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恒轩孤身坐在那方小小的坟冢前，在风中不知过了多久，冻的浑身发麻。
他最终从怀中掏出那只白玉簪，在手中细细地摩挲。
恍惚中，就看见慕珺亦乌墨一般的发，用这簪子松松挽着，侧过脸来对他笑。
“这就来了。”他微笑，自言自语道。
意识完全消散前，他想，珺亦，忘川之畔，记得等我啊。
第1章
这是慕珺亦与靖王檀恒轩成婚的第二年，也是与他决裂的第二年，更是他们相识的第十年。
其实再往前想一想，他们二人也曾情深意重，生死与共过。也正是因为得他温柔相待过，才觉得这两年的日子如此诛人心神。
不过还好，也不必再熬多久了....
慕珺亦闭着眼睛，意识却愈发清醒。
外面的喧闹声更大了，似乎就是要他听到。隔了个院子，都能听见檀恒轩的醉笑声。
侍女秋月皱着柳眉将窗格关的更严实些，转头却看到慕珺亦已经从软榻上醒了过来，正撑着身体半坐起来，乌墨一般的发披满肩膀。
秋月赶紧上前去扶他，“吵着王君了。”
“无碍，外面什么动静？”慕珺亦精神不济，轻声问她。
“殿下又醉酒了，方才回来，竟将勾栏院里的人也带入府中了。”
秋月杏目染了愠意，“殿下他，这是将王君置于何地…”
置于何地？慕珺亦只低声一笑，眉眼间不见一点波澜，唯有长睫微微一颤，“由得他去。”
摇曳烛火下，他清落出尘的面容好似幻影。
翌日傍晚，檀恒轩宿醉方醒。
世韵给他端了茶，低声道：“殿下，王君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檀恒轩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轻蔑：“他来做什么？”
“殿下忘了，今日承平长公主生辰，邀了您与王君今晚宴饮。”
檀恒轩捏了捏眉心，“更衣。”
梳洗完毕，檀恒轩这才觉得神思清明起来。
晚风带凉意，院落里暮色霭霭，慕珺亦就垂眸静静站在石阶下，身着一袭粹净的雪容纱，衬得面容谪仙一般清逸又冷漠。
檀恒轩瞥了他一眼，随即大步从他身边走过，慕珺亦也一言不发跟上去。
他二人再如何清冷相对，到了外面该做的戏还得好好做。
于是一出府，便一齐上了同驾宽敞的马车。
二人相对而坐，一路无言。檀恒轩一张脸冷得像冰，慕珺亦也不去招惹他，安静坐着。
右肩开始隐隐酸痛，这处旧伤是在提醒他马上一场阴雨将至。刚刚站了太久，他怕是又着了风寒，头脑有些微微发沉。
“昨夜的小倌不错，”檀恒轩忽然开口，“我若将他安置于府中，王君可允许？”
慕珺亦微微一怔，“殿下做主便是。”
檀恒轩闻言嗤笑出声，弯腰凑到他面前，伸手便扣住了他白皙尖削的下巴，“我做得了主吗？一直以来不都是王君你运筹帷幄，将本王玩弄于股掌之间么？你这翻雨覆云的好本事，谁学的来呢？”
他望着眼前这张脸，如此出尘绝艳，却不知掩住了多少阴谋秘密。
慕珺亦微微蹙了眉，闭起眼睛不去看檀恒轩。下一刻便被他狠狠甩开，整个人差点撞到轿厢上去。
檀恒轩沉着脸坐了回去，平缓了气息，便不再说一句话。
长公主府早已是外张灯结彩，二人在马车上便听见人声喧嚣，很是热闹。
檀恒轩与慕珺亦一前一后下车，在仆人的引领下一齐进了内院拜见长公主。
灯火辉煌里，承平长公主端坐于贵妃榻上，金饰华服，一张姣好华贵的面容看不见一点岁月的痕迹。
檀恒轩此时满面笑容，躬身作揖道，“姑姑，侄儿与珺亦一齐来贺您生辰。”
“快来，总惦念着你们。”长公主神色温软，伸手便招呼他二人上前。
“殿下前些日子在东海得了颗夜明珠，今日作贺礼恭祝长公主福寿绵长。”慕珺亦站得离她远些，笑意清浅。
“你这孩子看着清减了许多，可是恒轩没好好待你？”
“殿下待我很好。”
檀恒轩侧脸去看他，见他低垂着眼眸，看着温顺极了。
长公主便只一笑。
