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无我
作者:吕不伪
文案一:
燕渺从来没想过她会有这样一个徒弟。
严谨守礼,刻苦勤勉,虽然以倒数第二的成绩入了门,但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辛姮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摊上这么个师父。
轻浮散漫,还没什么本事,连天庭的一个小侍女都打不过,除了容貌以外一无是处。
这也就罢了,可这师父对她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还能如何?凑合过吧。”
文案二:
“我于你而言,是枷锁。”
“但若是我心甘情愿要这枷锁呢?”
“可我更想让你自由。”
燕渺从来没想过,她的徒弟,是她此生逃不开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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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倒霉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昏暗的监牢里,她听见有人这样问她。可她抬起眼,却只瞧见了女子模糊的影子。这些日子下来她早已筋疲力竭,眼前是一片血污,手脚还都被绑在这架子上,动弹不得。
“你是谁?”她问。她根本看不清女子面容,又如何辨认出她呢?
可下一刻,女子冰凉的手却覆上了她的面庞,为她擦着她脸上的血污。“唉,你终究是把我忘了,”那人听起来,似有些失落,可她声音阴森森的,在这监牢里却只让人觉得胆寒,“你放心,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全部、完整地、想起来……”
话音落下,那人便捧着她的脸,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这个吻似真似幻,她已经辨别不出来了。可她还是拼了命地挣扎,只可惜她如今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任人摆布。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来。她重重地咬了下去,把那人的嘴唇咬破,渗出了血来。
“记起我了?”那人却是笑着问她。
一百年前。
辛姮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刻。
她现在一身的泥污,立在这精致典雅的遇仙阁里,肩膀上还挂着一个毛茸茸的九节狼正在不停地嗅着她,而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今日是苍潭派三十年一收徒的大日子。苍潭仙派每三十年开门收徒一次,每次也只收二十个弟子。而且,这二十个弟子也都要在闯过重重关卡证明了自己有修仙天资后,才有资格站在这遇仙阁中。
听起来很难,但对辛姮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罢了。辛姮也是冲着拜师来的,只是由于某种原因,她并不想太过瞩目。
因此,她本已计划妥当。闯关之时,她其实是最早到那最后一关的。可她却并没有急着破关,而是纵身一跃,便坐在了高处的树枝上,又倚在了树干上,悠哉悠哉地望着蔚蓝天空上的几朵浮云,耳朵却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
“一个,两个……”她听着,数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打了个盹又醒来,却见已经有十八个人闯过去了。“果然,睡了一觉,人还没满。”辛姮想着,眼里有些鄙夷,她终于觉得自己该出手了。
“倒数第一一定很显眼,”她心想,“又让人对我放松警惕,又要让我不那么突出……还是倒数第二合适一些。”
她想着,翻身跳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面前是一只可怖的巨兽,獠牙长得有她一个人那么高,张着血盆大口就向她冲了过来。
可辛姮看着,却只是翻了个白眼。“真是无趣。”她说着,随手拿出了自己的匕首,在那巨兽冲过来之时随口念了个诀,又那匕首狠狠一划……一道红光闪过,那巨兽登时就倒地不起了。
而辛姮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她收了匕首,看向了不远处的苍潭派的大门,便绕过了巨兽的身体走了过去。在她绕过巨兽,巨兽又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它站了起来,准备拦下一个闯关者。
而辛姮却停下了脚步,她隐约看见了前面闯过关的人的模样,一个个都狼狈不堪,一看就是被痛殴过了。辛姮叹了口气,低头看向了脚下的泥土,心里暗暗抱怨着:“一群废物,闯个关还把自己折腾成那样。”
她想着,便蹲了下来,手上抓了泥就往自己身上抹。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是要显得合群一些。于是,她便故意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狼狈的模样。
可在闯关时自得自满的辛姮万万没想到,当她走进了遇仙阁后,一切就不受控制了。而这不受控制,竟是从一句话开始的。
“师妹,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你可有中意的?”遇仙阁里,槿秦长老看了看恭顺地立在地上的弟子们,这样问着坐在一旁的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女子。
女子本来在发呆,听见这问题,她猛然回了神,又忙问槿秦:“师姐,你方才说什么?”
槿秦有些无奈,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小声提醒道:“收徒。你可有中意的?”
