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绍宋》作者:榴弹怕水(番全)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2-13分类:小说浏览:13评论:0



绍宋

作者: 榴弹怕水

简介:

绍者,一曰继;二曰导。公元1127年,北宋灭亡。旋即,皇九子赵构在万众期待中于商丘登基,继承宋统,改元建炎。然而,三个月内,李纲罢相,陈东被杀,岳飞被驱逐出军,宗泽被遗弃东京,河北抗金布置被全面裁撤……经过这么多努力之后,满朝文武终于统一了思想,定下了拥护赵官家南下淮甸转扬州的辉煌抗金路线。不过刚一启程,在亳州明道宫参拜了道祖之后,这位赵官家便一头栽入了闻名天下的九龙井中,起来后就不认得自己心腹是谁了!朕要抗金!可朕的心腹都在何处?!这是一个来自于九百年后灵魂的真诚呐喊,他在无可奈何继承了大宋的名号后,更要将这个朝廷与天下导向一条新路。故称绍宋。

第一章 明道宫

秋风飒飒,日暖斜阳,傍晚时分,大宋淮南东路亳州卫真县(后世鹿邑)的明道宫处正是光影交错、气爽温煦。

非只如此,此时此刻,这座同时具有庙宇、行宫属性的庞大建筑群内,到处都能见到全副武装的兵丁与身着朱紫的贵人,眼见着不知道有多少大宋文武大臣正于此处屯驻。而其中,位置最高的后殿小山所在,更是防备严密,秩序井然,远远望去,竟然能看到有数面三旓龙纛迎风招展。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叫做金吾纛旓,乃是天子大驾专用,龙纛在此,则意味着赵宋官家也在此处。

如此情形倒也不能说罕见,毕竟嘛,大宋朝的官家们一直有笃信道教的传统,之前那位大宋官家更是号称道君皇帝,而此处道祖本庭所在的明道宫也是真宗所建,那么有大宋官家亲身至此来做祭祀,似乎也属寻常。

不过,和当年真宗皇帝前来此处祭祀道祖后的盛况不同,此时此刻,这座皇家园林中的气氛却不免有些凝重和严肃……全副武装的将领、士卒数量未免也太多了些,而素来喜欢舞文弄墨的大宋文臣们也都没有半点游兴,反而三三两两相见小酌之后,忧色难掩。

当然难掩!

且说,自靖康以来,金兵南侵,二圣北狩,各地也叛乱不休,大宋便事实上陷入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亡国之忧绝非妄言。

而更让人糟心的是,值此危难之际,大宋朝那位刚刚登基才两个多月的赵官家却也出了一遭无端祸事——赵氏素来重道,故数日前,这赵官家的仪仗行经此处往南面淮甸预备抗金之时,不免要顺道参拜这明道宫的道祖李耳,然而这位年轻的赵官家在参拜完毕后,游览这园林景色时居然当着数百文武的面一头栽入了这明道宫左近的九龙井中,然后昏迷一时!

当然了,只是昏过去而已,赵官家隔了半日便醒了过来,两位宰执也都探视过了。

可问题在于,年轻体壮,素来能骑半日马、拉石五弓的赵官家醒来以后,明明行动如常,却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南下,最近也只是在内侍省大押班康履的陪同下公开露了一面罢了,便再不行动。

要知道,两月前官家在南京(商丘)登基后,朝堂之上端是一番龙争虎斗,甚至为此死了一个谏议大夫、两个太学生,罢免了一个宰相,这才定下了南行淮甸转扬州的国策。而且此次南行,太后都已经先行去了扬州,同行宗室也有不少,几位财务上精干的重臣也去了淮扬、江南一带筹措钱粮,诸位御前太尉、统制也都纷纷往周边平叛,以求安靖道路,就连内侍省的大押班们都走了七七八八去前面开道……可这最主要最根本的官家和朝廷文武才刚从南京(商丘)启程不过百里,就停在这亳州,算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乎,行在这里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传闻说,官家那一日虽然没有伤到身体,却坏了脑子,连潘妃和康押班都不记得了,甚至可能已经成了宋惠帝也说不定,所以东西二府的相公与内侍省的康押班当然不敢走;还有传闻说,官家毕竟也是信道的,故经此一事后,他居然疑心落井乃是道祖专门示警,劝他不要南下,所以一时回心转意,反而有心就此留在中原抗金,故此盘桓不定!

