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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01-01分类:小说浏览:26评论:0

《青川旧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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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迷情] 《青川旧史》作者:梁语澄【完结】

简介:

据书籍有载,青川史至少两千年。

两千年间这片大陆上发生过许多荡气回肠的故事,出现过许多叱咤风云的人。

但后世谈论最多的,始终是青川纪元第三百年起,祁国景弘一朝那十余年间。

明光台上曾星落如雨。

百年不亮的听雪灯一度耀彻霁都。

苍梧城的冬天永远长风猎猎,暗香却能穿过时间与尘封的秘密一路往南,刺破终年云雾的蓬溪山。

从来没有哪个时代同时出现那么多传奇少年少女。

也就再没有哪一个十年,能如烟花爆破般逐个揭开那么多经年难解的悬案。

据说她们当中有人回去了。

据说他和她重逢在初雪即大雪的山林。

据说每年烽火长明那日是她的生辰。

据说几百年过去了,那些橙花香气依然流淌在祁宫的夏夜。

作者自定义标签:权谋

第一章 入瓮

从锁宁城至霁都,马车赶路需得三天三夜,且是几乎昼夜不歇的情况下。

因此景弘七年三月的这场送亲,走了足足五个日夜,至霁都城下时,黄昏已过,星星在皇城四周的群山间开始扑闪,渐次明亮起来。

细雨以几乎不可见的稀疏密度在空中飘洒,因为太小,只带来微微潮湿的风的触感。洋洋洒洒排了几十里的马与车,尽管低调,毕竟是送亲队伍,终是引来了霁都城内百姓们的热烈围观。

哪怕这已经是大半年来的第三场送亲,哪怕这场送亲,是最不受瞩目的一场。

??国最终送来了从地位到名气都尔尔的六公主。

除了师承当今大陆最有名的谋士?患А⒆杂兹朊畔暗靡簧砉坌潜臼乱酝猓?外界对这位低调到几乎隐形的公主一无所知。据说其母出生低微,多年前已经身故,而??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向很不喜这个女儿。

上个月消息传出,整个大陆的看法是,??君留着美名在外的八公主阮墨兮,以待来日。尽管如今的青川以祁国为最强,??、白、蔚三国依附,但大祁于七年前痛失皇太子顾星磊,彼时祁君已是多年伤病缠身,丧子之痛便如致命一击,临终前,传位于皇九子顾星朗,便是当今的祁君。

要说当时祁国这两位嫡皇子,其实都可堪继承人之选。只是顾星磊尚武,顾星朗擅文,在天下大势风云变幻的年代,能征善战者自然更适合即位为君,皇三子顾星磊便众望所归早早封了太子。

但也因为能征善战,他最终错失了成为一代君王的可能,封亭关血战,顾星磊延续了他屡战不败的传奇,却没能返回霁都。

恭庆二十二年,祁国太子薨,谥号战封。

同年,祁君崩,十四岁的皇九子顾星朗继位,成为祁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君王,年号景弘。

新君性沉稳、善谋划,倒是不负祖辈留下的大好局面。只是乱世终归凭武功定天下,因此自顾星朗继位以来,其他三国便有些蠢蠢欲动之势,尽管皆是暗涌。

据闻,当今??君曾对白、蔚二君亲口说过:顾家夺权治祁国,到顾星朗这一朝,已经是第四世。只是当年顾夜城推翻宇文一族改天换日,改国号为祁,靠的是武力。如今咱们这位祁君以文治国,顾氏一族的气数,便不好说了。

当然,传闻毕竟是传闻,就算为真,只要场面上过得去,双方便不至于撕破脸。对如今的祁国而言,制衡远比征服来得实际,作最坏打算,以一敌三,虽非全无胜算,但不上算,也太冒险。

因此这几年,几方都似在排兵布阵,各下伏笔,或为攻,或为守,或为试探,或为表心。以至于景弘七年,祁君顾星朗年至弱冠,其余三国先后送公主或王公贵女入霁都,也成了布局的重要一环。