立在堂下的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们刚刚才闯过关卡,如今都是灰头土脸的。听见槿秦长老的问话,他们不由得抬起眼来看向了那女子,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只看一眼,他们便知这女子是谁了。辛姮也不例外。
那是苍潭派的长老,燕渺。那月白色的长袍和那任意随性的作态,简直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她看起来也只二三十岁,但已是长老了。
长老这名头在苍潭派里是稀罕物,只有修得长生不老之法的弟子才有资格被称一声长老。苍潭派如今也只有三个人能被称为长老,除了槿秦和燕渺这两个女子外,还有一个名叫戚云的,是两人的师兄,如今正在天庭当差。因此说起来,如今这苍潭山上,只有槿秦和燕渺两位长老。而只有长老,才有资格收徒。
辛姮在来苍潭派之前,便听说过不少她的事迹,当然,大多不是什么好话。她本以为,苍潭派也不会让这个不着调的燕渺长老开门收徒,因此,槿秦的那一句话着实让人意外。
如今立在这里的弟子,只怕没人愿意拜入燕渺门下。
诧异的不仅是这些新弟子,燕渺听了槿秦长老的问话也有些诧异。她愣了一下,又微微侧过身子,拉住了槿秦的手腕,用秘音术悄悄问槿秦道:“师姐,我也要收吗?”
辛姮悄悄观察着燕渺的动作,便知她们在说些不愿让人听到的话了。
“我昨日去禁苑找过师尊了,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槿秦看了燕渺一眼,同样地用秘音术回答着她,“他还特意嘱咐了,让我今日再告诉你,怕你推脱。”
“他就不怕我误人子弟吗?这些人好不容易小有所成来到这里,可别让我给耽误了。”燕渺问。
槿秦垂了眼:“你只需挑一个徒弟便好。若你实在教不成,到时候,这徒儿挂在你名下,人却由我来教。你看可好?”
燕渺却觉得可笑:“那这又何必来这么一出?”
槿秦回答道:“师尊交代说,你是昆吾仙家最后的血脉,坊间关于你的传言从未停过,一直藏着你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你同外边的人接触几次,一些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原来是怕我辱没了昆吾家的赫赫声名啊,你们就不怕我反而坐实了传言?既如此,那我就依你们了。”
燕渺看起来并未在意槿秦的话,她笑着收回了手去,断了这秘音术,又看向了堂下的弟子们。与此同时,堂下的弟子都把头埋了下去,偶有几个挺直腰板直视着她的,也因为闯关而显得狼狈不堪,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师妹,选一个吧。”槿秦催促着。
“师姐莫急。”燕渺说着,轻轻摇了摇腰间的铃铛,便有一团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毛茸茸的,来到了燕渺面前,在她腿边轻轻蹭着。
这是一只九节狼。
“红红,”燕渺揉了揉这九节狼的脑袋,微笑着吩咐着,“你看看,这些人里你喜欢谁?”说着,她轻拍了一下这名叫“红红”的九节狼的背,这团火红的影子便又弹了出去。
槿秦有些诧异:“师妹,你这是……?”
燕渺却只是微笑,她随手拿起手边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又回答着槿秦的话:“我倒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只是偏偏养着这样一个性情刁钻的灵宠。我担心我的徒儿日后和这九节狼合不来,所以让它先去看看,省得日后多事。”
槿秦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摇头,看着那九节狼露出可难以抑制的嫌弃的表情:“让它挑,只怕你再过五百年都收不到一个徒弟……”
可她话音刚落,堂下的弟子们便发出了一声轻呼。座上的两人连忙循声看去,只见那火红的影子抱住了其中一个弟子的小腿,又迅速地向上攀爬着,跃到了那人的肩头。
辛姮就是那个倒霉蛋。那九节狼的确可爱,她只是多看了那九节狼两眼,却没想到那九节狼竟直接冲着她奔了过来。她虽喜欢这九节狼,可她并不想拜入燕渺门下。她本想躲闪,可已来不及了,那九节狼已然攀上了她,落在了她肩头。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就算她挖空了心思让自己显得平平无奇,她也一下子就成了新弟子中最先被记住的那一个……这还真是世事难料。
她并不想被人记住,最好没人关心她、没人在意她。
这情形着实少见,座上两人都有些诧异。槿秦见了这情景不由得笑了,她对燕渺说:“你这灵宠一向只亲近你,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它对旁人这样热情。看来,这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槿秦说着,看向了辛姮。
辛姮如今心里却是万般个不乐意。“福气?”她心里只是冷笑,可在面上依旧恭敬无比。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座上的两人,却见那位燕渺长老正只盯着她看,仿佛移不开眼睛一般。
辛姮见了,心中纳罕,便又连忙低下了头来,做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只盯着我做什么?”她心想。
她正想着,只听槿秦又唤了一声“师妹”,终于唤回了燕渺的神智。“那便是有缘了,”燕渺回过神来,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应着槿秦方才的话,又笑着问辛姮道,“还不知这有缘人芳名呢?”
