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剑影
作者:西西弗
最忠心的暗卫对我有非分之想 美人攻忠犬受
强强、重生、主攻、剧情、暗恋、受宠攻、美人攻、忠犬暗卫受、武侠
简介:
雁惊寒自负天资过人、武功高强,却不想登上楼主之位没几年,就惨遭至亲之人背叛。
一朝沦为废人,武林中人人喊打,众叛亲离之际,却有一个不起眼的暗卫拼死也要护他周全,走到末路还非要以死相殉。
一睁眼,好似大梦一场,雁惊寒竟又重回过去,彼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揽月楼之主,彼时一切都还未发生。
雁惊寒翻云覆雨、步步为营,誓要让前世仇人付出代价,当然对那忠诚的暗卫十一也要予以重任。
为引出幕后布局之人,雁惊寒带着十一亲入江湖探查,许多前世未曾注意之事渐渐浮出水面,毁人内力的毒药、新任武林盟主、神秘诡异的碧水宫......一切好像都与二十三年前的魔尊关系匪浅,江湖波诡云谲,雁惊寒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还有,这个忠心耿耿、沉默寡言的暗卫,到底为什么会留着他少时用过的手帕?中了药后又为什么要一直唤他?!!
表面武功高强霸道狠辣内里娇矜挑剔美人攻(雁惊寒)×表面武功高强沉稳呆板内里大胆体贴忠犬受(十一)
1、美强文,主要是为了写自己喜欢的梗
2、攻武力值MAX,但前期由于剧情设定会有病弱情节
3、受又爱又忠犬,对他来说攻就是一切
4、本人不接受写作指导,不喜欢请直接退出,不需要向我说明原因
# 正文
第1章 前世绝路
这是一座密林,一轮下弦月挂在空中,被云影遮挡只依稀透出几缕光线,影影绰绰,像择人欲噬的巨口。林中一片暗沉,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偶尔惊飞几只鸟雀,然而连鸟雀也是无声的,彷似怕惊动了什么,不敢叫出来。
树下有人影在奔驰,这人穿着黑色短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背上驮着一个人,似乎受了重伤,一身蓝色衣袍上的血迹即便在这暗夜中也令人心惊,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只靠藤蔓被固定在黑衣人身上。这黑衣人背着他,跑动的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脚上使了轻功在树影中穿梭,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喘息声都压至微不可闻,显然是在躲避什么人。
不知跑了多久,来到一处断崖。黑衣人停下步伐,细细打量了周遭一圈,突然紧了紧身上的藤蔓,从身上摸出一柄短匕,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这短匕显然坚硬非常,黑衣人借着它插入崖壁中几番借力,几个起落后身子猛然往侧边一跃,再往后一翻,落在一片平地上,原来这崖壁中竟藏着一个山洞。
这黑衣人身手矫捷,本该平稳地落入洞中,然而他这一次似乎动作过猛,牵扯到了什么,竟在半途中窒了一窒。黑衣人当机立断,猛然带着身后人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调转姿势险险滚入地上,又用五指抓入地面稳住身体,竟是怕落地时压到背上的人。
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似是痛得狠了,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似乎动了动,这才猝然惊醒,连忙睁开眼睛小心把人扶起来,靠着山壁坐着,自己则跪在那人身前,恭敬道:“请主上恕罪。”
蓝衣人并不说话,只静静倚着山壁,似是在出神。没有了树木遮挡,月光勉强照进来,却见他长着一张夺目的容颜,令人见之难忘,一双眼睛却冷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他不说话,黑衣人却也不动,仍然垂着头跪在那里。
良久,蓝衣人终于把视线定在跪着的人身上,淡淡扫视了对方一圈,似乎是在打量探究。只见他一身血迹,形容狼狈,连手脚也好似无法使力,俨然是一个废人,却自有一股属于上位者的迫人锋芒,令人不敢直视。稍顷,他气势稍收,这才淡声道:“你是谁?”
黑衣人仍然恭敬地垂着头,听了问话忙从衣服内侧掏出一块令牌,双手呈上:“回主上,属下暗卫十一。”
蓝衣人往前伸手,似要接过那块令牌,然而他手腕松松垂着,五指张了几下似乎勉力想要拿起那令牌却又无能为力,最终只能无奈叹息道:“怎么办?我拿不起来。”他此时的神态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配上那张姿容绝美的脸,竟平白惹人怜惜。
黑衣人听了这话,果然抬起头来下意识看向对方的双手,脸上是难掩的震痛和懊悔。下一秒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又猛然低下头去,只小心将手往前递了递,又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照明,确保对方能看得清楚,一开口还是那句话:“请主上恕罪。”
雁惊寒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落到这个地步,竟还有人替他痛?抑或是看他可怜?他在心中发笑,早从青年只身一人将他从地牢中救出,他心中便笃定这大概又是他那好弟弟使得一出拙劣戏码,期望有人舍身相救,自己感动不已便将心法秘诀悉数相告。可惜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眼盲心瞎的傻子,只不过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陪人演演戏总好过在地牢中受苦。
然而对方眼中的痛色却不似作伪,暗卫令牌乃楼主亲手赐下,雁惊寒怎会辨不出来?再加上自己早在第一眼就觉对方眼熟,十一?暗堂中的暗卫并无姓名,皆以序号对应,若有人身亡则下一人顶上序号,以令牌为证。前二十乃是暗卫中能力最强者,皆为楼主贴身暗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全,然而自己中毒被伏的那一天,这些人又在哪里呢?
