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迟
作者:苌苌楚楚
简介:
正文完结
重生攻VS纨绔受
京城人人都知道陈王府的小世子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斗鸡遛狗的主儿,只是有一天萧翎的同窗们惊奇地发现——
——他学好了!每天上课就数他读书最认真!
只有萧翎知道,他的竹马离京三年后的一个春末时节突然毫无征兆地回来了……
他当然是万分欣喜,只不过他总感觉他的竹马变了。
陆晏的眼中好像多了许多他看不透的情绪。
看着眼前成熟了不少的人,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萧翎只能夹紧尾巴做人,每天都诚诚恳恳地上学。
但他不知道的是看似短短的三年,其实是生死相隔数十载。
与此同时这繁华的盛世下似乎隐藏着数不清的灰暗,当一层层的纱布接连掀开,他发现这个让他无忧无虑生长的朝代其实早已千疮百孔,剩下的不过是具金玉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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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晏朝思暮想的竹马死在了胡人入关,整个朝廷南下逃亡的路上
后来局势稳定,他偶然得人指点才知晓自己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
再后来他杀了所谓男主
当他亲眼看着男主倒在血泊中,随即一切都在化作尘埃时,他以为这世界离开了主角后就会消亡……
但刹那间剧情崩坏,时间逆流
无数过往事走马灯般在他面前浮现再破碎
——他再次见到了那个张扬的少年郎……
受前期没有记忆!
春末夏初,燕子来迟。锦书相寄。
架空朝代,文笔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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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个预收,大概十来万字,欢迎宝宝们收藏
沈竹一觉醒来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
——正是他从小到大的死对头秦衡。
他赶紧掀起被子,松了口气。看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但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悄悄跑了。
但是后来秦衡找到他:“你要对我负责。”
沈竹:“……啊?”
“那天你在上面。”秦衡依旧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面无表情。
沈竹看差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自己这么有实力的吗?
青梅竹马,少年时的双向暗恋
第1章 太学(1) 早是起不来的,学是不想上……
春末夏初时节,小荷已露尖尖角。清晨太阳才在天边漏了个角,却已隐隐有些溽暑难消。
昌平街这一路住的多是些达官权贵,九尺宽的青石板铺了满路,一路上种满了桃树,此时恰好是三月,灼灼桃花开得旺盛,微风拂过,满树的桃花纷纷扬扬,落花如雪,好似下了一场花雨。
沿路进去第三户人家门匾上“陈王府”三个龙飞凤舞的字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熠熠生辉。为人津津乐道的是此牌匾是当今圣上所赐,以彰显对这个嫡亲弟弟的重视关切。
而此时陈王府四莳院中的大公鸡自太阳初升起就时不时高亢鸣叫几声,似在提醒主子快些醒来。要是平常人早就不堪其扰起来甚至是想逮着那只叫个不停的鸡泄泄愤,可里边的人像是没听到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任凭鸡叫得如何卖力,屋内依旧是毫无动静。
风吹过,床帐随着风微微摆动,在床前的描金云母屏上投下一片片虚影。
婢女暖香正站在自家世子房门前。她踟蹰着想敲门,犹豫了片刻终于抬起了手,没想还没摸到门,门就自己开了。
正当她愣神时只见门内走出个俊俏少年郎,身着月白暗纹长裳,一张俊秀脸在清晨的微光的照拂下显得尤为惊心动魄,尤其是那双隽妙的瑞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凌厉,更有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妖治清媚,如月下秋霜,雨后夏荷叫人心生旎念。
只是这头发略显凌乱,像是在鸡窝里滚了几圈似的——正是她家世子。
暖香一惊,要知道清早把他们家世子叫醒去学堂可不容易,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这门苦活儿还是今日她与众姐妹掷骰子输了才落到自己身上的。就在刚才,她在门口思索了良久已经想好了要怎样与她家世子扯皮。
萧翎见她愣住,忙拉住她的袖子:“暖香,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梳头!”
暖香不敢相信,脑中一瞬间闪过了千思万绪,这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千言万语在嘴边闪过最后化为试探性的问了问:“世子今日头不疼了?”
