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盛夏之霁
本书作者: 沁渔
本文案由友情提供: 一场收并购案,风云变幻,她黯然离场,他是那恣肆的导致者;一次赎罪之旅,几经波折,她独身上路,他是那疯狂的追随者;一起家庭风波,再次选择,她回归职场,他是那失意的竞争者……【她的藐视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不想他成了那个被征服的人,那就做这该死的情种吧。】
第一章 我不相信感觉,我只相信博弈
三月初的花城广州,珠江新城,周一上班高峰期堵车,夏挽澜开车在这临江大道上,走走停停。
接近猎德村牌坊这一截,等了两个绿灯,她都没能过。杵在这近斑马线位置,她厌恶地扫了一眼前面那辆一路钻缝、赶尾而过的绿色出租车,又将视线转向左侧珠江边公园。
这个时候,别地还是寒冬,花城的春正热烈。江边绿化带上,木棉花和黄花风铃木已是满树繁花,看不见叶子,尽是炸裂的红或黄。
她眼露艳羡,艳羡那灿烂的光色。这座城市的春夏秋冬似乎与她无关。她的全部是工作,像个闭环,周而复始,密不透风。
绿灯又亮起,她回神踩上油门。手机有人打进,连了蓝牙,她按了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是她的上司,集团执行总裁李优雅。急躁、有压迫感的声音,充斥整个车空间。
“挽澜出差回来了?”
“昨晚回了,李总。”
“老板刚电话我,他想听听物业板块上市规划,重点想了解你这边收购进展情况。九点半吧,我办公室,你找上物业的宋志徳一起,我们先开个小会,下午例会后再向老板做个专题汇报。”
李优雅一个月前空降上任,和夏挽澜还在磨合期。夏挽澜主导完成了集团几项重大并购,是集团投资中心总经理,负责集团及下属板块的收并购业务,工作向李优雅汇报。
夏挽澜看了下时间,快九点,通完电话,随即联系起集团下属物业公司总经理宋志徳。
“早啊,夏总,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向你汇报个好消息。” 宋志徳大嗓门,广东音重。
“什么消息?”
“‘纪幸多’公司的赵良伟,突然中风了,我得到的内部消息,他儿子回来接手了,可能会加速卖公司,大好事,夏总。”
她心里咯噔一下。
赵良伟是“纪幸多”公司的老板,“纪幸多”是她目前正谈着的一个优质并购标的,一周前她在上海出差,还和他电话约好这周回花城见面,谈谈核心收购条件。他这突发不幸,成了宋志徳这缺德鬼口中的好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不应该啊,他年纪不算大。”她已进公司大楼地下车库,恍惚了一下,开过了她的固定车位,把车往回倒上几米。
“有几天了吧,听说人都瘫了,我刚刚才知道,这不第一时间就和你汇报嘛。”
“哪里出来的消息?”
“我们物业不是有同事在他们项目上做尽调嘛,听他们员工说了一嘴。”
“你刚说,他儿子,那个赵霁赫,回来了?”
“对,听说回来了。你怎么知道他名字?你认识?”