雁惊寒心下百般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眼前的令牌推回去淡淡道:“我已不是楼主了,何来暗卫?”
眼前人听了这话,往回收的手一顿,随即低声道:“主上永远是主上。”
雁惊寒不置可否,见眼前人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便开口道:“把伤势处理一下。”
“是,属下遵命。”青年话落起身,抬头小心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这才轻声走去洞口那边拿出伤药开始处理伤势。
雁惊寒看着对方解开衣服,腹部、手臂、背上的伤口接连露出来,有好几处都深可见骨。早在青年背上的时候他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对方却一声不吭,恍若未觉,若是演戏则未免太真了些。他抬眼观察对方的表情,只见青年神色隐忍,下颌紧咬着,上药的手却毫不迟疑,三两下便将自己包扎好了。
随即似乎才想起什么,他站起身,往自己这边紧走几步,跪下道:“主上可要用药?”
雁惊寒除了手脚经脉处以外,真正严重的都是内伤。雁惊鸿虽然对他时有折磨,但很注意留着他一条命,或许是见他已无内力护体,沦为废人,因此下手时倒颇有分寸,外伤反而不重,想及此他淡声道:“不必。”
十一却似乎有些犹疑,按理来说,主上有令,作为暗卫便只要遵照执行即可,他却又开口道:“请主上恕罪,属下粗通医理,能否允许属下为主上把脉?”
雁惊寒听了这话,略微抬眼看他,脉搏乃是习武之人命脉,这暗卫嘴上说着恕罪做的却都是大逆不道之事,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内功皆废,还在意什么脉搏,便递出手去。
十一直觉自己被这目光刺得如芒在背,他何尝不知道雁惊寒对他的不信任,然而他别无他法。看到对方松口,他在心里长出一口气,连忙上前捧过那只手,一只手隔着外袍虚虚托着手腕处,另一只手则轻轻掀开两层衣袖,伸出三指隔着内衫搭在脉搏上。
雁惊寒见他这样,在阴暗中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经脉具断,内功尽失!十一直觉有一根长针顺着他的天灵盖刺入,扎得他浑身刺痛,几欲癫狂,本来怀抱着的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也彻底破碎,他心中刹时涌起无尽恨意,恨不能将雁惊鸿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雁惊寒眼看着他小心翼翼托起自己的手,连把脉都隔着内衫,神情可谓温顺恭敬,然而下一瞬却突然涌出无尽的杀意。他心下一惊,等定眼看去,却见对方很快就收敛气息,又恢复成恭敬跪着的模样,垂着头问道:“主上可冷?属下去捡些柴火来?”
经脉不通之人气血不畅,加上没有内功护体,雁惊寒确实觉得有些冷,然而他没有错过暗卫说话时的颤抖,只命令道:“抬头。”
十一闻声抬头,雁惊寒见他眼眶泛红,双眼圆睁着尤刺出无尽恨意,像择人欲噬的猛兽,面容都几乎扭曲起来,却在直面自己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敛了神情,又恭敬道:“请主上恕罪。”
这句话他今晚已经说了几次,好像自己是个动不动喜欢罚人的主子,雁惊寒看着他,双眼不辩神色,终于开口问道:“为何救我?”
对面的人听了这句问话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抬起眼道:“主上曾于属下有救命之恩。”声音是明显的坚定决然。
救命之恩?雁惊寒不由得在脑中回想,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什么样的救命之恩,值得对方这样替自己恨一个人?
雁惊寒没有细问,他大概能猜得到,所谓的救命之恩对自己而言,很可能只是一件顺手为之的小事,对方却心心念念,想着报恩。
他不由得有些唏嘘,血肉至亲恨不能将他啖肉饮血,一个毫不起眼的暗卫却来雪中送炭,不顾生命危险将他从地牢中劫出,只为一报自己想都想不起来的所谓救命之恩?有意思,反正这副身躯也没几天好活了,他自己识人不明甘愿认栽,但能在死前给他那个好弟弟添添堵也没什么不好。
雁惊寒抬眼看向身前人,突然说道:“我饿了。”
他这话题起得突然,十一显然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他便低头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请主上稍待。”说着便将夜明珠轻轻放下,起身往洞口走去。
走到洞边,十一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回头看向雁惊寒,只见对方正合目靠在石壁上,夜明珠光线柔和,照在他脸上竟显出一种异样的安宁来,他好像丝毫不担心追兵来袭,也不担心十一会否丢下他独自逃走。十一知道,他的主上不可能警惕心低到如此地步,他是真的不担心,想到此处,十一心中一紧,目中满是悲色。
等人走了,雁惊寒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洞口,捡起那颗夜明珠在手中把玩,神色晦暗不明。
在这样危急的关头让十一去找食物显然是不明智的,回雁山中估计全是雁惊鸿步下的杀手,正一刻不停搜捕他的下落,然而......
