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我喜欢上了一个小混混。
我为他付出了一切,却只换来他的一句:
「谁会喜欢一个残疾人?」
后来我选择离开。
这一走就是五年。
再见时,一向混不吝的他成了京圈太子爷,却还是红了眼尾,双手紧紧地抓住我:
「谭尔,你去哪儿了?
「别再丢下我了,好吗?」
1
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许意。
不远处的男人举止投足间谈笑风生。
他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剃着平头,动不动浑身带伤的狼狈少年。
男人的眉目脱去了往日的稚气,五官深邃立体,不同于旁人清隽的俊,浑身上下的肆意被他尽数收敛。
许意的身边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轻挽住他的手,笑容温婉而又得体。
郎才女貌。
与我一同来参加宴会的男闺蜜严檐从我身后绕过来,看了眼身姿绰约的许意,感慨: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人人嫌的小混混,居然会是赫赫有名的京圈太子爷。
「尔尔,你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他都没告诉过你真名吗?
「看来他是真的对你没有一点感情啊。」
这话使得我不禁愣神。
恰时,那头的许意好似是发现了什么。
我赶紧收回目光,生怕被他发现我的存在。
可许意的眼神已经淡淡地扫过人群,隔着人堆,像是利刃一般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随后再也没有挪开。
2
我的身后冒出了冷汗。
我本是受邀来为刚回家不久的陆家太子爷做一档独家专访。
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子爷陆许意,就是曾经的小混混许意。
虽然五年来,我也改变了不少,学会了打扮,曾经怎么吃也不长胖的瘦削身体也逐渐地变得丰满起来。不再自卑,摘掉了厚重的黑框眼镜和助听器,努力地昂起头做人。
与五年前那个背着书包,总是阴沉沉的女学生比起来,简直是大相径庭。
姓也由于母亲改嫁,从「谭」改成了后爸的「年」。
许意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我。
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感到紧张。
我垂下头,长发遮住面颊,试图用拙劣的技术来隐藏自己的存在。
当年,因为许意的一句话,我毫不犹豫地瞒着他拿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没有一声道别,悄然地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彻底地与他断了联系。
这一走就是五年。
我无法想象,他如果再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幸,许意很快地便转移了视线。
优雅矜贵的女人似乎是转过头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微微地侧身,耐心地倾听,紧接着嘴角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弧度。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放荡不羁的许意,也学会了温柔待人。
我刚考上高中那会儿,他就是出了名的街头混混,打架、喝酒、飙车,身上带伤是常态。
我撑着伞,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像只失意的狼犬仰躺在雨幕之中。
那时的我还很怕他,一遇见他,我就低头看鞋尖往前走,生怕招惹了这尊大佛。
隐隐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
「这陆家太子爷和宋家小姐可真是般配,看陆许意的眼睛,爱意都快溢出来了。」
「不是说,陆家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大众宣布陆家和宋家的婚约吗?」
「但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陆家遮遮掩掩那么些年,为什么非要选在这时候公开陆许意的身份。」
其实我也想知道。
如若我知道陆许意就是许意,我一定不会答应这场荒诞的访谈。
不愿多想。
我走向无人的拐角,随手从桌台前取了高脚杯。
隐约间,身旁好似多了道高大人影。
我以为是严檐,轻唤了他一声,想询问他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凑合一晚。
毕竟严檐家庭条件困难,京城的酒店睡一晚还挺贵的,我家又正好在这附近。
帮人一次,胜造七级浮屠。
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嗤笑传入耳中。
我猛地扬起头。
许意已然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跟前,他下颌线紧绷,那双深褐色的瞳仁看不出些许的情绪。
一如多年前,他看我的那样。
一时间,世间万物好似陷入了万籁的寂静。
那些走马灯般的记忆如洪水倾泻而入。
「小鬼,不要跟我这种小混混多接触。
「小鬼,见到我有那么害怕吗?