“师妹,不可如此。”槿秦听了,忙小声呵斥了她一句,似是觉得她这般略显轻佻,不合体统。
一旁却有一个女子翻阅着花名册回答道:“她叫辛姮,是这次的第十九名。”说着,她将那花名册上的名姓一点,那“辛姮”二字便飞到了燕渺面前。
一共才二十个人,她辛姮是第十九名……名次实在是很不出挑。
“辛姮,原来是这两个字。”燕渺把她名字念了一遍,伸手一接,那名字便落入了她掌心里。说着,她又对那女子笑道:“多谢璧玢师妹了。”
那名唤璧玢的女子却没怎么搭理她,看了她一眼,便又装模作样地去翻阅花名册了。燕渺似是习惯了这一切,又转头看向了辛姮,她的徒弟,笑着道:“辛姮,以后你便是我徒儿了。”
辛姮听了,抬起眼来看了看燕渺。“看起来倒是亲和,只是实在非我所愿。”辛姮想着,顿了片刻,又如大梦初醒一般连忙上前两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弟子辛姮,拜见师尊!”
她说着,便要下跪,那九节狼也从她身上跳了下来,到了一边歪着脑袋看着她。燕渺见辛姮要下跪行礼,忙一抬手,用灵力虚扶住了她。
“如今行礼却太早了些,拜师大典还没到呢。”燕渺说着,又走了下来,拿出帕子,为辛姮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污。辛姮愣了一下,本来要躲,却生生地站住了脚步,任由着燕渺帮她擦拭。
满座皆是一惊,谁也想不到这燕渺竟然第一次见自己的徒儿,便做这样亲密的事。更何况拜师大典还没到,这般亲近,实在是不符合常理。看来传言不假,这燕渺确实没有庄重的仙家气派,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燕渺看起来倒没想这么多,她只是专心地拿着帕子。那帕子倒是个法器,刹那间,辛姮身上所有的血污消失殆尽,她本来的面目也显露在众人面前。
“倒是个小美人。”燕渺轻笑。
“多谢师尊。”辛姮低了头,谢了一句。可她出口便觉这话有问题,也不知是在谢燕渺为她拭面,还是在谢那句倍显轻佻的夸赞。
“不客气。”燕渺说着,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丝毫不理会旁人别样的眼光。可她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却又控制不住地把目光锁定在了辛姮身上。
槿秦见燕渺回了座位,刚要接着对新入门的弟子们说话,却忽然瞥见燕渺在一旁只盯着辛姮发愣。这实在是很不成体统,她觉得,就算徒弟好看,也不能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于是,槿秦清了清嗓子,又一抬手,故意让自己的袖子扰乱了燕渺的视线。燕渺被这一打断,果然收了目光,只是她又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剩下的人,便是我的徒弟了,”槿秦说着,用眼神把下面的人扫了一遍,又道,“今日便到这里了,诸位暂且在静心楼住下,待到后日拜师大典,诸位便正式是我苍潭派的弟子了。”
说着,槿秦又提了许多在苍潭山应当守的规矩,又把苍潭山诸峰情形如何都一一说了。辛姮听着槿秦的训话,却是心不在焉。她又抬头看向了坐在高座上的燕渺,她未来的师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她从前对这燕渺的了解则全部来自于那些流传于仙魔各界的传言……她还是要自己观察一下,才好下个定论。
而如今,她第一个定论已有了。那便是,这燕渺长老真的很喜欢发呆。哪怕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让她双眼空洞神游太虚,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散了吧。”槿秦说着。
辛姮听见这声音,便随着众弟子一起行了礼,默默地退出了这遇仙阁。在迈出门的那一瞬间,她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燕渺,只见燕渺还在放空自己,动也不动,仿佛根本没意识到弟子们已四散离去的事实。
辛姮已数不清楚她今日被分神多少次了。这般容易就被分了心,也不知是怎么修成长生不老之身的。
于是,辛姮一边自叹倒霉,一边满是不屑地走出了这遇仙阁。“燕渺,”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神情看似谨小慎微的,可心中却满是轻蔑,“就她?”