非只如此,譬如康履趁机囚禁官家,行狸妖换官家之策;又如道祖托梦,指点神将下凡相助云云……各种荒唐说法,随着行在停在这亳州明道宫不动,也是愈发离奇起来。

只能说,得亏靖康之后,大宋皇族正统就这一位,否则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大家好箭法!”

就在这行在到处人心惶惶之时,地势最高的后殿处,也正是旋涡最中心所在,眼见官家一如既往在日落前于龙纛下弯弓立靶,连续射光两筒箭方才住手,等候在旁的内侍省大押班康履赶紧上前奉承询问。“难道今日也要与诸班直一同用饭吗?”

“有何不可吗?”

那所谓官家身着红色圆领箭衫,年纪约才两旬模样,生的却也算是高大俊俏,俨然是赵氏嫡传了,此时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倒似乎浑不在意。“还是大官这里有事?”

“咱家能有什么事?”这年约三旬的康大官,也就是目前行在唯一一位内侍省大押班了,素来是掌握禁中机要文字,相当于后世秉笔太监一般的重要存在,闻言不由拢手叹气。“只是刚刚潘娘子着咱家来问,说是多日未见官家了,甚是想念,咱家以为……”

那赵官家闻言捏着手中硬弓尴尬一笑,并未做答,反而把头扭过去了。

“而且,大家伤后不是说想吃雪糕吗?”康履见状赶紧又绕到对方身前,继续拢袖言道。“这潘娘子今日专门下厨,亲自为大家做了,大家不妨去一趟,也顺便见见皇嗣!”

“是吗?”

年轻的官家微微一怔,倒是犹豫了片刻,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一声轻叹。“还是算了吧。那什么雪糕送来就好,我与今日同餐的班直一起用……”

“官家!”

康履一时情急,居然连表示亲昵、行在中素来只有他一个人可用的‘大家’都改了。“那是潘娘子亲手做的,如何能给班直们用,这成何体统?便是官家你,也不能再与诸班直同餐了,传出去怕是要让外朝的大臣们不满,说官家轻视读书人,看重武夫。”

“自靖康后,这大宋朝真还有什么体统吗?”年轻的官家闻言非但没有回心转意,反而当众冷笑。“但有半分体统,何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至于什么读书人,什么不满,也不见他们对金人的铁骑不满,却如何偏偏对我不满?”

言罢,这赵官家便不再理会对方,反而兀自向后殿外面走去,而那康履刚要跟上,却不料原本侍立在旁的数名佩刀班直一起起身跟上,直接阻断了康大官的去路。

康履难得失态慌乱,赶紧又朝殿门旁的一名轻甲军官示意,而那名身材高大、容貌威严的年轻军官见状,一面微微低下头去,一面到底是起身跟上了这皇宋官家,也就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君。

且说那些佩刀班直,对于康履似乎还能撑住劲,对上此人却明显放尊重了不少,非但没有阻拦,反而直接让开了道路。而走在前面,用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的大宋官家赵玖,见状面色丝毫不变,反而继续坦然向外。

不过,等转出殿外,赵玖却不急寻什么人一起用饭,倒是立在后殿所处的坡地上眺望周边许久,约莫着康履已经去处置那些机要文字了,这才忽然回头,朝跟在身后的那名年轻军官下了一道命令:

“劳烦杨舍人走一遭,替我取下潘妃的雪糕,再替我道下辛苦。”

所谓杨舍人猝不及防,只能当众应声,转身离去,而赵玖赵官家也兀自向小坡下一处传来马鸣不止的军营而去。

没错!

是赵玖而非赵九,这皇宋官家真的如流言一般被人给夺舍了!人家康大官还有那年轻军官,也就是閤门祗候杨沂中了,这一文一武两位禁中的实权人物对这位‘大伤初愈’官家的‘关心’还真不是逾越,反而真的是忠心可嘉!

若赵构魂魄尚在什么物件上面,怕是要感动流泪的。

当然了,唯一的问题在于,这夺舍了赵宋官家的妖孽并非是什么狸猫成精,而是一个自己都觉得很无辜的凡人,九百年后的凡人!

