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附带番外]《郡主坤仪》[重生]作者起一声羌笛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25分类:小说浏览:25评论:0

番全《郡主坤仪》[重生]作者起一声羌笛

2157

郡主坤仪(重生)

作者:起一声羌笛

文案:

“他要敢有旁人,我必和离的!”

可是,历史上没有和离的皇后。

皇后的一等侍女是她十二岁那年,

还是太子的陛下送到她身边的,

说给她寻了一个得用的人,

得用是真的得用,她一直用到如今,

用到她的侍女有了皇嗣,

才知道这人原名张瑾瑜,

是她外祖元和帝时期抄家破族的罪臣之女。

此女跪下磕头,“皇后娘娘,奴婢什么都不求,奴婢与陛下少时相识,只求能伺候陛下左右,报答陛下不弃之恩。”

不弃之恩,脾气一向不好的皇后咀嚼着这几个字,始终平静。

皇后重生回十六岁,

此时她还是那个圣宠在身、爱看话本子的坤仪郡主。

对照话本子,抄家破族、隐忍为婢的张瑾瑜怎么都像招人喜欢的女主,

而她这个身份尊贵、跋扈悍妒的郡主,怎么都像里面处处挡路女主的反派。

重活一回,她要隐忍端庄招人喜爱......

她要自我约束博取名声...

真是笑话,她才不!

活成最讨厌的人,算什么重生!

“太子哥哥,我要嫁给状元郎陆辰安,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太子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凝固,

长长的睫毛遮住他垂下的眼睛,

他抬眸缓缓道:

“你不能。”

郡主依然含笑,

“我能。”

我是大胤最尊贵的郡主,我当然能。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嘉仪 ┃ 配角:徐士行,陆辰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想要躺平,终至顶峰

立意:女子当自强,方有选择权

第1章

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两夜,还没有停下来的痕迹,积雪压得树枝颤颤巍巍,下一刻“啪”一声,雪压断了枯木。

往日最热闹的昭阳宫这半个月来却冷清异常,有经过昭阳宫的宫人脚步都快了起来,好像生怕犯了什么忌讳一样。昭阳宫外积雪都没人清扫,富丽堂皇的昭阳宫竟然有了冷宫的感觉。

昭阳宫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咳得停不下来,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喉咙发痒,这样咳下去,只怕五脏肺腑都要咳出来了。

刚去看了药回来的陈嬷嬷听到咳声加快了脚步,临到内室门口顿了顿,伸手抹了把眼睛,让自己静了片刻,这才转进了内室。听到榻上的年轻女子于咳嗽停下的间歇问道:“怎么这两日都不见采月和采星……”一句话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陈嬷嬷生怕如意说错了话,忙上前笑道:“那两个丫头病了,是老奴不让她们出来的,娘娘要是有话,老奴去叫她们?”嬷嬷说着接过了如意手中的茶盏,慢慢喂了女子两口,又把她身后的迎枕抬高一些,让年轻女子靠躺在上面。

年轻女子正是大胤朝的皇后,先帝时期最受宠的郡主,封号坤仪。单从封号上,就可以看出女子当年盛宠到何种地步,说是大胤王朝明珠也不为过。其母平阳长公主,是先帝前面的元和帝和孝懿皇后唯一的嫡女,其尊贵无需多说。

陈嬷嬷看着自己的小主子,脸上虽带着笑,心里却是一揪一揪地痛。她的小主子才二十二岁,十六岁做太子妃,十八岁即为国母。是天下再尊贵的人没有,如今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太后?当年也不过是宫里一个小小的医女,给平阳长公主针灸洗脚的,如今竟然明目张胆作践起她的小主子了。

二十二岁的谢嘉仪,靠着迎枕半合着眼睛,一张巴掌大的脸陷在枕头里愈发显小了,笼着黄气,憔悴不堪。

陈嬷嬷轻轻朝一边站着的如意招了招手,带着他一起退了下去。娘娘昨日折腾到四更天,咳嗽得停不下来,这会儿好不容易能睡一会儿,且让她好好歇歇吧。

昭阳宫前院中一个十七八的小太监正恨恨拍打着身上,如意一看就知道这是摔了,“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似的不稳重,也就是跟着咱们主子,放到别的主儿那里你这样的早不知打死多少回了。”太监步步年纪最小,最是跳脱,如意教导他多少回也不改。

步步委屈,“我都这么大了还不懂规矩不成?还不是那起小人,看咱们昭阳宫失了势,欺负到爷爷我头上了……”

如意紧张,“你还手了?”