檀恒轩握住慕珺亦的手，“我与珺亦的姻缘是姑姑一力促成，自当好好珍重爱惜。”他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是深不见底的防备疏离。
长公主自然知晓他这话背后的意思，也不去戳穿，仍然温柔笑道，“那便好。”
正沉默，宫里来了宣旨太监，当今圣上赏了许多珍稀金银珠宝。
“皇兄看重姑姑，听闻宴席上赏了玉露佳酿，侄儿去讨一杯。”众人谢了恩，檀恒轩便找了个由头离开。
慕珺亦跟在檀恒轩身后，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长公主唤他，“珺亦，本宫看你这的日子过得不好啊。”声音冷漠，完全不见了方才的柔婉。
“好与不好，都是定局。”他没回头，直接朝着檀恒轩离开的方向去了。
第2章
檀恒轩立于院门前，看着慕珺亦跟了出来。
“如此之快是怕我疑心否，不再与她密谋一番么？”他侧过脸去瞧他，眼中戏谑。却见慕珺亦微微蹙了眉。
檀恒轩与慕珺亦离席时，夜空之上乌云低沉涌动，仿佛即时一刻就会倾盆大雨。
檀恒轩看着喝得七荤八素，被慕珺亦扶上马车之后却将后者一把推开独自坐稳，醉意也只剩两分而已。
“世韵。”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檀恒轩掀开遮帘唤道，“昨夜叫今朝的那个很好，去蓝袖楼。”
世韵面露难色，那马车里，毕竟还坐着他的正王君，“……殿下……”
“倒忘了你，你既不能得我欢心侍候我，那便该有自知之明。”檀恒轩面带讥笑，“自然我去的那地儿，你跟着也不是道理。”
慕珺亦攥紧了袖袍中发抖的手指，“是。殿下，我便先回府了。”
“你我二人一齐出府，自应该一齐回府。你就下车，在原地等着本王。”檀恒轩声音懒倦，眼睛却盯着慕珺亦，试图从他那张冷若冰雪的脸上找到一点自己期待的神色。
“是。”那人却仍是无波无澜。
看得檀恒轩心中怒气陡生。慕珺亦一下车，他便烦躁地催着世韵快点离开。
夜色深沉，街上早没了行人。空空荡荡的唯有潮湿的空气与急促的风充斥四面八方。
慕珺亦稳了稳身体，觉得疲倦极了。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他胸中不知咽下了多少不堪言说，压抑了多少苦痛。
檀恒轩每每与他说一句话，都是讥讽中伤。曾经的缱绻温柔，怎么就能荡然无存不见一点痕迹了呢。
也罢，也罢。终究是要结束的。
雨点密集的落下来，顷刻之间便成了大雨。
雨声急骤。世韵守在房外，对过面朝着街的窗户紧紧关着，却还是有潮湿的雨气侵入进来。
王君回府了吗？他心中总觉得不安稳。
殿下不许他独自先回，只留了一个小厮给他，名为照顾实为监视，还命令这小厮无论如何不许王君离开原地。现下大雨滂沱，王君可有地方避雨吗？
世韵想的入神，房内忽然传来檀恒轩与那个叫今朝的小倌的嬉笑声。
这样大的雨，殿下沉醉在蓝袖楼这温柔乡里馨香软玉，王君却不知是否还在天地之间无所依蔽。
其实很早之前，檀恒轩与慕珺亦不是这般的。
当时圣上还是不受宠的三皇子，与一母同胞的檀恒轩屡屡受到二皇子恪王刁难迫害，为安身立命，在宫斗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慕珺亦陪在他身边，相伴多年，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几番命悬一线，终于与檀恒轩一齐除恪王扶三皇子登临帝位。过程虽然险阻，他二人却是情深意长，交付给了彼此所有真心。
明明走过了那么艰险的路才盼得柳暗花明，也得了圣上赐婚，看着就要皆大欢喜，檀恒轩却在成婚前夕忽然性情大变，对着慕珺亦极为冷漠刁难。
一直到今时今日，从没给过他一个笑脸。
原来，好好的一场姻缘竟成了别人的算计。
