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情随遇而安
作者:鹤舞弄清影
文案
特种兵攻,医生受,虐受,误会,破镜重圆,追妻火葬场。
第01章
贺安才做完一台主动脉夹层破裂手术,广播里通知他去3号手术间,是临时安排的紧急手术,那边在做术前准备工作,主任亲自主刀,他做其中的血管吻合,轮到他上台中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按了按有些抽疼的胃,坐在长廊的椅子上调出患者病例和检查报告翻看,巡回护士从手术间出来,看起来有些焦急。
“小陈,怎么了?”
“患者发生紧急出血,刚刚联系输血科,说备血不够,都匀给您刚才那台主动脉夹层的手术了。”
“差多少?”
“至少还需要5个单位,输血科那边已经联系血站了,但即便走紧急流程,时间上恐怕也得两个小时左右,我先出去和家属沟通一下。”
巡回护士匆匆离开,贺安看着病例上和检查结果蹙了蹙眉,3号手术间的患者是个枪伤,按规定要走相关上报流程,但他草草扫过iPad,并没有看到类似的文件,于是跟在后面也出了手术室。
门口的等候区有几个人,正围着刚刚出来的巡回护士。
“血多久能送到?”
“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不能协调一下?”
“已经申请了紧急流程,但为以防万一,你们如果有附近的朋友是Rh阴性B型血,联络一下尽快过来献血。”
“我走特殊渠道申请了一下,血站那边一个半小时能把血送到,这样来得及吗?”
贺安正在问询台和护士说上报流程的问题,猛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和刻在骨血里似的,他放在台面上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身体有片刻僵硬,脑袋却已经转过了身后。
是隋聿,真的是他。
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盘靓条顺,挺拔如苍松翠柏,眉眼也出众,连声音都比别人好听,浑厚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个半小时还是有点紧张,在此之前至少得找一个人献400ml。”
“这么紧的时间我们上哪去找人,你们医院都不提前备血吗?就不怕来不及出人命?”
“小六,少说两句。”
隋聿出声喝止那位抱怨的青年,但此时脸上的表情也相当凝重。这次事出紧急,军区医院能做这个手术的医生进修未归,上面长官出面联络了这家医院的院长,即便一路绿灯,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偏偏里面这货还不省心,又整个要输血的幺蛾子出来,这会儿让他去哪里找人?
“我是Rh阴性B型血,可以抽我的。”
贺安声音微哑,音色略冷,但吐字清晰,他这句话一出,隋聿也猛的僵在原地,但反应很快地转身,两个人四目相对。
一别五年,过去种种犹如大梦初醒。
隋聿先是惊,再有点恍然,最后变成冷漠,眼底还夹杂了些厌恶的情绪,贺安看得很清楚,他脸色变了变,心底一颤,针扎似的疼,连带着胃也抽了几下,差点忍不住佝偻弯腰。
“贺医生?可你两个月前……”
“救人要紧,到我上台还有一些时间,赶得及,你和主任说一声,我先去采血室。”
贺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安排,说罢便往采血室走,这一层都是手术室,采血室要往上爬两层楼,楼上还有住院病房,电梯任何时候都是人满为患,他身上没带员工卡,直接走楼梯上,没敢等隋聿的回应,甚至没再看他的脸,害怕又看见那种嫌恶的眼神。
上到楼梯转角,后面传来爬楼的脚步声,贺安低头看见隋聿,那人几步跨上来。
“你一会儿要上手术?”
“嗯,给你们送来的战友做血管吻合。”
“战友?”
隋聿冷笑,眼底寒光掠过。
“那不是战友,是敌人,他知道我战友的下落。”
贺安愣怔,旋即敛眉垂眼。
“我们会尽力。”
“不用你给他献血!”
贺安上台阶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隋聿,五年不见,他黑了些,皮肤淬炼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比之前更坚毅,年轻人原有的青涩感和莽撞感磨砺得一丝不剩,特种部队就是不一样,进去便能脱胎换骨,刚刚听见人群里有人叫他队长,看来还升了官。
未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而他早就烂进了泥里。
“怎么?嫌我脏?反正那人也不干净,将就一下吧。”
隋聿脸色倏然一变,不见此前的冷静沉着,他怒目盯着贺安,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
“贺安!”