步步摇了摇头,眼泪下来了,从来只有他看别人笑话的,今天却被那么多人欺负看笑话,如果不是怕给主子添麻烦,他早跟他们拼了,都是贱命一条,谁怕谁呢?死也要打死他们,咬死他们。

如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没还手就好,且忍耐过这段时日,等陛下回来就好了。”采星就是因为顶撞,已经被寿康宫的人以不规矩活活打死了。采月姐姐这样稳重的人,不过求了一句情,一张脸已经被打烂,此时缩在房间里,生怕给主子看到。这样冷的天,她却死活不肯用炭。

都知道,昭阳宫的炭已经不多了。就眼下这些,还都是拿金银器皿换的。

如意想到这里,垂着的温和的脸几乎扭曲。这是多大的笑话,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皇后的昭阳宫竟然领不到炭火,说什么“皇后奢侈,反省己过”,不过都是寿康宫作践人罢了。

步步听到如意提到陛下,茫然抬头:“陛下回来,真的会好吗?”

陛下出征前已经半年不曾踏足昭阳宫,这也是为什么陛下离开后,宫人敢明目张胆作践昭阳宫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寿康宫授意,但如果陛下当真爱重,他们怎么敢放肆到这个地步.....

如意比步步大几岁,对于陛下和娘娘之间也更明了几分,断然道:“陛下定然不会对娘娘绝情至此。”虽然娘娘当庭顶撞了陛下,后来更是跟陛下决裂,但是陛下定然不会对娘娘绝情至此。他们六岁相伴,一路走来,至今已经十六载。

“定然不会的。”如意看着不过略停又开始飘落的白茫茫的雪花,声音在纷纷扬扬的雪中似乎都缥缈了一些,只是,他的娘娘还能熬到陛下回来吗……

已经冷寂很久的昭阳宫门口突然又起了喧嚣。

二人相视一眼,都知道必然不好。

果然是寿康宫新的统领太监德禄带着人过来了,一看到如意,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咱们昭阳宫大总管如意吗?怎么腰这是又能直起来了?腿还能走呢?果然不愧是当大总管的,就是命硬。”

步步咬紧牙关,死死盯着落雪的地面。德禄这种狗杂种给他如意哥哥提鞋都不配,这时候也仗着寿康宫抖起来了。就凭着是敢对昭阳宫人动手的第一人,寿康宫就重用起来,这就是给合宫人的信号。富贵险中求,现在他们奴才要求富贵,就朝着昭阳宫伸手。

地面上如意经过的地方被坏掉的左脚,拖出一条痕迹,这会儿已经被落雪重新覆盖。半年前如意的腰腿被德禄带着人打断,这是寿康宫给所有人的信号:太后不喜皇后。他们要让所有宫人都明明白白看到这一点。

皇后娘娘已经很久不愿看到陛下了,为此又找到陛下宫里,非要严惩寿康宫宫人,要活活打死德禄。陛下赏了名贵的药物,赏了擅长骨科的太医,论理说是再好没有了。毕竟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哪里配使太医,还是伺候陛下的骨科太医,哪里配用这样名贵的药品呢。要是宫里其他小太监,这样的伤,早死了拉出去烧了干净。

德禄当然没有打死,这是太后的脸面。陛下仁孝,怎么能打太后的脸面。

如意垂眼,并不理会德禄的话,只有那双还好着的腿,死死踩在雪地里,踩出深深的印迹。

德禄蔑笑,当年人人巴结的如意大公公,现在还不是得像一只狗一样苟延残喘,别说打断他的腰腿,早晚他会要了他的狗命。太后不喜皇后,哪里单单是因为皇后独宠无后,虽说皇后敢跟陛下叫板,甚至敢对陛下动手,犯了规矩,太后自然厌恶。但里面的门道可是他们昭阳宫摸不清的,太后啊从来就不想要皇后给陛下的子嗣.....太后不喜二皇子独独宠爱大皇子,也不是因为二皇子体弱.....他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太后就不喜欢.....