顾星朗当然明白这一点,甚至祁国都城霁都的百姓们,都多少明白一些。

如今的祁国后宫,瑜、??、瑾、珍四夫人之位,除了瑜夫人纪晚苓去年入宫,其余三个位置空悬至今。新君即位之时年岁尚小,曾昭告天下要等至弱冠之年方开始充实后宫,因此去年纪相之女晚苓入宫,还成为了霁都人民好几个月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这纪晚苓,曾是先帝钦定的准太子妃,顾星磊的未婚妻。弟弟娶嫂嫂,历史上也是常事,更何况只是准嫂嫂。但此事一出,城中便立即有了原来兄弟二人心属同一人的热议,理由是为了接她入宫,当今君上竟打破了弱冠之诺。更有不识体统的好事者玩笑开得过,称先太子这一仗打得太亏,丢了性命,还丢了女人。

这种大不敬的言论当然遭到了霁都城内大部分百姓的围攻,因为先太子是为他们带兵出征,丢了性命。出于某些隐晦的原因,这种说法也在流传不久后消弭于城中,但整个大陆还是默认了这个论断,因为景弘六年,纪氏晚苓入宫,封瑜夫人,位居四夫人之首,这是事实。

君上,??国的车队已至城下,如何安排?夜色渐浓,涤砚换掉书案上已经凉掉的茶,轻声询问。

顾星朗正手执红色墨毫在奏折上细细批注,并不抬头,平静道:折雪殿不是从上个月就开始收拾了?还没好?

涤砚的意思,本是询问是否要见一见。这位??国六公主毕竟将封??夫人,四夫人之中位居第二,其他两位夫人上个月入宫都第一时间面了圣,那么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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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踟蹰,摸不清圣意,半晌未挪一步。

顾星朗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已经入夜,锁宁城至霁都山高路远,公主舟车劳顿,直接送至折雪殿休息。明日要行册封礼,也得做些准备。

他搁下手中的笔,拿起新换的茶啜了一口。

涤砚会意,应声退下。

君上对??国这位公主最为怠慢,理由显而易见。一来??君近年来颇有动作,常行走于白、蔚两国之间,意图不可谓不明显;二来其他两国送来的都是各自国内家世不俗、赫赫有名的美人,偏??君明明有位盛名在外的八公主,也已到可婚配年纪,却不送来,留待他日的心思,昭然若揭。

历朝历代,权谋斗争之中,漂亮的女人都难逃作为筹码或棋子的命运,将更强的筹码留下,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至于这位六公主,虽然籍籍无名,毕竟有位名动大陆的老师,自然带着一身本事。??君送她过来,除了替下更金贵的八公主,估计,也希望她能派上些用场,所谓里应外合。

顾星朗不是贪色之人,并不真的介意来的不是阮墨兮,但对??君此番安排所公然表现出的拉锯之势,以及轻视,仍是非常不悦。

祁国如今是青川大陆上之最强,他是祁君,当然应该拥有大陆上最好的一切,包括女人。我不要是一回事,你不给,便是另一回事。

夜色渐深,车队中来自??国的随行护卫们都被安置在了皇宫外的别院,进入宫门的只有载着六公主的轻绸马车,和运送公主行装的一辆载物车。

听得蹄声渐缓,车队行进渐慢,一双素手掀起马车右侧的软帘一角,便看到不远处一座高大殿宇,折雪殿三个字在漫天星光下散着淡淡光泽。

折雪殿。

她在车内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量念了一遍,心想这殿宇倒是同我有缘,只是这个折字,她微微思忖,倒也不能说意头不好,看怎么解了。

君上,公主已经安置于折雪殿,伺候的宫人也都安排好了。

顾星朗合上最后一份折子,面露倦意,也不说话,算是知道了。涤砚却没有退下或招呼御前宫人伺候的意思,立在原地不动。

怎么?

禀君上,按例,各位夫人殿内安排的宫人都是例行伺候,打点主子的饮食起居,并未配备贴身侍婢。新封的瑾夫人和珍夫人,都从母国带来了陪嫁婢女,说起来,去年瑜夫人入宫,也是直接带了蘅儿进来。他顿一顿,但??夫人除了几箱衣物细软,竟是未带一位母国侍从。折雪殿现成的宫人里没有人贴身侍奉过主子,大家都傻了,现下不知该由谁服侍夫人就寝。

顾星朗微微皱眉,对尚未册封、涤砚便直呼??夫人的做法不太满意,但对于阮雪音只身入霁都这个事实,更有兴趣。他抬起一双明亮异常、甚至比许多女子都好看的眼睛,缓缓道:她自己怎么说?