「小鬼,快点儿长大吧。」
……
以及他在人堆中那抹不以为意的嘲笑:
「谁会喜欢一个残疾人?」
3
眼前,许意一言不发,依旧在凝视着我。
目光紧抓着我。
让我有种错觉,他是不是已经认出了我。
他在等我为我的不告而别做一个解释。
我控制不住地想要逃跑。
好在,那个楚楚动人的女人走了过来,她一身价值不菲的鱼尾裙,当着我的面再次挽住许意的胳膊,二人之间举止亲昵。
她的目光在我和许意之间打了个圈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她小幅度地挑动起一边的眉毛,轻声道:
「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号称从不写假话的记者,年尔。
「你在网络上很出名。」
女人的声调很软,尾音上扬,听得人酥到了骨子里。
我认出她就是今天的主角,宋家小姐,宋舒澜。
原来,许意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我强压下心底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挺直腰背,笑容浅浅:
「这些年大家都不敢说真话,我能力微薄,改变不了世界,只能尽我所能做点什么。」
哪怕前路险阻。
说起我的工作,那我是有滔滔不绝的话语。
大家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一个小姑娘,海归回来,不去好好地坐办公室,偏偏要当一个风吹日晒的外采记者。
还因为过于说真话,被三番两次地恶言相向。
「我支持年小姐。」宋舒澜感慨一声,与许意对视一眼,眸中透出几分欣赏,「这些年大家活在谎言和虚假中都快麻木了,就需要年小姐这样的人站出来。」
可看在我眼里,我只觉得他们含情脉脉,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默契十足。
「你知道说太多真话,是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吗?」
嗓音低沉的男声忽然间开口,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他侧头看过来,眸中倒映出我错愕的神情。
一时间,我竟然摸不清他是在和宋舒澜说话,还是和我。
高二那年,我被班里的男同学带到小巷凌辱。他们打我耳光,嘲笑我是聋子,说着污秽不堪的话语,骂我是残疾人,不配拥有梦想。
助听器掉落在地,我的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灰暗。
后来我认命了,我躺在地上,看着那些人恶心的嘴脸,嘴唇在我面前一张一合,我什么都听不到。
额角带血的少年突然出现。
他环视了一圈后,面如黑炭,脱下破了好几个洞的外套给我披上,随后撕下白 T 恤上的一条布料蒙住了我的双眼。
再睁眼时,少年的指骨和嘴角也沾上了血液。
他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助听器,小心翼翼地避开手上的血,拿衣服擦干净,放在我的掌心。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
只知道一味地抱着许意这根救命稻草,哭得昏天黑地,哭到他面色难看,却还是耐心地哄拍我的肩头,用蹩脚的语气安慰我。
其实那么多年过去,那时的记忆早就有些模糊了。
可许意的那张脸,却宛若神祇落入凡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脏深处。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植入了人工耳蜗的耳朵,也不敢去看许意这会儿是什么表情,久违的拘谨险些又将我吞没。
我摆手,强装镇定:
「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你——」许意应该是想说什么,可在我疑惑的注视中,他又恢复了那一贯的漠然。
「那让有宏伟梦想的年小姐为我做专访,可真是委屈了。」
我睁大眼,连忙摇头,接口道:
「陆少爷言重了。
「陆老爷一定也是因为信任我,才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我一定会努力,不会让陆少爷失望的。」
肉眼可见地,许意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连带着眼尾都红上了几分。
他「哼哧」一声。
可我太紧张了。
我始终不敢直视他。
余光中,许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了句:
「那就待会儿见。」
随后转身离开。
我呆愣愣地望着他和宋舒澜的背影相携走向宴会厅中央的人群。
我酝酿了许久,如果许意问起我有没有别的什么名字时,我该怎么回答,随着许意和宋舒澜的转身,尽数地堵在了喉咙口。
4
陆家果然还是宣布了和宋家的婚约。
他们的订婚宴被安排在一个月后。
我望着被众星捧月的宋舒澜,她笑容甜腻,就像是在暖阳中绽放的玫瑰,自信、清雅、热情。
想来,也只有这样阳光的人,才能够温暖许意那颗冰冷的心。
那年,许意救下我后,消失了半个月。
在大街上再次见到他时,他的伤更多了,遍布的青紫蜿蜒在他的脸颊,经过他的人匆匆离去,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拿出一根烟,正欲咬上,抬眼,看见我,犹豫片刻,没有点燃。
少女的悸动总是那么突如其来。