德禄看了一眼冰雪覆盖的昭阳宫,很明白,昭阳宫啊,完了。

他尖着嗓子:“太后要叫昭阳宫管事的过去,看看是你这个瘸子过去,还是陈嬷嬷过去回话吧。”

昭阳宫的人都是一惊,都知道这一去必是难回来。回什么话,怎么回话,只要太后不满意,都是冲撞。

“老奴去!”陈嬷嬷从廊下过来,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腿脚利索,掌事嬷嬷的气度,让惯会作威作福的德禄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可是伺候过当年的孝懿皇后,后来的王朝掌珠平阳公主的老嬷嬷。

德禄的笑没那么嚣张了,态度也软和了两分,“那嬷嬷请吧。”

谁知如意却起身拦道,“嬷嬷,还是我去吧。”他的眼睛看着陈嬷嬷,里面意思很明白,昭阳宫没有陈嬷嬷镇着,早乱了,皇后娘娘病成这样,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陈嬷嬷张了张嘴,她去还有活路,如意一去,可断无活路了。

如意摇了摇头,拖着残废的左腿,塌着直不起来的腰跟着德禄朝着寿康宫去了。

步步看着如意背影,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整个人都在风雪中打颤。

这夜本就没有多少人的昭阳宫再次乱了起来,皇后娘娘又吐血了。

步步握着那张染血的帕子,含着泪看着陈嬷嬷,整个人都六神无主,“嬷嬷,我去请太医!”他就是把命赔上,也要给娘娘把太医请来。

陈嬷嬷看着帕子心肝俱裂,摇了摇头,声音几乎像吞了火炭一样艰涩嘶哑,“别去了。”太医院早唯寿康宫马首是瞻,请来了,也不知道是治病的还是要命的。

这宫里啊,一旦失了势,是活不下去的。

陈嬷嬷捶胸,悔不当初。

都是她的错,她比谁都知道深宫险恶,可是却从来没有往人心鬼蜮上教她的小主子。她总觉得小主子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受了旁人都没经过的罪,上有永泰帝宠着,下面还有太子护着,她就想看着她的小主子这么快快活活过下去。

她一直想劝着小主子不做太子妃,咱在大胤挑一个什么样的才俊公子挑不到,背靠皇权,一辈子都是妥当恣意的。她的小主子,天生贵命,就该这么恣意下去。哪里想到,小主子铁了心要做这个太子妃,信了太子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更铁了心对太子太后掏心掏肺,一步步走到今天……

天下哪里有一双人的帝王呢……她的主子,怎么就是不明白.....可是真的明白又怎么样,她也不愿看到自己金尊玉贵的主子让步,像深宫里那些满腹算计的女人一样过一辈子.....从入东宫那天起,一切就都是错。

陈嬷嬷捧着帕子,无声落泪。

这时候,贵妃来了。

第2章

“贵妃到!”

和昭阳宫的衰落忙乱形成对比的,是贵妃华丽的仪仗,垂着头大气不敢喘的宫人 ,前面是光彩照人的贵妃,身后的奶娘抱着玉雪可爱的大皇子。

陈嬷嬷一看到大皇子,眼皮就是一跳,贵妃这是要皇后的命啊。谁不知道,皇后见不得大皇子。半年前,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寿康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采星说就是大皇子把二皇子推入水里,寿康宫人一口咬定是两个孩子打闹,二皇子失足落水。

贵妃对陈嬷嬷还是尊敬的,毕竟贵妃给皇后当了七年侍女,当年都是在陈嬷嬷的教导下办事。

“嬷嬷如果愿意来臣妾的锦绣宫,臣妾再高兴没有了。”谁都知道皇后只怕就是这两日了,昭阳宫的不少宫人都已经谋了去处。

陈嬷嬷峻刻的脸上没有表情,“老奴,不是什么人都配使的。”

这话无疑是当众打了贵妃的脸,本就噤声的宫人们头垂得更低,一时间偌大昭阳宫没了人声,只有烛火晃动。

贵妃却是经过事儿的,并不动怒,只是含笑看了陈嬷嬷一眼,转而道:“听着里面动静停了,大约是娘娘身体缓过来了,臣妾去看看娘娘,嬷嬷总不会不放心吧?”