想这厮不过是大学毕业后回家办户口,顺便往道祖庙中玩了一遭,只因为帮一位老道士下水泥做的的九龙井中救狗,结果回过神来就成了赵宋官家……跟谁说理去?

跟太上老君说?

太上老君会不会嘲讽他一句:你自在李耳庙中出的事,跟我太上老君什么关系?

其实平心而论,一个穿越者,穿越成了天子,还是年方二十一岁刚刚登基的天子,真要有幕后黑手,也算是对得起穿越者了……坐个六十年太平天子,花个二十年攒钱,二十年搞个蒸汽机,再来二十年殖民四海,期间娶一堆后宫,生几十个孩子,养几百只猫狗,设计个动物园,它不好吗?

不香吗?

香当然是香的,那潘妃身上也挺香,可是问题在于,这个天子叫赵构,排行第九,后人素来称之为赵老九的。而今年年号唤做建炎,却是两月前这赵老九刚刚登基后才改的元,之前半年都是唤做靖康二年的。

换言之,这个时候屈辱至极的靖康耻已经结束,北宋已经彻底亡国,河北、河东全面沦陷,至于南宋,理论上已经建立了,但实际上还没有立足成功……整个大宋朝廷,其实都是在跟着赵老九往南逃亡之中,试图在扬州寻一个苟且立足之处罢了。

对此,我们的穿越者赵玖先生,在亲眼见到数千兵马和毫无电气化设施的淮西平原,并一次次用还算顺口的中原口音询问验证,确定自己是穿越,而且穿越成赵构无误后,这几日心情其实一直不咋地。

无他,赵构赵老九的名声太烂了且不提,关键是现在时机更烂!在赵玖看来,穿越的时候往前两年到靖康前,搞个玄武门第二不好吗?或者往后两年,穿越到临安直接稳定下来,不舒坦吗?

非得在逃亡途中这个节骨眼?

带着十万大军搜山检海的金兀术可不是虚构人物!

当然了,赵玖这就是历史盲的无知了,往前两年他肯定来不及搞玄武门且不提,真要是往后两年再穿越过来,那这个身体就是个太监了,那才叫生不如死。

总而言之,自打穿越过来,这位赵官家、赵构、赵九,又或者说赵玖了,确实是没有一天好心情。

一开始的时候是失落和烦躁无比……能有空调、电脑、手机、海底捞不比一个逃亡皇帝强吗?还是历史上如此不堪的一个皇帝?实际上,虽然这具身体很健康、很年轻,但他一个三观正常的后世人却依旧感到了一丝厌恶和不适。

而且作为一个普通人,不想家的吗?

于是乎,穿越来第二天晚上,这赵官家便身体力行尝试过再跳一遍道祖庙中的九龙井,以求道祖他老人家开恩,只是失败了而已。

而确定回不去后,接下来自然是自怨自艾了!

一个穿越前同样是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大学刚毕业,连入职都没入,能有多成熟?所以他开始半夜偷偷哭泣,开始说什么想吃雪糕,开始发脾气骂人……搞得跟变形记一样委屈。

而也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持续性的反常,这位穿越者自然引起了康履和杨沂中的警惕。

至于等过了几日,好不容易认命,准备换个身份活下去以后,这位新鲜出井的大宋赵官家却又不得不面对着一个很尴尬同时又很紧张的局势:

那些穿着硬翅幞头,圆领紫袍子、红袍子、绿袍子的大宋官员们且不提,身边几个主要人物,禁中一个大约相当于后世秉笔大太监一般的内侍省大押班康履;所谓什么祗候,实际上是禁中贴身卫队长官的杨沂中;两个宰执,东府中书门下正牌子宰相黄潜善;西府知枢密院的枢相汪伯彦;外加一个相当于禁军总司令的御营都统制王渊……他是一个都不认识!听都没听过那种!

不过,考虑到这是赵构的亲信,而且之前就是这些人协助赵构启动并主导了南逃,那说不得应该就是迫害抗金忠良,一意逃跑的投降派了!