雁惊寒盯着手中的夜明珠,颇为无聊地在心中默数时辰。
大概一盏茶左右的时间,雁惊寒感觉到有人落在洞口,那人身上还有血腥味隐隐传来,应是十一,他虽然内力已失,但常年习武练成的身体反应还在,雁惊寒不用睁眼便已猜到来人身份。
十一从洞口走进来,步伐轻微,中途步子停了停,雁惊寒猜他应该是放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接着对方越发放轻了动作呼吸,朝自己这方走来,雁惊寒心下一惊,随即又放松下来,等着看他动作。
他心下猜疑,等了好一会儿,却只感觉到十一停在自己身前,半晌未动,等到雁惊寒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他心中一动,突然想到这人该不会以为自己睡着了,在等他醒来吧?念及此处,雁惊寒倏然睁开眼睛。
那夜明珠仍然被他握在手中,他睁开眼,便刚好看见十一一双眼睛正静静看着他,然而还不等他反应,十一已经低下头来紧跟着道:“主上。”
雁惊寒微微皱眉,他无法忽略那种被人一瞬不瞬紧盯着的感觉,然而他扫了一眼,十一与他仍然保持着主仆之间该有的距离,不多不少,夜明珠在手上转了半圈,雁惊寒淡淡道:“嗯?”
十一便从怀中掏出几个用帕子裹着的野果,呈上来有些犹疑地道:“属下不敢走得太远,只采到这几枚果子,请主上将就些。”
雁惊寒低头扫过那几枚野果,果皮已经泛上一层橙红色,应该不会太酸,这显然已经是十一在短时间内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他抬手接过,未发一言。
十一见他肯吃,心中不觉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往洞边走去,雁惊寒见他先是拿藤蔓遮了遮洞口,稍作掩饰,接着抱起自己带回来的干柴,在洞中仔细衡量,挑选位置。
少倾,他找到一个离洞口较远,又不妨碍通风的位置,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接着又将剩余的藤蔓铺在旁边,勉强做成一个坐垫。雁惊寒看他动作,只稍一转念便想明白了,火光容易引来追兵,但自己内力全失,气血不通,这山中夜晚寒凉,若不点火取暖只怕不好过。
雁惊寒边吃果子,边默默看他动作,果然,待火升起后,十一便走过来请他过去,等他应允了,便转过身去半跪在他身前。雁惊寒自然不喜欢这种不能自理的感觉,但雁惊鸿抓了他后的第一要务便是防他逃跑,因此他脚上比之手上伤得更重,几乎无法使力,更别说靠自己走过去了。
想到这里,雁惊寒颇为自嘲地提了提嘴角,接着便像来时那样伏在十一背上,他能感觉到对方随着自己动作明显一僵,接着又很快放松下来,快速而轻柔地驼起自己,三两步走过去,将自己放在那个聊胜于无的坐垫上。
一靠近火光,雁惊寒自己也觉得全身回暖,舒服很多,他本也不是个苛待下属的人,想了想,便打算将自己手中还剩下的两个果子分给十一。
然而他还未有所动作,却见十一已经退去一边,自觉在风口坐下,从怀中又掏出几枚果子来,雁惊寒定睛看去,那果子跟自己的显然出自一个爹妈,却个小又青,他眼见着十一面不改色吃下去,莫名替他牙疼。
但他也不多说,见对方有东西吃,便自己将剩下两个果子吃完了。
半夜山风鹤戾,雁惊寒靠着火堆坐着,却仍觉身体里一阵阵刺冷,没了内力压制,他身上余毒发作,寒痛难忍,之前在地牢中便是这样一日一日熬过来的。
十一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雁惊寒感觉到他在自己身前跪下,有些担忧地问道:“主上?”
雁惊寒掀开眼皮看他一眼,仍然不声不响。
十一见他如此,心下越发焦急,然而雁惊寒尚未发话,他便不能有所动作,只好绷着身子跪在原地,像锁在笼中的困兽,少倾,他像是实在无法忍耐,咬着牙告了一声罪,便膝行过去抬手抓住对方手腕。
雁惊寒心下一怒,然而他尚在痛中,神志已近昏聩,身体反应自然比不上平时,待他才要有所动作,一阵舒缓又温和的内力已经一缕缕输入他体内,这内力进了他的身体里,就好比进了筛子的沙子,留不下什么,但却很好地压制了体内毒素,另他好过很多。
只是想要维持此种效果,输送内力之人只能一刻不断,雁惊寒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十一,却见对方头垂得更低了,口中依然说着告罪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偏偏雁惊寒能感觉到他这告罪竟还是真心的,他是真觉得冒犯了自己。
雁惊寒索性收回眼神,随他折腾。
第二日醒来,十一已经坐回原处,雁惊寒只稍稍动了动,他便立马察觉,跪下轻声问道:“主上可感觉好些?”