夫人说她自己会打点,无需人近身伺候,让宫人们搁下茶点便都遣退了。

孑然而来,倒是坦荡。又或者是,艺高人胆大?顾星朗右手转着案台上的白玉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按之前推想,这位六公主此来或是??君明目张胆的一枚内应,但她既身负重任,何以一位自己人都不带?是想表示并无异心,让君上放松戒备?

若无异心,这些年她那位父君所做的桩桩件件,又是什么?顾星朗继续转着手里的杯子,神色不变,语气平缓,公主信任,不带随侍千里嫁至霁都,朕身为夫君,却不能不周到。让云玺去吧。

云玺正端一盘落梅酥进入殿内,闻声愕然,抬头看一眼涤砚,似是询问。涤砚明白顾星朗的意思,云玺侍奉在御前多年,虽不伶俐,胜在心细如发,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性子温顺、心思单纯、忠心不二。

涤砚微微点头,云玺放下手中糕点,正色拜下:奴婢领命。

第二章 一问折雪殿

自顾氏一族成为正统,改国号为祁,迄今已有百年。皇宫内许多规划布局,包括各处殿宇的名字、亭台楼阁的题字,都与宇文一族掌权时大不相同。各项制度乃至后宫的规矩,比如后位之下设瑜、??、瑾、珍四夫人之位,比如夫人都固定居住于披霜殿、折雪殿、煮雨殿和采露殿,凡此种种,皆是新规。

披霜殿距离君上所居的挽澜殿最近,如今是瑜夫人的寝殿。煮雨殿和采露殿分别座落于挽澜殿的东北和西北方向,几乎对称,离挽澜殿隔着一小片御花园,如今各住着新封的瑾夫人与珍夫人。而折雪殿在越过一大片御花园之后更北的位置,略微偏西,也就是更靠采露殿一边,显得有些偏僻,景致却是极好。

这真有些奇怪。

阮雪音负着手在殿内转悠,暗暗思量。历来后妃寝殿距离君王寝殿的位置,反映恩宠轻重,瑜夫人能在当今君上弱冠之前入宫,如今确也居于披霜殿,便证明此逻辑不错。折雪殿在四殿中明明位置最差,却木高林深,满栽奇花异草,庭院布局、殿宇设计样样精致,与它所处的地段,并不匹配。

此时近正午,离今晨册封礼结束已过去两个时辰有余。昨天半夜她找到御花园内一处高台观星,已大致看过霁都皇宫的布局。当然,说折雪殿偏僻,只是相对于当今君上与几位夫人的殿宇位置而言,若俯瞰整座皇宫,折雪殿仍然处于最中心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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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折雪殿相比其他三殿,偏僻许多,景致却出奇的好,这是为什么?

云玺跟在阮雪音身后,已经转悠了大半个时辰,这位新主子却始终一语不发,此刻终于听得她开口,忙忙应道:回夫人,三个字顺口而出,却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说,总不能直接说君上不满??君,也防着您,故意安排了最远的一座殿宇。

她想起涤砚常对她说的,回话时,多想想主子为什么这么问,便容易答得妥,不出错。云玺努力镇定下来,思忖片刻,突然想到她或是不满封号地位明明仅次于瑜夫人,却住在了离君上最远的地方,于是有了主意:

夫人可知太祖的瑜夫人?

云玺口中的太祖,自然是指祁国的开国君王、亲青川大陆三百年历史,几乎所有人物都烂熟于胸,尽管正史上对后妃的记载极少,或者说极简,这位瑜夫人,却是想不知道都难。她脑中如翻书般翻到祁国太祖顾夜城那册,便看到了瑜夫人的名字。

你是说当年的白国三公主,段明澄?