萧翎摇了摇头。
暖香再次小心翼翼:“那肚子……”
萧翎打断她,忙道:“哎呀,别问这些了,本世子好着呢,你再问我就要迟到了!到时唯你是问!”他佯装生气,说着拉着暖香就进了房内。
暖香倒也知道萧翎是在开玩笑,没放心上,任由着被萧翎拉了进去。
阳光透过窗棂在梳妆台上洒下一片斑驳,描金云母屏上映照出人影幢幢。暖香一边打理着她家世子那如泼墨流彩般的头发一边感叹着这般容貌家世不知将来那家名门闺秀能有这等福气嫁给她家世子。
不过片刻的功夫,暖香就将他那一头鸡窝似的头发梳成了整齐的发髻。她随口问道:“世子今个怎么起得这么早?”要知道往日这个时辰萧翎还在榻上打滚呢。
萧翎打了个哈气,摆了摆手道:“别提了,做了个噩梦吓醒了,怎么也睡不着就干脆醒了。”
暖香这倒不觉稀奇,她们这些贴身婢女都是从小跟着萧翎的,自然知道他的习惯。
“世子醒了也不叫我们,好让我们来服侍您穿啊!”暖香拿着玉梳嗔道。
萧翎摸了摸鼻子:“这不想着有手有脚的,就不劳烦各位姐姐了嘛。”说着他还摸了摸刚梳好的头,说了不少好话。
暖香转头收拾着乱七八糟的床铺,感慨着她家世子这么多年了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随口问道:“世子怎么会做噩梦?莫不是志怪奇谈看多了?”
萧翎幼时就喜欢读些志怪话本,早几年经常偷偷“挑灯夜读”,第二天精神不振时常打瞌睡,陈王妃当时还怕萧翎身体出了问题,直到某天夜里幼小的萧翎做了噩梦哭着来找父母身后还跟着一群婢女侍从……后来陈王妃三申五令并收了一堆话本此等状况才有所收敛。
萧翎闭上眼随口就来:“姐姐也知道的,我的那些话本子早就被母亲收起来了,哪里还看得到呢?”说着还叹了一口气,似是在表示不满,神情戚戚,似是比那深闺怨妇都要哀伤些。
语气特地转了几个音,似哀似怨。暖香被他着番说辞逗笑。
暖香刚整理好床铺,“那世子无缘无故做噩梦可是个坏兆头,可要找个奇人异士算命先生来解梦……”
萧翎连连摆手,那些江湖术士要不就跳些乱七八糟的舞,要不就调些看着就很怪的符水,把他的院子里都搞得乌烟瘴气的,他可不要。恰在此时院中的大公鸡又鸣叫了几声,萧翎忙起身道:“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他脚底抹油似得飞快溜出房门并吩咐门外的小厮拿来书箱再拿来几个包子装到食盒里带到马车上吃。
暖香刚想说时间还早,刚追出门就不见了他的人影。
院中其他贴身婢女见到萧翎出了院门忙将暖香拉到一边问怎么做到比平时早把世子叫醒的。
暖香只说世子自个起来的自己什么都没做,其他婢女自然是不信的一个劲的追问。
另一边,萧翎已登上了马车,马夫从萧翎还没出生就在王府御马,这些年来还没见着萧翎这么积极地去读书,还疑惑世子今日为何这么早就走,既然还有些时间为何不在府上用完早饭?但萧翎上车后一个劲地催促他快些,马夫见状只好压下疑惑专心地驾起马来。
其实萧翎今日这么早起来不完全因为那个噩梦,昨天他和右丞相家的小儿子高宿闹了些矛盾,对方骂他不学无术天天迟到,圣贤书读不进去,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有个皇亲国戚的爹又怎样?自己还不是个败家纨绔?两人于是打赌谁来得早。于是就出现刚才那一幕。
当然萧翎回家后谁也没告诉,毕竟是一时冲动的赌约现在想想打这个赌也挺幼稚的,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怕是寻常五岁稚子才会打这样的赌罢?但是又不能放弃,不然也太掉价了……
粼粼车声远去,卷起一地尘埃。