“老奴不敢。”

贵妃踩着端庄得体的步子朝着内室走去。

陈嬷嬷抬起老眼看着贵妃的背影,跟在后面也过去了。

陈嬷嬷托着皇后娘娘的后背,帮娘娘重新靠坐起来,她的手摸到的是一把骨头,陈嬷嬷没有表情的脸上抖了一下。

听到皇后让她们都出去,要跟贵妃说说话,嬷嬷并没有犹豫,带着人就出去了,只有她始终守在寝宫门口,这样皇后万一叫人她好能及时进去。

贵妃张瑾瑜看向皇后,已经衰败憔悴到这个地步,眉宇间还是难得的风流灵动,即使恹恹的,也还带着不以为意的尊贵之气。好像一国皇后落到这个地步,谢嘉仪也并不多放在心上一样。

皇后的恣意嚣张,真是病都压不住。

身上搭着的依然是一件千金的白貂皮,殿里摆着的是陛下专为她开炉烧得红釉,贵妃一件件看过来,最后落在她腕间似乎随意笼着的透蓝色青金石手串上,这是只有进贡才有的,最好的珠子被挑出来串成了手串送到皇后宫里,这样稀罕的物件,于皇后也不过是病中戴着罢了。

反观贵妃倒是素净多了,不过是头上两根玉簪,耳上两个羊脂玉耳坠,腕上两个镯子水头倒是不错,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怪道人家都说昭阳宫奢华,皇后奢侈,臣妾也算见识了。”

皇后听到这话笑了,轻轻咳了两声,眼皮子都没抬:“你早该见过……跟了本宫这么久,却还是说出眼皮子这么浅的话。”说完又轻咳两声。

贵妃脸色依然温和,眼角却抽动。

她看着到了现在依然带着懒懒贵气的皇后,突然低声道,“娘娘大约不知道吧,二皇子自打出生就体弱,并不是怀胎时娘娘养得不好,而是娘娘身体里有合欢……”

贵妃看到皇后终于变了脸色,呼吸也急促起来,连连咳嗽,收回了探出去的身子,重新坐得笔直端庄。

皇后对进来的陈嬷嬷摆手,让她出去。

陈嬷嬷瞥了贵妃一眼,还是出去了。

皇后也是今年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服用合欢的迹象,是陈嬷嬷找的宫外的名医,说她服用宫中秘药合欢至少两次,就怕不止两次。

合欢,名字很好,却是宫中用来给女子绝育的药。元和帝时期狠狠查处销毁过,从此合欢在宫中绝迹了。没想到,她却不知什么时候服用过不止两次。

“娘娘不用这样看着臣妾,娘娘不喜欢臣妾,但到了阴曹地府倒也不用把这笔糊涂账记在臣妾身上,臣妾不曾害过娘娘。娘娘为谁不喜,娘娘自己该清楚。妾,也不过是让娘娘当个明白鬼。”至死都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多么让人厌恶啊。

在这深宫中人人都是汲汲营营,在这人世间,人人都不容易,怎么偏偏有人能这么好命,可以恣意到死。临死了,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好像她苦苦拿到手里的,都是这人不稀罕的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让人厌恶的人呢。

贵妃看着皇后娘娘身上滑落的白貂皮,脸上依然端雅温和。

“娘娘及笄之年,就已经在长春宫里第一次服用过合欢了。论理说,该是不能有子嗣的,但大约还是不能让人放心,次年生辰,以及娘娘的大婚之日,长春宫又给娘娘服了两次。”