非只如此,这些人因为他这个穿越者前期的失态,很明显是有些怀疑的。说关心也罢、说警惕也好,这些天在康履的主导下,总有人一直小心盯着他这个赵官家,而且赵玖除了刚来第二天那次安抚人心式的露面外,也一直没有全面接触到奏疏与朝臣。

很显然,他是被人有意识的给隔绝了。

除此之外,那赵老九还给赵玖留下了一个潘妃,和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嗯……这件事情就有点尴尬了,但也仅仅是尴尬,也说不上谁占谁的便宜,因为赵老九本人十之八九不在这个世上了,而新来的这个明显是纯粹的魂穿,全不带负担那种!

实际上,赵玖在获知这个身体的正妻与两个妃子全都被金人俘虏后,除了心中嘲讽赵构不是个男人外,并没有半点感同身受(实际上此时全都死了,但历史上赵构隔了十几年才知道,反过来说也真不是男人),因为他啥啥都不记得,一点记忆融合都无。

或者说,在赵玖看来,这潘妃和那个婴儿他好生扔江南养着,赵构被俘虏的家人将来有机会接回来,也扔江南养着,就对得起天地良心了……也算是还了赵构赠送的这具还算是文武双全躯体的人情了。

再说,有闲心想这些,还不如抓紧时间跟基层士卒打好关系,收买一下人心,这样一来必要的时候有人能帮忙挡刀;二来可以化解康履、杨沂中的软性控制;三来也能借此获知并寻求一些必要信息……

至于说,保持官家身份的神秘性以维持权威,不是说不对,而是说正如赵玖之前对康履阴阳怪气时那般所言,从靖康以来,这赵宋官家还能更丢人现眼一点的吗?

而最后的最后,却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摆在这新鲜出井的赵官家眼前——穿越成赵构,难道不用抗金的吗?!

PS:新书来了……然而,只有一万字存稿还上来发了一半……老规矩,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

第二章 赤心队

“如此说来,你们是都是辽东饥民出身了?”

傍晚时分,位于明道宫建筑群最边缘位置的一处野地里,刚刚收过庄稼的田埂上,篝火畔,赵官家随手放下陶碗,毫无风度的抹了一下嘴,便继续追问不止了。

“禀官家……”

“叫我大家就好,坐着说就行。”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放得下身段。

“禀大家。”那端着碗坐回到马扎上的壮汉明明是营中少有的口舌伶俐之辈,此时却只能手足无措的,以至于说话也显得不利索起来。“俺们原本并不是饥民,都只是辽东寻常人家……就如俺,以往就是个贩马的……只是当初女真皇帝完颜阿骨起来打契丹皇帝,契丹皇帝征得钱粮太多,辽东无处营生,这才算是成了饥民。后来契丹人打不过女真人,便在辽东招募俺们汉人饥民,因为说俺们没了营生都怨女真人,便称俺们叫个怨军,再后来有个奚人做了皇帝,又给改了常胜军。现在跟来行在的八百骑兵,全是当年怨军八营里面岩州营的老人……”

“岩州在哪里?”赵玖一时好奇,不由再问。

“回禀大家,其实俺们岩州正经官名不是岩州,而唤做岩渊州,挨着当年大辽东京道辽阳府,往南边贴着海……”有旁人忍不住插了句嘴。

敢情是营口老铁!

一身扎眼圆领红袍,端坐在那里的赵官家心中恍然,连连点头之余居然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且说,赵官家连连颔首之余,却又不由心中微动,连起遐思……一来嘛,当年他可是去过营口的,不免又有些思乡的幼稚病发作;二来嘛,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一支无牵无挂,跟谁都没牵连的‘乞活军’!而且还是行在中少有的娴熟骑兵!