两层楼梯也没多少台阶,贺安不知道回应什么更合适,装作无所谓地推开门去往采血室,隋聿看着他的背影,那一身墨绿色的手术衣将他的身姿趁得格外修长,腰间显得有点空,贺安的腰很细,柔软又敏感,五年前他摸过抱过亲过捏过也啃过。
但讽刺的是,除了他,还有别人。
他们相识是源于一场狗血的英雄救美,顺其自然地留下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便生了情,抱着滚上了一张床,那时候他还相信忠贞不渝,信奉天荒地老。
五年前,他从警校毕业,分配到市公安局扫黄组就职。贺安比他大两岁,是个学霸,上学早,跳了级,他毕业那年他已经读完了博士,并进入附属医院成了住院医。
贺安医院的工作很忙,尤其是住院医,收治病人、记录病程、下医嘱,跟着导师观摩手术,做课题研究,整天脚不沾地,有时候一周都见不到人影。
而他扫黄组的工作相对清闲,每天对着电脑写各种总结消磨时光,剩下的时间都放在贺安的身上,饭点送饭,下雨送伞,雪天接人,把他当成自己生活的重心。
可贺安却是个中央空调,他侍美行凶而不自知,招惹了一堆莺莺燕燕,男的女的都往上贴,趁机揩油吃豆腐,为此,他们争吵过很多回,每次都不欢而散,也都是他先扛不住低头认错,两个人抱着滚一次床单,好像那些隔阂便能一笔勾销。
积怨不解,越织越深。
五年前某一天,他在警队值班,接到群众举报,称有人在辖区内的酒店卖*淫*嫖*娼,值班的五个人一起出了警,路上还开着玩笑说来活了,那确实是他正式入职以来第一次出警,兴奋、激动又有点飘飘然,好像终于等到了为人民伸张正义的那一天。
然而,刷卡进门后,他却在一堆凌乱的被褥里看到了贺安那张意乱情迷的脸。
第02章
隋聿亲自给贺安戴上了手铐。
卖*淫*嫖*娼不构成刑事犯罪,贺安被行政拘留15天,他又亲自将他送去了拘留所。
期间,他从两个人共同居住的小家搬出来,在部队招人的申请表上填写了信息,完成体检、政审等一系列手续,贺安被放出来的那一天,他和一车新兵蛋子随招兵教官上了南下的火车,给他发完一条分手的短信便将手机卡抽出来扔掉了。
贺安去部队找过他,寄了信,打了许多电话,他没见、没看、没接,杜绝了解与他的一切信息,憋着满腔孤愤不要命地训练,当年便被特种大队预备队从新兵连挑走了。
特种部队的训练很枯燥,体能训练居多,也有情报、武器、射击、格斗等等,休息睡觉都是争分夺秒,队员几乎与外界呈失联状态。
去年他开始以队长的身份带队出任务,跟着大队长述职回过B市一趟,又不自觉想起贺安,偷偷去了他工作的附属医院,那时才知道他早已经辞职了。
如今在X市猝然相遇,他没有半点准备。
贺安进了采血室,护士已经接到了通知,他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还是短袖的手术衣,直接坐在椅子上伸出胳膊让护士摆弄,另一只手还在滑iPad,患者的信息他还需要再熟悉几遍。
护士消毒的时候,隋聿走了进来,贺安抬了一下眼,又低头去翻图片,针刺入时他微微皱了下眉,针尖没有挨到血管,护士在皮下调整角度,一退一进,换了几次方向,好歹看见了回血。
“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有不舒服的症状及时说。”
“谢谢。”
贺安再次低头,尽量心无旁骛地看iPad里面的数据,在脑海中推敲演练一会儿上台后的手术步骤和可能出现的风险。
隋聿双手环胸靠着门框,贺安低着头,他才稍微肆意地将目光放在那人的头顶出神,但细小的声响都让他如惊弓之鸟,生怕被发现自己在看人。
中途,血流速度放缓,护士给贺安手里放了个软球,他将iPad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捏了捏眉心,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心慌头晕,身上还有点冷,于是靠向椅背深呼吸。
“贺医生,还好吗?”
“没事,麻烦一会儿帮我拿瓶葡萄糖。”
隋聿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他蹙了蹙眉,放下双臂走进来。
“抽完血不影响你做手术吧?”