长春宫是还是德妃的太后居处。

“都这样了还能有孕,可见陛下也是为了子嗣费了心的,只是纵然调治,娘娘也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了。”

随着贵妃的话落,寝宫烛火跳了一下,烛光暗淡了一些。

夜深了。

皇后攥紧貂皮的手慢慢松开,原来太后是一直不喜自己啊,可笑自己曾经把太后当成亲人。她四岁没了爹娘兄弟,之后就在谢家远房族人中辗转流离,一直到六岁从北地来到皇宫,才重新感觉到家的温暖和大人的宠爱。

皇帝舅舅疼她,但毕竟是个男子,不及女子细心。德妃就是那个最细致的女子,像看护眼珠子一样照顾她.....却原来从一开始,都是假的。

想到婚后第二年开始为了子嗣日日吞的药,那两年她几乎是泡在各种药里过来的。坤仪郡主娇气怕苦,宫里谁不知道呢?可皇后不能怕苦啊,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必须要有子嗣,皇帝不可以无子。

那两年吃的药真苦啊,那种即使反着胃呕出来也要再煎下一碗喝下去,直到不再呕出来,日日如此,笼罩着苦味的绝望又希望着。过去几年了,再想起来,皇后嘴里还是泛着苦,胃里还是止不住抽搐。

合欢。

原来她的及笄礼有长春宫德妃亲手绣的祈福经,还有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下去的合欢。她的十六岁有太子殿下亲手雕的白玉簪,还有那晚再次吃下的合欢。

“娘娘看臣妾是个奴婢,却不知道臣妾曾经才是太后娘娘定下来的太子妃。”如果不是七岁那年的抄家灭族,她才是太子妃,才是顺理成章母仪天下的皇后。

“臣妾打小跟陛下一起长大,在娘娘还没来到京城的时候,臣妾就是陛下的玩伴了。”太后的姐姐嫁给大族张家,她张瑾瑜是当时内阁大学士的女儿,才不是什么婢女奴才!她是张家精心培养的太子妃,是大学士张家的千金小姐,是陛下的嫡亲表妹。

可是这么多年,却要低头给眼前人做奴婢。

好在,苦日子,总算都熬过去了。

贵妃打量着皇后神色,轻轻用帕子压了压嘴角,“娘娘到了那边,可不要恨错了人,臣妾只是想拿回臣妾该得的,从来不曾对不起娘娘。”

“彦儿该睡熟了,妾得过去陪着了,他中间醒来看不到妾,会闹呢。”

说着起身,微微抬手行了个礼,离开前问皇后:“娘娘还有没有话对妾说呢?姐妹一场,娘娘有什么心愿,妾听着。至于陛下,娘娘就不用担心了,臣妾会好生伺候的。”

皇后看着烛光下贵妃光彩照人的脸,很美。她身边的人都美,第一等大侍女,自然也是极美的。

就是真讨人厌啊,她都要死了,还要听她这样一席话。

做个明白鬼,也好。

只是,她是不是明白鬼,她都厌恶这个张瑾瑜。

皇后一开口先咳了两声,才慢慢道:“本宫不喜你。”

这句话让张瑾瑜一直说不出哪里不自在的心觉得畅快了一些,一向谨慎的人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但她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因为皇后接着道:“所以,你成不了皇后,你的儿子也成不了太子。”

皇后的声音孱弱又轻,但语气里却是她一贯的骄纵和笃定。

她一直这样,想要什么就理直气壮地要,想说什么就理直气壮地说。她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她说过的话,就是陛下再恼怒也都帮她实现了。唯独一件事,陛下食言,帝后决裂。这人就是这么任性,做了皇后还是如此任性,让人厌恶。

此时张瑾瑜脸上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动,不过是垂死之人的放话,她这样告诉自己。却觉得背脊发寒,汗毛倒竖。

一路走来的镇定被皇后一句话轻易击碎,张瑾瑜努力撑着面色,却控制不住露出端倪,她一贯轻声细语,温柔平和,此时却连声音都尖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盛宠不成?”话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可张瑾瑜这个人,露了情绪,就是输了。四平八稳娴熟端庄的张贵妃,居然也会这样刻薄的嘲讽,这才有趣。

