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全《明月顾我》
2024
本书名称: 明月顾我
本书作者: 深碧色
本书简介: 容锦初见沈裕,是在一场荒唐的夜宴。
她奉命为沈裕倒了杯加料的美酒,而沈裕,转手将酒送到了她唇边。
是夜,她被送进春水巷,成了当朝沈相的外室。
满京城都道沈相糊涂,竟被美色所惑,为了个女人触怒陛下,
但容锦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红颜祸水”,
她是沈裕自污声名的脏水,
是他治病的药,杀人的刀。
容锦心中有个惦记多年的人,是少时在大雪夜救过她的锦衣公子。她冻得浑浑噩噩,只记得那股让人格外安心的沉水香,以及晃在眼前的玉佩。
再见时是个阴雨天,她在沈裕身旁伺候,那公子隔着竹帘,含笑唤沈裕:“小叔。”
她瞥见那熟悉的玉佩,失手摔了沈裕最爱的一套茶具。
人离开后,沈裕覆着她的眼,笑得很是温柔,“你若是再看着旁的男人发愣,这眼就别要了。”
容锦乖巧地点头,心想,这外室她不干了。
下本写《谢朝云》:
打从家破人亡,入奴籍进掖庭那天开始,
谢朝云就将颜面与善心彻底踩进了泥里。
第 1 章
第01章
暮色四合,王府高悬的宫灯次第亮起。
适逢黎王爷五十大寿,府中连摆数日宴席,湖心的游仙台更是灯火长明,笙歌彻夜不绝。
容锦隔窗望去,依稀可见已有宾客行过竹桥,往宴厅去。
“抬头。”
略显冰凉的手指扣着她的下巴,容锦收回目光,随之仰头,由着对方在她面上勾勒。
娇艳欲滴的朱砂落在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上,又晕染开来,不多时,眉间、眼尾便多了几瓣桃花印迹。月娘此时并没功夫欣赏,又换了支狼毫笔来,吩咐道:“侧身,脱外衫。”
灯下的美人显得安静又乖巧,由着人随意摆弄,只是在笔尖从锁骨划过,向下而去时,似是难以抑制地微微发颤。
也不知是肌肤敏感,还是因着害怕。
“别动。”月娘凑近了些,按着她纤瘦的肩,随口问道,“你到此处多久了?”
容锦配合地将呼吸放缓了些,轻声道:“四十一日。”
月娘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惊讶。
倒不是因她将日子算得这般清楚,而是送到王府后宅的女人,少说都要调|教上两三个月。这期间不能碰半点荤腥,只能食蔬果、饮清水,再由嬷嬷教好了“侍奉”的规矩,才能到游仙台去伺候。
“嬷嬷说,近日王爷赠了几位侍妾给旁人。原本斟酒那位今晨又忽的没了,着实是缺人手,”容锦眨了眨眼,仍旧清晰地记着那姑娘昨夜被抬回来时血迹斑斑的模样,“便只好破例叫我先顶上。”
这些年来,王府后宅的美人流水般来来去去。
黎王爷兴头上来了,将她们如货物一般赏给旁人是寻常事,忽的“病故”也不稀奇。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的尸体,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纵然是有家人来问,几两银子就打发了。
月娘对此心知肚明,无声地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容锦也没再开口,眼睫低垂,看不出什么外露的情绪。
烛光映在她莹润的肌肤上,酥|胸半遮半掩,一枝粉嫩的桃花自心口斜斜地长了出来,在锁骨肩头绽开,活色生香。
饶是月娘这样见惯了美人的,也晃了晃神。
“你”月娘觑着她如死水般沉静的面色,收拢颜料的间隙提醒了句,“王爷只爱看笑脸,他今日怕是未必痛快,你可别触这个霉头。”
话音刚落,便见着原本面无表情的美人嘴角微翘,眉眼弯弯地道了声谢,神情霎时生动起来,倒有几分人比花娇的意味。
月娘怔了下,见后宅管事的秦嬷嬷挑了珠帘进门,笑道:“这是个知情识趣的。”
“若是没教好,岂敢将人送到主子面前?”秦嬷嬷将容锦从上到下看了一遭,抬手在她那不盈一握的腰间比划了下,“这么打扮起来,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黎王素来爱细腰,喜女子弱不胜衣之态,容锦在这点上很是够格。
容锦脸上端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由着她打量。
“来,”秦嬷嬷吩咐道,“让我看看你的手艺。”
容锦随她到了外间,扫了眼那长案上摆着的酒具,心中大概有了数。她轻轻应了声,随后上前拿起那造型精巧的彩凤鸟纹执壶,连续斟了两盏酒。
她那动作流畅而优雅,双手看起来仿佛分毫未动,可倒出来的酒却大不相同。头一盏盛的是寻常浊酒,第二盏,则是清澈透亮的桑落酒。
