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鸾春》作者:希昀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1-16分类:小说浏览:18评论:0

《鸾春》作者:希昀

文案

【真香打脸,追妻火葬场,非宫斗,1V1】

李凤宁是遴选入宫的女官中,身份最不出挑的一个,容色却最是出众,姑娘们处处堤防她不许她在御前露面。

偏生李凤宁无意中犯在皇帝手里,为他所救。

起先皇帝见这小姑娘性子单纯柔善可欺,寻她解闷,后来见她模样玉柔花软,将之临幸,

凤宁怯生生问皇帝,“陛下能封臣女为贵人么?”

贵人方可为一宫之主,凤宁不想在檐下被人压一头。

她是他第一个女人,总以为她在他心里不一样。

皇帝想起她父亲官衔不高,信手捋了捋她鬓角的碎发,神色不为所动,“以你的身份够不着贵人之位。”

“而朕不会因为任何人乱了规矩。”

凤宁心被扎了一下,拢着单薄的衣裙,默默在婆娑的雨夜里咽下泪意,她终于明白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不过他是茶余饭后的一丝慰藉。

皇帝盼着凤宁怀上他的骨肉,一月过去,两月过去,没盼来喜讯,却等来她服避子汤的消息。

那日暴雨倾盆,养心殿杯盏碎了一地。

起先他想着等她怀了孩子,也不是不能考虑封她为贵人。

再后来他绞尽脑汁只为将凤印送到她手中。

(追妻火葬场,女官与帝王极限拉扯)

(斯文败类皇帝下神坛)

注:本文不宫斗,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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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第 1 章

这是李凤宁入宫两月,第一次出门当差。

日头躲在云层之后迟迟不出,热辣辣的暑气笼罩在东二长街,幽深的宫道闷得跟蒸笼似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时值正午,寂静的宫墙内一丝声响也无,就连树梢的蝉鸣也懒洋洋的没了动静。

凤宁捧着一缠枝剔红漆盘,亦步亦趋跟在一老宫人身后,手心的汗黏了一层又一层,也不知是热得还是慌的。

凤宁担心今日这趟差事恐不太平。

“嬷嬷,老太妃的崇敬殿还有多远?”

凤宁左手小心翼翼拖住漆盘,腾出右手抬袖拭了拭额尖的细汗,忍不住抬眸张望,视线被高耸的红墙所阻,唯见张牙舞爪的翘檐层层叠叠堆在天际。

一股独属于紫禁城的森严扑面而来。

手握小冰鉴的老宫人,头也不回应道,“还远着呢。”

语气干巴巴的,十分不耐。

凤宁看着她端肃的背影,眉心微皱。

虽说她入宫已有两月,处境却不大好。

数月前,内阁与礼部替新帝遴选女官,朝中五品以上府邸未嫁女均在待选之列,礼部明文,有嫡女选嫡女,无嫡女方可送庶女入宫,凤宁上头本有一嫡姐,可惜嫡姐心有所属,不愿进宫,父亲遂将她记入嫡母名下,又送了些钱财与遴选的官员,这才将她塞入皇宫。

只因她生得一副好容貌,父亲想拿她敬献新帝,以求在朝廷博得一席之地。

这下可好,入宫的女官哪个不是冲着给皇帝做妃子来着,凤宁这张脸就成了惹祸的根源,那些女官个个非富即贵,不是阁老之嫡孙女,便是太后的内侄女,都是在皇宫可以横着走的主,论家世门第,就属凤宁最差。

她们处处防备着凤宁,以恐她见到皇帝。

姑娘们暗中打点一番,合该教导宫规的嬷嬷打发凤宁去洗盘子,本该延授礼仪的司正将凤宁扔去廊外站了两个时辰,她们的意图很简单,叫凤宁对皇宫一无所知,只待凤宁某日当差,便可揪了她的错处将她驱逐出宫。

她可不要出宫。

一想到家里那对父母如豺狼虎豹,凤宁宁可留在皇宫熬日子。

是以这两月,凤宁谨言慎行,绝不给对方使绊子的机会。

礼部遴选女官时便有明文,此次遴选实则是为皇帝选妃做预备,若是两年内不得被皇帝册封,便可出宫自行嫁娶。

她已经想好了,利用这两年时光在女官任上好好历练,学些刺绣,插花,煮茶,制药,甚至识文断字的本事,熬到两年出宫,便可去京城几家有名的女学馆担任女夫子,届时便可不必再回到那卖儿鬻女之家。

一想到这些,凤宁给自己鼓劲。

李凤宁,你可一定要争气!