他脸色明显比昨晚更差,果然,以自己如今这状况还能睡得着,只怕十一传了一夜内力,雁惊寒心下暗道,表面只不动声色,淡淡道:“嗯。”对他这浪费内力的举动不置可否。
......
第二天第三天,十一仍带着他在回雁山中徘徊,雁惊寒全程随他安排,不问也不发表意见。十一显然对山中颇为熟悉,然而他熟雁惊鸿也不会陌生,因此几次三番想要突围都未能成功。对此种情况,雁惊寒心中早有预料,雁惊鸿不抓他誓不罢休,此刻的回雁山中只怕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若是十一一人尚有希望脱身,想带上他这个废人,只是痴人说梦。
第四天,他们已碰上第五波追兵。雁惊寒坐在地上,眼见着十一干脆利落处理伤势,他身上新伤叠旧伤,还要一刻不停带他奔逃,伤口还没好便已在下一次打斗中开裂,涂伤药也不过是聊甚于无罢了。雁惊寒知道十一已尽力避开关键部位,但无论他如何挣扎,终有一日会到避不开的境地,且那日已近在眼前。
十一上完药,回身见雁惊寒靠坐在树边正望向他,便走过去跪下道:“主上?”
雁惊寒垂下眼,依然淡淡的:“嗯?”
十一时常读不懂他的眼神,他懊悔于自己武艺不高不能带主上脱困,又懊悔于自己不够心思灵敏,猜不到主上心思,便只能专注于自己能做的,他问出这几天以来都在重复的问题:“主上可饿?”
雁惊寒看他一眼,顺着他话音点头:“嗯。”
其实雁惊寒不怎么饿,对敌的不是他,受伤的也不是他,应该觉得饿的是十一,但雁惊寒知道,只要自己不说饿,十一便不会走开去找东西吃。
十一见他点头,便站起身来细细观察了一圈,再次确认此地暂时安全,接着又跪下告了一声罪,将雁惊寒横抱起来,换了一个更为隐蔽的位置。起初十一会先请示后再背他,但后来情况所限,有好几次被人发现时根本没有时间请示,十一只能抱起他便跑,雁惊寒便渐渐默认了这种较为省事的方式。
这里是一个山坳的背面,十一将他放下,又扯来草叶稍微遮了遮,便半跪着道:“主上稍待,属下去去就回。”
依照往日的情形,此时雁惊寒应当会“嗯”一声或点点头权做应答,但十一等了一会儿,却听他突然叫道:“十一。”
“属下在。”十一下意识应道,接着又不由得微微抬眼,只见雁惊寒眼神不知落在何处,并没有看他。
十一不敢多看,很快又垂下眼来,雁惊寒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最终只轻声道:“去吧。”
十一心下犹疑,又抬头确认了一番雁惊寒身体状况,这才起身离去。
雁惊寒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竟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七天,天色有些阴沉,他们终于还是被雁惊鸿困住了,这几乎是早已定好的结局,雁惊寒心下并无太大波动。
他靠坐在一块大石上,旁边是深不可见的悬崖,前方是正拼力厮杀的十一,他们已到末路。
雁惊寒扫了一眼对面的雁惊鸿,只见对方眼中满是杀意怨憎,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疲惫来,抬起手轻声唤道:“十一。”
周围到处都是风声,打斗声,他这声唤本来并不明显,但十一却很快抽身到他身前,他全身无一处完好,血流了满身,身形已经有些立不稳了,眼中满是被逼到绝境的狠戾,眼球通红,隐现癫狂之色,面对他时却仍然是恭顺的:“主上?”
他不会说什么誓死效忠的话语,但雁惊寒知道,他的眼神,他身上的伤已经说明一切。
雁惊寒看着他几乎被血浸染的黑衣,心中并不是毫无动容,他这一生,被至亲之人背叛残害,一朝跌入谷底沦为废人,不可谓不失败,但临了还有一人拼死相护,总算还有些慰藉。
雁惊鸿早已在十一停手时,便已让身前死士待命,他自觉自己是胜券在握的猎人,满是兴味地欣赏着雁惊寒垂死挣扎的样子,嘴上不紧不慢道:“大哥,你逃不掉的。”
雁惊寒对他这话并无反应,十一听了却猛然转头看向他,那眼神刺得雁惊鸿心头不由得一紧,下一瞬却又松开来,内心暗道待会儿定要将这暗卫千刀万剐。
雁惊寒暗暗衡量了一番自己距崖边以及雁惊鸿那方的距离,放在地上的手试探着使了使力,他这动作细微,十一在这种境地下竟还能察觉到,大约是以为他靠得不舒服,便伸出手来试探着扶他:“主上可是坐得不舒服?”
