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作者:往生阙
文案:
[本文架空历史无限流,无cp]
有天煞孤星之名的姜遗光在柳平城中极不受人待见,但他生性冷情,毫不在意,只以伪装行事,平静度日
直到他卷入一场命案,众目睽睽下,他手中的刀刺入收养自己的祖父心口
只有姜遗光知道,那已不是他的祖父
那是个从镜子里出来的怪物
【本文附加说明】无cp无暧昧无金手指无玄幻因素,架空历史背景无限流,全员恶人,艰难求生
ps:1.具体排雷请看第一章 作话,还有类似疑问不会再回复不改
2.卷标按副本起始章节标注,但其中会有大量现实剧情内容,现实剧情推动副本,单独看其中一个副本是联系不起来的
3.晋江好文千千万,看不下去可以换,没必要边看边骂,感恩,比心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 无限流 奇谭 正剧 男配
搜索关键词:主角:姜遗光 ┃ 配角:姜长恒,善多,步步,宋霜……(主角可能还有别的名字,想到再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前进或后退,都是地狱
立意: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vip强推奖章
大梁盛世下,一位少年姜遗光无意间得到了一面名叫山海镜的宝镜,被拉入了凶险诡异的镜中世界。他从镜中世界九死一生逃脱,却得知这样的困境需经历整整十八次,才有可能最终摆脱山海镜。并且十八次劫难后,入镜人会破解山海镜中长生不老的秘密。他在不断来临的劫难中收获了亲情友情,却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失去。最后,姜遗光终于获得了自由。
这是篇古代背景的无限流文,有点类似单元剧的聊斋故事风格。镜内的诡异与镜外的现实相互交织,揭露出大梁朝繁华盛世下深藏的腐朽与藏在长生不老传说背后的秘密。该小说行文流畅,风格迥异,脑洞奇大,很好地利用“镜”这一带有神秘色彩的事物与各地民俗传说结合起来,充满中式特有的神秘色彩。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徵宣历二十年,恰逢当今天子整五十大寿,圣寿当日天现祥云,禾生双穗,祥瑞之兆频生,天子遂开恩科,大赦天下。百姓无不欣喜万分,感恩圣上厚德。
科举三年一考,今年新增的这次会试对天下举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少举子纷纷清点行囊,准备再次下场。
柳平城也不例外。这个距离皇城不太远、搭马车半月就能看见皇城城墙的小城中,近日陆续来了些外地考生。
因是新增恩科,便不像以往那般设在春季,反而将会试时间定在了秋季,距开考尚有大半年,但不少人得知后已马不停蹄赶了来,一些人囊中羞涩,住不起京城,便先在柳平城租房住下。
小小的柳平城文风日盛,三不五时便开起一场文会,笔墨官司更是不少。这一日,小茶楼里再次掀起了一场文人之争,两方人马就孔圣人的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还是巡逻的官兵经过,才让他们暂时停歇。
小茶楼外,一位少年路过。
若是寻常人,听了那些或激昂或热烈的言辞,少不得要热血上头加入其中,茶馆外不少闲汉也探着头听那群书生激烈争辩,可少年却连一个眼神也欠奉,径自离开。
但茶馆中的学子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少年虽穿着粗布衣裳,并未做儒生打扮,可他气质不凡,容貌极盛,实在叫人难以忽略。一外来读书人忍不住道:“那位小兄台好气度,不知是否也要上京赶考,若能同行,还可同他探讨探讨。”
另一位青衣方巾的书生知道他说的是谁,冷笑一声:“张兄说笑了,那人我听过,是柳平城本地人,虽也读书,可因名声有污,夫子不愿教他,也没有人肯替他互结作保,如今连个童生也算不上。”
“当真?”张姓书生不愿相信自己竟看走了眼,再去探头看时,那出众少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人姓姜,名叫姜遗光,在柳平城也是出了名的无人敢惹。”青衣书生见四周人目光都投了来,不少人更是搬椅子坐近了些,更加得意,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无人敢惹?为何?他不好相处么?”