秦嬷嬷微微颔首:“随春窈她们去吧。”
夜色渐浓,游仙台上已是宾客满堂,但气氛却透着些古怪,并没往日的热闹。
容锦与一旁的春窈对视了眼,从她眸中看出些忐忑。
正如月娘先前提醒的那般,黎王今日怕是未必痛快。
也不知黎王爷怎么想的,竟破天荒地给新科进士们下了请帖。他名声不好,向来为翰林清流鄙夷,众人赴宴是不敢拂他的脸面,真心想来祝寿的怕是寥寥无几。
如今这宴厅之中,一眼扫过,不少人脸上都写着不情不愿。
了解黎王性情的大都小心翼翼,生怕触这个霉头。出乎意料的是,黎王并没恼,向着身侧伺候的侍妾意味深长地吩咐了句什么,随后便令人奏乐献舞。
仿佛专程将这些素来与他不对付的翰林清流请过来,就只是一时兴起,邀他们欣赏歌舞。
青衣进士们起初面面相觑,见此,倒是暂且放下心。
容锦多留了份心,她不着痕迹地留意着那得了黎王吩咐的侍妾红袖,只见她悄无声息地离开,绕到了殿角摆着的香炉处,很快就又离开。
博山炉轻烟袅袅,看起来与先前别无二致。
容锦起初也没发觉什么不对,但过了会儿,突然意识到大殿的熏香之中,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甜腻。
与酒气混在一处,甚至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容锦凝神辨别着,等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震惊之下,险些没能维系住脸上的笑。
她嗅到过这股味道,就在昨夜。
那美人被抬回来时,衣衫上除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沾染着如现在这般挥之不去的甜腻。
春窈说,这是王爷特地令人调制的、他惯用的催|情香。
这样的阴私之物,却堂而皇之地用在了此处。
殿中歌舞不歇。随着音律渐紧,婀娜多姿的舞姬们更是媚态横生,纱裙下的欺霜赛雪似的肌肤若隐若现。
而那些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进士们,也渐渐移不开目光。
主位上的黎王爷鬓发花白,发福的身形靠着迎枕,那双因沉溺酒色而显得浑浊的眼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脸上笑容愈盛。
容锦突然明白过来,黎王爷压根不是转性了,更不是想要讨好这群清流,怕是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是看这群自命不凡的文人失态、出丑,今后再没办法摆出一副清高模样。
甜腻的香气不知不觉在整个大殿蔓延开来,酒色之下,能不为所动的有几人?
已经有人开始打量月娘在她胸口绘的那枝桃花,如有实质的目光黏在身上,容锦按捺下心中的不适,只觉得荒唐。
这香再这么燃下去,今夜要如何收场?
“本王想给这游仙台换个题词,这回邀诸位前来,也是想着讨个墨宝。至于彩头,”黎王爷示意歌舞停下,稍稍坐直了些,笑道,“就用这幅《百川云海图》吧。”
《百川云海图》乃是前朝名相文斐所作,他年少成名,入翰林、任帝师、拜相,仕途平步青云。其人书画双绝,挂冠归隐后纵情山水,数百年来文人对其无不心向往之。
黎王抛出的彩头,正是投其所好,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舞姬们奉上早就备好的纸笔,顺势留在席间,斟酒磨墨。
软玉温香在侧,美酒美人,尚未等催|情|香生效,已有心性不稳的按捺不住,开始暗地里动手动脚,借机一亲芳泽。
舞姬们在游仙台侍奉已久,知道男人什么德行,司空见惯地同他们调笑着。
游仙台逐渐热闹起来。
容锦看着这些人从最初恨不得同黎王划清界限,轻易地就成了这副模样,移开目光不愿多看,只是在手腕上狠狠掐了一把。
今夜注定会是场闹剧了,但她得让自己清醒些。
黎王仰头饮尽杯中酒,他将笑话看得差不多了,这才留意到跪在一旁的容锦,眯眼看了片刻,发现是张新面孔。
他见惯了美人,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有多惊艳,但看着她在灯火下安安静静的模样,也算得上顺眼,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容锦呼吸一滞,随后若无其事地膝行上前,添了新酒,低声道:“奴婢唤作云瓷。”
“云瓷,”黎王的目光随之落在她染了蔻丹的双手上,啧了声,“你这双手倒是生得不错”
容锦听着这句话,心霎时jsg悬了起来,可还没等到他说完,便见着有小厮急匆匆来报:“沈相来了。”
黎王原本正欲翻脸责骂,听了这句后怔了下,诧异道:“他怎么会来?”