旁边还有一群人磨刀霍霍想要杀他们,他自己身上也几乎没一处完好,竟还有心思顾及自己坐得舒不舒服,想到此处,雁惊寒在此等生死存亡之时也罕见地生出一丝好笑来。
经过短短几天相处,雁惊寒自问对十一已有些了解,他武功高强,思虑周全,大部分情况下是隐忍沉稳的,只在必要时候展露出他作为一把刀的狠戾果决。即便是雁惊寒也不得不说,十一是一个难得的好暗卫,他和自己一样,或许早在一开始便已猜到今日结局,他只是仍要拼死一试,雁惊寒能猜到他的心思,若侥幸脱身算是赚了,若没有,他也做好了和主上共存亡的准备。
但雁惊寒这颗早已寒凉如铁的心,觉得没有必要临死了还拉个暗卫殉葬。
于是,他又像是在山洞时那般抬了抬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扶我坐起来一些。”十一便顺从地半抱着他挪了挪,帮他调整到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雁惊寒到这时才颇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他的面容,可惜十一脸上沾了不少血污,他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边雁惊鸿见他们俩竟对自己视若无睹,眼里杀意更盛,正打算命手下人动手,却听雁惊寒突然开口道:“你不是想要揽月心法后两重吗?我可以给你。”
他这话说得不咸不淡的,仿佛只是给个包子给杯茶,梦寐以求的东西眼看就要到手,雁惊鸿一时竟不敢相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就连十一听了这话,也下意识抬眼朝雁惊寒看去,神色略微意外,但他向来是主上说什么便做什么,因此很快便收敛神情,又恢复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像尊看家护院的石像。
雁惊鸿很快反应过来,厉声问道:“条件是什么?”
雁惊寒语气仍然轻飘飘的:“我给你心法,你放他走。”他抬抬下颌示意十一。
不料他这话音刚落,雁惊鸿还没反应,十一已经焦急道:“主上!”雁惊寒被他这声喊得偏头躲了躲,他从不知道十一说话声音还能这么大。
喊完这一声,只见他倏然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抖着身子磕头道:“属下不走,请主上收回成命。”生死一线他也没抖过。
雁惊寒并不理他,十一便自顾自接着磕,声音都是嘶哑的。
雁惊鸿冷眼旁观,眼里浮现出些嘲弄来,他好整以暇道:“大哥,你已是瓮中之鳖,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若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雁惊寒冷冷一笑,眼睛转向崖边,雁惊鸿心下一惊,就听他不慌不忙道:“若我跳下去呢?”说这话时雁惊寒语调未变,甚至脸上还带出一点笑意,似在与人闲聊一般,但雁惊鸿知道他是认真的。
“你......”雁惊鸿心下一紧,欲要迈步上前,却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不敢擅动。
雁惊寒算准了他,正打算再说,却感觉身上一紧,是十一。他本来跪着伏在地上,如今却半跪起身,一只手牢牢握住他手臂,另一只手虚虚拦在他身前。雁惊寒只好转回头看他,却见十一一双眼睛睁大了死死看着自己,里面盛满了震惊、无措、痛苦、悔恨种种情绪,撑得他眼球都像要裂开,只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只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喊出一声“主上”,膝盖又急急往前挪了几步,将雁惊寒牢牢护在身前。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的主上正处在一个危险的位置,不由分说便要将雁惊寒往自己这边挪。
雁惊寒却避开了,见他还要来拉,只好冷然道:“十一!”
随着这句话音,十一伸出的手就这样定在半空中,他怔怔看着雁惊寒,只喃喃道:“主上,不要,主上......”这一声声像啼血的祈求,听得人揪心。
雁惊寒却不为所动,十一喊了两句,似乎终于醒悟过来,又重重磕头道:“属下誓死追随主上。”这便是不肯听雁惊寒安排,非要陪他死了。
雁惊寒不由动气,心想好死不如赖活着,雁惊鸿的目标是他,十一说到底只是一个暗卫,他有一身好武功,离了这里隐姓埋名总能想法子活下去,天大地大,他偏要上赶着找死,莫非暗堂对他的驯养竟如此有效?
