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白行》作者:姬末
简介
关于小说名:“愿陈情以白行兮”(愿意陈述情愫坦白行为)出自《楚辞·九章之七·惜往日》作者屈原
【薄暄 X 沈思过】【盲人作家 X 护理师】【一不小心,攻把自己直掰弯了】
薄暄,二十二岁那年因意外事故导致失明,至今过去十年,身残志坚的成为了有名的小说作家。
没有人知道,他三十二岁的生日愿望是,完成最后一部小说,然后结束自己无趣的人生。
沈思过,因家庭变故在大二那年休学,复学后转去了护理专业,如今已是拥有中级护理师资格证的私人护理师。
良好的工作履历,性格沉稳,温和得近乎没有脾气,然而在他心中,始终埋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曾以为,你是我最后的救赎。
……
1V1,攻有一个坑了他的“前任”,没有白月光,非完美人设。
一个作者本人觉得很治愈,但貌似作者以外的观众都觉得很致郁的故事【摊手】
一切设定为剧情服务,如有不合理处,作者本人坚定背锅,但不接受写作指导。
狗血 HE 虐恋 治愈
第1章 楔子
薄暄很是浅眠,因为是盲人的缘故,对声音也更敏感。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总是一点声响,便会被吵醒。
他是个作家,虽然也有自己的责任编辑,但是平常也需要有人替他校对文稿,因此照顾了他将近十年的那个护理师,不仅要帮他料理家务和其他生活上的大小事,还要负责帮他做校对。与其说是护理师,倒更像是身兼数职的贴身助理。
年初的时候那个助理因故被辞退后,薄暄也没有再聘请新的贴身助理,就连普通护工都没有聘请。
薄暄是意外事故导致的后天致盲,出事后性情虽说不上大变,但也确实不易相处。
这大半年来,薄暄既没有继续新书的创作,也没有踏出过家里半步。
原本盲人出行就极为不便,有诸多限制,从前有贴身助理同进同出,薄暄还经常会去外地走走,为了取材还到国外旅游过几次。但如今,薄暄不愿意再请贴身助理也不工作,似乎也没有了出门的必要,每日只有母亲安排的阿姨会在早上过来,做好一日三餐,并打扫一下家里后便离去。
好友祝之琛倒是上门来过几次,大约知道他心下郁结,倒也没有强迫他出门透透气。
这天半夜里突然醒过来的时候,薄暄有点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因为做噩梦才会醒过来,还是因为听到了手机掉到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从床上坐起,薄暄靠在床头板上,听到了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心脏也在胸腔内跳得飞快。
他梦见了自己出事那天。
已经过去十年了,依旧反复梦见。
他梦见的并不是什么细节,也不是那天所发生的事,而是自己最后闭上眼失去意识前看到的。
一片血色中,少年惊慌失措带着淤青的脸,以及少年那双带泪的茶色眼睛。
那是他这辈子最后看到的画面。
那场意外中,他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导致颅脑损伤,并最终导致外伤性视神经炎病变,等他在医院醒来时,已经永久性失明了。
而那个被他护下来的少年,后来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很长一段时间里,薄暄都在想,要是那天自己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要是那天自己不去管那个少年,自己就不会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也许因为现实太过残酷,后来的薄暄,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好人有好报。
大部分时候,薄暄都很喜欢做梦,那是他在这余生里唯一还能“看到”的时候,但是这些年,他的梦境也渐渐的褪去了色彩,直到前年,他的梦境只剩下黑白。
只有梦到少年时,才会再出现那么一点色彩。
哪怕那是个噩梦。
他今年三十二岁了,二十二岁失明,二十六岁出道成为小说作家,保持着一年一部作品的频率,今年第六年,现在本应该在写第六部作品。
薄暄掀开被子,双脚踩到地毯上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没有管,只是起身离开了卧室。
他住在郊区外的独栋别墅里,是二十五岁开始写作那年从家里搬出来住的,之前的贴身助理也是那年才开始和他一起住,之前仅仅担当他的生活护工这个角色时,并不会在他家过夜。
心里默念着步数,出了房间后右转走五步,就能到楼梯口。
薄暄伸出手摸到了楼梯扶手,然后一步一步慢慢下了楼。
下楼后大约走十步,能到客厅。但薄暄想去的是客卧,于是他径自穿过了客厅,然后左转扶着墙走八步,摸到了客卧的门框。
他站定在客卧的门口,并没有进去。
客卧原本是给贴身助理住的,已经闲置了大半年,薄暄甚至能感受到房间里扑面而来的冷清。
屋里一片黑暗。