云玺微微颔首答道:正是。段氏瑜夫人,史称明夫人,当年宠冠祁国后宫,圣恩长盛,便是居住在这折雪殿。

阮雪音点点头:澄与城同音,宫中向来忌讳奴才冲撞主子名讳,尤其不能冲撞了君上,无论是谁。明夫人入宫却由始至终未曾改名,可见盛宠。她转头望着云玺恭顺的小脸,示意她继续。

明夫人是太祖一朝时青川大陆第一美人,更开了后妃不宿君王寝殿的先例。当年明夫人夜宿挽澜殿,听雪灯亮彻霁都夜空,一时间在整个大陆传为佳话。

夜宿挽澜殿的典故,在青川大陆迄今三百年的历史上,非常有名。不仅因为它描述了一代君王的传奇情事,也因为自那之后,祁国接下来的两朝年间,挽澜殿上那环绕屋檐的数百盏听雪灯,再没有亮起过。尽管太宗与定宗,也就是当今君上的祖父与父亲,都有过自己的宠妃。

毕竟是没有宠爱到能夜宿挽澜殿的地步。而点亮听雪灯的规矩,自明夫人之后立下,便是有后妃宿在挽澜殿。

这些事虽然不见于正史,却流传甚广,哪怕避世如阮雪音,也多少有耳闻。云玺见她不语,继续说道:所以这折雪殿,乃是福地,君上赐夫人入住,足见重视。夫人前途,不可限量。

阮雪音不动声色瞧着她,心想这丫头看着是个实心人,可能真没怎么撒过谎,说到最后这两句话时,双手竟不自然地交叠扭起来,语调也不太平顺。

她当然不会拆穿她,但实在觉得有些好笑,眸光狡黠一转,回转身问道:你瞧我的样子,像是会成为宠妃吗?

这转身的姿态和眼底刹那间的流光,让云玺有一瞬间的怔忪,仿佛眼前立着的是位倾城佳人。她看着阮雪音黢黑的肤色和左脸颊边的两道淡淡红痕,偏还身穿一身姜黄色罗裙,衬得肤色更黯,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面对这样的问题犹豫,怎么看都是要受罚的。云玺自知失态,慌忙跪下:夫人恕罪!

阮雪音本不欲为难她,完全是一时顽皮,见她如此,笑笑道:你并未说什么,何罪之有?起来吧。说完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云玺站起,看着她纤细姣好的背影,突然生出很多惋惜。

第三章 无谋

??国在大祁西边,如今都城为锁宁。锁宁城地处??国境内东部,地势相对低,城周群山环绕,终年多云雾。

锦关位于??国中西部,在一片平原中心,是曾经的都城,但已是宇文一族称霸青川时的旧事。

阮氏长盛,自青川大陆开始书写历史,便建??国,在四国中历史最长。白、蔚两国与大祁一样,也经历了改朝换代,只是都比顾氏早些。

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大陆都认为祁国所处的中东部,地理位置最佳。此论断,一是基于勘舆之术,二是基于既有的历史走势:宇文氏称霸青川两百年,到顾夜城灭宇文一族立祁国,这片土地尽管经历了腥风血雨、改天换日,却从未改变其青川最强的地位。

无论它姓宇文还是姓顾。

反观阮氏,虽有能力固内,保??国三百年安定,却始终无法在国力上超越东边邻国;并且在过去几百年内几次与宇文氏的对峙中,一再败下阵来后,以至于有了些认命的意思。百年前顾夜城将宇文琰拉下帝位,??国出了不少力,尽管彼时双方意图都很明确:合力灭宇文一族,谁做青川最强,各凭本事。

但当时的??君终究低估了顾夜城的实力。

显武47年,??国迁都锁宁城。

关于这件事,从朝堂到江湖有很多解释,其中最广为人知也最被接受的一个说法是:迁都以示臣服,因为锁宁比锦关更接近大祁国境,且地处低洼带,易攻。

相当于一个人将自己的背,对着另一个人。

绝对的信任。或者说,绝对的臣服。

太祖顾夜城驾崩于显武四十八年,很多人说??国迁都,是这位传奇祁君晚年对??国的最后一次防御,或者说打压,或者说警告。

直至顾星朗登基,时隔近六十年??国再次有了蠢蠢欲动之势,天下人才感慨一代传奇顾夜城,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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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透了阮氏长盛的秘密,看透了这个家族的抱负之大,心气之高。