想到这里,雁惊寒抬手揪过十一衣领,命令道:“抬头。”十一依着他动作直起身来,雁惊寒二话不说,一只手伸进十一外衫里掏了掏,将那块暗卫令牌掏了出来,又特意在十一眼前停了停,不容置疑道:“十一,你看清楚,从此刻开始你便不再是我手下暗卫。”说着就甩手将令牌丢下了崖。
“主上!”十一下意识想抬手去接,却到底不敢违抗雁惊寒,只怔怔看着那令牌消失不见。
雁惊寒收回手,声音仍是淡淡的,却又多了一股无法忽略的强硬:“既如此,你便和我再无关系,更无需为护主拼命,你走吧。”
接着转头又朝雁惊鸿道:“放他走,一个时辰后我便将心法给你。”一个时辰,凭十一的武功,又少了自己这个累赘,雁惊寒相信他能逃走。
雁惊鸿与他对视数秒,似是在犹豫权衡,最终还是示意手下放出讯号,绿色的焰火冲天而起,雁惊寒知道回雁山中已放出生路,雁惊鸿费尽心机,到底舍不得放过任何有可能从他手中得到心法的机会。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只偏偏,一向听话的十一却仍旧垂头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哟。”雁惊鸿见了,不由冷嘲道:“还真是一条忠心护主的好狗,大哥,他似乎不愿意走呢,哈哈哈哈哈......”
雁惊寒听了他这笑声,只觉自己本来看破红尘,潇洒赴死,却硬生生要被十一气活了,他只得又开口道:“十一,你......”
只是这话音刚开口便被打断了,只见十一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既然属下已不是......已不是主上暗卫,那是否可不尊主上命令?”
雁惊寒被他这大逆不道的话惊得一窒,随即便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在自己手上,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十一的眼泪。
雁惊寒抬头,只见十一仍然是笑着的,那目中却隐隐有些癫狂,他似乎把“以下犯上”这几个字也随着那令牌一起丢掉了,竟不由分说靠过来拥住雁惊寒道:“主上......十一陪你。”那眼泪便又落在雁惊寒脖颈上。
雁惊寒静默几秒,终是低低道:“嗯。”
下一秒,在雁惊鸿目眦欲裂的追喊中,两人双双跌下悬崖。
在下落那一秒,雁惊寒感觉到十一在空中运力翻身,像第一晚落入山洞时那般,将自己护在身上。
只可惜这悬崖深不见底,两人注定没有生路。
作者有话说:
求支持
第2章 一朝重生
雁惊寒感觉自己在下坠、下坠,不停下坠,他心里本有所准备,然而这下坠的过程却仿佛永无止境,弄得他颇为不耐,心想死也不让人死得利索点。于是他奋力睁开双眼,入目是有些眼熟的金丝暗纹床幔。雁惊寒的身体感知仍然停留在坠崖那一刻,耳边是呼呼作响的凌厉风声,寒冷刺骨,像要把人的肉一层层剔下来,然而一转眼,他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被什么东西猛力托了一把,咋然浮出水面,眼前又是风平浪静。
饶是雁惊寒也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有些云里雾里,恍然以为自己是死前走马灯。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印入眼帘的景象令他瞳孔微张,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寝殿。脑海里终于涌起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雁惊寒一个激灵,心内巨震,全身热血仿佛都往头顶冲去,他额角抽痛,眼前蓦然闪过一个画面,下意识便轻呼出声:“十一。”
下一刻,房间里静谧无声的气流被某种东西打破,一个黑衣身影落在离床边五步左右的位置,跪着应道:“属下在。”
这一声刻板沉稳,却好似黄钟大吕,敲定了他心中惊疑不定的猜测。雁惊寒坐起身来,定睛朝十一看去,他依旧是那一身黑衣,只是干净规整,没有一丝血迹。本以为走到绝路,不想上天手掌一番,竟给他推翻重来的机会,雁惊寒百感交集,念头转过,却又觉出一股畅快来,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眼中露出几分狠意,这一世,他定不会重蹈覆辙。
十一本在暗处守卫,听到雁惊寒唤他便出来领命,却不想主上只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即使不抬头他也能感觉到对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不自觉生出一点紧张来,感受到雁惊寒那方猝然闪现的杀机,心下更是犹疑不定,只好越发凝神细听。
过了一会儿,雁惊寒勉强平复下心绪,见十一还一动不动跪在那里,下意识就想起身去扶他。
然而他刚有动作,额角的那阵刺痛突然又去而复返,且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雁惊寒眼前发虚,步伐不稳,猝然跌坐回床边,一只手撑住额角,一只手紧紧扣住床沿。
十一察觉到他气息不稳,顾不得许多,抬起头来惊呼道:“主上?”膝盖一抬就想要上前,却又猛然意识到什么,只好生生顿在原地。
依照规矩,若无必要,除非主上准许,暗卫不得近身,五步之处,是他能离雁惊寒最近的距离。
雁惊寒心下惊疑,他刚才起身之时,便隐隐感觉到自己这副身子虚软无力,然而重生之事实在匪夷所思,神鬼难测,他心神不定,一时也顾不上细究。此时他忍着头疼,沉息往自己体内探查,便发觉自己竟然经脉窒涩,内功不畅,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
雁惊寒细细回想,他从小天赋卓绝,武功精进,自上任楼主后,更是未遇敌手,除开前世身死前阴沟里翻船,他竟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练功出过岔子。
雁惊寒心思百转,倒也不急,死而复生之事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想一想若是其他地方出点意外倒也正常。
他兀自沉思,却不知跪在下首的十一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冲上去替他把脉,好看个究竟。然而前世乃是生死绝境,特殊情况,此时的他到底不敢僭越。依照规矩,主上未语,暗卫不言,他刚才问了一句,雁惊寒既无示意,他便该静静候着,然而他实在受不住这煎熬,以头磕地道:“主上,可要属下再去请叶堂主过来?”