***
陈王萧缙是当今圣上萧缄一母同胞的兄弟,特许的留京番王,他儿子萧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亲孙子。
萧缙在他亲娘眼里是个不学无术的,但上头好在有个嫡亲哥哥不用继承大统又不像其他那些庶出兄弟野心勃勃到盯着皇位,也就由他去了。
犹记得满月宴当天在一众宫妃皇戚的目光中,萧缙在一堆笔墨纸砚干戈玉石中一眼瞧见了个玛瑙鎏金多宝胭脂盒子,拿在小手中玩得不亦乐乎。太后她老人家到现在都没想清楚这胭脂盒子是从哪冒出来的,她当时就觉着不妙,这孩子日后怕是要腻在女人堆里了。
当时的圣上,也就是已故的先皇沉迷求仙问道,尤信占卜卦象。当时就皱起眉头,说此子日后怕是得腻在脂粉堆里了。
于是在萧缙小时候他母后就严加管控,身边的宫女长得是是一个比一个寒碜,在这个选宫女要求五官周正家世清白的宫中,萧缙怎么也想不通这些宫女是那来的,也难为他母后煞费苦心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
不仅如此,他母后还隔山岔五的给他讲些坊间故事,内容大概是些进京赶考的富家公子被青楼女子骗掉金银细软露宿街头,破庙里狐狸精蛊惑书生吸取其精气,刨其肝胆……那内容叫一个好不凄惨。
于是年幼的萧缙对女子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就连平日看见他的那些姐姐妹妹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吃了。
可日防夜防终究还是没防住,萧缙稍微长大了些跟着哥哥萧缄偷偷出宫。两人倒是没做什么与未出阁小姐私相授受、与青楼女子不清不楚的事来,只是去了梨园听了出戏。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萧缙一下子就被迷上了,那出戏是个悲剧结尾,相爱的两人最终阴阳两隔,此生不复见,萧缙当时就哭的一塌糊涂,回宫后茶不思饭不想的,坐在书案前苦思良久最终提笔续写了主人公来世再续前缘的结局。那写得叫一个九曲回肠,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萧缙平日里读书不努力,圣贤书没读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竟是个写话本的奇才。
后来萧缙又跟着萧缄偷溜出宫,那话本偶然被书坊老板看到后,老板感慨于故事内容精彩,极力请求出书。不久此书便火遍大江南北,后来更是被演成了戏曲。
之后萧缙就迷上了写话本,还会时不时偷偷溜出宫听戏,他还结识了个同样爱听戏的小官员的女儿,俩人一来二往暗生情愫,他母后发现的时候俩人已是互许终身,非卿不可了。皇后揉眉又暗自庆幸还好不是腻在女人堆里。那官家小姐虽说门第不是太高,父亲官从七品,但好歹算是个小家碧玉,且她的父亲为官清白,刚正忠厚,仕途上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皇后最终叹叹气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而此时萧缄还没娶妻……本来他是定了亲的,是太傅的女儿,为人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可就在前几月发了高烧几度晕厥后突然哭着吵着要去修道。悔太子的亲可是要杀头的罪,本来她家里人是尝试劝导阻止的,但实在无果,又舍不得女儿,便只能像萧缄请罪。萧缄也知强扭的瓜不甜,加上太傅对自己有恩,便让她假死脱身。
当时萧缙还开玩笑说这姑娘怕不是瞧上了哪个俊俏道士?