“那倒不是,他这人……”青衣书生摇摇头,眉头不自觉皱起,“他这个人吧,真要说起来,没什么脾气,也没同人起过争执,但就是邪门得紧,谁和他走得近谁倒霉。”
“他原本家境尚可,父母早逝后,姜家败落下去,被一个老仵作收养,供他读书。只是他进学没一年,赏识他的夫子不知怎么地,在家中出了意外,去了。听闻他曾有个要好的同窗邀他回家同住,没几日也死了。反正因着这些事儿,没有夫子愿意收他,也无人敢与他打交道……”说到这儿,青衣书生替自己倒杯茶,一饮而尽,做下结论。
“总之……他那个人非常邪门,我奉劝诸位,不要同他结交。”
……
被他们讨论的姜遗光并不知道自己成了那群人的谈资,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他在外晃一圈后,拐进一条小巷,再出来时,外头罩了件女子外裳,头上多了顶幂篱,浅色面纱垂下,里头又一层纱蒙面,更添几分神秘。
少年身量高挑,却瘦得很,换过装扮,又调整过步伐、仪态,再无人怀疑这是位穿着男装出门的大户人家婢女。他抱着包裹,一路往书店去。
姜遗光遭受的待遇远比他人想象的要更糟糕,不详的名头传开,没人敢同他打交道,学堂不愿收,去做些算账、抄录的活儿人家也不要,就连出门买东西,店家见他站在门口都要赶人走。
姜遗光平日只能伪装行事。他从不在意自己衣着如何,也无半点寻常人的羞耻心,男女服饰于他而言不过几层布料,无甚区别,扮做女子还要方便些,不容易让人往他身上想。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书馆,无视周围学子忽然矜持起来的行为,放柔声音对柜台后的人说:“劳驾,我家少爷又写了新话本。”
掌柜正忙着呢,一抬头,大喜过望:“姑娘好久没来了,可叫我们挂念,是无常先生又出话本了吧?”边说边叫来位婢女把人往楼上请,“之前那些卖得可好呢。”
姜遗光低声道:“先生有些事耽搁,故来迟了,见谅。”
因着收养了这么一位被排挤的孙儿,仵作老姜头也不大受人待见,仵作本就贫穷,家中全靠姜遗光写话本卖字画为生。他有不少笔名,其中一个就是如今大火的“世无常”,为自己和书馆带来不少进项。
前些日子姜遗光伤了右手,花几日学会左手写字后才开始动笔,这就耽误了不少时日。
掌柜的哪里敢怪,生怕态度不好失了棵摇钱树,叫来小二看柜台,引着人往楼上去详谈。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底下书生们才重又活动起来,偏生又各自做出正经模样,满口圣人之言,更有甚者高声念诵起诗词,声音清朗,奢望楼上也能听见些。
掌柜的可不管楼下那群正值壮年的书生们,他满脸堆笑,问:“姑娘,这回无常先生又写了什么?”
姜遗光:“公子近来听了些奇闻异事,心有所感,便写了本志怪。”他将包裹解开,露出里面的手抄本,封皮上写着书名。
一听是不好卖的志怪类话本,掌柜心里有些为难,但出于对那位公子的信任,还是接过书。
“将离?”掌柜有些纳闷,“既是志怪,为何起了个花儿名?”
将离是芍药花的别名,这本书又属志怪,莫非是指芍药花妖?
再一看,这位婢女似是为了应景,幂篱上与腰间扎着的手帕上也绣了大朵大朵的芍药花,秀丽非常。
不,等等,芍药虽常与牡丹并列齐名,可牡丹属阳,芍药属阴,阴气极重,又有惜别离别之意,有人也以芍药为不详。因此,它还有个别称,那就是鬼花!