等燕渺回了神时,这遇仙阁里已只剩了她和槿秦、璧玢三人了。而槿秦正站在她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晃着。
“师妹,”槿秦有些无奈,但她对这一切似是已习以为常了,“你又走神了。”
燕渺听了,却有些奇怪地问:“我又走神了吗?”
“是啊,又走神了,”槿秦说着,却又忙补了一句,“但你也别太担心,师尊如今闭关修炼,他会想出法子帮你解决问题的。”
燕渺却只是笑,看起来根本不在意自己这时常走神的毛病。“我自从来了这苍潭山,便一直如此,都二十五年了也未见起色,我已认命了,”燕渺说着,站起身来,略施一礼,又道,“师姐,趁我如今还没走神,我得赶紧回去帮我的徒儿准备入门的见面礼了。我就先告退啦?”
说着,她对着槿秦笑了笑,便转过了身,飘然而去了。那九节狼也跟在她身后,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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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几章铺垫比较多会有些慢热,后面就会好一些啦。下一章下周六更,我最近太累了码字速度直线下滑,只能从日更变周更了,大家多担待。
以及,九节狼,就是小熊猫~
第2章 警惕
辛姮正沉默地走在去往静心楼的路上。周围的人对方才的所见所闻议论纷纷,场面很是热闹,但她却只是静静地听着。
“燕渺长老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任性散漫的人,”有人说,“你们听过她上次在天庭的事吗?据说那次天庭设宴,她随苍潭派一同去赴宴,可一进天庭就没影了,要参见天帝之时怎么都找不到人。最后找到她时,她正对着蟠桃树发呆呢。也不知是馋桃子呢?还是馋桃子呢?”说着,这人直笑。
“还是那一次,据说有个仙君见她貌美,便想追求她,赠她了一块玉佩,说凭此物就可不经通报便见到他。这燕渺长老当时什么都没说,便把玉佩收下了,还回赠了一根簪子。可谁曾想,没过几日,那位仙君便发现那玉佩落入了天庭一个小书童的手里,他本以为是燕渺长老无意遗失被这小书童捡到的,可一问才发现,竟是这燕渺长老送出去的。听说那玉佩是个稀罕物,却被这燕渺长老随意送出,那位仙君当时就被气得脸色铁青,之后几年再没去过天庭赴宴了。”
也不知那次在天庭究竟发生了什么,燕渺竟传出了这许多传闻。但辛姮并不是很在意这些有关风月之事的传闻,她更在意的是下面一条。
“还有呢,”又有人说,“人人都说她是昆吾家最后的血脉,年纪轻轻就修成了长生不老之术,得道成仙,前途不可限量。可谁能料到,她竟连天庭里普通的小侍女都打不过。那次在天庭,诸位仙家切磋法术,她一上去就败下阵来了。只败一次也就罢了,她却是连番败北,连天庭最弱的侍女都打不过。惹得那时人人都在问苍潭派,是不是捡了一个假的昆吾氏,怎么除了那张脸以外,一无是处呢?”
几人说着,又是一番笑。他们笑得越来越放肆,一个山头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这是一个公认的没什么本事的师尊。
“对了,十九,十九!”有人突然叫起来,却无人应答。
辛姮正好好地走着,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肩膀。她几乎没有想,下意识地回头便是一个过肩摔,干净利落地把那人摔在了地上。那人顿时痛呼不已:“十九!你怎么这样啊!”
“十九……原来是在叫我吗?”辛姮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一次的排名是十九。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她连忙伏下身,把那人扶了起来,又连连道歉解释,看起来倒是谨小慎微,她说道,“我从前修炼时,家里长辈经常这样试我,习惯了。你没受伤吧?”