这大半年来,薄暄不仅没有再在家里开过灯,甚至还把所有灯泡都给摘了,反正他现在也用不上灯这个玩意,而且自从失明后,他就特别讨厌听到开灯的声音,那仿佛是在提醒他,即便开了灯他眼前也只有一片黑暗。
但其实,之前屋里是会开灯的,晚上薄暄上楼前,都会把客厅的地灯打开。
他看不到,可是他的贴身助理能看到,贴身助理夜盲,所以他总会记得给助理留盏灯。
只是现在也没必要了。
薄暄又扶着墙回到了客厅。
因为心里有些烦躁,薄暄一时乱了步数,想要去沙发那儿坐下,却一膝盖碰到了矮桌,顿时感受到熟悉的痛楚。
成了盲人,难免磕磕碰碰,这些年他都习惯了这种碰伤的痛。
从疼痛程度判断,大约又要淤青上七八天才能好。
慢吞吞地坐到单人沙发上,薄暄靠着沙发发了会呆,然后又把右手举起在自己用力睁开的双眼前挥了几下。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薄暄依旧时不时会这么做。
明知道不可能再看见了。
还是执著的尝试。
结果自然是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薄暄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听到闹钟报时的时候,薄暄扭头把脸转向了光照过来的方向。
皮肤其实能感受到光照的细微温热感,只是双眼已经没有光感,所以薄暄垂着眼皮,像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坐在沙发上,薄暄想,好无趣又好疲惫的人生。
没有任何意义。
还有一个小时,阿姨才会到。
于是薄暄又起身,数着步数走到楼梯口,再扶着扶手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扶着床沿跪下摸索自己掉到地上的手机。
找到手机后,薄暄先是给自己的责任编辑发了一条语音微信,告诉她自己决定开始写第六部小说了,然后薄暄拨通了祝之琛的电话。
第一遍的时候电话没有接通,大抵是还太早,祝之琛还没起床。
但薄暄拨第二遍的时候,祝之琛就接起了电话。
“薄少爷,现在还不到七点,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让我原谅你大清早就打电话来吵醒我的理由。”
祝之琛的声音带着明显睡眠不足的恼怒以及被吵醒的慵懒沙哑。
薄暄没有跟他废话,平静地说:“给我找一个贴身助理,签一年。履历干净,文科背景。不会护理也没关系。你审核,通过以后签好保密协议就搬来我家。”
一个星期后,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提着行李包,用钥匙打开了别墅大门。
年轻人走进屋的时候,薄暄刚从后花园回到客厅。
后花园这大半年来只有阿姨偶尔会去打理,已经不适合散步,薄暄刚刚在后花园转了一圈,不慎又摔了一跤,正心情烦闷。
“薄先生您好,我是祝先生为您聘用的贴身助理,沈思过。”
薄暄扶着阳台门,微微愣住。
他听到了别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也听到了对方走进屋的脚步声。
然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听过比这更好听的声线。
干净清润,音质饱满,却又音色偏凉,犹如山涧溪水。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却已快步走到了他面前,而后他听到了对方毫不迟疑地跪下,并卷起他右腿的裤腿,接着对方指腹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膝盖,拇指轻按在膝盖处刚刚摔出来的伤口旁,像在确认他伤口的情况。
薄暄低下头,他又听到了对方拉开行李包拉链的声音,本来以为对方会说点什么,然而并没有。
温暖得会让人发懒的阳光斜斜落在两人身上,站着的人身体略显僵硬,低下的头有少许不明显的偏侧,有点像是倾听的姿态,而他面前单膝跪下的那人神情认真专注,手上动作仔细且轻柔地为他处理伤口。
薄暄能感受到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任贴身助理动作中的小心翼翼,像是不愿意再让他感到更痛,消毒的时候甚至在轻轻往他伤口上吹气。
心里觉得有些可笑,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膝盖也不知道磕了多少次,他自己洗澡时摸到也知道,那块肌肤上有很多细碎的伤疤,不是很平整,估计那一片还有色素沉淀。
但是薄暄说不出讽刺的话,因为对方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而迅速的替他处理了膝盖上的新伤。
于是,薄暄微俯腰,伸手摸索着拍了一下正在帮他把裤腿重新放下来的贴身助理的肩膀,然后指了一下客卧的方向,说:“客房在那,你以后就住那个房间。”
第2章 第一章 适应
沈思过的资料,祝之琛也给薄暄发了一份。