今日是凤宁第一次出差事,眼看端午便要到了,尚功局的尚功吩咐她给老太妃送一幅驱邪的钟馗补子过去。

凤宁告诉自己,可万不能办砸了。

两刻钟后,凤宁跟着嬷嬷总算是走出东二长街,打长康左门绕进了御花园,御花园内草木葳蕤,一股阴凉之气罩了过来,凤宁得以吁了两口气。

这御花园真是好景致。

绛雪轩的堂前砌方形五色琉璃花池,上堆玲珑湖石,其间植五彩缤纷的花卉,一眼望去,在这腾腾的暑气里如同霞蔚般炫目。

可惜凤宁没有功夫欣赏风光,沿途横过御花园,从千秋亭西小门出,绕进重华门,七拐八绕,总算到了崇敬殿前。

通报进去,半晌方出来一小太监。

小太监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穿葵花圆领曳撒,腰间系着乌角带,年纪大约二十上下,浑身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他年纪轻,眼神却很犀利,谁大晌午折腾人送这等不紧要的东西,可见内里有乾坤。

不过宫里人,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口不多问,径直将人领着进了倒座房的值房。

“先歇着吧,太妃娘娘午歇未醒,等醒了再回话。”

太妃很能睡,一个时辰过去,日头西斜,至申时三刻方传唤人进去。

这位太妃架子托的大,隔着帘见了凤宁,凤宁不敢多言,只跪着将托盘奉了上去,好在那老太妃精神气儿不大好,也未多问,便将人放了出来。

凤宁没料到差事这般顺利,出来时松了一口气。

眼看出了重华门,即将进入御花园,前头的老嬷嬷忽然捂住小腹,“哎哟...”

凤宁赶忙上前将她搀住,“嬷嬷您怎么了?”

那嬷嬷却胡乱推开她的手,只顾往旁边的宫墙靠去,一面蹙着眉忍痛喘气,一面从袖兜里掏出一块对牌,催促着凤宁道,

“李姑娘,我这是闹肚子了,怕是要寻个地儿如厕,你且拿着对牌回尚功局交差,迟了时辰,可是要吃挂落的。”

凤宁听了这话,心下一紧。

坏了,在这等着她呢。

她对皇宫不甚熟悉,可不能落单。

可怜的姑娘满脸讨好上了嬷嬷跟前来,眼里堆着细细密密的笑,央求老人家道,

“好嬷嬷,我与您一道出差,独自回去是何道理,嬷嬷既是不适,我陪您出恭。”

凤宁自小养在深闺,虽无多少城府,脑袋瓜子却不笨,她也学那些姑娘们,悄悄掏出为剩不多的几角银子塞给老嬷嬷。

凤宁生得美,一张脸素来和和气气,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深深嵌在娇靥里,眉眼弯弯如月牙,任谁瞧一眼心都要化了去,可惜老嬷嬷早收了钱财,也得了上头忠告,是一丝缝儿也不肯给凤宁漏。

她垮着脸像棺材板似的,“我还要去司礼监办趟差事,今个儿不能陪你了,你便顺着来的路回去便是,又有什么打紧。”

凤宁便知嬷嬷打定主意抛下她,方才卸下的防备一瞬间全涌回来,连着乌溜溜的的眼眸也泛了红。

嬷嬷倒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可惜这位姑娘犯了那位主儿的忌讳,她不过是一混日子的老腌臜,又能替谁出头?