想到这儿,掌柜认为自己明白了那位公子的寓意,更对这本志怪期待起来。那位婢女安静不作声,只揩了绣着芍药花的手帕轻拭手腕,又系回腰间。他不敢冒犯,移开眼,翻开话本细细阅读。
话本不厚,不过几十页,说某地有一位名叫将离的妓女,性格孤僻古怪,却生得国色天香,加之琴艺高超,很受追捧。因缘巧合下,将离救了一位白茸的富家女子,二人一见如故,白茸主动提出替将离赎身,认她为义妹,二人同吃同住,亲如一家。
当看到白茸有一位俊美的兄长时,掌柜忍不住面带微笑,以为接下来就是花妖与书生的故事。
直到他翻开下一页,陡然转变的剧情令他惊愕不已。
透过薄纱,姜遗光能看到对方越来越奇怪的表情,迫不及待,又恍然大悟,还带了几分后怕。天气潮冷,可掌柜的脑门上竟硬是渗出了冷汗。一本看完,掌柜还有些怔愣。
“如何?”姜遗光问。
他以往从未写过志怪,都是写些书生最爱看的才子佳人、受人赏识一步登天类小说,近日突然福灵心至,想到这么个故事,便记录下来,拿去售卖。家中宽裕,即便赚不了几个钱也无所谓。
掌柜回过神,摸摸额头,从袖中掏出手帕擦干净,他现在还有种背脊发凉的后怕感,忍不住苦笑:“这本虽是志怪,可也实在太吓人了些,结局更是离奇,无常先生的书迷们未必爱看……”
姜遗光静静听他说完,才道:“只说多少就是,照以往买断,不必分成。”
掌柜其实很想让无常先生改改,不过对方只是位婢女,遮掩面目来书馆卖话本,从不泄露身份,想来不差钱,遂歇了心思。
姜遗光得了银子,照旧往小路走,拐进来时的僻静小巷,正要摘了幂篱脱去外套,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劲。
有人跟着自己。
是求财?还是动了别的心思?
摘幂篱的手抚了抚,垂下,姜遗光脚步不停,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继续往小巷深处去。
腰间短匕已取出,紧贴腕骨,随时准备出鞘。
越往里走,愈发幽深阴冷,深绿色苔藓爬满青石砖,一股湿漉漉的潮气往鼻子里钻。跟着的人并未停下,没出声,可姜遗光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影随形,并未放弃。
小巷尽头有两处拐角,右边是更狭窄的小路,通向其他巷子尽头,左边那条则是死胡同。
姜遗光放慢了步伐,好似已到了目的地。在小巷尽头,他并未停下,而是借着右拐的转身姿势,无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落日余晖洒进巷中,形成一道倾斜着切割阴阳的分界线,依稀可闻外头人群回家三三两两的吆喝声,书生们借酒尽兴高谈阔论,妇女教训小孩儿,小贩高声吆喝,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那股被窥探的感觉……消失了。
姜遗光定定站在原地,打量四周。
不会错的,方才有人尾随。
墙壁两侧粗糙,若是有人身手了得,在自己回头前攀上墙头躲避,也不是不可能。
“婢女”身份暴露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不到不得已,他不想闹大。
姜遗光方才已借着转身的瞬间看清了右侧的小路,通畅且没有危险,他后退两步,忽地猛转过身,闪身冲进小路口。
小路狭窄,两侧多有从居民院墙内伸出的树枝,他身形很灵巧,自树影中七拐八弯如潜在水底的游鱼般潜出去。
在他即将冲出小路口的瞬间,巷口侧边半合小门内突然伸出一只毫无皮肉的白骨手掌,直直往他脖颈掐去。
……
夕阳彻底下山前,醉酒的青裳方巾书生跌跌撞撞往巷子口走。这一片都是官绅们买下用作租赁的房屋,他为了进京赶考,两年前就来到柳平城,在此处居住。
凉风袭来,吹得书生打了个哆嗦,酒醒了大半,他隐约觉得这条小巷似乎不是回家的路,却不知怎么的停不下脚步,直愣愣往里走。
就好像……这条阴冷僻静的小巷中,有什么吸引着他的事物似的。
浓郁到极致的芍药花香袭来,愈往里愈烈,将隐约的惨叫声吞没进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大风呼得刮过,一条手帕高高吹起,飘落在青裳书生死不瞑目的脸上,血液将丝绢上的芍药花染得鲜红。
第2章
柳平城西边,靠近城区边缘的位置,房屋逐渐低矮下去,身着丝绸长衫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出现穿着粗麻短打的百姓们,赶在宵禁前回家。
人群中有个老人,脊背弯到几乎折到膝盖,头发花白,正吃力地拄着拐杖往回赶,另一手还提着个小包裹。奇异的是,三三两两结队互相说话的人们就跟看不见他似的,没有一个人搭理他,经过他身边,还要加快脚步走过。
老人已经习惯了,闷不做声往家去。他同孙儿住在最远离宅区的荒地旁。若不是他在衙门做活,带出几个徒弟帮着破了几个案子,到底有几分面子,恐怕连这个最边缘的房子都住不得。
想到那个聪慧到多智近妖的孙子却无缘科举,再想到自己今日看见的那些个书生,老姜头不禁一阵心酸。
他心中做何想旁人不得而知,待他好不容易缓慢踱回家,站在门口就闻到了饭莱香气,顿觉熨帖。
多好的孩子,不过命苦了些,怎么就被那帮人说成那样?