夏挽澜没答他,停好车,揉了把眉心:“一会我联系下他助理吧,看能不能去医院看望下。”
她不认识赵霁赫,但对并购标的做尽调,包括标的企业负责人的家庭背调,她这种收购熟手是有渠道的。
接触“纪幸多”之初,她就打听到赵良伟只有一子,MIT中途退学,一直在美国,前几年回了国,在云南玩起了茶山,捣腾古树普洱茶,不沾手“纪幸多”,这大概是赵良伟想卖掉一部分公司股权的原因吧。
“夏总,好机会,他那儿子,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赵什么赫?听说那就一吃喝玩乐的主,成日游山玩水,估计就想快点拿钱走人。你和他谈,我感觉比和老赵谈容易,咱们拿下的几率大。”
“宋总,我不相信感觉,我只相信博弈。正好,李总裁找我们碰碰物业收购,九点半,她办公室,一会见面聊吧。”
夏挽澜挂了电话,对着车镜把锁骨发撩拨至耳后,光洁的脸有一丝丝水肿。她出差昨晚回家已是凌晨,还处理了些事务,顶多三、四个小时的睡眠,这淡淡的妆容掩盖不了眼里的疲惫。
她拉过一件白色西装披上,觉得口红颜色淡了些,又涂了一层,脱了脚上的平跟鞋,拿过车垫上的一双裸粉色浅口中粗跟鞋换上。
这车库里响起一阵快速、有韵律的 “哒哒”声,是她这一天“战斗”的前奏。
宋志徳在办公室接完她的电话,很不爽。
“扮晒嘢,乜都唔识,仲讲乜野唔信感觉,就信博弈哦,正废柴来嘅!”宋志徳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扔,讲粤语骂了她一通。他近五十岁,广州本地人,精瘦。
他的亲信,物业公司的财务总监陆鸣在一旁摆弄茶具泡茶。
“这夏挽澜,收成了几个项目,拿了块免死金牌似的,一天到晚六亲不认的样,也不怕栽!”陆鸣一副讨好样,给宋志徳倒上茶。
他和夏挽澜是十二年前同一批管培生进的公司,如今人家是集团总部高管,他还是下属企业一个财务,早看不惯她。
“这‘纪幸多’,要不是我和他们沟通得好,她插得进做尽调?门都没有!”宋志徳啜了口滚烫的茶。他曾推荐过好几个并购标的给夏挽澜,都被她在项目初步研判阶段给毙了。
“以前是邓总裁罩她,现在邓总裁退了,李优雅来了,那可是不好伺候的主,她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李优雅坐稳了位肯定会动刀嘛,她挨刀口近,被砍迟早的事。收并购那活,好干吗?那就是摆在刀口上的活!成就成,不成就死翘翘。她刀尖上跳舞,跳不了多长时间。上帝要她亡,先叫她疯狂!”
“不过听说老板现在很器重她哦。”
“论的是利用价值,论什么器重!”
宋志德把茶一口猛灌,“呦,快到时间了,我去楼上找她。”
他起身快速拿上了个笔记本夹腋下,捋了捋大背头,又捯饬了下领带。陆鸣快他一步,毕恭毕敬为他开好门。
夏挽澜回到办公室,把包往办公桌上一扔,立马打起电话给“纪幸多”的张权,他是赵良伟的助理。
“张总,我上周和赵总约了这周见面谈,我给他电话没联系上,您帮我约约他具体时间?”
“赵总临时出差了,估计这两周都难回来,我帮你提醒他一下,确定了时间我再联系你?”
“好。我们同事不正在你们项目上做尽调嘛,也快完成了,多谢张总支持,辛苦了。”
“应该的,合作嘛!”
对方显然在回避她试探赵纪良伟的消息,估计出事是真,不想外传。会议时间也快到了,她赶紧准备起去李优雅那儿。
“李总。”她敲了门进来。
“来。”
“我先接个投屏,一会把所有项目和您过一遍?”夏挽澜端着电脑。
“弄吧。”李优雅放下手上的咖啡,笑着上下扫了她一眼。
李优雅看上去四十几岁,脸盘圆润,大耳朵垂,细长丹凤眼透着精明,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小香风套装。
她眼前的夏挽澜则是另一类范儿,一张有辨识度的精致脸,一米七的瘦高个,白色廓形垫肩西装,焦糖色流光缎面长半裙,又飒又优雅。
李优雅扫她的这一眼,眼神复杂。
秘书小温连忙接过夏挽澜的电脑,弄起投屏。
这办公室内的小型会议区,原来摆放的是沙发和茶几茶具,李优雅上任第一天就叫行政中心的人来撤了,换上这张小会议桌,说哪里还有闲工夫泡茶聊天。
她这刚上马的开局动作,没发一纸一文,没动一兵一卒,就搅弄了整个集团风云。
那些有独立办公室的老总们,有的识风向,立马跟着新总裁撤了自己办公室的茶具,有的观望了几天才撤。也有没撤的,私下说李优雅这从上海过来的人,不尊重广东人的办公室文化,在广东,在办公室泡茶谈事那还不是很正常的事。
像宋志徳这种下属公司的,离总部隔了几层楼,知道这事,但想着李优雅手伸不了那么长,装作不知道。
夏挽澜当然知道李优雅此举意图,刚空降过来,就借此测试团队心态。跟着撤了茶具的,就是表态归化嘛。
她的办公室就从来没摆过茶具,客人来谈事,助理从茶水间泡茶送进来,李优雅在这件事上测试不了她。
她也不觉得李优雅此举有多高明,这大集团派系斗争常在,撤了的,没撤的,面具之下,谁又知道人心变换?