恪王倒台，承平长公主却露了真面目，她是先帝亲妹，倍受恩宠，野心也愈加狂大，暗中与恪王勾结，意图掌控朝政。
恪王被废黜，她却全身而退，手握重权仍然不肯安定，檀恒轩与当今圣上好不容易击败恪王，猛然知晓这背后的推手既然是自己的姑姑，自然震惊愤怒。
可承平长公主权势滔天，擅动不得，如今只能暂且蛰伏。
然而真正令檀恒轩震怒的事情，却是赐婚那一日，承平长公主在宴席上告诉檀恒轩，慕珺亦是她从小教养，亲手送到他身边的。
这么多年的扶持陪伴，自己交出了所有的温柔深情，原来竟是别人的算计。他只是慕珺亦与长公主的一枚棋子罢了。
至此，所有情意都消散，即便是在长公主笑意温柔的威胁下与慕珺亦成婚，也再不复从前。
世韵是他的亲信，这些事情自然也知道。可即便是如此，他也觉得王君不是阴毒之人，殿下心中，也是不曾放下王君的。
天空一声惊雷，世韵回了回神，却见檀恒轩打开门走了出来。
“殿下？”
“回府。”檀恒轩抚平起了褶皱的衣角。
“要折回去接王君么？”
檀恒轩瞥了他一眼，“他想回去，自然会回去。不必理会。”
檀恒轩阖目坐在马车中，外面雨声扰的他心绪烦乱。到府邸，世韵撑着伞送他回院落，路过通往符望阁的那条小径，他鬼使神差般停了下来。
第3章
“殿下，要去看看王君回来没吗？”世韵问。
“不去。”他只远远望了一眼，见符望阁廊檐上挂着的几盏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着。
这一夜檀恒轩翻来覆去都没能睡安稳，到了天将亮时才昏沉过去。他又做梦，梦里也是雨声淅沥的深夜，慕珺亦与他同坐在窗前软榻上煮茶，烛火温柔，连雨声听着都十分安逸。
“恒轩。”慕珺亦递茶杯给他，他顺势便捉着他的手吻了吻。
慕珺亦眼眸弯弯，如同天上月一般皎然。
只不过一瞬，他眼中的温柔小意忽然消散，满面冷漠冰寒。
是了，那一日在宴席上，他与皇兄才堪堪明白承平长公主的算计却不能挑明，只能面上应承心里却愤懑不安，唯有坐在他身侧的慕珺亦令他心绪清宁。
长公主亲自递上酒樽要敬他酒，慕珺亦却不动声色夺了他的酒杯，自己与长公主喝下。
长公主眼波流转，沉默片刻，执着金樽微笑道：“平叛恪王之乱，可不能疏忽了珺亦的功劳。他自小养在我身边，最懂得我的心意，后来奉我之命到恒轩身边，助力颇多。恒轩，可要好好待他。”
长公主说得这样云淡风轻，檀恒轩却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他与慕珺亦，明明是在多年前青阳城的梨花林里偶然相逢，怎么就变成了长公主的有意安排？这么多年他在自己身边，二人心意相通，怎么是遂了长公主的心意？他是长公主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
所以——
所以这么多年里，他与皇兄几度生死一线，竟是慕珺亦从中作梗！他看似为了自己真心经营，实则是为恪王与长公主效力！
檀恒轩猛然惊醒。一场旧梦让他满头大汗。
世韵听到声响，从外间进来。
“什么时辰了？”檀恒轩哑着嗓子问。
“殿下，快午时了。”
这一场梦果然是长。檀恒轩自嘲的想，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儿。
“殿下……”世韵欲言又止。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王君已在外面站了快三个时辰了。”
檀恒轩睁开眼睛。
自成婚起，他便让慕珺亦每日清晨到他院落里候着请安。
寒冬酷暑，不许一日落下。他有时候故意刁难，懒床许久才肯起身，也不过只看慕珺亦一眼才许他离开。
还能起得这样早，看来昨夜还是偷偷跑回来了。
檀恒轩起身到了门前，世韵将门开了一条缝隙，他望出去，见那人撑伞站在雨中，已经换了一身衣袍，头发却是湿漉漉将干未干的。面色寒白，双眸垂着并未发觉檀恒轩正在看自己。