刚推开门,老姜头就察觉了些不对劲。
饭菜香气中,夹杂着一缕很浅淡的血腥味。寻常人或许闻不出,可他,老姜头当仵作已数十年,根本瞒不过他去。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自己孙儿曾经因恶名的遭遇,焦急之下,老姜头一拐杖锤开传来动静的厨房门,大叫孙儿小名:“善多,你……”
话未说完,消失在喉间。
姜遗光站在木案边,一手提菜刀一手按鱼,利落剖开鱼肚,双手沾上了血腥,因这动静抬头看来,黑漆漆眼里传递出疑惑的信息。
“你在杀鱼?”老姜头干咳一声,立刻改口。
姜遗光:“今日下河捉的,准备炖鱼汤。”
“鱼汤好,鱼汤挺好。”老姜头绕着他转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姜遗光自小不爱说话,喜怒不形于色,任由他打量,他看不出对方是不是又受伤了瞒着自己。
姜遗光忍耐惯了,没叫他看出不对,只打算明天去医馆买些药偷偷敷了。爷孙俩一同吃过晚饭,洗漱罢,姜遗光看了会几书便睡下。本又是个平凡的夜晚,他却在睡梦中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
窸窸窣窣,反反复复,从厨房传来。
是老鼠吗?
听上去不像。
像是个活人。
姜遗光想起曾经有人特地半夜翻墙进家门教训自己,睁开眼,掀起被子下床向厨房走去。
他的袖中藏了一把刀,从枕头下取出来的。
越往厨房去,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响,咀嚼、轻微脚步、衣料的摩擦……在寂静寒夜中显得格外明显。那人还在吃东西,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到来。
一步又一步,悄无声息靠近,然而,就在姜遗光的手扶上门栓的瞬间,房内动静戛然而止。
他发现了?
木门被猛地推开,袖中利刃瞬间出鞘,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和少年漆黑如墨的双眼,亦照亮了这间不大的、一览无余的小厨房。
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旧门板用力撞在墙面,发出巨大回响,房屋顶簌簌落灰,连带着堆嵌进墙面的几间小木柜门也跟着抖动,洗干净的碗筷整齐摆在灶台边半开合的碗柜里,上面还有水滴在流淌,再过去,是码放整齐的柴火堆。
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就像那天在小巷中一样,紧随着,无处不在,却根本看不见,捉不着。
姜遗光一一检查,发现厨房里贵重些的油、糖、盐等一样没少,反而今晚杀的鱼,因只吃了一半,另一半生鱼肉用盘装了放柜里,此刻,盘里的鱼肉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无。
再一看,本放在柜中的几斤生肉也不见了踪影,原地只剩下拴肉用的麻绳,还带着血和肉的腥味。
“善多,怎么了?”老人的声音从房里传来,边咳嗽边往外走。
姜遗光生来情感缺失,其他人拥有的喜怒哀乐他从不曾体会过。他不会因家人去世而悲痛,也不因城中百姓对自己退避三舍而难过,就如此时,他也不觉得那人的行为有多么奇怪——当然,对于那些“正常人”来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偷吃生鱼肉,这的确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他知晓自己对常人而言是不正常的,便习惯了伪装,将自己伪装得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此刻,他应当要表现得奇怪,但又不能惊吓到老人家。
“无事,厨房中进了老鼠,将厨房的肉都吃了。”姜遗光说,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他再次看了眼那张干干净净的盘子,退出去,重新栓好门。
姜遗光在房里听了一夜,那声音没再出现。
这只是个开始。