萧缄带萧缙出宫反倒成就了他的姻缘……
萧缙欢天喜地地成了亲,搬出了皇宫,进了自己的王府。成亲没过一年陈王妃肚子里就有了动静。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虽然不喜这个儿媳但是对于这个还不知性别的孩子那是费劲了心思。
每天变着心思吩咐御膳房熬补汤送去,更是直接派几个御医天天守着,生怕出个三长两短,便是自己生头胎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就这样在千般呵护,万般小心中,萧翎出生了。
陈王妃生产时,正值深秋,院中的落叶怎么也扫不净,凉风吹过稀稀落落地落了满地,萧缙在产房外着急的踱步等待,不时还踢动几片落叶。恰在此时一片绚丽的红色羽毛落在了萧缙头上,他刚想抬头看,随后便听到婴孩微弱的啼哭声从房中传出。皇后在宫中听闻此事啧啧称奇,便赐名“翎”。
又过了几年,皇帝驾崩,皇后也就成了太后,太子萧缄也顺理成章成了新皇。又过了几年,他陆续地将一干弟弟们都派出京城了,唯独留下了萧缙……
第2章 太学(2) 果然不能来的太早……
几缕日光洒落在空寂的室内,陆晏从惊梦中醒来,此时天光大亮,屋外的喜鹊叫唤不停。这院落三年无人居住了即使是春末依旧显得萧索。
就在十天前,他上书请求回京,不出乎所料皇帝轻而易举地同意了。父兄虽然疑惑却也尊重自己的选择。
他是在昨天夜里回的京,只带了几个侍从,甚至没有提前没通知任何人。敲开陆府大门时管家都吃了一惊。当晚他简单收拾了下屋子就带着满身疲惫和忧心忡忡沉沉睡去。
他现在要筹谋的事情太多了,时候也紧迫。按照现在的时间推算胡人那边应该是易主了,但短时间内他的手伸不到这么远,那么他必须要在今年年末前将青州那批地方官员大换血,这样才能有更大的胜算。
而此时,陆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让管家备车去陈王府和萧翎一同去太学读书。
他准备去见那个许久未见的少年……
***
萧翎到太学时里面已经传出朗朗书声,但萧翎肯定那些声音不是同自己一处院落的同窗发出的。他对自己的那些同窗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点估计没几个来的。
太学为太祖初年所设,共有两类学生,一类是父亲官从五品及以上的权贵子弟,另一种则是从各地官学内选拔出来的出色学子。
各地选拔的倒好说,个个头悬梁锥刺股恨不得读遍天下圣贤书;但受荫学的子弟既有发愤图强的,也有浑水摸鱼的,学生质量良莠不齐,自然也就不在一处学了。
所以太学内共分为了四个院落,由好到次分明为启德院,起贤院,起礼院,启明院。
萧翎所在的院子就是启明院,尽是些纨绔子弟,迟到早退那都是常态,一般夫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身份都摆在那,说不得,更打不得罚不得。
但也有个别较真的夫子。
按理来说萧翎是不会来太学读书的,他是亲王嫡子也是独子,理应去宫里和一众皇子一同读书,可是萧翎是个不省心喜欢躲懒的,他可不愿每日早上花一个时辰去宫里,而且宫里的那些夫子个个容色严厉,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动不动就要被打手心……想想萧翎就怕。
他一哭二闹折腾了好一番才让陈王松了口,可是要是请夫子来府中教学萧翎保准闹得鸡飞狗跳、府内一刻也不得安息,于是陈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他打包送去了太学。
萧翎踏进朱红漆门,门口牌匾上的“太学” 二字为太祖所提,笔锋遒劲有力蛇走游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走过幽静的小路,一路拐进了启明院。此时距离开课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启明院除了虫鸟的鸣叫外静地可怕。萧翎无端生出丝寒意来,萧翎心想果然还是不能来太早。
他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内。最前端正中摆了张白鹿休憩图,据说是前朝某位大家的,只此一幅绝迹,价逾千金。夫子的书案也摆在那,与学生的书案一样,都是四四方方的黑色漆案。
很好,还没一个人来。他如是想到,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屋内一共有九十来张案席,萧翎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最左边靠墙靠窗的位子,这到不是夫子选的,而是萧翎自己抢的。启明院多是些不学无术的,那位子可不是越靠后越好嘛。想想当初为了这个位子,他可是费了好些力气终于在一众纨绔子弟中杀出重围,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抢到这个位置。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撒了进来,在书案上留下一片斑驳。萧翎半边脸沐浴在阳光里无聊的摆弄着他的毛笔。他百无聊赖地想六月散学,如今还有一个半月,城西房氏书房近日据说进了几本江南流行话本,下了课去看看,买几本用来上课打发时间。
当然这些话本可不能带回家,要带回家最多也只能带几本,要是被爹娘发现得被没收个干净,可是自己这个书案都快被摆满了,得再寻个地方。
天光透过木窗洒在萧翎身上,他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一层金,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似乎都能看得清,他觉得有些刺眼用书挡在窗户边遮挡些日光。
左等右等还是没见着一个人,萧翎听着其他书院读书声与响愈烈,他不免有些烦躁。忽然,读书声中夹杂了几声犬吠声,萧翎立刻循着声探头透过窗子望去,只见一只大黄狗正在窗下冲他摇着尾巴吐着舌头。
这大黄狗待在太学里有几年了,性情温和,不认生不吓人,乖得很,很是讨人喜欢,也就一直没人赶它走。平日里太学的学生都很喜欢它,就连平时的旬假或是夏假年假,春闱秋闱假也有学子放心不下特地来喂它些吃的,因此大黄狗养得很是皮光水滑、膘肥体壮。
萧翎看见大黄狗立马跑了出去,他蹲在大黄前晃着手中的包子说道:“大黄,你饿吗?”说着拿那早上带的包子丢给它。
大黄立马欢快嗅了嗅,叼起来吃了,那尾巴摇的更起劲了。萧翎给了大黄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也不讲究就蹲在地上吃了起来。大黄三两口就吃完了包子萧翎才咬了一半,大黄就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看着怪可怜的。
吃饱的大黄就趴在地上任由萧翎顺毛,快到夏天了狗掉毛严重,萧翎的衣襟上粘了不少狗毛,他和大黄玩了一会,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心想应该是高宿,毕竟平日里就数他来的最早。
等看到他可得好好像他耀武扬威一番,就说小爷起得来早吧!看以后他还说不说自己不学无术!