真实年龄比外表看起来的年龄要稍大,今年三十岁。本科一开始读的是文学,但是读到大二的时候,由于家庭变故休学。一年后复学,但不知为何转去了护理专业,从大一重新开始读。毕业后便顺理成章成为护理师,今年年初的时候已经获得了中级护理师资格证。工作履历良好,从业以来一直都是担当眼科的护理师,去年开始转为私人护理师。
祝之琛说,沈思过和前任雇主的合约是在不久前到期的,到期后去外地休息了一段时间,回来后中介给他发了祝之琛的招聘信息,于是就前来应聘。
合约和保密协议都已经签了,而且祝之琛也找人调查过,沈思过无论是在校时还是毕业后名声都很好,且负责过的病人也都对其评价甚高。前任雇主在合约到期后想与其续约,被婉拒后几次提高报酬再联系,都只得到一样的答案。
面对优渥的条件和最后近乎翻了三倍的高额酬金都没有动摇,既有文科背景又是专业护理师,无疑就是薄暄想要找的人。
沈思过很安静。
这是相处一周后,薄暄对自己这个新任贴身助理最大的直观感受。
沈思过来的第一天,薄暄还没给家里的灯装回灯泡,以至于到了晚上,屋里一片黑暗。
然而沈思过既没有问他灯泡都放在哪里,也没有问他附近有没有可以买到灯泡的地方,仅仅是说了一句自己夜视良好没灯也没关系。那天因为早上的时候阿姨已经来过,做好了一日三餐,因此沈思过也不用替他做饭,到了晚饭点,替他把阿姨做好的晚餐加热就行了。
他没有问沈思过自己的晚饭怎么打算,而沈思过在他吃饭的时候只是很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替他夹菜,等他吃完了就收拾东西回厨房放进洗碗机里,和中午的碟碗筷一起洗了。之后又陪他在书房里听写小说要用的资料,等到了十点他要回房歇息,沈思过才下楼回到客房。除了去洗澡时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些声响,沈思过一整晚都安静得仿佛自己不存在。
第二天他八点才下楼,七点的时候沈思过上来二楼在门口和他说自己出门去买菜。他问了句昨晚是不是没吃,沈思过简洁地说不吃也没关系,就下楼收拾出门了。
薄暄跟母亲通过电话,说自己已经请了新的贴身助理,要投入到新的小说创作中,阿姨就不必再来了。因此沈思过来的第二天,阿姨已经没有上门来。
大约是在来之前,祝之琛已经交待过关于薄暄的喜好以及禁忌点,沈思过从不会问薄暄无用的问题,两人之间的对话,多数都是薄暄交待,沈思过简单应答。
不知是刻意为之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沈思过不仅话少,就连存在感也非常薄弱,薄暄有需要的时候沈思过都能及时给予回应,但偶尔薄暄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几乎会完全忘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也许正因如此,薄暄很快就适应多了一个人和自己共同生活这件事。
沈思过很懂得拿捏分寸,并不会对薄暄进行不必要的干涉,且让薄暄非常满意的一点是,沈思过并没有让他感觉自己是被当成残疾人对待。
薄暄的所有衣服上都有一个小小的标记卡,上面用盲文表明了颜色款式和用途。薄暄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挑选每天要穿的衣服和睡衣,因为薄暄不让沈思过进自己房间,所以每天薄暄都会在洗完澡后再把自己换下来的衣物交给沈思过。沈思过从来都是在房门口等候,薄暄把衣服给他的时候,他会同时把洗干净的衣服交回给薄暄。
在确定了薄暄对于距离的判断误差并不大后,两人吃饭前沈思过会告诉薄暄,盛菜的碟子在什么位置以及距离,之后除非是盛汤或是薄暄要求,否则沈思过不会擅自替薄暄夹菜。
后花园是沈思过在住下第三天按照薄暄的要求,在薄暄的监工下花了好几天时间重新打理布置。把后花园整理好后,薄暄就恢复了每天下午在后花园散步的习惯。
散步的时候,沈思过并不会去搀扶薄暄,而是跟在薄暄身后,只在薄暄偶尔因为看不到而不小心踩到什么脚滑时,会反应迅速地及时扶住薄暄。扶稳薄暄后,沈思过也不会有那种大惊小怪的反应,只会平淡地说一声小心,然后就放开薄暄。
薄暄膝盖上的伤因为被沈思过小心处理上过药,所以好得很快,从结痂到掉痂也不过一周。之后沈思过便每天都会给薄暄的膝盖上膏药按摩,最开始薄暄说没必要,自己膝盖没什么问题,顶多就是磕多了皮肤上有疤,但沈思过却说薄暄是作家常常久坐不起,对膝盖是有一定影响的,再加上碰伤,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好好护理。这是沈思过的专业领域,薄暄自觉没有发言权,也就随沈思过去了,毕竟他也是花钱请的人,没道理不享受合理服务。
由于习惯使然,薄暄在开始写新作以前,会根据内容去查大量的资料。
然而尽管科技日新月异,对于残障人士的关注也比从前多,但不可否认的是,并不是所有资料都有盲文,也不是所有资料都有电子版可以让薄暄听阅,因此薄暄才会需要一个有文科背景的助理。
不单单是为了后期的文稿校对,也为了前期的资料搜集和查阅。
当那些古董书送到家里来时,沈思过便会在薄暄的指示下找出书中有用的部分,然后一字一句读给薄暄听。
许是因为沈思过的声音太令薄暄满意和喜欢,又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戴耳机听书会让耳朵疼痛,头两周过去后,薄暄便很少再用电脑和手机的读屏功能,转而让沈思过念给他听。