随后不知想起什么,沉了脸色。
容锦见他无暇顾及自己,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些,向外望去,这才发现竟不知何时开始落了牛毛似的细雨。
身披鹤氅的锦衣公子缓缓拾级而上,殿门外高悬的灯火映着,愈发衬得面如冠玉。夜风携着细雨扑去,鬓发微湿,衣袂随风而动,并无半分狼狈之态。
他嘴角分明没什么笑意,通身却透着温和,让人见了不由心生亲近之感。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却叫原本觥筹交错的游仙台霎时安静下来。
原本兴致勃勃的宾客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忙不迭地抽回了在舞姬腰上流连的手,又仿佛找回了早就不知扔到何处的理智,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
而黎王脸上的不悦转瞬即逝,扬声笑道:“这么些年了,沈相还是头回来本王这游仙台吧,真是稀客啊!”
“今日原想着早些来拜会,奈何被圣上留着商议崇文馆修史一事,耽搁了时辰。”沈裕并不接这话茬,不疾不徐道,“还望王爷莫怪。”
满朝文武皆知圣上看重沈裕,就连黎王,讥讽了这么一句后也没再不依不饶,令人请沈裕入座。
容锦冷眼旁观,发现这位沈相的出现就如定海神针,满堂宾客看起来比初来时还要谨慎。方才卖弄文采的、趁机与舞姬调笑的,皆像是被扼住了脖颈,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为了权|色弯下的脊梁、软下的筋骨,转眼又恢复如初了。
只是这么一来,黎王却是被扫了兴。
他不好直接同沈裕撕破脸,心气愈发不顺,狠狠踹开脚边捶腿的侍妾,忽而又笑道:“前些日子,本王得了坛西域的好酒,今夜正好请沈相品鉴一二。”
说着,扫了眼一旁的容锦:“还愣着做什么!”
容锦听出他话中的暗示,心都凉了半截,但好在脸上没露怯,依言往沈裕那边去。
她怕归怕,但并没犹豫。
虽说这位沈相她决计得罪不起,可若是忤逆了黎王的意思,只怕今夜都活不过,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鲜红如血的葡萄美酒缓缓注入青玉盏中,容锦低垂着眼,没敢看旁边这位沈相。她只盼着像这样的贵人压根不会留意自己,将来就算是要报复,只冲着黎王去就好了。
可惜事与愿违。
那仿佛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手,执起玉盏,将这不知加了什么料的酒,送到了她唇边。
第 2 章
第02章
冰凉的玉盏若即若离地抵在唇边,其中猩红的酒液轻轻晃动,泛起涟漪。
容锦愣了一瞬,等到反应过来面前这位的意思后,也不顾得藏了,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去。
沈相长了张清俊的脸,尤其是眉眼,极为出众,寻常女子若是被他这么盯着,只怕早就红了脸。
可容锦脸色煞白,连脂粉都难遮掩了。
方才沈相踏上游仙台时,容锦粗略看去,觉着这人像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纵然带着温和的笑意,那笑也不入眼。
漆黑的眼眸莫名叫人想起山中的深潭,寂静、望不到底,看久了甚至会生出惧意。
容锦移开了视线,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掐着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
但这不是能多做犹豫的时候,她微微颔首,启唇含住发凉的青玉杯沿,由着沈裕将那酒给自己灌了下去。
此举乍一看倒像是早些时候宾客与舞姬们调情时的做派,可沈裕眼中没半点色|欲或是温情,放下酒杯后,向着黎王轻描淡写道:“恰逢倒春寒,太医署说臣旧疾复发,不宜饮酒,只好请人代劳了。”
“自然是身体为重。”黎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了这么一句,瞥了眼低眉顺眼跪在沈裕旁的容锦,话锋一转,“沈相既然看这婢女顺眼,本王便将她送与你了,还望沈相切莫再辜负一番好意啊。”
沈裕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些年思慕他的世家贵女不在少数,可他不仅至今未曾婚配,连个红袖添香的侍妾都没。
他倒是不急,可圣上都渐渐坐不住,甚至让皇后亲自为他张罗婚事。
若是此时领回个黎王后宅养出来的女人,岂非是辜负帝后好意?