他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甘于人下。

哪怕他们如今仍安居锁宁城内,那终年云蒸雾绕的深宫。

碧绿蔚然的竹遍植于??国皇宫,望之如海。但最多不过叫竹林。

在距离锁宁城二百余里的蓬溪山,那翠竹生长的阵势才能叫海。竹海。

有时阮雪音站在傍晚的月华台上,看着大祁皇宫内那些高大的梧桐,会忍不住想,霁都种植最多的居然是梧桐,那苍梧城里种的又是什么树呢?

她想到竞庭歌虽尚未踏足大祁,但一定很清楚这里的山川风貌,也清楚霁都城内全是梧桐。其实她对地理很感兴趣,且因为习医,对植物性征的了解甚至超过竞庭歌。可惜按照老师的安排,她若想在观星之术上登峰造极,便不可能再去深造地理。

老师所谓的登峰造极,是后无来者的程度。

没别的了?顾星朗搁下盛着参汤的白玉碗,闲闲问道。

回君上,剩下的,便只有用膳与就寝,却实在没什么异常。

云玺站在挽澜正殿中,如常禀报折雪殿主子的近况。以五日为期,这已经是阮雪音入宫以来的第六次回话,却全无新意。

一个多月以来,??夫人每日在皇宫各处转悠,或者以她自己的说法:散步,以便熟悉环境,适应新家;做了不少衣裳,都是姜黄、雀蓝、桃粉等十分明艳的色调;夜夜上月华台观星,有时是晚膳后不久,有时是午夜,有时是三更半夜。

月华台是阮雪音亲自问当今君上要的,洋洋洒洒写了可以说是一篇文章的四页纸,诉说自己自幼随老师观星,已成为日常事项,求君上恩典,赐月华台供她使用。

便是她入宫第一夜找到的那个高台。

除了册封礼时的远远照面,顾星朗自始至终未踏入过折雪殿半步,所以这件事,算是一个月以来双方唯一的交集。月华台是御花园偏北方向的一处所在,高约5米,上面面积甚至比一座亭子还小,于太祖年间修葺,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上去。

自然便准了。

涤砚和沈疾分立于殿内两侧。沈疾一如既往寡言少语,涤砚沉吟片刻,轻声道:阴谋论地分析,散步和观星都可理解为在做着某种准备,这制衣他看一眼顾星朗神色,接着道:按理说新夫人入宫,制新衣也是平常,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星朗静静听着,没有说话。云玺忍不住道:奴婢奇怪的是,夫人肤色黑,色彩明艳的衣裳会衬得她更黑。这些裙衫原本是极美的,让夫人一件件穿起来,奴婢却是,越看越有些难受。语毕,她意识到妄议主子不妥,哪怕阮雪音身份特殊、君上并不在意,云玺失言。

素闻??夫人四岁入?患?门下,便一直随老师生活在蓬溪山,又因??君不喜,逢年过节才回??国皇宫一次,例行公事。难道是身为公主却未曾享过富贵,此番想找补回来?

涤砚自幼随侍顾星朗身侧,算是书僮,如今身为内务总领,君上的一应日常也都由他安排打理。虽然不是文官,也非谋士,多年下来,到底受了不少熏陶,此刻这番言论,却让顾星朗皱起了眉头:

?患?是什么人,她的学生,会是入宫穿金戴银的庸俗之辈?

涤砚自知荒唐,赶紧噤声,沈疾却幸灾乐祸咧开嘴,无声笑起来。涤砚白他一眼,对方却笑得更加开心,露出一口大白牙,在黝黑肤色的映衬下,那口牙真是白得发亮。

顾星朗不理会他们二人,看向云玺说道:??夫人入宫时不是带了好几箱行装?你得空,也该帮主子收拾整理。

云玺一愣,即刻会意,叩拜退下。退至一半,忽听得沈疾开口道:你这样隔三差五过来回话,??夫人却没问起过?