她虽然并不怎么看得上这些人,但如今她别有所图,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的。把自己装成那温顺守礼的老实人,无疑是上上之选。
“无妨,”那人笑了笑,却又接着方才的话对她说,“十九,你可要小心着些,你拜到了燕渺长老的门下,说不定还不如自己修炼呢。”
“缘分已定,皆是命数。”辛姮淡淡地回答着,便又扭了头去,自顾自地向前走了。
看似云淡风轻,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命数?她现在也只能用这话来安慰自己了。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她的计划就被这所谓的“命数”打乱了。
黄昏时分,忘尘峰上,燕渺正在自己的藏宝洞里挑挑拣拣,那九节狼就乖乖跟在她身边。她要给辛姮挑选见面礼,如今既收了徒,便要把这事当做一件正经事来做。 她平日里虽有散漫的名声,但她如今是别人的师父了,事关自己徒儿的前程,她还是上了心的。
她这藏宝洞是苍潭派最大的藏宝洞里,里面大部分都是曾经昆吾家的法器。她作为昆吾家如今在世的唯一血脉,这些东西自然也归她所有。
她把那些法器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只是望着那法器出神。九节狼见了,连忙凑了过去,咬住了她的裙角,轻轻扯了扯。
燕渺被这一扯,猛然回了神来。她有些发怔地看向脚边的九节狼,却见那九节狼用尾巴指了指那排列整齐、灵气涌动的法器――她这才记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是了,给我的徒儿挑见面礼。”她自言自语着,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法器上。
“送什么好呢?”燕渺念叨着,把那些法器看了一圈,她很想随着苍潭派的规矩给自己的徒儿挑选一份中意的见面礼,可她却怎么都选不出一个来。她想,送礼就该送对方喜欢的,只可惜她还不是很了解她那刚入门的徒儿,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喜好,这又该如何送礼呢?
唉,守规矩也是一件难事。
燕渺想着,轻轻叹了口气。可她忽然又生出个主意来,不禁扭头看向了脚边的九节狼。她想了想,蹲了下来,揉了揉这九节狼的毛发,毛茸茸的。“红红,”她说,“你把我那徒儿带过来,如何?我想让她自己挑。”
九节狼听见这吩咐,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来,在原地跳了跳,看起来倒是欢欣无比。燕渺见了它如此,不禁一笑,又把这九节狼抱在了怀里,故作哀怨地问着它:“你就这样喜欢她?听见要请她来,竟这般开心?平日里和我在一起时,怎么没见你这般高兴呢?嗯?”
那九节狼听了,忙讨好般地在她身上蹭了蹭。燕渺见了,又笑了笑,轻轻点了下这九节狼的脑袋。“好啦,”她说,“红红,去帮我把人带过来吧。”
说着,她便松开了手。那九节狼抖了抖身上的毛,便一溜烟地出了藏宝洞,转瞬之间便没了影了。
静心楼里,新入门的弟子们刚刚重新梳洗了一番,正热烈地互相攀谈着。也不知是谁先带起的风气,他们都以这次入门的名次来称呼彼此,许是那些数字要比人名好记,但这样听起来总是怪怪的。
辛姮觉得,如此也不错。她并不喜欢这些人直呼她的姓名,她也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自己,倒不如随他们去。她很乐意让自己的姓名消解在这个无谓的数字后。
“十九,你之前师从哪一家呀?”
辛姮正沉默地坐在一边望着晚霞,忽然有人上前找她说话。她一回头,只见还是今日那个被她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的人,这人名叫屈龄,这次排名第二十,两人是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关系。
“我并未师从名门大家,只是家里有长辈向往此道,这才跟着练了一练。”辛姮说着她早就烂熟于心的话。
能拜入苍潭派的多半都是于修仙一事上颇有名望的名门大家的子弟。毕竟普通凡人若是想修仙很难有所成,只有自己钻研出门道又能世代流传下去的家族才容易一些。像昆吾家,便是有名的修仙世家了。
“怪不得,”屈龄说,“我先前从未在长辈那里听说过辛氏一族,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十九,如此看来,你如今能拜入苍潭派,真是实属不易。唉,可惜你运气不好,竟被那燕渺挑中了。”
屈龄的话实在是很多,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辛姮实在是听累了,不由得有些烦躁,刚要站起身来寻个由头离开这吵闹的地方,却一眼瞥见窗外那火红的影子一闪而过。
是那九节狼?