贺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仁盈盈晃动,眼睫微颤,他微微勾起唇角。
“放心,我有职业操守。”
抽完了血,护士拔了针,提醒贺安多按会儿针孔,他手有些麻,使不上力气,干脆将胳膊对折,拿起手边放着的葡萄糖灌进嘴里,甜腻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开,他有点反胃,抿着嘴来回吞咽。
隋聿递了瓶矿泉水过来,瓶盖拧掉了,贺安摸了摸,是常温的,他的胃应该可以忍受,于是扬起脖子喝了几口,那股恶心劲儿总算压下去了。
他赶时间回手术室,举着折起的胳膊起身,腿有点软,还是觉得眩晕,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撑了撑椅子扶手,然后若无其事往外走。
两层楼走上去他又有点心慌,掌心里都是汗,脸色也泛起了苍白色,好在隋聿并没有心思看他,轻松躲过,他开门进了手术室。
换衣服、刷手、穿手术衣,上台,时间卡得刚刚好。
患者那一枪伤了心肺,部位比较凶险,子弹冲击之下撕裂了几处血管,贺安的血管吻合术做的相当漂亮,即便资深的主任医生,技术很过关,但速度却不一定比他快。
所有的缝合结束,主任对他投来赞赏的目光,贺安松了口气,那股心慌恶心感又攀附而上,他打了个寒战,踉跄着后退两步,腿软得有些站不稳。
“小贺,还好吗?”
“没事。”
“明知道要上台还敢跑去抽血,还有你那个身体……”
“下次不会了,主任,这个患者术后管床交给我负责吧。”
“有渊源?你看见他手上的手铐了吗?别平白给自己惹事。”
“我和他没渊源,是和外面等他的人有些关系,您放心,我不会给咱们医院惹麻烦。”
贺安又喝了瓶葡萄糖,咽了几片药,换下手术衣出来和隋聿一行人简单说明手术情况。
“病人需要在ICU观察24小时,如无意外,再送病房。”
“人醒没?”
“麻醉唤醒了一下,又昏睡了。”
“我需要去ICU察看现场,确保万无一失。”
“那你跟我来,我安排护士给你换无菌服。”
隋聿看了贺安一眼,未置可否,但还是默默跟在了他身后。
安顿好隋聿后,贺安手脚冰凉,身体有些撑不住,他先回了办公室,脱白大褂时左手臂有点僵痛,尤其伸直时和碰到时更明显,挽起袖子才发现半条胳膊皮下布满了青紫的淤血,看来是针孔没压好。
已经过了饭点,抽了那么多血他反而感觉不到饿,但揉了揉抽痛的胃,他还是给自己点了份儿红枣粥,仰靠在沙发里等,一闭上眼睛竟然就睡着了。
敲门声响起时,他整个人有些迷茫,不太能分清自己身在何处,浑身和灌了铅似的,坠着沉甸甸的酸意,有点起不来,敲门声仍旧不歇,他慢吞吞站起来挪到门边开了门。
是跟着隋聿一起的其中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
“聿哥说谢谢贺医生仗义相助,让我看着给您买点好吃的补一补。”
“有劳了,谢谢。”
贺安才将保温袋放茶几上,又有人来敲门,是他定的红枣粥送到了,两个袋子都解开,隋聿的人送来的食物确实补,鸡汤、鱼肉、鸭血什么的,应有尽有,但他肯定只是敷衍地交代了一下,若是他亲自定的话,断然不会点血制品,他不爱吃。
餐盒里的食物荤腥味重,才开了盖便争先恐后往鼻子里灌,贺安闻得一阵恶心,盖子都来不及合上便起了身,他办公室没有卫生间,只能捂着嘴巴往外跑,搜肠刮肚吐了一阵,除了水和在手术室的更衣室里吞下的几片胃药外,没吐出什么,恶心劲儿却久久不能平息。
他关在厕所隔间里干呕了好一阵子,出了一身汗,眼睛发黑,伴随着尖锐的耳鸣,硬抠着门板才没让自己跪倒在地。
第03章
贺安撑着回了办公室,先蜷缩在沙发上窝了半晌,缓过那阵心慌耳鸣后,他爬起来找了药服下,还硬逼着自己喝了半碗粥。今天两台大手术都由他负责,术后24小时最容易出危险,尤其是在漫漫长夜,他得积攒体力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晚上临睡前,贺安去重症监护室转了一圈,隋聿和他的人还守在休息区,走了一半,留了两个。
“他做了这么大的手术,即便醒了也逃不出去,你们还是回去休息一下,等送回病房再监视也不迟。”
干呕伤嗓子,贺安的声音有点哑,不用细听也能察觉得出其中的虚弱无力,隋聿的心思都在里面的人和自己被绑走的兄弟身上,根本无心关注一个只留给他糟糕痛苦回忆的人。
两个人站在昏暗的灯光,阴影毫不费力地遮掩了贺安差到极点的脸色。
“你只需要负责治病救人,其余的事不用插手。”
“抱歉,是我僭越了。”
隋聿目送贺安离开,走廊昏暗安静,不知怎么的,那个背影格外单薄,看起来萧索极了,看得人心里一阵酸涩。