启明院里虽说多是些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但这么多号人也难免会有几个求上进但脑袋不太灵光的。高宿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右丞相高祜共有两子一女,皆是正妻所出,高宿哥哥前几年高中榜眼,又于前年南方洪灾中立了大功,一路升迁,如今已是户部侍郎,年纪轻轻身居三品前途无量。珠玉在前,高宿虽说不求有哥哥那样但总归不能太没出息,但高宿就像是学不进去似得,次次应考却至今一点功名都没考上,不禁令人唏嘘。
太学的学生不用参加院试和乡试就可直接参加会试,这也是为什么真要说起读书考功名来还不如关在家里亲自看管请几个夫子来管用,却还有那么多官员想把孩子送来。
萧翎一直觉得高宿考不上应该是他的对手们太强了,虽然他觉得高宿这小子脑袋瓜子是不大聪明,但也承认他确实是整个启明院最勤奋刻苦的。
早晨的阳光格外耀眼,萧翎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只是看身形不像高宿,也比他消瘦得多。
萧翎此时还未站起来依旧是蹲在地上,那人倒是先开口:“麻烦让一让。”
声音很是清冷,像是檐下细雨,又似清泉泠泠。
萧翎蹲的地方正好是进书堂的一条小泥路,两边中满了各色花草,且道路狭窄,只容纳一人经过。
听到来人的话,萧翎立刻站了起来。
这下他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只见来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木质发簪别着。一双丹凤眼微眯着,显得格外高傲冷峻。
板正且严谨,这是萧翎的第一意象。
京城里的世家弟子都互相认识,萧翎又格外喜欢交友玩乐,常常三五好友结伴出游。这太学里几乎人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只是半个月前刚从各地选拔出了批学子,前几日萧翎不想去太学就想尽办法装病请假,这期间就没怎么来过太学,所以这批新来的学子他倒是没怎么见过。
这人应该就是新举荐来的其中一个学子了。
那人看了看萧翎,欲言又止地开口道:“还是最好不要穿着长袍蹲在泥路上……”
萧翎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的衣角上明显的沾了些泥。
今日他又恰好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且因为昨日午时下了雨,路上还没干透,沾了些泥显得格外明显。
萧翎不好意思的的挠了挠头。
他抱拳道:“多谢兄台提醒。”
“汪汪——”此时大黄突然叫了起来。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到了,萧翎吓得一激灵,而那人显然被吓懵了,一个没站稳,向后踉跄了一步,结果后面正好有个小石子,他被绊了一跤,一声惊呼就要向后仰去。
眼看着那人就要摔倒,萧翎情急之下拉住了人家的肩膀,这下可好,不仅来人要摔倒,萧翎自己都要摔倒了。他们两个维持着一个岌岌可危的姿势靠的很近,萧翎感觉自己这么做有些唐突了,但是现在松手也不是,扶住人家也不是,简直是进退两难。
此时大黄又叫了几声。倒也不像是戒备的叫,像是亲昵兴奋的叫,只不过叫地格外大声,确实很容易让人吓一跳。那人深呼了口气,手扶着旁边的灌木丛才终于是站稳了,萧翎也松了口气。
另一头成疏走进了启明院,远远地听见了狗叫声,正疑惑大黄无缘无故地叫什么?定睛一看竟是萧翎抓住一青袍男子的肩膀,大黄还在一旁不停的叫,看着像在吵架,而且还是萧翎死拉着人家不放。
这本来没什么,谁人不知萧翎这小太岁的脾性,虽说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闹出太大的事。
但坏就坏在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康夫子也往这个方向来了,康夫子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成疏何许人也?人送外号京城消息通,萧翎玩到大的狐朋狗友之一。他再仔细瞧了瞧,哦豁,那不是前些日子刚从扬州官学里选上来的容景瑜吗?那小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龄,倒是跟个迂腐老头似的,但奈何太学里的夫子就喜欢他这样的,总是说他稳重、知礼,再加上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不少同窗都喜欢与他结交相谈。
——萧翎真要跟他闹出矛盾,只怕康夫子一定会站在容景瑜那边。康夫子又一向是个不讲情面的……
成疏想到此处,立马跑了过去想要拉住了萧翎。
萧翎此时刚刚松了口气,手还搭在人家肩膀上没意识到呢,他又隐隐约约感觉对方在颤抖,偏偏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脑子里不经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是怕狗吧?