宋志徳进来后,夏挽澜打开PPT过了一遍她手上的并购标的情况,她手上有十几个并购标的在接触运作中,最后讲到“纪幸多”:
“‘纪幸多’现在是我们重点跟进的项目。财务和法务的第三方尽调报告已出,我们投资口也做了尽调分析,各项数据符合我们的收购标准。他们的医院物业管理项目可以拓宽我们的物业管理业态,利润率也高,养老中心和团餐是去资本市场讲增值服务的好概念,可以助我们打差异化。现在宋总的团队正在做物业管理项目的现场尽调,这个星期得全部结束了,我们的收购方案差不多了,就等物业这个尽调报告补充上集团决策委员会了。”夏挽澜看向宋志徳。
“哦,正在做,正在做,我们做得很细,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走,还剩下几个医院的项目,这项目在不同的城市,太分散了,非常赶,这个月中吧,月中一定出项目报告。”宋志徳回应。他这块进度一直跟不上。
“月中肯定不行。我们可以等,市场等不了。”夏挽澜语气里容不得商量。
“按夏总的节奏,宋总你加快速度。”李优雅下了命令。
“行行,我们想办法弄出来,但也要看夏总协调对方项目上配合。”宋志徳点头服从,瞟了一眼夏挽澜。
“有试探过对方收购对价的预期吗?” 李优雅问夏挽澜。
“大家都跑马圈地,收购PE值有往上走的趋势,对方老板赵良伟自然是迎着浪把着收购节奏,想淘上这波浪尖卖个好价。我和他初步谈过一轮,他守着51%的股权出售底线,价格上,市场成交的PE值也是公开透明的,低于市场的话,怕是拿不下的。付款条件和投后管理等其他核心条款我会尽快和他再谈。我们有我们的策略,价格上也测算了个我们可接受的PE区间。”夏挽澜在PPT上指了个区间数。
李优雅看了点了下头:“好,尽快上会决策。”
“我插一句,有消息说赵良伟中风了,现在他儿子接手,恐怕我们得尽快和他儿子接洽上。”宋志徳想显示自己项目跟得紧,让李优雅觉得夏挽澜跟进不力,明着踩她一脚。
夏挽澜没打算这么急抛出这个事,等了解清楚、有了新策略再说。她对着李优雅的一脸疑惑解释:“刚刚有这个传闻,这个情况还需要证实。”
“好,细节我就不过问了,你们赶紧吧。夏总,我们的在管面积、营收和归母净利润早就满足上市要求了,就缺这种优质标的去资本市场讲故事,上市递表时间不能动,倒推下来,时间不多了。现在第三方尽调这笔钱也花了,大家的精力也进去了,我希望不白折腾。争取这个月底有项目落地。”李优雅施压。
夏挽澜回到办公室寻思,这个赵霁赫该怎么接洽合适些。她想找她的老领导,邓琳,两个月前卸任了集团执行总裁职位。夏挽澜跟随她多年,“纪幸多”这个资源也是她的人脉推荐的,她大概率是有渠道帮助搭个线的。
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好后,夏挽澜翻看起她的微信动态。
动态里满屏都是她现在旅居的照片,已经连续发了十来天,显示在新疆伊犁。
花城现在繁花满城,屏幕里的伊犁还是冰天雪地。
[今天在“叶飞”学会了打掼蛋,老板老叶说我是新手中的高手,晚上奖励了我现宰羊腿。]
这是她最近的一条动态,配图是她和她先生等一群人在雪地篝火烤肉,昨晚发的。夏挽澜看了不禁笑了,她难得看到工作狂的邓琳有这样一面。
一个多月前邓琳做了甲状腺手术,夏挽澜去医院看她,她说:“挽澜呐,这职场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我这都斗出了甲状腺癌。管你什么高位,一离开那个位,卸了那个面具,什么都不是,你只能是你自己。”
邓琳这时也回了信息:
【我挺好。你最近怎么样?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念了,向您问声好。】
夏挽澜转念打消了和她提及工作的念头,心想她已如闲云野鹤,这摊子乌七八糟就不去烦扰她了吧。
第二章 学会了很多,就是没学会遗忘
“真行,不回来吃饭也不吱一声。”
“小挽她忙嘛。”
“忙到回我两个字的时间都没有哇?我都发信息问了。经常这样!”