贺安睡到凌晨五点多,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重症监护室那边打来的,隋聿送来的那个人生命体征出现了波动,他搓了搓脸急匆匆跑过去,给了一轮药才将情况稳定下来。
走过无菌区换衣服时,贺安觉得身上一阵阵哆嗦,尤其是后脖颈那一块,脱掉无菌衣后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发觉温度有点高,于是问护士要了支体温计,量下来是38,他思来想去方才记起睡觉前忘了关办公室的窗户,已经立了秋,昼夜温差拉大,以他容易着凉的体质,白天还抽了血,确实是大意了。
隋聿看见贺安出来立马迎上去问情况。
“已经稳定住了,今天上午再观察一下,没问题的话下午可以送病房。”
“辛苦。”
很公事公办的官方话,没有营养,也不走心,贺安嗯了一声,错身准备离开,突然的眩晕袭来,他没站稳,晃了晃,手无处着力,想着可能要在隋聿面前摔个狗吃屎也太狼狈了,但并没有摔倒,而是被他带了带扶住了。
“贺安?怎么了?”
“绊了一下,没站稳。”
他发着烧,脸上的绯红恰到好处的填补了失血的苍白,体温灼热,按理说轻微的触碰便能被发现,但隋聿很快便松了手,像是触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皱着眉,手还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没有发现异常。
贺安晕晕乎乎,到底还是从他细微的动作里察觉到了嫌弃,心如针扎,浑身浮起冰凉的汗。
“走路小心点。”
“谢谢。”
温度不算很高,贺安没吃退烧药,一杯一杯灌热水喝,好在这一天没有安排手术,也不用出门诊,他在办公室看病历,写报告,一趟一趟跑厕所放水,体温降下来些。
中午他去重症监护室看了看情况,隋聿送来的人伤重,但身体底子好,过了最凶险的阶段,各项体征都趋于稳定,他交代了护士下午可以将人送回病房。
科里腾出一间单人间,窗户封死,床头柜什么的也搬空了,几个护士也是从军区医院临时借调过来的。
贺安领了一枚临时工作牌,核对身份后才能被放行,气氛莫名变得紧张。
隋聿没替班休息,就坐在病房里等着人醒,眉宇间压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像伺机而动的猎鹰,五年前柔软青涩的气场不复存在。
贺安竟有点怵。
他立在床边看护理记录和实时数据,俯身检查刀口,一掀被子,床上的人倏然睁眼,眼底掠过凶残的杀意,即便还躺着不能动,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A,你吓他一个试试。”
隋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平淡淡的,也不高,但贺安看见床上的人莫名瑟缩了一下,就像是动物世界里遇到比自己天生强大的天敌时想临阵脱逃的感觉。
这个人很害怕隋聿。
贺安揭开纱布,消毒、挤压伤口放脓血、换药,那人咬着牙没吭声,汗却流了不少,不管敌人还是友人,是个硬骨头,对医生来说是好事,毕竟这一行干习惯以后病人的嚎哭和呻吟除了能让人生出兔死狐悲的情绪外,久而久之便只剩下了厌倦和烦躁。
有隋聿盯着,所有的一切进展顺利,贺安完成工作,没理由再待着。
离开时他看隋聿,那人目光沉沉,气势灼人,明显敛着怒火,他不清楚他们之间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想开口提一句注意分寸,但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和资格,默默退出了病房。
晚上他回公寓洗了个澡,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又回到医院,隋聿那边需要随叫随到,还是住在办公室方便些。
但那张沙发不够身体舒展的长度,只能委委屈屈地窝起来,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睡一觉醒来浑身都觉得酸痛,平时将就一下不觉得,睡个整觉便都是弊端。
尤其赶上他这几天胃不太舒服,睡到半夜疼得辗转,盖在身上的被子滑到地上也没力气捞,出一身汗,毛孔大开,更容易着凉,退了的烧又发起来,第二天一睁眼,灼热的呼吸一喷,浸在骨头里的酸疼感直直逼出了他的眼泪。
贺安爬起来给自己量了体温,眼睛模糊得看不清体温计上的读数,只好先放在一边去卫生间洗漱,冰凉的水往脸上一泼,脑门清明了些,旋即便开始打冷战,屋漏偏逢连阴雨,腿肚子还转了筋。
他扶着墙走出卫生间,被路过的医生碰见,将他送回办公室。
“39.4,贺医生,要不我帮你和主任请个假?”