哪知大黄倏然又叫了两声,那人肩膀抖得很厉害了,却还是强撑这向萧翎道谢:“……多谢。”他的音调有些发颤,面上却一丝不显,单从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要是光看他表情的话应该是没人看得出他此时的惧怕,大黄一只狗又没什么眼力见,一直摇着尾巴在容景瑜腿上乱蹭,害的人家抖得更厉害了。
萧翎刚想出声制止大黄,却忽然胳膊被人拉住。他一转头,正好对上了成疏。
萧翎:?
萧翎一时不解,成疏见状马上附在他耳边着急地说道:“祖宗,你先消消气,康夫子来了……”
此时此刻,萧翎就差把“不明白”三个大子写在脸上了一脸茫然。成疏见他还不明白,直接说:“你俩有什么矛盾过会再说吧!”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萧翎就跑,一路奔跑进了屋中。途中萧翎被他拉着差点摔了,一路踉跄,大黄也在后面一路兴奋地追着。
第3章 太学(3) 赌就赌,谁怕谁
成疏拉着萧翎一路疾跑,两人推搡着进了屋中。
一进屋萧翎终于是脚底一滑摔坐在了地上。
屋内此时只有他们二人,成疏也就顾不得什么礼仪仪态了,他手撑膝盖直喘着气,萧翎坐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他吐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呼吸,仰着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成疏问到:“你拉着我跑干嘛?”
看样子好似不解中还带着几分埋怨。
“你是不知道那康夫子就快进启明院了!你忘了前几日你和高宿吵架,都快打起来了,好巧不巧被姓康那老头看到,直接罚你俩跪先贤堂啊!”成疏那是一个恨铁不成钢,急的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脸憋得通红。
说到那先贤堂本为太学初设时所立,供奉皆是已逝的德高望重的重臣,有的位列三公,位极人臣;有的流芳千古,青史留名。在这太学中,不说全部,起码举荐进来的都以其为榜样楷模,不时进来膜拜。就连皇帝每年都得抽出几次来祭拜。
当然,先贤堂也是专门惩戒那些不服管教,屡教不改之徒。被罚的弟子跪在其间思过,来来往往许多学生,不设遮挡,得被不少人围观,自然是无比尴尬。
可谓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对要脸的学子肯定是莫大的耻辱了。
两人罚跪的原因是前几日萧翎和高宿不知什么原因吵了起来,两人吵得热火朝天,斗得跟两乌眼鸡似的,最后甚至是动起手打了起来。成疏他们一干平日里和萧翎玩得好的眼见着不对,立马上前拦着萧翎,好说歹说地劝他。
当时萧翎急红了眼,成疏怎么都劝不住,一个劲的追着高宿打。萧翎从小好动,读书不成样但骑马射箭却是样样精通,高宿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是萧翎的对手,几番动手直接被打倒在地。成疏几个人硬是没拉住萧翎,三个人都架不住他。一阵人仰马翻,眼见着萧翎还要扑上去再打几拳,忽然身后传来呵斥声————
“你们在干什么?!快给我住手!”几人应声回头,康夫子拉着脸看着他们,那脸黑的比锅底更甚。
最后萧翎和高宿双双被罚跪先贤堂思过。
高宿当时气的脸通红,跪在地上垂着头捏紧了拳头不敢看先贤的长生碑。萧翎则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跪得七扭八歪的还哼着小曲,康夫子看到后气得直吹胡子,干脆搬了书案和几本书来,一边看书一边盯着萧翎跪好。
这下萧翎是不敢没个正行了,规规矩矩跪好了
那天两人一直跪到后半夜才被康夫子放了回去,披星戴月的回了家。
***
康夫子名为康思齐,他二十七中举,以其刚正不啊,大公无私闻名,任职地人无不成其为“康青天”。先帝在位时他一路升迁至陇西监察御史,时年陇西康平王已有不臣之心,密谋谋反,陇西境内竟已有十万精兵!康思齐发觉后康平王以重金财宝,美姬宝物引诱,兼之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并且以其妻儿做要挟。康思齐无法,假意迎和,实着暗中向京中传达信息,最终康平王谋反暴露,以其十万士兵负隅顽抗,康思齐一家被掳,九死一生,最终康夫人死于乱军。康思齐和其独子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逃回了京。