沈裕抬眼看向黎王,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王爷客气了。”
“满京上下都知道,本王这里最好的便是美酒、美人,”黎王打定了主意不肯轻易放过,向他举了举杯,意味深长道,“沈相难得来一回,怎好叫你空手而归?”
黎王原以为沈裕会就此同他争辩,哪知对方竟没再犹豫,轻轻地叩了下桌案,随后一笑:“既然王爷执意如此,那便随您好了。”
从前与沈裕打交道,黎王从没占过上风,怎么都没想到这回能这么轻易地成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甚至有些怀疑沈裕是真看上了这婢女。
殿中众人亦是面面相觑。他们都听过沈裕的清名,只觉着眼前这事实在不像是他会做的。但转念一想,不少人又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沈相他再怎么超凡出尘,也终归是个男人。
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谁不想带回家去,肆意把玩呢?
“你看她那脸、那身段、那肌肤”有人压低了声音,与身侧同窗窃窃私语,畅想道,“若是我得了,必叫她玉|体横陈,用作画纸”
说着,又摸上了一旁舞姬的腰,狠狠捏了一把。
容锦已经无暇顾及自己在这么短短几句话间被送了人,她唇齿间还残存着酒的甘甜,但兴许是心理作祟,总觉着犯恶心。
她心中清楚,黎王就算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当众对沈相行凶。
以他一贯的行事作风,这加了料的酒,八成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春|药。沈裕就算真喝了,大不了寻个女人解决,也不会将这种丢脸的事情宣扬出去,只能吃个哑巴亏。
哪知沈裕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反手将她亲手倒的酒全灌了回来。
不能再留下去了。
算算时辰,催情香也已经生效,再留下去她未必还能维系神智清醒。
“沈相,”容锦果断决定卖掉黎王,偏过脸小心翼翼地看向沈裕,轻声道,“殿中熏香有异,不宜多留。”
她想让自己镇定些,可被沈裕审视着,尾音还是有些发颤。
沈裕并无半分惊讶之色,仿佛早就知晓此事,目光并没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形态各异的进士们。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竟笑了。
灯火映着他半边脸,分外雍容清逸,可那黑漆漆的眼瞳依旧沉寂无波。
“王爷这是用的什么香?臣孤陋寡闻,竟未分辨出来。不知可否予臣些,明日面圣时也给陛下猜猜。”沈裕拂了拂衣袖,视线缓缓扫过殿中众人。
虽说大多已浑浑噩噩,但也有几个没彻底丢人现眼的,未曾有什么出格之举,此时一听话音也反应过来了。
被他道破背后动的手脚后,黎王脸色变了几变,冷笑道:“好啊。”
说着,便叫人去取香料。
但谁都知道,他不可能老老实实交出动了手脚的真正香料。
沈裕更是压根没等,径自起身:“时辰不早,臣便不多叨扰了。”
兴许是跪的太久,又兴许是药效渐渐发作,容锦只觉着腿脚发软。但她也知道不能错过这个离开王府的机会,强撑着起身跟了上去。
她将脚步放得尽可能轻,只盼着沈裕将自己当作个不起眼的影子。
雨势渐紧,候在殿外的侍从见着沈裕出来,连忙张开伞,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容锦无遮无挡,由着雨水打湿鬓发、衣裙,倒觉着体内那股燥热稍稍缓解些。她跟在沈裕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院门,一路畅行无阻。
那些平素里对她们凶神恶煞的仆从,只敢恭恭敬敬地行礼。
等到真踏出王府正门,容锦回望那玉阶彤庭,刻意挑高的门庭在夜色之中如猛兽巨口,倒叫她生出些劫后余生的滋味。
只是转念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也笑不出来。
且不说这位沈相品性如何,只说方才饮的酒、被熏的香,就够她受的了。
“主子,咱们接下来要回府吗?还是”沈家的马车一直候在府外,驱车的侍卫见着自家主子身后跟着的美人,问了一半的话卡在了那里,随后有些慌乱地挪开了视线。