对于薄暄的要求,沈思过自然都是满足的,尽管沈思过会给自己准备好润喉的茶水,但薄暄是个一旦投入工作便不看时间的人,沈思过每天都花上六七个小时的念资料给薄暄听,不出几日嗓子便无可避免的有些沙哑。
这天当沈思过第三次因为感到不适而在念资料时停下来清嗓子,薄暄终于打破了自己一边聆听一边思考时的沉默,摸索着拉开了书桌抽屉,然后从里面找出一个小铁盒,扬手扔给了沈思过。
沈思过接住小铁盒,有些迟疑不解地问道:“这是……?”
薄暄脸上没什么表情,对沈思过说道:“润喉糖。”
沈思过了然,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颗颗不同口味的润喉糖,也不知道薄暄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取出一颗拆开包装含到嘴里,沈思过温浅道谢:“谢谢薄先生。”
抿了抿唇,薄暄转一下椅子,单手按着书桌边缘就起身。
他既是盲人也是作家,所以也喜欢观察旁人,且不难通过旁人说话的语音语调来判断对方的情绪,可这个沈思过却跟他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
沈思过说话声音温和,音量也像校准过一般合适,然而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没有不恰当的恭敬或过分小心,也没有不耐烦或笑意,哪怕是嗓子哑了也听不出情绪上的疲惫。
作为一个专业护理师,沈思过从头到脚都堪称行业标杆,业务能力过硬,并且全无脾气可言。
像是一杯放置在桌上的凉水,无色透明,毫无波澜。
食指指尖在书桌边上叩两下,薄暄语气不是很好地问道:“沈思过,你的家人呢?”
根据祝之琛给的资料,沈思过是十九岁那年出的家庭变故,具体原因不详,似乎不是什么光彩的原因,沈思过这个名字也是十九岁之后更改。因为只是想请个可以信任的贴身助理,基本信息和履历调查确认过没有问题即可,没有必要把人家整个人生都查个底朝天,所以薄暄也没有让祝之琛去深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变故,只知沈思过二十岁起就独自生活,母亲已过世,父亲也不知所踪。
明知道这些还问出这样的问题,薄暄多少是有些恶意了。
只听沈思过合起了手里的书本,也跟着起了身,对他说道:“母亲已故,父亲已多年未曾联系。”
由于含着润喉糖的关系,沈思过的声音略微有点含糊,说出来的话依旧用词简洁明了,没有隐瞒却也不欲多谈。
只是这话声落在薄暄耳朵里,仍是教他感到不满。
太过平淡了,明明他态度尖锐,显然是故意要往对方痛处去戳,可沈思过依旧不咸不淡,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气恼或难过,就好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为什么不和父亲联系?他不管你?还是你单方面不想和他联系?你这么多年,都一个人生活?”薄暄朝着沈思过的方向微微倾身,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书桌,薄暄因为动作的缘故双手都按在书桌边缘,整个人散发出隐约的压迫感,就连口中说的话也像是在逼问。
薄暄看不到也就不知道,此刻沈思过正看着他眉心浅浅的皱褶,目光中透出些许明知道对方在和自己较劲,却并不想计较的无奈。
“不方便联系。”沈思过说道,他其实没有义务回答薄暄这些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是独自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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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多更一章,下一更下周再见咯~
第3章 第二章 孤独的人
薄暄注意到,沈思过用的词,是“求生”。
听起来就好像,这么多年来,沈思过都一直挣扎在悬崖边缘,每一天都过得备受煎熬,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让自己活下来。
低哼一声,薄暄没有再多说什么。
“薄先生,是要继续工作,还是休息?”沈思过问道。
薄暄很不喜欢沈思过对自己的称呼,重新坐下后不太高兴地说:“别叫我先生,我不喜欢。”
沈思过静默几秒,又说:“好,我换一个,你告诉我。”既然不喜欢我用的称呼,那就请你说一个自己喜欢的。
其实薄暄也没什么想法,单纯是觉得“薄先生”三个字听起来让他不舒服罢了,就好像划分了明确的界限,不断提醒他,自己能得到如此好的照顾,皆因他是给了钱的雇主,而沈思过是收了钱的护理师兼助理。
如果没有钱与合同,根本没有人会愿意留在一个性情脾气阴晴不定的瞎子身边,那般尽心尽力细致入微的照顾。
这一次沉默持续得稍微久了些,最后是沈思过先开的口,他问:“那称呼少爷?”