硬是将心中不忍吞下,僵硬地甩开凤宁的手,摸着墙角往前头百子门的方向去了。

凤宁没辙,只能打道回府,幸在来时便是防了一手,沿途的路都记得清楚,循着记忆进了御花园。

就这么行到一处八角盝顶四柱方亭附近,沿着白玉石阶往上走,忽的身后花丛里传来一声狗吠,吓得凤宁往后一瞄,这一眼差点将她吓没了魂,只见一条壮实的小黄狗藏在矮草丛中,双目猩红瞪着她,前腿拔得极紧,眼看要往她窜来。

凤宁倒吸了一口凉气,飞快往前奔,那小黄狗吠声不断,像是被人下了药,闻着她身上什么味儿死咬不放。

这般下去,轻则被狗咬伤毁容,重则被咬死,就这么死在这深深宫墙实在是冤。

小狗眨眼窜到她脚跟一口咬住了她裙摆,“嘶”的一声外层的银角纱裂开,凤宁只管一脚将它踢开,那狗十分矫健,闪身躲开,蓄势往后一蹬,张牙舞爪般朝她身后扑来。

眼看那双爪子近在迟尺,即将窜上她脑门,凤宁打了个趔,狼狈地往前栽去。

斜阳就在这时,从乌云后现出了真身,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她汗花里晃。

一道挺拔的身影仿佛从光芒里幻化而出,箭矢破开绵密的暑气,一点点在她惊慌的眸光里放大,再放大,直到插着她面门而过,径直射穿了狗腹,只听得耳畔发出一声撕裂的悲鸣,那只小狼狗被一箭定在了地上,连一丝血都不曾溢出。

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她的,千钧之际,有人救了她的性命。

汗珠密密麻麻布满她额尖,凤宁惊魂未定扶墙而起,那道清隽的身影就这么从门前的阴影下跃入斜阳里。

该怎么形容那张脸呢。

是一张好看到极致的脸,五官若刀裁,每一处棱角被削得恰如其分,看似分明锐利,偏生那深邃的眸眼歇着一抹清倦,很好地中和了五官的凌厉,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可亵渎的斯文来。

视线从他面容移至上身,他穿着一件极是寻常的黑衫,白皙修长的手骨捏着一把弓箭,姿态端肃挺拔,通身无饰。

是一位神清骨秀的年轻男子。

裴浚今日午后在上林苑打猎,申时结束打玄武门回宫,将将踏入顺贞门,便撞见一只红了眼的狗追咬宫人。

裴浚幼时在王府有被狼狗追咬的经历,弄得十分狼狈,至成年也不曾忘怀,他身边从不养小动物,刚继承大统那会儿,身边的亲信已将皇宫里的小猫小狗给扫除干净,这又是哪里来的小畜生?

裴浚视线打一开始便落在那肚皮翻起的狼狗身上,压根没往旁边的姑娘扫上一眼,漆黑的眸底隐隐泛着几分戾色。

随行宫人瞥见这一幕,登时吓了一大跳。

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账敢在皇宫养狗?

裴浚俊眉微蹙,只凉凉往那狗身指了指,抿唇不言。

司礼监掌印柳海便知他已动了怒,大气不敢出,紧忙一扬手,示意侍卫将那狗身拾起,正打算讨裴浚示下,这时,宫墙下传来颤颤巍巍的女声,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凤宁这厢已手忙脚乱拭去面颊的汗,稍稍整理仪容,温温雅雅朝来人屈膝,

裴浚大约没料到有人敢这般称呼他,主仆三人视线齐刷刷朝凤宁转来。

柳海乍一眼瞧见凤宁那张脸,暗暗吃了一惊。

乌黑的杏眼,剔透雪肤,面颊酡红如同晕开的胭脂薄薄欲滴,有一种天地灵华集于她一身的瑰艳,这等美色,实属罕见,礼部好大的手笔!