“不用,一会儿得去查房,帮我下个医嘱。”
同事帮他开了一剂退烧,交代了护士过来给他注射,又体贴地送来一份南瓜粥,贺安搅着吃了几口便觉得胃里顶得慌,推开饭盒不敢再吃,窝起来攥拳给自己按揉。
到了早查房的时间,他套上白大褂去大办公室集合,走得四平八稳,路过还微笑着与人打招呼,若不是那张病态的脸实在没办法用头套遮,没人能看出来他之前独自煎熬忍痛的痕迹。
这是人在职场的必修课,光鲜的皮一剥,才会发现下面血肉淋漓。
第04章
隋聿心里烦躁极了。
老A的嘴比蚌壳还硬,作为人民子弟兵又不能私下给他用刑,还得好医好药伺候着,下面的兄弟窝不住火,昨天一个没看住,照脸给他砸了一拳,那货开始嗷嗷叫着喊头晕,说自己是被虐待的俘虏,Z国不讲人*权。
去他*妈的!
贺安敏锐地察觉到病房里暗潮汹涌,他没同意那人要做头部核磁共振的要求,冷着脸给出明确的诊断。
“我觉得你可以要求再把左脸也砸一拳,这样对称,比之前尖嘴猴腮的鬼样子好看多了。”
“我要求换医生。”
“可以,不过你要搞清楚,我们医院只有我有这个能力给你做这个手术,而且术后的用药和调养比手术更重要,你愿意用自己的命给其他医生上课,我们求之不得。”
“威胁我?”
“不,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贺安戴着口罩,声音有些沙哑和闷,他长得好看,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眸光含水,眼波流转间便能扫出一片风情万种。
没人不喜欢美人。
“你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可能是你的不幸。”
他带好手套,俯身为他刀口换药,手法相当重,纱布与药和脓血粘在一起,贺安因为头晕,眼睛有些花,没怎么看清楚,是生生撕下来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像刽子手。
那人却疼得笑出了声。
“猎鹰,这个医生很有趣,你可一定把他看好了。”
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模式似乎很敏感,这人尽管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却敏锐地察觉到只要隋聿守在病房,贺安一出现,气氛就不同寻常,他笃定他们是旧识,非恩即怨。
隋聿眼睛微眯,周身气场瞬间压到了冰点,连贺安都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半晌,他冷笑出声。
“放马过来,我一定让来人有去无回。”
贺安从病房出来去了趟护士站,调整了下医嘱,因为管床的病例特殊,他最近的工作分出去大部分,只余几个术后的重症,挨着转了一圈才回到办公室。
体温没有彻底退,身上出了不少汗,他脱下白大褂躺进沙发里,没过多久胃里又突然翻搅着疼起来,先前温干的衣服又变得冰凉潮湿,粘着皮肤带出一连串鸡皮疙瘩,只好爬起来找药吃。
才拧开瓶盖,门口传来敲门声,他将药片含在嘴里,到处找水,只找到空杯子,索性干咽下去,一边收拾药瓶,一边说了请进。
隋聿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逆着光,腰板挺直,身姿飒爽,是别人口中说的上交给国家的优秀小哥哥形象。
贺安苍白憔悴的脸色猝然撞入眼帘,他的心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眉头瞬间蹙起。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熬夜熬的。”
贺安面不改色地撒谎,声音却很虚,他没力气起身,仍旧坐在沙发里,微微仰着头,额间的碎发被汗浸成了湿漉漉。
“哦,那你注意休息。”
隋聿想问是不是那天抽血给身体造成了负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部队每年组织义务献血,他手底下的人上午抽完下午还能负重跑十公里,贺安身体素质虽然没那么强,但当年也是他们校篮球队的主力,这么问显得侮辱人。
“找我有事?”
“再次提醒你一下,你只管治好老A的伤,别的废话少说,也别当出头鸟。”
“给你添麻烦了?”
“对。”
“那很抱歉。”
“不用嘴上道歉,最主要的是行动上遵守。”
“嗯,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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