风吹过来，他执伞的手忽然一软，伞便掉落到青石地板上。想弯身去捡，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幸而慌乱中撑住了旁边的玉兰树。仍是久久未能起身。
檀恒轩看得心烦，他差点摔倒时自己几乎要推开门抢出去，却还是站定了下来，只将手攥紧。
“让他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世韵回应道，看他背过身，一句话里情绪不明。
符望阁里，秋月吩咐了小丫头把床铺多添了一层被褥，塞了汤婆子，使得被衾中柔软又暖和。
她自己一直候在符望阁前，伸长了脖子去看慕珺亦是否回来。不是不想陪着他，只是殿下的吩咐，王君但凡出了符望阁，是决计不许人跟随侍候的。
明明殿下后半夜回来了，王君却是一夜未归。
秋月自然是也一夜不曾合眼，那外面风雨交加，如何叫人放心。
今日清晨时分，王君才穿着一身湿透了的衣衫回来，一踏进符望阁的门，面色雪白，虚弱的都站不稳。即便如此，草草换了一身衣袍便又冒雨去给殿下请早安。
到现在正午时分，竟还不见回来。
秋月想着这些事，一颗心焦灼难安。终于视线里出现了慕珺亦清瘦的身影。
“王君！”秋月急忙上前去扶他。
第4章
“可还好吗？”
慕珺亦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附在她身上，薄薄的眼睑无力垂着，如玉的面孔一片青白。
“奴婢去喊大夫吧。”秋月见他情形实在不好，满心焦急。
“……不要声张，扶我回房里去。”慕珺亦说话都是气音，清远的眉微微拢着，显然十分不适。
秋月值得将他扶进去，还想近身伺候时，忽然见慕珺亦身体一颤，眉宇之间蹙得更紧。
“王君……”
“咳咳，你们——你们都出去，我乏的很……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慕珺亦几句话说完，整个人早已伏在床榻上，气息短促沉重。
秋月自然不放心，却还是奈何不了，慕珺亦的性子，看着温和柔软，实则最是坚韧固执。
她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卧房，将门关好。
慕珺亦终于压抑不住痛苦，纤长的手指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料，心脏里的疼痛像是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这样冷厉的痛甚至不许他失去意识，只能生生受着逃避不得。
“恒轩……”他无力挣扎，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只喃喃唤着那人的名字，“好疼……”
胸口又是一阵急骤的剧痛，慕珺亦一偏头呕出一口暗红的血。除却墨色眉睫，血是他面孔上唯一的颜色。
他太疼了，恍惚间看见檀恒轩就站在他面前，神色柔和缱绻，还是多年前爱他护他的样子。
“恒轩——”他探出一只手，试图去触碰檀恒轩，胸腔里撕扯的剧痛却让他明白，眼前的人，不过是幻象。
明明已经痛过这么多次了，他却还是不能习惯。
这一场发作凶狠而又绵长，抽去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精神，到最后，他伏在满是血迹的被衾中，眼前一片黑雾，微弱的咳嗽中还在带出心肺之间堵着的血。
符望阁的几个丫头都在门外候着，房里面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秋月姐姐，要不要去传大夫啊？王君看着着实不好……”一个小丫头一脸的担忧。