他暗暗瞄了一眼裴浚。

裴浚第一眼扫到她的着装,这是宫中六局二十四司女官所着的宫装,上等女官着绛红交领素面杭绸薄袍,下等女官着深蓝交领袍子,胸前各有补子可辨认身份职务,面前这小女官穿着蓝色长袍,袍子显大不太合身,下摆的银条纱襕裙已被咬破,不见血色,应是无碍。

能唤他一句“恩公”,可见不识他身份,当是前不久遴选进宫的女官。

一想起被内阁硬塞了些女人进来,裴浚脸色又暗了暗。

视线淡淡从她面颊掠过,小脸煞白,骇色未褪,恐惧好奇感激还有一丝自以为隐晦的打量,均写在眼底,一脸呆样,明显没有城府的样子。

这种人也能入宫?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浚喜欢玲珑剔透的女子,他没有调//教人的习惯。

礼部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往他皇宫里塞。

裴浚皱了皱眉,没有兴趣回应,目光在她身上不做任何停留,转身将弓箭扔给侍卫,信步离开。

第02章 第 2 章

眼看裴浚要走,凤宁急了,提着裙摆,越过花丛三步当两步追了过去,嗡声问道,

“我不知您官拜何职,不敢冒昧称呼,还请您留个名姓,我也好记住您的恩情。”

柳海见凤宁一脸焦灼认真,险些要笑出来,当然,他不敢笑,换作过去,他自当呵斥一句大胆,再叫凤宁跪下磕头,可今日他也不知怎的,就当了个睁眼瞎,眼观鼻鼻观心,只等裴浚反应。

裴浚没有反应,只摆摆手示意柳海应付,便已远去。

此番举止落在凤宁眼里,便是无须挂齿的意思。

那背影颇有几分不动如山的伟岸,没由来地叫人踏实。

凤宁双手交握探头探脑,直到裴浚身影没入御花园方收回视线,目光调转至柳海身上,见他笑融融望着自己,面颊还升腾些许腼腆,

“给公公请安,劳驾问一句,方才这位公子姓甚名何,担任何职?‘恩公’做好事不留名,我却不能不识好歹。”

瞧,多么心实的人儿。

大约是在宫里见惯了人精,头一次遇见这般单纯可爱的姑娘,柳海由衷喜欢,遂藏了一个心眼,打哑谜道,“你觉着呢?”

凤宁回想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搭箭张弓行云流水,技艺无比娴熟,“那般英勇神武,怕不是禁卫军里的将军吧?”

柳海笼着袖忍住笑,“你说是将军那就是将军吧。”

虽说他话里藏着几分揶揄,凤宁却认定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抿着嘴笑了笑。

满脸娇憨,柳海越看越喜欢。

“姑娘在哪个职上当差?”

凤宁毫不隐瞒,“我是新入宫的女官,被分派在尚功局当值,做些针线上的活计,我姓李,家父鸿胪寺少卿李巍,今个儿是我头一回当差,不慎迷了路,还请公公指点,如何回延禧宫。”

新入宫的女官住在何处,内里乾坤如何,柳海门儿清,一听李凤宁自报家门,再合着这张脸,对她今日的际遇就不奇怪了。

老人家心里咂摸片刻,指点凤宁如何回去,又急着料理那条狗的事,便与凤宁作别,凤宁自是千恩万谢,目送他离开后,正欲转身,余光忽然被地上一抹玉色给吸引,待探头瞧去,只见一枚嵌红宝石的玉扣被遗落在草丛里,凤宁连忙拾起,再回望裴浚离开的方向,

莫不是那位公子落下的玉扣?

待要追上去,又恐自己走错路,天黑之前回不到延禧宫,凤宁犹豫片刻,暂且将玉扣藏于袖下,先行回去。

凤宁遇人三分笑,跨进宫门,对着守门的小太监也是和颜悦色的,可惜小太监不敢领她的情,只偷偷往正殿廊庑上努了努嘴,李凤宁循着他视线望去,便见一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扶腰立在廊下。

隔着老远也能领受到那双丹凤眼的锐利。

正是礼部尚书的孙女毛春岫,这位毛大小姐曾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对着李凤宁那张脸自是深恶痛绝,她不能容忍宫里有人比她漂亮。

毛春岫见李凤宁完好如初回来,心里十分不得劲,她虽没打算就此要了李凤宁的命,可此番举动少说也能害她破相,宫里有规矩,一旦女子身上有伤疤便可踢除甄选资格。

只要李凤宁出了宫,宫里这些女人容貌无人出她之右,她成为皇帝第一个妃子指日可待。

毛春岫语气不善问,“你去哪儿厮混了,这么晚才回来?”