薄暄还是没有应声,又过了一阵,他才终于说道:“你不是我佣人,没必要。”刚说完,他就听到了沈思过拧开保温瓶喝水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真的渴了要喝水,还是因为他的难服侍而需要喝口水冷静一下。
沈思过喝了水,把保温瓶盖好,又问道:“薄少。如何?”多少是带了点玩笑,又更偏向正式的称呼。
薄暄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那么薄少。”沈思过把保温瓶放回桌上,走到薄暄身旁,把手搭到薄暄小臂上,问道:“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做饭?”
薄暄拒绝了,他并不觉得饿,但是也没有要虐待员工的意思,便说道:“你要是饿了,就去给自己弄点吃的,没必要一直待在我身边。”
沈思过收回手,但没有离开,只是又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坐下,拿起了刚刚那本书:“我不饿。我继续给你念资料。”
手指又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薄暄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探究沈思过那些资料上没写出来的部分,他问道:“我写的小说,你看过吗?”
薄暄最开始是写悬疑推理小说出道,在完成了系列三部曲后,又写了两部架空历史的古代长篇小说,以朝廷上的斗争和国家战事作为舞台再次对人性进行了探讨。
“看过。”沈思过说道。
“觉得好看吗?”薄暄追问,他不是一个会去迎合读者的作者,但是既然有一个现成的读者在自己面前,他自然也是会忍不住想听听来自读者最真实的评价。毕竟他从出道起就没看到过读者的评论,前一个助理和他的责任编辑也不会把那些不好的评论说给他听,他能知道的只有自己的作品数据很好,连载时很火,签约出版后也卖得很好,而且出道作已经确定要拍成影视作品了。
沈思过笑了一声,很轻,但是薄暄听到了。
“你笑什么,我的问题很可笑?”薄暄皱起眉头,并不觉得自己上一个问题有哪里好笑。
“嗯。”沈思过居然还应了,没等薄暄发作,就接着说道:“我是你的书粉,自然觉得好看。”
薄暄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眼皮,那双黯淡无光的深灰色眼眸尽管并不能聚焦,但仍然望向沈思过的方向,“你很喜欢我的小说?”
“喜欢,每一部都看了。”沈思过大抵是真的很喜欢薄暄的小说,连话都变得比平常要多一些,“一直在等你的新作。和祝先生签约发现是你的时候,觉得很高兴。”
“高兴什么?”
“这次我能比其他读者更早知道结局。”沈思过声音里的笑意很浅,但到底是平日里都没有的情绪,“九阳大大,追文很辛苦的。”
九阳是薄暄的笔名,既有天地边沿之意,又有太阳的意思。
薄暄听到沈思过难得显露的情绪,脸色变得比适才好看了些,但他还没问完:“为什么喜欢我的小说,因为剧情?还是因为文笔?”
本来薄暄就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沈思过没有对他不停歇的追问表现出抗拒和反感,他就会一直问下去,直到没有其他问题可问为止。
但沈思过似乎意识到自己流露了过多的情绪,停顿了一下后,声音又恢复了沉静:“都喜欢。剧情安排出人意料,但回头看发现线索都藏在细节里。文笔也很好,遣词造句很细致,情感到位,能让读者身临其境。”
薄暄没有再问下去,他听到沈思过又把情绪收起来了,便觉得再这样问下去很无趣。
也许是他的错觉,但他感觉沈思过对他有种难以形容的防备。
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薄暄不说话,沈思过也不会主动。
就这样相对无言的过了几分钟,薄暄忽然又问:“电影讲解会么?”