夫人观星,每日时间不定,有时半夜才就寝,便会在第二天晨间或午后补眠,奴婢都是趁这些时候过来,夫人并不知情。

如若她突然醒来,又当如何?问话的是顾星朗。

回君上,夫人爱清静,不喜宫人在寝殿内伺候。即使我在,也都是呆在寝殿外,白天夫人醒来,若需要些什么,会吩咐殿外宫人准备,不一定时刻得有我。不过到目前为止,但凡夫人起身,我都是在的,以后会更加注意,君上放心。

顾星朗满意,点点头示意她退下。

殿内只剩下君臣三人,涤砚看向沈疾道:你这武夫,如今倒有些脑子了。

沈疾回道:跟随君上整整8年,不敢不进益。

沈疾是御前护卫,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与涤砚一样都是自顾星朗做皇子时就陪伴的旧人。只是沈疾自当今君上登基前三年才开始当差,涤砚与顾星朗同岁,却是自5岁起就侍奉在侧。

8年这句强调,自然是讽刺涤砚跟随君上14年,还不及他脑子好用。

涤砚气短,正欲回击,顾星朗却是不想看他们二人又开始贫嘴,端起碗盏喝一勺参汤,随即问道:下月的祝祷,准备得如何?

此话一出,底下两个人顿时正色起来,隐隐竟透出些紧张。

回禀君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今年,是否仍由瑜夫人伴驾?答话的是涤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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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第四章 似此星辰忽昨夜

披霜殿位于挽澜殿东北方向,中间隔着一大片茉莉花圃和几座亭台,沿着花径从挽澜殿后面的别院一路走过去,也不过十来里,所费不到半个时辰。

顾星朗负手站在茉莉花圃尽头,隔着约莫一里的距离,望着披霜殿紧闭的殿门,夜风中月白色龙纹常服的衣角不时扬起,人却是再未向前一步。

涤砚候在一旁,默不作声。已经有上百个夜晚了吧,自瑜夫人去年初入宫,这种场景便常常发生。刚开始他还试图从中劝说,毕竟他自幼随侍君侧,君上、瑜夫人与先太子的事,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与蘅儿亦是相熟多年的老友。

瑜夫人入宫当夜的那场谈话,他与蘅儿都侍奉在旁,亲见君上眼中的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以为这件事可以解释,可以转圜,便与蘅儿商量,平日里多多劝说,但纪晚苓的态度却异常强硬。

顾星朗到披霜殿的次数,便由一开始的每夜都去,变成两三天一去,至十余天一去;情形,也从进去呆半个时辰,到如今只是在殿外静静站一会儿。

也便是这样,涤砚才逐渐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死结。

月华台狭小的空间内,只容得下一塌、一书桌,此外最多再站四人。阮雪音斜倚在软塌上,手里握一柄似笛似箫的墨色圆管,比笛箫粗一些,泛着晶莹流转的光泽,就着她手的位置,很随意地落在散开的裙纱间。

她四肢舒展,倚得可以说是惬意,此刻正望着夜空,偶尔转头换一换视线方向,眼神明亮,容色沉静。

这等举止气度,若是位肤白剔透的佳人该多好。云玺凝神望着她,心中第一百零一次升起惋惜。她跟随她的时间越长,心中的惋惜便日益加深,阮雪音不知她心中所想,回头见她又望着自己愣神,微微笑道:今夜需要等很久,你若是乏了,便回去休息。

夫人每每这么说,奴婢却不能不用心侍奉。若让君上知道主子身边无人可唤,是要怪罪的。

阮雪音似笑非笑看着她,终是没再说什么,拿起手中墨色长管,将一头紧贴右眼,左眼微眯,另一头朝向天际,透过那管中空间,认真看向夜空某处。

半晌,她放下长管,依旧那么倚着,双眼微闭,似在养神。云玺看向漫天灿烂的星河,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夫人,今夜星空明亮璀璨,为何还要等?