周遭当差的女官们均回来了,各个倚着廊柱看好戏。

李凤宁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目不斜视从毛春岫身侧走过,径直往自己值房去。

查毛春岫的首尾?她没这个本事,与她斗嘴皮吵架,也占不了上风,对于她这番诘问,李凤宁唯一能做的是置之不理。

毛春岫只听见吱呀一声,李凤宁将门都给拴上了,给气了个半死。

“你给我等着!”

若不是那位老嬷嬷迟迟未回,令她心生忌惮,她今日非要扒了李凤宁的皮不可。

凤宁才不理会她,亲自去后院打了水进屋,舒舒服服洗了身子,早早卧在床榻歇息。

廊外的灯色幽幽转转落在窗棂,屋子里的灯灭了,凤宁握着那枚玉扣出神,拿着一男人的东西窝在被褥里像什么样,可又能放哪儿呢,万一遗落了,可是大罪过,有了这个由头,凤宁心安理得将东西塞入枕头下,琢磨着明日再去御花园等他,将玉扣还回去。

然而凤宁这一等就是三日,整整三日,她日日前往顺贞门堵裴浚,却再也没能遇到他的人影。

*

裴浚这三日甚是忙碌。

别看他御极已有一年,这个皇帝当得并不顺心。

一年前先帝驾崩,膝下无子,朝臣与太后合计,在宗室里择血缘最近的湘王世子入继大统,那便是裴浚,裴浚入京登基,不及弱冠,朝政依然掌握在内阁与太后手中,内阁以首辅杨元正为首,皆是先帝朝的老臣,个个门生故吏遍天下,难以撼动。

眼看快要到他生父湘王的诞辰,他下令内阁追封他父亲为帝,可惜这个折子被内阁驳了回来。

内阁请求他以嗣子身份认太后为嫡母,继承先帝遗业,可裴浚坚持继统不继嗣,他本是祖父孝宗一支,先帝是他皇伯父,先帝一脉断绝,择他继承大统合情合理,让他摒弃亲生父母,裴浚做不到。

两厢各有古例可循,谁也不让谁,当然,礼仪之争只是表象,背后实则是权力之争,两厢为此事拉锯了一年。

司礼监掌印柳海搭着拂尘进来时,就见皇帝对着一桌子菜不甚有胃口。

他先是伺候皇帝用了些爽口的凉菜,这才见缝插针开口,

“陛下,上回那条狼狗的事查清楚了。”

“狗是廊下家一名唤王震的老太监收养入宫的,”廊下家是玄武门附近一排值房,在紫禁城最北边,所住鱼龙混杂,有宫女,也有太监,甚至还有些不受宠的答应。

“下药的人也寻到了,还有那名领路的嬷嬷,重刑之下倒是招的痛快,幕后指使人是礼部毛尚书的孙女,毛春岫。”

裴浚听了这个名字,微微意外了下。

原是打算查出真相,予以敲打,再不许人养这些阿猫阿狗。

没成想拔出萝卜带出泥。

礼部尚书毛琛可不是如今跟他唱反调的肱骨么?