沈思过想了下,说:“会的,你要看哪部?如果是我没看过的,怕说的不好。”
薄暄说:“老电影,《海上钢琴师》。”
沈思过收拾了东西起来,说:“我先下去客厅放画框幕。需要准备点吃喝吗?”
薄暄摇头,沈思过便先下楼去准备了。
关于别墅房间的布局,其实最开始沈思过是觉得有点不合适的,薄暄是盲人,按理应该住在一楼更方便,但后来沈思过发现,薄暄很在意自己的独立能力,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薄暄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
事实上,薄暄还能自己做饭,厨房里所使用的电磁炉和电饭煲等电子产品也都是带有盲文和语音功能,虽然确实做不了太复杂的料理,但是简单的烤面包做三明治,下面炒饭,还有炒菜甚至是煎牛排等,都能自己做。并且足够熟练,和正常人比起来虽然确实速度略慢一些,但也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之前会有阿姨每天来给薄暄做饭,是薄暄的母亲不放心薄暄自己一个人,硬安排过来的,也因此惹得薄暄很不高兴,刚开始的时候薄暄还把阿姨做的饭菜都倒掉,是后来薄暄母亲表示要是薄暄继续这样和她作对,就要搬来和他一起住,还要在家里装上摄像头,薄暄怒而和母亲争吵起来,最后两人各退了一步,薄暄才勉强接受阿姨每天来给自己做饭。
这些事沈思过来之前祝之琛和他简单提了几句,主要是为了让沈思过避免去踩薄暄的雷区。但沈思过也不是第一天当护理师了,对盲人的心理把握要比普通人好得多,发现薄暄其实是能自己下厨后,还主动和薄暄说,如果想要自己下厨把需要的食材告诉他,他早上去买菜的时候会一并买回来。
薄暄是真的很努力想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沈思过在客厅准备好电影放映后,就看到薄暄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楼来。下楼后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没有迟疑,只在要绕过单人沙发时伸手探了一下确认沙发位置。沈思过知道,这个家里所有家具摆设,每个房间的位置距离,需要走多少步,薄暄都记在了心里,然后让自己表现得跟个正常人一样。
薄暄在长沙发上坐下后,沈思过才过去坐到薄暄身边。
“我看不到之前,就看过这电影,但真正看懂却是在看不到以后。”薄暄说道,他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大约因为,人都容易被表象欺骗。”沈思过却明白薄暄的意思,很多细节,第一次看的时候未必会注意到。
沈思过想,这部经典电影,只怕已经被薄暄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
“你放吧,按你看到的跟我解说,我听着就行。”薄暄简单地提了自己的要求,听起来更像是对沈思过的某种考察。
按下播放键,沈思过往薄暄的位置靠近了些,随着电影的开始,以低浅的声音向薄暄描述着电影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看的是未经过剪切的855分钟版本,为了不破坏薄暄的观影感,沈思过硬是连贯没有休息的从电影开始解说到结束,以至于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沈思过摸着喉咙,把保温瓶里他下楼后新泡的润喉茶一口气喝完了,才感觉自己过度使用后干涩微哑的嗓子舒服少许。
薄暄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听着电影里发生的一切,但更多是在听沈思过的解说,电影他固然已经无比熟悉,但是他听着沈思过的解说,便相当于是从沈思过的角度重新“看”了一遍电影。
盲人看电影更多是透过解说员去“看”,解说员是否足够客观,描述是否到位,能否通过语言让盲人想象出生动的场景,这些因素无论是合起来还是分开看,都会影响到作为接收讯息的盲人观影感受。如果解说员过于主观,或是忽略了电影的细节,便相当于只是把自己的看法和主观意识告诉盲人,而不是帮助盲人去“看”这部电影。
沈思过是个很好的解说员,他会细致的和薄暄描述场景和出场人物的特征着装,但不会说这个角色的性格是怎样怎样,角色性格薄暄可以自己通过台词对白去判断,并不需要沈思过用自己的观感干涉。沈思过也不会说故事发生了什么事,他更倾向于把场景布置的细节告知薄暄,其余的便让薄暄自己去听。
片尾曲结束后,薄暄又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问道:“你觉得,1190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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