辛姮忽地心中一动,也顾不上屈龄,连忙起身走出了屋门去。“十九,你去哪啊?”屈龄问着。
可辛姮根本没有理会他。屈龄见了,不由得叹了一句:“真是个怪人。”说着,便又去找其他人问东问西去了。
辛姮出了门,循着方才所见那九节狼去往的方向寻着。她刚转了个弯,便有个红色的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她肩头,死死地扒住了她。
“是你啊,”辛姮抓了一把那九节狼的尾巴,“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苍潭山上,她也就看这九节狼顺眼一些。虽然这九节狼坑了她,可她还是被这九节狼可爱的外表迷了眼,见了它就想摸几下。
那九节狼点了点头,又向下一跳落在地上。它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了立在原地不动的辛姮,又扭头看向前方。
“是要我跟你走吗?”辛姮问。
九节狼听了忙点了点头,又向前奔去,但这次它却控制了速度,不再是留下一道模糊不清的红色的影子便消失不见了。辛姮见了,垂眸想了一想,她虽有些疑虑,却仍是跟了上去。
她随着那九节狼的踪迹而去,绕过了几个山头,这才到了一处偏僻的山峰上。这山峰离苍潭山主峰实在是有些距离,和其他的山峰相比也隔了一大截,远远地坐落在一旁,明明是这苍潭山的一部分,但没来由地竟有一种旁观者的感觉。山涧的水声在这里分外清晰,倒是有几分悦耳。
山峰上遍布着竹林,层层叠叠的,整个山峰都是一片翠色,从下面望上去根本瞧不见一丁点的建筑,能看到的只是竹子和山石泥土,仿佛这里还没有人开荒一样。山峰上云雾缭绕,更是让这座山峰看起来幽清神秘,散发着未开化的原始的气息。
“忘尘峰……”辛姮转头看向立在山间小径边的石碑,念了出来。她早听说过这地方,只是未曾想到这地方原来真如传闻中一般,幽静凄清。
她知道这是燕渺居住的地方。
可燕渺见她做什么?也没见槿秦去把她那十九个徒弟都叫走啊?更何况拜师大典在三日后,据她所知,苍潭派也并没有师尊在拜师大典前就把徒弟叫去训话的先例……其中定然不简单。
那九节狼引她来了这里,见她忽然停了脚步,只盯着那忘尘峰的石碑发呆,便着急地过去一口咬住她的裙角,把她往山里拽。辛姮心中虽仍有疑虑,但她见这九节狼这般热情着急,便把心一横:“既来之,则安之。且去瞧瞧。”
想着,她便跟着那九节狼的步伐,沿着山间小径一路向上。这小路不算平坦,曲曲折折的,但对于她这样的修行之人来说并不难走,因此不多时,她便跟着那九节狼走到了它引她去的地方。
这里是这座山峰上难得的空旷之地。说它空旷,但也不尽然,这里到底还是被翠竹包围着的,只是在这竹林里开辟出了一块空地,种了几棵其他的树,什么桃树杏树老槐树,倒是能让阳光透进来了。又有一间宅子坐落在这里,刚巧被树木包围环绕着。宅子不大,青砖黛瓦,看起来淡雅的很。
辛姮看了,莫名一阵恍惚,总觉得这场景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惜她想不起来。感觉到思绪飘远,她忙敛了神,把注意力放在了当下。
那应该便是燕渺的住处了。
只是……她人呢?
她想着,便又要去找那九节狼的踪影。可在她打量这地方的一瞬间,那九节狼已不知去向,她放眼望去怎么都寻不见那九节狼。
辛姮瞬间警惕起来,袖子里的手一转,便出现了一把匕首,但却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袖子里。她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里追寻着每一处可疑的踪迹,耳里也捕捉着每一处响动。可她除了漫山遍野的翠竹和微风吹过竹海的簌簌声,便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然而越是没有动静,辛姮便越是警惕。她捏紧了匕首,四下搜寻着、打量着。她习惯了如此行事。
正搜寻时,她却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回头看去,却见有一人正从竹林里绕出来。竹叶遮挡着,她只能看见那月白色的裙角。
“让你久等了,”燕渺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铃铛声响起,她听起来依旧是盈盈浅笑着的,“我本想着在后面见你,却不曾想红红把你引到了这里来。”
说话间,燕渺从竹林里走了出来。夕阳金色的余晖映在她脸上,显得她越发动人了。燕渺的确很美,哪怕她在传闻中有许多被世人诟病之处,谁也不曾对她的容貌有过半分贬损。
辛姮见燕渺突然出现,想了一想,便悄悄收了手里的兵刃,又垂了眸对着燕渺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如今这里又没有别人,不必这般多礼。”燕渺说着,走到了辛姮面前,见她已重新整理了着装也又梳洗打扮了一番,看起来精神干练,倒和她那双大眼睛里透出的气质相配了不少。
“不知师尊传唤弟子前来有何事?”辛姮问。
燕渺笑了笑,答道:“倒是一件大事呢。”说着,又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有想要的法器?”