“毛琛真是养了一位好孙女。”

他倒也没急着宣毛琛见驾,先是透了些风给朝臣,都察院的御史闻风而动,几位急于表现的年轻御史一股脑子扑向毛琛,弹劾他纵容孙女在后宫为祸,这下好了,毛琛赶忙入宫见驾,意图将事情压下来。

第一日皇帝没见他。

第二日事情愈演愈烈,让毛琛在养心殿外侯了足足两个时辰方让他进来。

迈入明间,正殿蟠龙宝座下不见身影,眼神往东暖阁一溜,只见珠帘后的紫檀长塌斜斜倚着一道清隽身影,那人穿着一身茶白的长袍,形容慵懒随性,瘦劲的手臂擒着一册书卷,未露真容。

毛琛立即朝皇帝下跪问安,“老臣深夜叨扰,实在罪过,还请陛下通融,不知老臣那不成器的孙女在宫里犯了什么错?”

那张脸依然藏在书卷之后,嗓音却如珠玉般清晰传来,

“柳海,将前日之事的证人证词交给阁老过目。”

毛琛一听有证人证词,心底有了不妙的预感,迅速从柳海手中接过三份供词,一目十行扫过,每看一份,脸色便沉一分,到最后黑黢黢的,说不出话来。

此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帝怎么处置。

事实上,以他之功勋,这点事不值当皇帝宣他面圣,怕就怕在皇帝要拿此事做文章。

近来皇帝处处与内阁争锋,但凡内阁要做的事,他一概不许,就拿这次甄选女官来说,内阁的意思是径直给皇帝选妃,他偏生不肯,两厢拉锯,便成了选女官。

女官与宫妃不可同日而语,女官若是两年内不得皇帝临幸,便要遣散出宫,那些个个都是重臣之女,谁也耽误不得,皇帝就靠着这一手,将所有人拿捏在掌心。

毛琛心里苦笑,面上却是游刃有余,

“陛下,春儿与那李家姑娘毫无过节,不可能买凶害她,这里头兴许有人挑拨也未可知,小孩子家家一些小打小闹,是上不了台面,老臣回头一定严加管教,叫春儿谨言慎行,好生伺候陛下。”

言下之意是希望皇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听了这话,轻轻嗤了一声,这才将书卷扔下,双手撑在两侧,笑道,“谋财害命到了毛尚书眼里成了小打小闹,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眼界高阔,什么都容得下,朕今日算是见识了。”

毛琛不理会皇帝的讽刺,接话道,“不若陛下将那些人交给老臣,老臣叫春儿与他们对峙,也不能听信了他们一家之词。”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称得上老谋深算。

可偏生皇帝不按常理出牌,他懒洋洋回了一句,

“人朕已经处置了。”

毛琛听了这话,心咯噔了一下,“怎么处置的?”

皇帝没应他,擒起茶盏喝茶去了,倒是柳海笑容深深回道,

“自然是按宫规处死。”皇帝不可能给他扭转乾坤的机会。

毛琛猛吸了一口气。

好手段,来了个死无对证!

皇帝见他脸色不复方才的镇定,指节分明的手骨屈在小案上敲了敲,神色似笑非笑,

“本来呢,这桩事要么交给东厂处置,要么就叫刑部和大理寺接手,朕念及毛尚书劳苦功高,留一线情面,可事儿摆在这里,也不能抹过去,您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老臣了,瞧着该怎么处置吧。”

皇帝丢下这话,慢腾腾起身,那宽大的衣袍罩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形渊渟似鹤,手里拧着一串佛珠,就这么踱至毛琛身侧,拿佛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便扬长离去了。

毛琛脸色一白,唇角狠狠颤了几下。

皇帝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呀。

想当初他与杨首辅择定裴浚继承大统,便是看中他年纪轻好拿捏,谁又料到,当初欢欢喜喜接回皇宫的人,如今朝他们这些辅佐大臣露出了獠牙呢。

毛琛最终被迫致仕,裴浚立即准了,顺势将授业恩师袁士宏接任礼部尚书并入阁,如此,他终于在内阁撕开一道口子。

心情一好,裴浚照常去上林苑狩猎,至傍晚乌金西垂之时,打玄武门回宫,绚烂的晚霞在深红的宫墙投下一片金光,一明眸皓齿的姑娘亭亭玉立侯在墙根下,瞥见他来,那懊恼的小脸瞬时就亮了,连着眉梢也神武飞扬。

不是凤宁又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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