秋月原本是面向着门，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冷静道：“王君不许声张，你们也别四处乱喊。他必是乏了，去熬一碗参汤来。”
“是。”
“等等——”
秋月喊住刚要离开的丫头，清秀的面庞上有些迟疑，“啊，没事了，你去吧。”
夜晚，这场绵长的雨终于停下。靖王府灯火通明，唯有符望阁只在门前点了两支灯笼在冷风中轻轻飘摇，看着比其他的院落昏沉许多。
秋月一直候在卧房门口，终于听得慕珺亦低弱着声音喊她。她匆忙端着灯火进去。
“王君？”秋月见他面孔雪一样白，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乏倦，鬓角的头发汗湿着贴在脸颊上。
“这些衣物脏了，你让人拿出去丢了吧。”他勉强抬眸瞥了一眼地上。秋月这才发现他自己脱了外面的衣衫，连带着一条毯子也胡乱卷在一起仍在床下。
“是。”她一边低声唤人拿了衣物出去，一边让人端上来早就熬好的参汤。
“参汤温了好几遍了，王君喝些吧。”
慕珺亦冲她极清浅的一笑，苍白的指尖甚至没能拿起汤匙来，只能由着她喂下几口。
“马上仲秋了，过几日回家看看你家人吧。”慕珺亦陷在柔软的被衾间，感觉意识渐沉，迷蒙间看见秋月柳眉微皱。
秋月原以为他已经睡下，忽然听闻他微弱的声音，先是一惊，复又浅笑轻声道：“多谢王君。”
慕珺亦再坚持不住，任由疲乏将他拉进深沉的梦境里。
翌日清晨，檀恒轩早早起了身。
世韵开了窗，他便走过去望向外面。意料之外，慕珺亦没有来，平日里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怎么了，檀恒轩心中难免疑惑。
忽然想起昨日慕珺亦无力摔下去的情景，他心中还是一紧。其实他是记得的，慕珺亦素来身体比不得旁人强健，早些年随他征伐沙场，历经苦寒，又多番受伤，身子折毁的不轻。
从前他们心无间隙，自己总是千方百计寻着最好的药材给他补养。
只是这两年，他对慕珺亦再不过问，那人便也不招惹他。倒也从未听得他哪里不适。
难道是病了？
檀恒轩站了许久，下人奉上的茶都晾凉了七分。
第5章
忽然听见一阵脚步，是世韵进来了。
“殿下，符望阁的秋月姑娘过来了，说要求见殿下。”
檀恒轩示意之后，世韵才引着秋月进来。
“何事？王君呢？”檀恒轩背对着她冷冷问道。
“殿下恕罪，王君今日实在是来不了了。王君自昨夜起了高热，意识昏沉，至今不曾清醒。”
檀恒轩转过身来，“怎么回事？”
“许是前夜里淋了雨。”
“知道了，你退下吧。”
秋月抬起头来，“殿下——不去看看王君吗？”
檀恒轩并不回答，脸色却愈发阴沉。
“奴婢唐突了，奴婢告退。”秋月这才欠了腰身退出门外。
入夜疏星朗朗，檀恒轩估摸着自己是白日里饮多了茶，无论如何也无半分睡意。
“殿下还没安歇呢？”世韵隔着屏风问。
檀恒轩便从床榻上坐起来，“符望阁那边请过大夫了吗？是怎么说的？”
世韵抿了抿唇，答道：“没有请过大夫。想是王君已经无碍了。”他微微抬头，屏障那边又没了声响。
“秋月姐姐，王君换下的衣服我悄悄看过了，染了好些血，真的不请人来瞧瞧吗？”白日里收拾衣物的小丫头见秋月从慕珺亦卧房里出来，这才迎上去心慌地问。
秋月闻言也是一愣，思忖片刻才答她：“我去请示过殿下了，殿下那边没给准话，王君也不许咱们喊嚷，好在眼下王君情形安定了，你我也别多事。”
“是。”
符望阁的灯火总是点的昏暗。檀恒轩站在门口，有些恍神。
这座清雅的楼阁，是当初自己特意为慕珺亦所建。一砖一瓦，细软陈设，都是自己亲自过目挑了最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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