他进入我的世界,甚至都不需要再做什么。
我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恐惧地离开,而是主动地迎上去,伸出手,对他露出一个练习了很久,才能看上不去不那么奇怪的笑容:
「大哥哥你好,我叫谭尔,谢谢你救了我。」
他微微一愣,一边的眉毛高高地挑起,但并没有回握住我。
我看着他脸上的伤。
想了想,收回手,取下书包往里翻找,从夹层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碘伏、棉签和纱布,托在掌心朝他递过去。
他还是没有接。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主动地和人搭话,在这之前,我做足了心理建设,鼓起了十万分的勇气。这会儿,我的两只手早就都是汗了。
可他的冷漠,让我又不禁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我失落极了,心想着是不是他也像别人一样,嫌弃我戴助听器,嫌弃我是个有缺陷的人。
我蹲下身,把治疗包放在他旁边的石墩子上。
正欲转身,他终于开口,嗓音意外地清澈,如小溪潺潺,缓缓地流淌进我的耳畔。
「许意。」
见我没回答,他又放慢语速,唇微动,重复了一遍:
「我叫许意。」
过后,他大剌剌地坐地上,边拿着我的卡通镜子给自己的伤消毒,边问我: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还挺讲究的。」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他身边,声如蚊蚋:
「我爸爸一直打我,我怕带伤上学,会吓到同学。」
许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那天问完我这个问题的许意,沉默了很久很久。
再然后,他总是会三天两头地来学校给我送好吃的。
他也不知道是买通了门卫叔叔还是和门卫叔叔说了些什么,门卫叔叔总是会把吃的给我偷偷地带进来。
见到我时,许意会吊儿郎当地和我说:
「教你个社会小技巧,多和同学分享。」
以至于后来,我和同学们的关系确实缓和了不少,向来被别人讥讽阴郁的我,居然也会交到朋友。
转折点是在高三。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算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打算向许意表白,告诉他,等我毕业,等我长大,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却在我和他经常说心里话的小巷口,看到他和一群吞云吐雾的人站在一块儿,其中一个黄毛男生笑嘻嘻地问他:
「许意,玩过家家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你是真打算老牛吃嫩草?也不怕被嫌弃。」
许意拿烟的手停滞。
他把烟盒放下,手垂在一边,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表情。
只听到一声不以为意的沙哑嗓音:
「谁会喜欢一个残疾人?」
那天,我哭了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
是的,我有先天性的听力障碍。
打记事起,助听器就好像一直代替父母陪伴着我。
从小到大,我经历了数不清的嘲笑与恶言。
我还以为,许意会和别人不一样。
后来,我不再去见许意,刻意地换了回家的路,不再经过那条小巷。
许意不是没有找过我。
可我太了解他了,要避开他,可谓轻而易举。
我说,我想要考一所本地的好大学,这些日子,我们就不要见了。
许意对我的学习格外关注。
他自然不会再打扰我。
高考前,我妈终于和我爸离了婚,后爸很有钱,给我找了位耳蜗植入的专家,安排我做了手术,还给我安排了出国留学。
自此之后,我和许意,彻底地成了两条不会交叉的平行线。
5
回忆如潮水般将我吞噬。
虽然不明白许意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太子爷的身份,去当一个街头混混。
但再怎么样,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半个小时后,许意结束了和一众人的客套。
他走过来,昏黄灯光下,脸颊线条硬朗,一步步地踱向我时,垂眼看了看我托着的盘子里缤纷的马卡龙。
草莓味的没动,芒果味的还剩一口。
我喜欢草莓味的一切东西。
以前条件不好,碰到草莓味的好吃的舍不得吃完,就想着放起来,下次奖励自己的时候再吃。
现在哪怕生活好了,也还是会想着把最喜欢的口味留到最后。
以前许意就总是说我:
「喜欢就吃,我再给你买。」
我不好意思总是吃许意给的东西,就只能梗着脖子骗他:
「我不是舍不得,我就是草莓过敏,不敢吃。
「你以后别再给我买啦。」
看他一直在盯我手里的盘子,不过思考片刻,我就拿起草莓味马卡龙,猛地一口塞进了嘴巴里。
顿时,口腔被浓郁的草莓气息填满。
好吃极了。
我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不忘夸奖:
「这是哪位大厨做的?真不错。」
看着我狼吞虎咽咀嚼的模样,陆许意沉默了好些时候,半晌,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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