所以自然动了些心思。

另一边,几位营口老铁眼见着年轻的赵官家若有所思,还以为对方之前只是亲王,不知朝堂大事,所以疑惑他们为何又到此处呢……却是不敢轻易停下,反而只能顺着趟将他们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支兵马成立以后,本营长官唤做刘晏,而怨军,也就是常胜军总将则是著名的郭药师。

郭药师这个人,乃是这个年头天下间数得着的传奇人物……这倒不是说他武艺如何绝伦,或者军略如何出众,乃是说此人身为契丹余孽,在辽国灭亡以后的宋金边界上反复无常,先是投降了大宋,却又在见识到大宋内部虚弱后投降金军,并直接建言金国大元帅、二太子完颜斡离不直捣汴梁,事实上促成了金军南下和北宋灭亡。

换言之,此人乃是靖康耻的滥觞之一。

不过,这基本上由辽东汉民组成的怨军八营,后来改名常胜军的辽地汉军中,岩州营将领刘晏却是个地道的宋人,似乎还是一个南方的读书人,但早年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到了辽国,反正是有一丝隐情的……于是,等到郭药师反覆,常胜军多随之反覆北归,唯独此人引着岩州营留在了大宋。

对此,当时的徽宗皇帝为了表彰这支部队的忠诚,专门赐名,号曰赤心队!

再后来,这支部队辗转反侧,却一直都算是立场坚定,靖康之变中更是少有的一直活跃在抗金一线,却能在战后保持建制与战力的部队。

赵玖越听越有想法,以至于连呼侥幸……须知他此番至此,三成是好奇,七成倒是为了躲避杨沂中,却不料大有收获!

至于收获在何处?

恰恰就在这支部队来自辽地上面!

要知道,古今中外,内部局势越复杂的时候,君主、将领地位最不稳固的时候,往往会使用外籍部队来做自己的近卫,因为他们跟内部没有什么厉害牵扯,只要君主和将领能保证待遇,这种外籍部队就反而是最可靠的部队。

譬如大约就在这个时候,西方世界那边的宗教分界线上,很多小诸侯的卫队恰恰都是来自于对立方……北非摩尔军阀流行基督卫队;西班牙大贵族们流行北非卫队,大略就是这个道理了。

当然了,赵玖也不是什么历史大触。

恰恰相反,他的历史知识大多来自于九年义务教育和一些基本的科普书籍,最多再加上一些诸如《秦吏》、《汉阙》之类的高端网文,和全面战争之类的低端游戏,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古怪东西。

唯独天下间道理是相通的,而赵玖偏偏又是有着切身处境与需求的。

一念至此,赵玖便开始心中盘算,想着如何将这支部队拉拢过来,也好睡个好觉。

孰料就在这赵官家心中渐渐有所盘算之时,那几位营口老铁你一言我一语,渐渐放开之后,越说越顺当,越说越详细,信息量也是越来越大,其中更是提及到了一个让赵玖格外关心的人名,并让他想到了另外一人!

“当日在东京,俺们跟着刘营头在那刘太尉麾下,却不料那刘太尉多少年的长腿性子不该,从高粱河到东京,还是一开战就跑!俺们区区一个营头,真没办法,只能被他的上万关西兵裹着往外跑,还没落脚呢,就说前头刘太尉跑的太急,结果在龟儿寺迎面撞上金人,直接被人杀了,然后上万西兵稀里糊涂就溃掉了……”

“当时不少贼厮都趁机跑了,就俺们没跑,可三千儿郎也只剩一千,就问刘营头往何处去?刘营头说了,东京没法去了,但俺们都受大宋的恩德,不能不报,正好官家你在河北做兵马大元帅,就去寻你来了。”

“结果刚过河,就遇到了宗副元帅受了官家的旨意,要去救二圣,俺们便又随宗副元帅一起去救二圣……”

“那宗副元帅端是一条好汉,年纪这么大了,还是进士出身,却和我们刘营头一般,半点酸气都无。跟着他是这几年俺们过的最利索的一段时日,可惜就是不会打仗……官家你给千万苦凑的上万精兵,上来又是全军覆没。没办法,俺们死保着宗副元帅逃了出来,可这时候河北根本就没兵了,官家也从山东绕到了南京(商丘),俺们数啦一下,也就八百人了,便只能随着宗副元帅渡河到了南京,这才跟上了官家……”

“诸位老……老哥真是辛苦!”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回过神来的赵官家一声感慨。

“可不敢在官家面前称哥!”几名围坐最近的营口老铁惊吓起身。

“如何不能这般称呼?”赵玖失笑相对,便拿这几日从那潘妃处听来的闲话相对。“你们久在辽东还是不懂得中原风俗,上到皇家,下到街边杂役,中原山东一带都只随意称哥……我在东京,虽是亲王,府中上下却都呼我九哥的,而路边卖梨的,你我也能唤一句小哥。”

几名骑兵这才重新安稳下来。

“说来,”就在这时,赵玖忽然话锋一转,并面露期待。“你们在河北久随宗副元帅,可曾认得一个叫岳飞的人物?”