从那天起,只要他家中还剩下未处理的生肉,夜间厨房必然会传来响动。无论姜遗光多么迅速,有几回他直接藏在厨房门外等,可那东西每回都和提前得知了消息似的,并不出现。
次数多了,老姜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受了惊吓后卧病在床,病得有些严重,面色恹恹。姜遗光将人送到医馆去,自己在大夫警惕的目光中买了些药,回家做准备。
那个东西,会带来麻烦,必须解决。
……
此刻,小小的柳平城里也不太平。
前些天,城里有个进京赶考的举人离奇死在住处门口,死状凄惨。那位举子平日喜好参加文会,广交好友,颇有才名,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官府查了许多日也没个结果,莫说他的好友与老师,便是城中其他举子都不肯善罢甘休,文会酒会诗会都不开了,只议论此案能否水落石出,让柳兄得以瞑目。
府衙中却并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愁云惨淡。
柳举人的老师在文人中颇有名望,骤闻爱徒惨死,心痛欲绝,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不知怎的竟传到了天子耳朵里。为安抚民心,天子特派一名近卫前来破案。那名天子近卫名叫裴远鸿,手段背景无一不缺,很快就查出了些端倪。
“你是说,那个侍女每次来都遮掩面目身形?你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裴远鸿手中捻着一方手帕,上头绣着的芍药花已被厚厚血渍覆盖,腥臭脏污。他却并不嫌弃,而是仔细查看着手帕上的绣纹。
在他身前,书馆掌柜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欺瞒老爷,小人的确不知。”
“每次只有她一个人来吗?”
“是,是只有她一个,老爷明鉴。”
“以前也带过手帕?”
“没有,不对,有。以前她都是系在腰上,这回拿在手里,小人才多看了几眼,认出了花样。”
裴远鸿轻笑一声,又问了几句,没再为难他,将手帕收拢进袖中,冲几个侍卫摆摆手,虽然在笑,眼神却冷得可怕:“走!去捉人!”
那方手帕用的是普通细棉布和随处可见的普通彩线,看上去没什么出奇。可裴远鸿看得出来,这手帕买来虽久,却从未使用过,没下过水,丝线表面有极轻微的刮花的痕迹。
什么样的主人,需要婢女出面卖书却从不露面?也不扬名?
什么样的婢女,买了帕子从来不用却每次都要特地外露?身量高挑,打扮得精细,指甲却不涂蔻丹,且粗糙到会将精致的绣纹刮花?
恐怕那根本不是女子,而是男子假扮吧?
若非扮成弱女子刻意引诱,也不会让柳生酒醉下被迷惑,枉送了性命。
有几分才华,却要遮掩身份卖话本,这样一个人……
……
小院寂静。
厨房里放了十来斤生肉,血淋淋一大盆,拌进去一小瓶砒霜。
少年坐在房内,手持弓箭,一动不动。
锋锐箭矢尖端从门缝的角度射出去,能正中厨房门口。只要那东西敢来,姜遗光就能将它拿下。
他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太阳渐渐西沉,房内逐渐暗下。
有风吹了进来。
一开始只是小小的凉风,天越暗,风吹得越烈,夜间湿冷的潮气袭来,连带着,将房间门打开露出的小小缝隙也吹的砰一声合上。
房门关上后,整间屋子彻底黑暗了下来。与此同时,姜遗光再次听见了那迫不及待的、如同野兽啮咬般的咀嚼声,以及那压低的粗重的鼻息。
它来了。
少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撞开门,搭箭拉弦瞄准一气呵成,箭矢嗖地凌空射出,穿透凛冽寒风伴随着破空声狠狠地扎在夜色中那团蠕动的庞大黑影上。
黑影一震,啮咬动作停下,紧接着,它发出了一声人类根本不可能有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今夜无星也无月,黑暗中,那团黑影低伏下身,一双覆盖在暗色皮毛下的兽眼死死地盯住了姜遗光。
激怒它了。
姜遗光又是几箭射出,噔噔后退进房门后立刻反锁上,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房梁。那庞大的黑影直直俯冲而来,躲闪不及,带着满身箭矢横冲直撞开房门,小木屋根本经不起这种程度的冲撞,轰然倒塌。
