都是春香的责任,将她打了二十大板,不日就要和五小姐一同沉塘。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我去探望了她。

春香鲜血淋漓地趴在稻草堆里,短短几日就从岑府的功臣变成罪人。

我看着她,好像看见不久后我的未来。

她气若游丝,见我来了,还在嘲讽:

「你来干什么?落井下石吗?好歹我爽了一把,不憋屈。」

「我现在才明白,没有孩子便是最好的结局。秋水啊,你最好祈祷夫人永远不会有孕。否则我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

她癫狂地笑着,眼里泪光闪闪,塞给我一包皱巴巴的药粉。

我脚步一顿,默默放下手中药膏,仓皇离开。

7

莫姨娘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在老夫人门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还是没能改变她的决定。

五小姐被放在木盆里,木盆系在春香腰上,春香身后还连着块巨石。

十几个家丁轻飘飘地一推。

咕噜噜几声,水面冒出几串气泡,小孩和女人就都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片连绵的波荡,飘了很远,很远。

春香口中待她极好的父亲兄长,得知消息后什么都没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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