总端着,让谢嘉仪总有种想抽她一巴掌的冲动,只是可惜,手上没劲儿。这会儿看她变了脸色,谢嘉仪才觉得胸口呼吸都顺畅了些。

她又咳了两声,喊嬷嬷要喝水。被伺候着喝了两口水,才转头对依然愣在一边发寒的贵妃道:“本宫是活不久了,但你可以等着看呀,本宫的话从不会落空。”语气里依然是往日的天真骄纵,好像说的并不是立后立太子这样要命的大事。

人都走了以后,皇后要纸笔。

陈嬷嬷想劝,这么晚了,明天吧。她还是为皇后拿来了纸笔。

皇后靠着陈嬷嬷挣扎着写下了给陛下的最后一封信,封在了陛下送她的十六岁礼那支玉簪中。

十六岁的坤仪郡主拿着玉簪,好奇道:“为什么要带机关?”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要藏在簪子里给太子哥哥看。

十八岁的太子淡声道:“给你就拿着,哪里这么多为什么。”

十六岁的小郡主第一次用玉簪给太子传递信息,要吃城外那家老字号海棠糕,吃到的时候笑嘻嘻道还真的好用。

二十二岁的皇后第二次用玉簪,她这一生恣意妄为,所说从来都是所想,她不需要演戏,因为她想要什么,说出来就会有。

第一次做戏却是对着她曾以为自己死都不会骗的人。

几行字里是说不尽的情意,是当年那个小郡主对死的惧怕,她说起当年吃药的苦,不过都是为了最后的两句话:

贵妃害我,以合欢误我。

三哥哥,我不要贵妃的孩子为太子。

她轻咳着封好玉簪交给陈嬷嬷,她是扳不倒太后了,合欢的事怎么查都不能是太后做的。那么就推给贵妃吧,看贵妃得意,她就生气。即使是这么疼爱贵妃的太后,也只能看着贵妃顶锅,太后大概是最不想让水落石出的人。

外面雪又紧了。

皇后又呕出了两口血,却握着嬷嬷的手,不让她再去端药了。

“嬷嬷,药太苦了,我这辈子真的吃够了。”

“嬷嬷,我是看不到明年的海棠花开了。”

最后的时刻,皇后还是握着嬷嬷的手,气若游丝:

“嬷嬷,你们几个等到陛下回来就好了。”信中她托了陛下,这些事他还是会做的。

陈嬷嬷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主子,含泪笑着点头,想让小主子放心。

她看到小主子笑了,笑起来还是当年那个张扬的红衣郡主,一个小皮鞭使得虎虎生风,明明身手不咋地,最爱说的却是那句“我身手倒是好得很”。动不动就要行走江湖,可她偏偏选择了这重重深宫。

她的小主子最后一句话是:

“嬷嬷别哭,我这一辈子,活得……很快活……现在……我要去见父亲……母亲……和哥哥了……还有舅舅……他们……一定……很想我。”

这天大胤皇后薨逝。

这天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彻底停了。

这天千里之外北境亲征的陛下打了酣畅淋漓的胜仗,经过北地重镇肃城,一身杀伐之气的陛下,难得停驻很久,最后买了城北门的海棠糕。

第3章

春深日暖,百花开的时节。

谢嘉仪睁开了眼,正对着窗外一树开得难收难管的垂丝海棠,鼻尖不再是挥之不去的药味,反而是海棠花的甜香气息。

谢嘉仪觉得整个人都懒懒的,又无比轻盈。她病了半年,早已经忘了这种轻盈的感觉,每每多动一下就是翻江倒海地咳嗽,咳到她常纳闷嗓子为什么还好好长在喉咙里,没有掉出来。此时这种舒适,让久病的谢嘉仪没有动,管死后去了哪里,她要先享受一会儿。

如果是幻境,千万不能动,一动就灭了。佛家不就是这样说的,这一幻境灭了,下一个幻境说不得就是青面獠牙无间地狱了。

直到风吹过海棠花树,一瓣海棠花飘过开着的窗落在了谢嘉仪脸上,柔柔的、痒痒的、香香的.....真实的.....