“算了算了,她指不定还没吃上饭。”
说着抱怨话的是夏挽澜的妈,艾春,她爸夏宏敏手上抱着外孙小宝搭话。小宝是夏挽澜的妹妹夏沁宁的儿子,四岁多。
姐妹俩把房子买在同一小区隔壁楼栋,艾春和夏宏敏帮夏沁宁带孩子,和他们一家三口同住。夏挽澜一个人住,回来吃饭的话就去他们那边。
今晚夏挽澜没回他们信息。两个人带着小宝来她这房子里看看,刚进门。
“小宝,下来,外公抱着累,来,沙发上玩会。”艾春伸手去抱小宝。
小宝精神不佳,头搭着外公的肩:“不,我就要外公抱。”
“随他吧,宝宝都拉了一天肚子,没力气。” 小宝今天肠胃不适还低烧,没上幼儿园, 夏宏敏心疼外孙,就抱着他在这客厅里来回晃悠。
艾春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房间。
十点多夏挽澜才回来。
“呀,对不起对不起,公司事太多了,晚上临时有应酬,我忘记和你说了。”她进门见着艾春就道上歉。
艾春隔着几米都能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她被李优雅喊去一起应酬,喝了不少酒。
“又喝酒了?身体还要不要了?”艾春挑起眉,拉起一声尖锐的语调。
“工作嘛,没办法。”夏挽澜脱了外套,伸手去摸沙发上已睡着的小宝,“诶,宝宝怎么在这?”
“你没洗手!别碰他!别碰!身上那么大的味,别熏着他!”艾春连喊。
夏挽澜伸出的手弹了回来。
“小挽啊,以后不回家吃饭的话,记得跟我们说一声,你妈煲了你爱喝的汤,做了不少菜,你这没吃到,她心里不舒服。我们抱小宝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酒还是少喝点。” 夏宏敏对女儿轻言细语。
“知道知道。小沁他们还没回来啊?”
夏沁宁、陈默夫妻俩创业开了个自动化工程公司,近期忙着外地一个地铁项目投标,这两天一起出差了。
“没,明天才回。呀,小宝怎么这么烫?”艾春摸了摸孩子额头。
“别动他,让他睡,量量体温先。”夏挽澜拿了个耳温枪来,“嘀”一声,显示41度。
“41度?别吓我!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烧过!他以前高烧惊厥过,得去医院看看。”艾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脸慌。
“赶快去医院!不是开玩笑,烧坏脑子就麻烦了,走,去看急诊!”夏宏敏抱起宝贝孙就要走。
“别慌。妈,你看小宝去医院要不要带什么东西,赶快回去拿,我和爸先去车库等你的东西。医院就我和爸去。爸,你一会开车,我喝了酒,开不了,我来抱小宝。”
“你喝了酒的,明天还得上班,我去!”艾春口上埋怨,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
“你那膝盖才好没多久,肯定不行,别耽误时间了,快去拿东西!”