漫天破碎木块尘沙中,少年自身侧屋顶凌空跃下,手中匕首直直扎进了那团黑影怒睁开狰狞圆亮的眼中。
遮着明月的乌云终于被风吹开,皎洁月辉下,满身伤痕的庞大黑影巨兽逐渐缩小,黑色皮毛褪去,一点点变成一个死不瞑目的老人,满身箭矢。
老人眼窝里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正握在姜遗光手中,他还背着一个空了的箭筒,长弓落在一边。
时间似乎在此刻彻底凝滞住。
下一瞬,大门被猛地踢开。
姜遗光回头看去,无数官兵举着火把破门涌入,照亮院中一切。
官兵们围成一圈,鸦雀无声,圈外几十人自动分成两列散开,当中走出一人,瞧见了满院子狼藉,冷笑道:“好个克亲弑祖的白眼狼。”
这下,就算柳生之死和姜遗光无关,也绝不能放过他了。裴远鸿一扬下巴:“把人带走!抓活的。”
第3章
时隔大半月,轰动柳平城的柳生横死一案终于有了结果。凶手身份叫人既震惊,又不是那么意外,而凶手还当着衙役的面亲手杀死一手养大自己的祖父一事,更是将本就不平静的舆论场搅得更加混乱。
姜遗光凶名在外,住处更是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即便官府将地契收回来,也无人敢要。连附近闲汉流浪儿都不敢去捡小便宜,最后,还是老姜头带出的三个徒弟合伙买下了宅子,一是想着收拾些东西出来给师父下葬,二则是不忍心看师父的故居被糟蹋。
“我早就知道他是个孽障。可惜师父心软,非要护着他。这个烂心肝的畜生!他怎么下得去手?”
做他们这一行的,虽有忌讳,却并不太信鬼神一说,尤其是陈丁旺,活了大半辈子,手底下摸过的死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他踩过地面厚厚的粘稠血迹,毫不避讳地痛骂灾星屋主:“真这么邪门,怎么不克死自己?”
陈丁旺是老姜头收的第一个弟子,后头两个与他兄弟相称,却远不及他对师父感情深,尤其小师弟符柏,与姜遗光年龄相仿,和他见过几次,觉得他并不像那种人。但陈哥正生着气呢,他也不敢说话。
“这是师父房间,我进去收拾,你们去其他两间。”陈丁旺边骂边推开一扇门,符柏和二哥对视一眼,各自选了间屋子。
衙役们早就搜过一遍,值钱东西都拿走了,留下的都是些破烂货。符柏正收拾着,目光一顿。
彻底被压塌的书桌下,有一本散落的旧书。
符柏忍不住拾起,小心翻开。这本书像是自家手抄的,封皮被磨坏了,但内里字迹工整清隽,看内容……似乎是一本志怪?
符柏本来只是随便翻翻,却被书的内容吸引住,越看越入迷,书中各种惊奇诡异的描述令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绷紧了弦,连呼吸也放轻了。
实在……太离奇了,令人恐惧,却又很想继续看下去。
忽地,符柏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他正看到精彩处,差点惊叫起来。
“发什么呆?”陈丁旺不满质问。
符柏立刻回神,赔笑一声:“没什么,就是捡到了一本书,看入迷了。”
“书?”陈丁旺扯过半旧的书翻了翻,更加不满,“你发半天呆,就在看这破玩意儿?”
符柏不敢出声,任由陈丁旺一把撕烂书页,摔在地上。
“长兄如父,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了,大哥自然会好好教导你。下回别让我再看见你偷懒。”
符柏连连应是,他懦弱惯了,只敢在心里反驳两句,扫一眼地上散落的书页,满眼可惜。
陈丁旺又说了几句,训够了,满意地扬长而去。符柏偷觑一眼,发现他胸口微微鼓起一块,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来时还没有呢,说不定是寻到了什么好东西。
符柏拾起满地碎纸片,心里正难过,二哥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神秘道:“三弟,你知道我方才发现了什么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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