雁惊寒熬过那一阵反复的头疼,听了他的问话,那个“再”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终于有些回过味来,毕竟前世他需要用到药堂堂主的机会着实太少,他不动声色,想了想问道:“我醒来前发生何事?”
十一听了,心下越发不安,但仍旧快速而又平稳答道:“回主上,主上本在后山闭关,不知因何出了岔子,被副楼主发现,醒来之前刚请叶堂主诊治过。”
听到这里,雁惊寒心如明镜,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时间推算,那大概是距他前世身死两年前,雁惊寒当时武功正练到紧要关头,闭关突破揽月心法第八重,却不知为何,内力突然暴走失衡,险些走火入魔。他在石室中闭关,其他人等本不得擅入,何况他练至紧要关头,切忌惊扰,雁惊鸿却正巧在那时进来,发现不对。
现在想来,雁惊鸿那时出现的时机已透出诡异,然而他声称是看到自己到了规定时辰仍未出关,心下担忧才不顾规矩擅闯。那时雁惊寒对自己这个弟弟极为信任,更是怜他先天体弱,武功低微,给予他在揽月楼等同于自己的地位,因此他硬闯石室也无人敢强拦。
想起自己当时浑然未觉,只以为对方关心则乱,雁惊寒心内冷笑,暗道自己愚不可及,心下恨意翻涌,眼里浮起层层杀意,看来他的好弟弟早在两年前或者更久以前就想要他死呢!
至于这个叶堂主......前世自己乃是因为中毒以至最后关头内力全失。然而以雁惊寒的武功境界,对身体经脉的感知把控早已异于常人,想要让他中毒已是难事,更何况还要做到悄无声息,不知不觉,那毒必然诡异莫测。现在想来,自己闭关时突然功力失衡可能也与此毒有关。但揽月心法本就不同寻常,越到后头更越是诡谲难测,加上自己当时经过调息很快又恢复如常,雁惊寒只以为是自己练功冒进,并未深究。
当时叶卜也是如此推测,此人平时沉默寡言,性格阴晴不定,只醉心医理毒学,雁惊寒一时不能判断他究竟是真未看出,还是有意遮掩。
雁惊寒心绪起伏,思虑万千,说得一句话便要走神良久,十一一开始担忧焦急,这会儿见他似乎气息平稳下来,稍稍放心,知道雁惊寒是在想事情,便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静等他吩咐,至于那无法忽视的杀机,十一想,不管是谁杀了便是。
雁惊寒第二次回神,发现十一仍然一丝不苟跪在那里,这让他不由得又想起坠崖前的情形,那大概是十一唯一一次抗令不遵,雁惊寒心里罕见地升起一点无奈心酸来,抬了抬手温声道:“起来吧。”
“是。”十一一板一眼地答道,依言站起身来,他脑子里有点懵,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他刚刚竟从主上的话语中听出一点温情来?
雁惊寒叫他起来,却又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了,从反应来看,十一很明显不是重生来的,也就是说前世以命相护的记忆只有自己有,雁惊寒感念他誓死效忠,有心想待他不同,一时又无从下手。
不若免了他暗卫身份,给他自由?虽说一入影堂,终生不出,此事说起来于规矩不合,但他好歹是楼主,破下例也不是不可。想到这里,眼前又闪过十一在崖前抗命不尊,拼死相随的场景,雁惊寒心下又有些拿不定,但他念头一转,突然又想到十一曾言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
若是因为救命之恩......雁惊寒根本想不起来这个救命之恩是什么,因此也不敢确定两年前的自己到底救没救,若是此事还未发生,那十一可还会一如前世?