夏挽澜迅速披上刚脱下的外套,回家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抱上小宝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她和小宝在医院门口先下了车,抢时间先去急诊拿号,夏宏敏去找位置停车。
这小宝胖嘟嘟的,有些重量,夏挽澜抱着喘气疾走。走到医院内花坛位置,小宝突然喷射状呕吐不止。
“啊,小宝,小宝,怎么了?” 夏挽澜把他放下,搂住他,蹲下慌忙拍他背。她自己喝的酒正起后劲,头晕沉,也想吐。
“我不走,我难过,我要吐……” 小宝边吐边哇哇大哭。
“好好,你吐你吐,慢慢吐。” 没有做过妈妈的人,哪里有什么经验,她手忙脚乱,自己手上、衣服袖口上全是呕吐物。
她一手扶着小宝,一手去翻包拿纸巾,这花坛周边灯光暗,还翻上了好一会。
有个人在花坛边上晃荡,隔着几米的距离看了他们好一会,走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夏挽澜翻出了纸巾,仰头看了一眼,看不太清人脸,只觉人很高。
“不用,谢谢。”
“孩子怎么啦?你们去哪?”
“高烧,看急诊。”她拿纸巾给小宝胡乱擦上一顿,也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该给他喂点水,漱漱口。”
夏挽澜没理会他,轻轻拍小宝的背,小宝缓过来了些,边哭边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要抱抱……”
“我帮你抱过去急诊吧,你拿水给他漱漱口,他会舒服点。”男人又走近了一步。
“自己能抱!”夏挽澜一把抱起小宝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没理会,往急诊处疾走。
大晚上的,她哪里敢把孩子往这晃荡的陌生男人手上送,心想这没准是人贩子。
到了急诊处,护士给小宝量体温做登记,这时夏宏敏也赶了过来。
夏挽澜终于腾出手,甩了甩酸酸的手臂,去口袋里摸手机,没摸着,再翻包到处找,手机找不见!
“你的手机吧?”又是刚才那声音,磁性低音炮,一下子穿透了她的慌乱。
男人一只手插裤兜,另一只手递上手机,年轻面孔,方脸,浓眉大单眼皮,身板高壮直挺,似笑非笑。
“对,我的,谢谢。”她接过手机,对他点头尴尬笑笑。
“你刚掉在花坛那的。”
“刚蹲那儿的,刚才不好意思。”
“你这里——”男人还站着,指着自己一侧颈脖。
“什么?”夏挽澜这会有些头昏脑胀,反应变慢。
“头发,你头发,这儿,有东西。”
她撩过头发,侧过面一看,发尾处沾了小宝的呕吐物。这下子她自己也快吐了,转身捂嘴小跑去找卫生间,狼狈不堪。
男人看了眼抱着小宝等叫号的夏宏敏,又望了望已跑到走廊尽头的夏挽澜,扯嘴笑笑,转背朝他以为的一家三口慵懒地挥了挥手,消失在急诊室外。
夏挽澜怎么也不会想到,白天她左思右想该怎么接洽的人,晚上竟会遇见,还被她怀疑是人贩子。
这个男人是赵霁赫,正在医院陪护赵良伟。
赵霁赫呆不住病房,这会赵良伟睡着了,他出来透透气,刚在花坛那溜达了一会,离开这急诊处后,又沿医院外的街边跑起步。
其实夏挽澜抱小宝离开花坛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她掉的手机。见她那一副生人勿近、高度警觉的样,他知道自己的好心被当作了坏心肠。
看着她那避贼似的背影,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酒气,他脸上浮出一丝讪笑,这女人有意思,把人当坏人是吧,那就干脆使个“坏”!