辛姮听了这话,登时警惕起来,手里攥紧了拳头来克制着自己内心些许的疑虑。她抬眼看了看燕渺,只见燕渺依旧是浅浅地笑着。然而这个笑容在她看来,颇有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于是,辛姮低了头,答道:“弟子不明白师尊在说什么。”
燕渺只是笑着反问道:“嗯?你没有想要的法器吗?”
辛姮却猜不透燕渺的意思,一个字都没答出来。她总觉得燕渺此话颇有深意,像是在试探她,她不能放松警惕。燕渺见了,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说,便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罢了,你随我来吧。”说着,她便要引着辛姮向后面的藏宝洞走去。
辛姮跟着她向那方向走了几步,却忽然觉得一阵心悸。那方向上仿佛有一股力量影响着她,让她心神不宁。她不禁有些恐慌,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方向上的力量,像是在吸引着她,又像是在故意排斥着她。她体内的灵力瞬间涌动起来,分成了两股力量,相互对抗着……
“师尊,不知我们是去哪里?”辛姮忙稳住自己的灵力,又不安地问了一句。
“我的藏宝洞,”燕渺头也不回地回答道,“那里有许多法器,你喜欢什么,尽管挑就是了。”
辛姮听了,越发生疑,连忙站住脚步,道了一句:“不必了。”
燕渺听了,回头看向辛姮,问:“为什么不必了?”又道:“我们是去给你挑你的见面礼,你不想去吗?”
原来是拜师的见面礼……可辛姮从未听说过让弟子自己挑见面礼的。如此反常,还是不去为妙。
“那是师尊给弟子的赠礼,弟子怎敢随意挑选?”辛姮随便找了个借口。
燕渺却只是笑了笑:“你在我这不必守那么多规矩,你累,我也累。那藏宝洞是我自家的,不归苍潭派管,那里东西很多,都是难得的法器。你是我第一个徒儿,当得起。”
辛姮听了,见搪塞不过,想了一想,不由得垂了眼,又答道:“那……若是弟子已有想要的法器了呢?”她说着,抬眼看向燕渺,看似认真地说道:“弟子想要师尊今日为弟子拭面的手帕,不知师尊能否将那帕子赠予弟子?”她说着,又忙低下头,看起来倒有几分羞涩。
然而只是看起来而已,辛姮正在心里不停地打着她的小算盘。
她知道,这实在是个很大胆的要求。只怕苍潭派建派以来,还从未有过徒儿向师尊索要手帕做见面礼的。
她也不想如此出挑,可这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只向那藏宝洞的方向走了几步便觉不适,若她真的靠近了那藏宝洞,不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不能冒险。
与其要那太名贵的法器,不如索要一块帕子,还能编出个不错的理由。更何况那是燕渺的随身之物,可是有大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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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五章铺垫会比较多,之后就进入主线剧情。
最近写得真的很慢,实在有些不适应不日更的状态,但我有在努力了!
之前一章三千字,现在一章五千字了。频率不行,字数来凑。
第3章 手帕
“啊?”燕渺听了辛姮的话,微微愣了一下,又问,“当真?那帕子可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没什么大用处,只是日常随身带着方便一些。这是为师给你的入门见面礼,你只要一块帕子,好像有些亏。”
辛姮只是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似乖巧地说道:“那是师尊随身之物,虽不是名贵的法器,但师尊初见弟子时便用那手帕为弟子拭面。弟子见了那手帕,便能想起师尊的关怀,因此想要那手帕做个纪念。”
听起来,这倒是一番情真意切的说辞。辛姮说着,悄悄打量着燕渺的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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