然而,几名赤心队士卒面面相觑,却无一人知道。

“敢问官家,这岳飞是哪位奢遮人物,竟让官家念念不忘?”之前那侃侃而谈的一人大着胆子询问。

“岳飞不是什么奢遮……”赵玖明显有些丧气。“岳飞就是那个岳飞,好像是河北人,字鹏举的,跟宗泽、就是你们说的宗副元帅一起打过仗的……”

几名赤心队士卒再度面面相觑,却是相顾摇头。

赵玖彻底无奈。

然而,眼见着赵官家情绪低落,大概随时便要回转,再加上一晚上攀谈到底是让不少人没轻没重起来,其中一人却忽然主动开问:

“官家,俺听人说咱们这次忽然停下,不是因为前面有盗匪,而是官家你不想往南走了,是这回事吗?”

“哦……”赵玖一时恍惚,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事吧,我确实有这个心思,但留在这里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抵御说来就来的金兵,说不得还得往扬州去。”

周围士卒闻言登时面色微变,却并无多言。

而此时,赵玖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失言,便想岔开话题,但还未开口,身后的夜色阴影中便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官家,臣奉命将潘娘子的雪糕送来了。”

赵玖愕然起身回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杨沂中便已经立在自己身后了,而且双手还端着一碗奶糕之类的点心,做恭敬之状。

第三章 朕的心腹都在哪里?

杨沂中的到来让年轻的赵玖警惕心大作,这种被人一直监视的感觉太糟糕了!

而这日晚间,这位赵官家也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发作起来,他下令将那潘妃亲手做的雪糕……其实也就某种奶皮甜点了……分给赤心队的士卒后,干脆强行留宿在了赤心队的营帐中!

为此事,康履三番五次派人来请,都被撵了回去,而杨沂中与同样早早赶来却不敢出声的赤心队营将刘晏一起跪地苦劝,也不能动摇这位赵官家的决心。

而最后,无奈何下,上下也只能由着这官家去了。

然而,当日晚间,秋风大作,睡到中夜,赵玖却忽然闻得帐外一阵喧哗之声,并有火光琳琳,映照营帐,也是不由愕然起身。

“出什么事了?”

赵玖刚要出去,却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被帐外篝火照在军帐之上,便居然重新躺坐回榻上去了。

“好教官家知道,有几个赤心队的贼厮大概是以讹传讹误会了官家之前的言语,以为金人大军马上就到,便想要谋逆反乱,劫持官家去投效金人……”杨沂中隔着帐篷轻声言道。

“……”

“不过官家勿忧,大部分人还是心念官家恩德的,刘晏也深得赤心队军心,不过三五个逆贼而已,且刚刚串联便被同帐之人一起绑了。”

“我没忧!”卧在榻上的赵玖心情烦躁,只能一声叹气。“我只是不知道前途在哪里罢了!”

“官家若实在不想去扬州,不妨再和宰执们商议一下。”隔了片刻,杨沂中方才勉强做答。

但回应这位杨舍人的乃是一片寂静。

话说,赵玖是真没有什么惧怕和忧虑,也没有为傍晚还如此忠贞模样的赤心队中忽然冒出几个反贼而感到愤怒……这不是说他内心多么强大,头脑多么睿智,胸怀多么宽广,说白了,他还是没有对这个身体和眼下的局势产生强烈的代入感,他始终还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至于这种格格不入的原因除了缺乏必要的时间沉淀外,很大程度上是他不知道能干什么。

照理说,一个穿越者来到这个时代,肯定是要抗金的,这点从什么民族大义与道德上来说是如此,从私心上来讲也是如此……毕竟谁想落到原本另一个时空里赵构那种名声呢?最猥琐或者说最没担当的一种方式,也可以一边在临安歌舞不休,一边支持岳飞直捣黄龙吧?

而从理性角度来说,也要抗金,因为赵玖再没有什么历史知识也是经历过九年基础义务教育的,他最起码知道跟金人这种野蛮民族服软是根本行不通的,金国人只要觉得有机会有实力,肯定会主动来打你!