雁惊寒悚然而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重生而来,严格来说已不是当时的自己,未来的一切他也势必要改,或许十一也不会是当时的十一。
他垂目良久,最终淡淡道:“退下吧。”
“是。”十一低头应声,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雁惊寒抬眼扫过眼前空旷的寝殿,眼中一片清明凛然。
第二日一早,雁惊寒晨起运功完毕,果然如前世一般,内伤有渐渐复原之兆,仿佛昨天的变故,当真只是他闭关时一时走岔,并无大碍,但他已知此乃表象,只待日后给他致命一击。
吃过早饭,雁惊寒有心想去药堂看看,试试叶卜,却有侍女通报,副楼主求见。
雁惊寒听了,心下只想杀人了事,却也知道如今揽月楼情况不明,加上自己身中异毒,最好还是隐而不发的好。
何况前世时揽月楼向来以行事诡秘,却又武功高强闻名,得的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名声。虽然也干些杀人勾当,但雁惊寒本身并非嗜杀之人,行事也向来很有分寸,他无意与中原武林为敌,中原武林看样子也无意招惹他,两方便颇为默契地维持着一个互不干涉的局面。直到身死前不久,那些武林正道突然咬死他雁惊寒为祸武林,竟一举南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自己更是在大战中猝然毒发,内力尽失,事后雁惊鸿却安安稳稳做了楼主,其中关窍,还有待细查。
他这边尚未回话,那边雁惊鸿已经走进来问道:“大哥,身体可好些了?”雁惊鸿长得比他更肖母,面容多了几分柔和艳丽,加上他先天不足,身材不如一般男子那样强壮,乍一看有时会让人产生雌雄难辨之感。此时他面带微笑走过来,一派柔和温雅,雁惊寒脑海中闪过的确是他站在崖边,得意狠戾的表情。
雁惊寒看向身旁侍女,见她果然已经见怪不怪。自他上任楼主,稳定局面后,自觉上下臣服便一心寻求武功突破,说起来楼内大部分事务都是交给雁惊鸿料理,在这揽月楼中出入自由,只是他为数众多的特权之一。
细细想来,他这个楼主在众人心中或许早已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摆设了,心下念头转过,他口中只淡淡应道:“嗯。”
雁惊鸿对他这反应早习以为常,令侍女退下,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斟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斟上,这才不紧不慢道:“昨天真是吓死我了,大哥为何会突然如此?”
雁惊寒拿着茶盖在碗边掠了掠,却并不喝,随着雁惊鸿话音落定,他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对方,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调:“兴许是我太急了。”
雁惊鸿一直留心他反应,那一眼扫来,莫名令他脊背生寒,然而转瞬即逝,又好似只是自己的错觉。他自问自己谨慎小心,并未露馅,只以为雁惊寒乃是对他昨日擅闯石室不满,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抬手告罪道:“大哥勿怪,揽月心法本就一重比一重凶险,能突破第八重者本就寥寥无几,我昨日在外面苦候,眼见大哥久久未出,心下焦急便忘了禁忌,是我莽撞了。”
雁惊寒看着他惺惺作态,心下冷笑,表面上却只揣摩着自己该有的反应,抬手虚扶了一把,淡淡道:“无妨。”
他这反应果然合乎雁惊鸿心中猜想,只见他抬起头来,语调很快带上一丝惯常的撒娇之意,笑着叹气道:“大哥不知,我昨日也算得惩了,进石室之前你的一个暗卫阻拦,我与他起了冲突,还当胸挨了对方一掌,今日还隐隐作痛,幸亏当时昭影及时赶到。”
雁惊寒心下厌烦,本不欲再与他多说,此时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张口问道:“哦,是谁?”
“听昭影说他叫十一,这会儿估计正在刑堂受罚呢。”雁惊鸿不以为意,他在这揽月楼中,地位与楼主齐平,暗卫对他动手等同于以下犯上,虽事出有因却也应当受罚,何况他最恨别人对他以武相对。
听到“十一”二字,雁惊寒心中惊怒已起,他本以为碍于地位,无人阻拦雁惊鸿,现在看来,十一也和前世一样守规矩得很。依稀想起前世似乎雁惊鸿也提过一嘴,但当时的自己自然只关心他伤势,不会将一个暗卫放在心上,呵,茶杯在手中崩裂,雁惊寒面上丝毫不显,只将这话题轻轻带过,仿佛只是顺嘴一问。
雁惊鸿转而又说起些别的,期间还向他汇报一些闭关时的事务,雁惊寒心下留意,表面只做出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跟他虚与委蛇了好一会,才把人打发走。
雁惊寒站在窗边,看着雁惊鸿走远,他的身后一步之处跟着一个黑衣身影。这黑衣与十一身上所穿乃是一样制式,只细微处略有不同,以彰显身份,此人正是昭影——他的暗堂首领,也是他亲封的左护法。依照规定,暗堂首领本该随侍楼主身侧,是他最为信任之人,然而雁惊寒见他武功高强,办事稳妥,便安排他亲自负责雁惊鸿安危,却不知何时这两人已经如此亲近了。
一阵风拂过,吹得窗外的树叶发出簌簌声响,有叶子飘下来,落在雁惊寒手边。犹记得他刚闭关时正是树叶青绿的时候,而今却已经泛黄了。正所谓人间忽晚,山河已秋,时移事易、物是人非本是常事,可笑他竟忘了。
身后传来咔嚓碎响,是已经裂开的茶杯终于撑不住原型,碎落一地。
雁惊寒并不回头,只唤来侍女,将东西收拾了,低头摩挲着手上细微裂口,静默沉思。
那侍女不敢惊扰,只越发放轻了动作,心下却兀自惊奇,往常副楼主来了,主上心情都会变好,今日却不知为何,反而越发冷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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