她跟在阮雪音身边已有月余,虽不明白这观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看不懂她每次观星时另一只手同步在那面有如屏风的墨盘上微微移动的、若星又若棋的一颗颗东西,多少知道,观星的最佳条件,是夜空如洗,万里无云,满天星子清晰可见。

今夜天气是不错,但我要看的地方,却被薄云遮住了。

云玺闻言,仰起脖子辗转盯着天上看了整整一大圈,终于隐约看到西北方向极渺远的一处,似有薄云遮住了墨色的天空。

这观星的要求,也真是高,跟种田似的,看天吃饭。

她跟随阮雪音快两个月,知她虽是公主,却不在宫中长大,不熟悉、也不在意各种规矩,性子又冷淡,没什么要求,主仆二人相处顺遂,渐渐说话也不那么注意。

阮雪音听她这话说得可爱,忍不住微扬嘴角:你说得不错,所以才需要夜夜用功。若碰上多云或雨雪天,就是等上一整夜也不顶事。这种天气,已是难得,因此才更值得等。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伸伸胳膊,躺了大半个时辰,也该起来活动活动,喝一口茶。

然后她便看到,西北方向披霜殿前,那道迎风而立的白色身影。

又去了啊。阮雪音捧着天青色小瓷杯啜一口茶,尾音拉得有些长。

云玺随她视线望过去,却不敢接话。

我入宫已有月余,你即便不愿同我说,这整个皇宫里又有几人不知,瑜夫人与君上不睦,平日里也见不上几面,君上更是每隔十余天,便默默在大夜里立于披霜殿前,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她说着,仍旧看着披霜殿的方向,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玺赶紧噤声道:好主子,您即使知道,也别这么说出来,在宫里,这事儿是忌讳。

听闻君上与瑜夫人自幼一起长大,纪相还是君上的老师,按理说感情应是极好,为何会如此?阮雪音转身看着她,刚才的话竟像是一句也没听进耳朵。

云玺面露难色,双手十指不安地交缠起来:夫人别问了,奴婢不清楚。

难道是因为那个传闻?

阮雪音口中的传闻,自景弘二年,便开始在整个大陆上流传,如今霁都城内很难听到,当然是源于某些弹压措施,却挡不住这热衷阴谋论的人世间,揣测编排,终是将一种传闻、或者说法,变成了一个逻辑清晰、像模像样的故事。

当年封亭关一役,战封太子明明获胜,虽说战场上的胜利并不能保证一位将领全身而退,但顾星磊死于战争终结的倒数第二天,按理说大势已定,对方兵力、战力已跌入最低点,以他的作战天分与经验,怎会就这样被一小队轻骑兵伏击,死于万箭之下?

那支伏军从何而来,是哪方势力,从封亭关活着回来的几千将士,竟没人说得清楚。这样的好手段,显然经过精心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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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舆论大多指向??、白、蔚三国,认为或是三者之一,或是一场联手,不一定是皇室,也可能是民间势力。终归祁国很快确立新君,没出什么乱子,顾星朗即位,以雷霆手段稳住朝野;而调查战封太子之死,不利于定民心,因此顾星朗虽有意彻查,却始终只暗地开展,进展缓慢。

但流言自新君即位的第二年开始涌动,大意是,先太子战死,先君随即病重薨逝,时间合得太巧,声名不输先太子的皇九子很快即位,祁国纹丝未乱,??、白、蔚三国并没讨到什么好处。

历来抽丝剥茧,获利最多者最难逃嫌疑,因此一切或是出自当今祁君顾星朗的手笔这种说法,便一夜之间成为新的舆论主流。

当然,世间所有流言都不可能一夜之间出现,并最大范围散播,追根溯源,必然是有人筹谋,有人发声,有人安排。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好意或恶意。

夫人,奴婢自景弘元年开始在御前伺候,对君上即位前的事一无所知。至于瑜夫人入宫后她抿一抿嘴唇,似是在考虑措辞,君上身边向来是涤砚随侍,就是沈疾大人也比我所知更多。奴婢是真的不清楚。

阮雪音知她向来谨言慎行,又奉君命来折雪殿近身伺候盯着自己,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

纪晚苓出阁前是先君钦定的太子妃人选,整个大陆皆知,若是她与战封太子两情相悦,顾星朗即位不久后便传出弑兄流言,饶是再好的少时交情,应该也保不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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