你越屈服,他们越要欺负你!

即便是历史上赵构能议和成功,难道不是岳飞和韩世忠在前线打出来的吗?

甚至从神神怪怪的角度来说,也该抗金!

想他赵玖在道祖庙中穿越,真要是有神仙妖怪,那道祖他老人家送他过来总不可能是让他领着大宋投降金人,早一点完成民族融合的吧?

所以说,赵玖早早的就想的很透彻了,来到这里回不去,那就得抗金!这是自己这个穿越者的主线任务,躲不掉的!

而历史上,宋金战争事实上也是将来整个中国数十年最主要的矛盾所在。

但是,就眼下而言,他也真不知道要如何抗金?

须知,身为赵官家,这些天赵玖也不是一直闲着的,即便是有些人在刻意隔绝和糊弄他,可以眼下这个乱糟糟的场面和局势,他也多少从其他方向(主要是底层班值)得知了一些讯息……诸如大宋的军队从之前试图夺回燕云十六州开始,基本上就没有任何军事胜利,而军队也是一送再送!

宋金合力伐辽,童贯在幽燕送了二十万最最精锐的野战部队!

金军第一次南侵,开启了靖康耻的前半截,梁师成先在河北送了十几万!接着太原城下和汴梁城下,大宋中枢的贤达和西军的名将们,当然最主要的是所谓徽宗、钦宗这二圣本人了,又联手送了二十万!

等到好不容易靠着各路勤王部队和城内主战派的努力熬过了这一波,结果这二圣又自废长城,自己解散了部队,以至于金军忽然第二次南侵时,也就是刚刚过去的导致北宋亡国的这一回了,东京城下事实上已经没有了可战之兵!

说句笑话,大宋朝上百年冗兵之祸,王安石呕心沥血都没解决,竟然短短几年就被契丹人和女真人给联手解决了!

当然了,国家也跟着亡了,财政也跟着破产了……上百年强干弱枝的政策,使得国家精华聚集在一个小小的东京城内,所以一旦沦陷,整个国家的军队、财政、官吏、工匠、战略储备,一朝清空!

这也是为什么说这具身体明明是宋徽宗亲子,而且是在南京(商丘)登基的,却被人称为是一个新政权的缘故了。

那么回到眼下,整个大宋朝唯一一支成建制、大规模的职业军队,如今正在关中和西北,也就是所谓西军残部了,但道路却被金国的常胜将军完颜娄室所隔绝;而能够收取财赋的东南、荆襄、巴蜀,却也需要时间来转运和统筹。

此时此刻,行在这里,包括派出去的剿匪的那些部队,拢共只有一万多兵,还多是临时收编的民兵;所处的中原之地,到处都是造反的乱军、叛军,称帝的都好几个;财政也基本上是靠搜刮各处皇家道教宫殿来暂时维持……而偏偏又不知道金兀术什么时候就会领着他的十万大军来搜山检海!

当然了,这些危机到底还没涌到跟前,最让赵玖觉得难以忍受的,还是他在这种生存压力下找不到一个可以沟通的人。

康履、杨沂中不用说了,根本就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两个宰执,东西二府的黄潜善、汪伯彦只见过两次,却都是在看他身体无恙后催促南行的……实际上不要说这俩人了,赵玖对目前行在这里整个大宋临时政府的文官们就没存着任何幻想!在他眼里,这群人无外乎就是紫袍子、红袍子和绿袍子的区别!

毕竟嘛,但凡大宋的文官有点用,至于弄出靖康之变来?

而且再说了,眼下是南逃途中,寥寥几位主战派的文官早就被撵走了……上过历史书的李纲被罢相,此时不知道在哪里;宗泽被排挤到东京,根本分不开身;甚至据他所知,同样上过历史书的民间主战派,也就是太学生陈东等人,之前刚刚被这个身体的主人在南京(商丘)给砍了!

这种情况下,

你让他怎么跟人沟通?跟谁沟通?沟通了就有人信他吗?而最最让人无力的,是他居然无法反驳……因为他也真不知道该怎么抗金,拿什么抗金?

难道真要先逃到临安去,再缓缓图之吗?可他不甘啊!