却说这父子俩活是活了下来,但是康思齐从此坡了脚,其子康百川脸上留了一道长疤,也因此近几年康思齐一直想为儿子说门亲,却至今都没说成一桩好亲事。
平了康平王之乱后,先帝感其忠心,升迁其官,赏其金银,却被康思齐一一回绝,只向先帝乞骸骨,回乡悼怀亡妻。
先帝惋叹不已,但也只得应允。
今上继位后多次请他出山做官致仕,最后康思齐只应允在太学教书。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可是怕极了康夫子了,每每有康夫子的课,一个个的就算是装也要装做在认真看书学习。他是真的对这些世家子弟毫不留情。人送外号“铁面夫子”。
萧翎借着上次罚跪的事,声称染了风寒,死活不去上学,在家舒舒服服歇了几天。相比之下高宿则是更加发奋读书,挑灯夜读,最终不幸真染了风寒,只能在家歇着。
两人也像是真的八字不合命里犯冲似得,昨天在家舒舒服服呆了几天的萧翎终于被他老爹赶出家门,打包送进太学。而高宿也正好昨日病好,来了太学。
昨日高宿早早就来了,而萧翎却在夫子都来了后才姗姗来迟。夫子见他来迟也没说什么毕竟萧翎迟到都成了常态了,哪天准时来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进来了。
这要是康夫子的课他可不敢迟到。
高宿见他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专心致志的看书了。一堂课下来倒也是平平无奇。只是在下课时,那提醒时间的鸡刚叫了几声,夫子就收拾好了书走了。萧翎也将手中无聊把玩的笔放下,只是这一个不小心手一滑,那笔直直地摔了出去。
萧翎和高宿坐在同一列,只是隔离好五六个人,那笔也是摔得够远的,直奔高宿而去,“啪”的一声直接落在了高宿头上。
萧翎想不明白那个高宿为什么要坐那么靠后?也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手滑?反正诸多巧合下,那笔就是带着墨星子砸到了高宿头上。
高宿本就对前几天的事心怀芥蒂,这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得他直接冲到了萧翎面前。
原本闹闹嘻嘻,三五成群收拾书本的同窗们也登时停下了,直溜着两眼睛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又打起来,安静程度堪比康夫子在场。
高宿举着那只笔来的他面前,不怒反笑道:“这吴大师的紫毫笔到了你手上就和那市井游侠儿手中的投掷的竹竿差不多!你要不是投了个好胎,现在也就是个街头混混!”他语气冷冷,掷地有声。说完就把笔往他桌上一拍。
‘啪嗒’一声像是拍在在场每个人心上,此时大家都紧张兮兮的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再打起来。
“我跟你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高宿似乎是气急了,语气带了几分讥讽。
本来正想向他道歉的萧翎“……我就算是个平民百姓,也不可能成为混混,要成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
高宿冷笑:“什么,你这种不学无术之人?那习武的侠士可是要闻鸡起舞的……”高宿乜了他一眼:“你起得来吗?”
蔑视意味可谓是十足的了。
“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我不就是不爱读书吗?”他反驳道:“再说我怎么可能起不来!我要是想肯定比你还早!”
“好啊,那我们打个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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