沈裕终于回头瞥了眼容锦。
她淋了雨,原本就单薄的衣裙几乎湿透,勾勒出愈发窈窕的身形。胸口绘的那枝桃花沾水后有些晕开,雨水混着颜料,沿着起伏的轮廓滚落,很是引人遐想。
应当是药性发作,眼尾泛红,透着外露的春|情,艳丽得不可方物。
沈裕却不曾为之意动,见她眼瞳清明,jsg并没因此失了神智,这才准她跟上了车。
容锦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情绪,上车之后便将自己缩在了角落里,不声不响的。
她曾听王府后宅的侍妾炫耀自己随黎王出行,绘声绘色地讲着那马车是如何奢华,镶金饰玉,内里又是如何宽敞舒适,一应器具俱全,可肆意作乐。
相较而言,这马车压根配不上沈相这样的地位。
没什么装饰,其中更是只摆了张小几,放着茶水和几卷书。
容锦抱膝听着外边的风雨声,情绪渐渐安定下来,被压下的燥热又卷土重来,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自问不算娇气的人,从小到大吃了不知多少苦,可渐渐地却有些撑不住,不知不觉中呼吸都重了些。
这滋味实在难以言喻,她宁愿寒冬腊月去给人浣衣,也不想受此折磨。
容锦攥紧了衣襟,大着胆子去看沈裕。
他自上车后便开始闭目养神,明明是休憩,却依旧端坐得笔直,身形似翠竹、似松柏。明明近在咫尺,却叫人觉着高不可攀。
他不是黎王爷那种贪图美色之人,纵然真收下了她,眼下的情形来看,也不是像那些文人般道貌岸然。
在这方面来说,算得上是个君子了。
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可沈裕就像是觉察到她的窥探,睁开了眼。
心跳地愈发快了,在他居高临下的目光中,容锦既觉着难堪,又在药效的驱使之下想要靠近。
那股邪火像是融进了血液之中,流遍通身,又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架在了火上炙烤,每寸肌肤都渴求着什么。
她咬着自己的手腕,生怕克制不住,去触碰不远处那垂下的衣摆。
“你若真受不住”
清凌凌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之中响起,仍旧不疾不徐,仿佛不管怎样的情形都不会让这人动容。
容锦再次看去,只见他薄唇微启,轻描淡写道:“可以放血。”
放血?
容锦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真有用吗?”
沈裕懒得回答。
这人分明什么都没说,容锦却莫名懂了他的意思: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这样的人,总不至于作弄自己。
容锦下意识地信了这乍听有些荒谬的法子,抬起颤抖的手,摸到了鬓发上那根簪子。
然而还没等她对自己下手,忽而听到风雨声中夹杂了旁的动静,马车忽而停了下来,随后便响起别的动静。
容锦怔了怔,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是有箭射在了车厢上。只是不知沈家这马车究竟有什么玄机,竟安然无恙。
风雨之中外边乱作一团,而沈裕没半点惊慌,还有心思同她闲话:“你下不去手吗?”
容锦摇了摇头,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我没力气了。”
她摊开掌心,将那根金簪奉到了沈裕面前,祈求道:“您能帮我吗?”
她现在的模样狼狈又脆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沈裕垂眼看着她,噙着笑意,缓缓道:“可我不能沾血。”
第 3 章
第03章
沈裕压低了声音,似是有意强调,又似是自语一般,重复道:“我不能沾血。”
容锦无力地靠着车壁,通身白瓷般的肌肤透着不寻常的红,在这倒春寒的天出了层细汗,一双杏眼更是盈着水汽。
她视线有些模糊,看眼前的沈裕,仿佛都有了重影。反应更是慢了不止半拍,听了沈裕那句“不能沾血”,愣了下才明白过来。
“你”
......
[附带番外]《明月顾我》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点击观看
继续浏览有关 附带番外 的文章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