只能说,活该这些辽地出身的赤心队士卒误以为金兵大军到来后起了贰心!

“官家!”

帐外的嘈杂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风声呼啸之下,杨沂中再度开口。“通直郎刘晏在帐前请罪……”

“不关他的事,那几个人也都赦免放归吧!”赵玖隔着帐篷随口答道。“本是辽人,想去哪儿就让他们去哪儿吧,我就不当面赦免安抚了。”

“诺!”杨沂中沉默了片刻方才应声。

而一阵动静之后,这个身材高大的将军身影再次被帐外火光映照在了帐篷上,却依旧是扶刀着甲,端坐不动。

君臣二人隔着一张牛皮帐幕沉默了许久,杨沂中却是忽然主动开口了:“官家之前似乎是在寻岳飞岳鹏举?”

“你认识?”赵玖微微蹙眉,也懒得计较对方始终监视着自己的事了。

“河北相州人,姓岳名飞字岳鹏举,原为元帅府刘副统制麾下,后来赏为武翼郎,以武艺著称……之前曾在元帅府中与臣一起饮过酒,应该便是官家所说之人了。”

“他人在何处?”

“两月多前,官家在南京(商丘)登基,然后当时在位的李相公……也就是李纲李伯纪了。”杨沂中主动做出了说明,俨然是对帐内官家落井后‘失忆’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该怎么说。“李相公准备让官家巡幸南阳,而黄相公与汪枢相准备让官家巡幸扬州,一时争论不休,这岳鹏举听说后便违背制度,越次上书官家,要官家抗金,并弹劾三位宰执误国,结果被直接罢免一切军职,撵出军去了!”

“岳飞弹劾李纲误国?”饶是赵玖对这年头一些事情的荒谬早有准备,也不由目瞪口呆。“为此被撵出去了?”

“是!”

“他俩不都是抗金的吗?”赵玖愈发觉得荒唐,岳飞居然是因为弹劾李纲而被罢免。“李纲更是天下抗金旗帜!”

“这便是那岳飞的罪责所在了。”杨沂中的声音依旧从容。“他身为一个武翼郎,官职极小,又是武臣,朝堂大局、前线形势什么都不知道,却上书言国政,以至于连弹劾人都弹劾错了,如何不会获罪?当时主政者仍是李相为主,说不得便是被李相心腹给逐出去的。”

“且不说这些,”风声中,赵玖沉默了片刻。“你可知道岳飞现在人在哪儿?”

“去向不明,但他是河北相州人,因家乡离乱,抗金之意甚坚,此番离开军中大约是要回河北参加义军继续抗金了吧?”杨沂中勉力再答。“可河北大半沦陷,兵荒马乱,想要找他未免太难。”

赵玖彻底无奈,却还是带着一丝不甘心:“杨卿可记得他奏疏中所言的都是什么事?”

“无外乎是劝陛下亲自率六军渡河北伐,往相州去抗金,不要往南走……”

赵玖一时恍惚……即便是他也知道宋军主力尽丧,河北一马平川,偏偏金人主力此时俱在河北,其中包括女真人、契丹人、辽地汉人在内的骑兵不下十万,这是要他领着万把人去河北送吗?

而且他哪来的六军?

更不用说,之前那些赤心队的人还说了一件事情,乃是赵构未登基在河北为元帅时也不是没打过,而且是让宗泽去打的,结果仍然是一败涂地。

这岳飞……

“这岳飞今年多大年纪?”赵玖心情愈发糟糕了。

“二十四,比臣还小一岁。”杨沂中轻声相对。

赵玖早有预料,但此时依旧忍不住一声叹气,他是真想放声问一问这茫茫原野,他这个官家的心腹到底在何处?

随着帐内一声叹气,赵官家到底是没问出口,反而是帐外那位祗候忍不住低声追问了一句:“官家为何一定要找此人?”

“我是真想留在中原抗金。”赵玖近乎无力的应声道。“前几日在班值中听人说他是个武艺绝伦的人才,又是河北人,抗金之意甚坚,想着或许能一用。”

“且不说此人,只说此番走扬州,不是官家之前斟酌许久后的决断吗?”杨沂中难得追问不止。“如何又要留在中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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