他捡起手机跟在她后面,站在急诊室玻璃门外一直看她,等待她发现掉了手机后的惊吓,然后再给与她失而复得的惊喜。
赵霁赫并不是会随便发挥热心肠的人,他之所以提出帮忙,是因为夏挽澜抱小宝深夜跑医院的这一幕触动了他过往的回忆。
小时候他顽劣又多病,他妈妈李茉就常常深夜一个人抱他去医院。赵良伟搞生意全国各地到处跑,不着家。
李茉那会就常和他说,长大了千万别做赵良伟那样的人。
小宝看完医生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夏挽澜感到要了命的疲惫,进屋摊在沙发上,困得两眼涩痛,闻到身上味好大,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冲凉,想起手机没电关了机,又折回客厅充上电,看了下手机。
一条信息像根针猛地扎入她脑心,瞬间挑起酸涩的神经,她困意全散。
陶惠茹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的信息:
[小挽啊,阿姨办离婚了,现在一个人了。]
陶惠茹是她十二年前身故男友的妈妈。
她把淋浴花洒水量开到最大,闭上眼,任水流从头猛冲,那些过往的画面却怎么也冲洗不掉,循环了十二年的痛苦随着陶惠茹的信息再次袭来。
十二年前,她读研即将毕业,恋爱了四年的男友林臻本科毕业后在另一城市工作,两人正计划结束异地,一起在广州打拼成家。
那个六月初的晚,异地相思的两个人打电话到深夜,林臻有些反常,挂电话前突然说要马上过来见她,想她。
夏挽澜以为他逗她,说:“好啊,那你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她其实是卖个关子,说的是想去睡觉,梦里出现。
没想林臻是认真的,说:“等我。”
没等她来得及再说话,他就挂了电话。
夏挽澜意识到他来真的,马上发了信息过去,说五一节才见的,别过来,等周末再说。林臻没复信息。她再打电话过去,他不接听。
她在甜蜜和不安中等待。
那晚,她的梦里,林臻在她身边,她喊他,他不应,去摸他,总够不着,也看不清他的脸。
第二天起床她心神不宁,舍友说她说了好多梦话,不停喊“林臻”。
她感觉很不对,也没心思去上课,一直在宿舍打电话,手机无电状态,她越打越害怕。那会宿舍闷热,她却浑身发冷打颤。
中午等来了一个残酷的电话,陶惠茹打来的。电话里她失魂般抽泣喃喃道:“我的儿子没了,没了……”
林臻凌晨三点在高速路上冲出了护栏。
两个城市间六个小时的车程,他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如他短暂的一生。
这种痛不欲生,当时的夏挽澜是无法承受的,她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陶惠茹和她说:“你要好好生活,我可怜,以后常来看看我。”
陶惠茹是很可怜。林臻的爸爸早年就病逝了,她带着林臻和另外一个离异的带着三个孩子的男人重组了家庭。林臻走了,她这日子该怎么过,彼时的夏挽澜无法想象。
夏挽澜认为自己有罪,如果不是那晚的电话,林臻就不会出事。陶惠茹的话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她发誓要把她当妈妈一样看待,将来替林臻给她养老送终。
陶惠茹当年还提出一个请求,问夏挽澜能不能每年的六月初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是个很残忍的请求,那个时间是林臻的忌日,意味着夏挽澜要一直活在过去。但她愿意,一口答应。这一承诺,就是十二年。
这些年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工作,强悍,拼命,想通过连轴转的工作来淹没痛苦。
她学会了很多,就是学不会遗忘,也无法遗忘。
林臻的一句“等我”,她在梦里等了十二年。凡是有人问她婚恋状况,或者有男人接近她,她永远一句:“我有男朋友。”
六月份又快来了,明天该电话问陶惠茹今年想去哪里了。雷都打不动的六月计划,这第十二个年头的“赎罪之旅”,她将又一次沉入过往。
第三章 这个赵霁赫就是那最大的风险
陶惠茹住在厦门,林臻走后,再婚老公老陈待她一直不错,她也辛苦扶持老陈的两儿一女成家立业。本来图个老来有伴,但到老了,这个日子却过不下去了。
儿女们结婚生子后,陶惠茹和老陈就开始了分居生活,一个得帮大儿子带孩子,一个得帮女儿带孩子,两个人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被儿女拖累,需要为他们带孩子,无奈相隔两地。
离婚的起因是陶惠茹身体不好,带不动孩子了,提出休息一段时间。继子认为自己和媳妇都要上班,请保姆也不放心,说你帮我带孩子,我就管你老。言外之意,你不管我的孩子,就别怪我以后不管你老。
陶惠茹这继母当得委屈,是他们口上的“妈妈”,实则在他们家做了近二十年的保姆,老了身体不好,还得被绑架着带孩子。
......
《盛夏之霁》作者:沁渔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点击观看
继续浏览有关 bg 的文章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