真实的!

谢嘉仪轻轻动了动手指,然后缓缓伸手拿下花瓣真实的!

她一下子坐起来,眼前一切并没有如同幻境一样散开,依然真实存在。看到眼前是她大婚前住的海棠宫,睡的地方正是她午睡爱选的靠窗长榻,窗外是她让人种下的垂丝海棠树,此时正是海棠花开的阳春三月天,不是腊月,不是寒冬,没有漫天大雪。

谢嘉仪摸摸自己,摸摸窗棂,探身往外想要去摸那棵海棠树,就听到陈嬷嬷的声音:“哎哟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说的,我不过出去一会儿,下面人都反了天了,采月鸣佩呢?人呢!这不用说,开着窗子让主子睡在这儿,这肯定是采星那个小蹄子干的!”

说着上前又是摸谢嘉仪前额,又是摸她身上衣服、盖的毯子厚薄,却看到自己的小主子珠子一样的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一边掉泪一边喊着,“嬷嬷.....我说谎了.....我一点都不快活.....嬷嬷,我不快活.....”说着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嬷嬷的心啊,给小主子的泪都浸透了,人也慌了,“这是又魇着了.....嬷嬷的心肝肉啊,这是又做噩梦了.....不是已经有段日子不做噩梦了怎么今日又招着什么了.....小主子啊,都过去了,听嬷嬷的话,都过去了.....不怕啊。”

陈嬷嬷拍着哄着,又指着窗外:“主子看看,你睡迷了,咱们这是在京城.....那些都过去了.....”说到都过去了,陈嬷嬷的泪也下来了。

谢嘉仪愣愣抬头:“都过去了?”

陈嬷嬷肯定点头:“都过去了。”说着摸了摸小郡主柔软的长发,感叹道:“嬷嬷的小主子都这么大了,十六岁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哭鼻子呢.....”那时候是一宿一宿的噩梦,小主子又懂事,知道住在别人家里不能大喊大叫,每每噩梦醒来就一个人抱着被子睁着张惶的大眼缩在墙角无声掉着眼泪。

“十六岁?”谢嘉仪看着陈嬷嬷,慢慢重复道。

“是啊一晃眼就大了。”陈嬷嬷感叹地点了点头,眼看就到论婚嫁的日子了,“是嬷嬷不好,你想嫁太子,咱就嫁太子。”只要她的小主子快活,她做什么非要拦着劝着呢,看看,把孩子的心病都吓出来了。

“嫁给太子?”

嬷嬷慈爱地看了一眼小郡主,“郡主想做太子妃,咱就做太子妃。”

可是让嬷嬷诧异的是,小郡主听完她的话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直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嫁给太子,也不想做什么太子妃。”

陈嬷嬷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小郡主的额头,也不烫啊,这是还糊涂着呢。她的小郡主她能不知道,那是把太子喜欢到心坎上了,一天三次往东宫跑,也不管能不能见到太子,就是见不到也要对着太子书房里的笔墨纸砚坐一会儿,再傻笑一会儿。

从七岁开始就奶声奶气宣称自己以后要嫁给太子哥哥。太子妃不好做,这么些年,不是没人拦过劝过,可是郡主哪里听得进呢。

一晃十年了,她的主子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这倔劲儿、这脾气性格跟长公主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年孝懿皇后总爱笑说怎么皇宫里就养出这么一个又欢脱又脾气大主意正的公主,陈嬷嬷有时候就想,可惜孝懿皇后没看到,不然肯定也特别疼小郡主。

这时候下面伺候的丫头才敢进来,陈嬷嬷瞥了采星一眼,后者一缩脖子,赶紧把温水递过来,嬷嬷直接伺候郡主漱口,又接过来半盏温茶,让小郡主慢慢喝了。

“采月呢?”

采星赶紧回道:“郡主想要蚂蚱,采月带着如意步步去给郡主抓蚂蚱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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