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山归美人,美人归我!》作者:雁东鸣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8分类:小说浏览:25评论:0

书名:江山归美人,美人归我! [成长·逆袭参赛作品]

作者:雁东鸣

文案:

穿了书的穆谦原本只想着做一条咸鱼,借着系统送的皇族身份混吃等死苟一辈子,可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穆谦最终还是被拖进了大成祯盈年间的腥风血雨里,算计他的还是他心上人!

怎么办? 宠着呗,还能离咋的?

有人问穆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您到底要美人还是江山?穆谦答,如果非要选一样的话,我要我的美人坐江山!

*

在书里的美人外挂“美强惨”黎豫眼里,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人人皆可算计。他以为自己继承了老师的意志,成为了守护大成的利刃,到头来才发现,他不过是老师为他人选中的磨刀石而已。

众叛亲离见弃家族都抵不过信念轰然崩塌,好在回过头,那个被他算计到差点丢了性命的人仍在等他,那人说:“别怕,至清,我在!”

【2157.3.20更新:鉴于从148章开始发刀,作者良心发现,决定一并发红包,从148章开始到本文结束,每章随即掉落1-5个红包。参与规则:评论即可;优先选择一直支持和评论有趣的小天使;本章红包发放时间为下章更新前,不要错过时间呦;作者第一次发刀诶,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一下吖~】

【穿书的金手指是假的,但捡回来的美人外挂是真外挂!】

穆谦(穆涉川)X 黎豫(黎至清) HE(理论上,我不写BE,当然只针对于主CP)

穆攻黎受,别逆了!别逆了!别逆了!逆了受到伤害的小可爱,我不负责赔偿的!

本文慢热,不喜勿入!正常情况下每周五更左右,遇到工作忙会更延迟更新,但绝对不会坑!不会坑!不会坑!

朝代架空,不接受考据党出警执法,但欢迎科普相关知识!

您的支持,我的动力!感谢入坑!感谢评论收藏!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主角:穆谦,黎豫 ┃ 配角: ┃ 其它:穆谦,黎豫,穿书,宫廷侯爵,成长

一句话简介:穿书跟美人外挂HE了!

立意: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共勉之!

第1章 穿书

穆谦坐在梨木雕花案前,以手托腮,满脸惆怅,他正在忧心一件生死存亡的大事:他穿到一本小说里了!这本小说还坑了!他不知道其他人的结局,唯独知道他自己的,因为被他霸占身体的原主是书里一个龙套,三章不到就要领盒饭了,那意味着穆谦也马上要领盒饭了!

事情要从昨天说起,穆谦谈了三年的对象把他甩了,他难过不已,想找一本跟情情爱爱的没关系的权谋小说转移一下注意力,暂时忘却失恋的烦恼。

翻小说网站时,被首页高分榜上的《乱世孤雄》吸引了目光。

这是一本连载小说,首发于五年前,穆谦一看作者名字,竟然是武嚣。武嚣是影视圈的知名新生代黄金编剧,穆谦看过不少武嚣当编剧的电视剧,剧情还是很有保障的。

在网络小说大浪淘沙的今天,其他小说完结后三个月就没了姓名,可几年前的连载小说《乱世孤雄》的评论区还保持着每天几十条的速度新增溢美之词,其中不乏“武嚣巅峰之作”、“入坑不亏”、“百年神书”等放在其他小说评论区绝对会被喷出翔的评论。但这本书的评论区里出奇的和谐,仿佛众人已经认可了这些评论。

穆谦还是被社会毒打的少,竟然相信了这些评论,又冲着“武嚣”这个金字招牌,迫不及待地看完前三章,见识了作者天马行空的思路和行云流水的文笔,虽然不满书里有个第三章 就领了盒饭的龙套跟自己同名,还是勇敢入坑了。

等看到一百多章才发现,这书是个天坑!评论区的那些溢美之词,不过是武嚣那群憋了一肚子坏水的粉丝骗人的把戏,他们把越来越多的读者骗进来,企图联合群众的力量,一起倒逼武嚣填坑。

可武嚣那种不走寻常路的奇葩怎么可能被粉丝裹挟。这坑,说不填就不填,掉人品也不填,反正粉丝也咬不到他!

本就失恋的穆谦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发现被坑心中不忿,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在评论区留言,大骂武嚣是坑货缺德!

刚点了评论提交按钮,穆谦突然感到一阵心梗,电光火石之下,来到了这个世界——《乱世孤雄》小说的世界观里。

穆谦本来失恋了,难过不已,穿到书里得知自己角色后更难过了。

穆谦欲哭无泪,为啥人家都能穿成主角,自己就要当龙套!为啥别人穿书都带个系统,自己啥都没有!穆谦刚要开口骂系统,就听到“叮咚”一声提示音。

“尊敬的穿书用户您好,经过系统检测,您马上要对系统进行人身攻击,故对您进行温馨提示,谨慎操作,和谐用词,防掉人品!”系统带着冰冷的提示音上线了。

穆谦无语,“人品有什么用?”

系统阴阳怪气:“经过系统计算,您不需要人品这种东西!”

穆谦破罐破摔:“既然这么说话的话,我可要对你破口大骂了!”

系统:“打住!为了保障穿书环境文明有序,您在保证人品值充足的情况下,可开启系统任务。”

穆谦:“什么系统任务?”

系统:“活下去!”

穆谦脑袋一转:“那我要是狗带了呢?”

系统:“经过系统检测,您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失恋酗酒且情绪过于激动已经狗带,如果您在书中再次狗带,您就永远狗带了!”

“……”穆谦突然觉得被玩了,“特么的你当我傻啊,书里的穆谦也马上就领盒饭了,老子还玩个锤子?!”

系统:“作者正在修文,一切皆有可能!作者情场得意,一高兴要填坑了呢,嘻嘻嘻!”

妈的!后面这个“嘻嘻嘻”是几个意思?笑我情场失意?

穆谦不知道是否自己因为失恋太过敏感,他竟然觉得自己被系统嘲讽了。不过他顾不上跟系统较真,毕竟想要不狗带,眼下还有求于这狗系统。

“我不想狗带,怎么办?系统大大给个提示呗!回头我给你充值,给你五星好评呦!”

系统:“作为穿越用户,您是有金手指的,您可以充分利用您知道的书中主要事件开挂,虽然作者会修文,但是这些大事件不会更改。此外,鉴于作者修文,可能导致系统宕机,为补偿用户,系统还将赠送您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选择的机会。目前,检测到作者开始修文了,系统正式进入宕机状态,请自求多福!哔——”

世界安静了。

“喂!喂?喂!什么机会?你先说清楚再死啊!”穆谦唤了几声没动静,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没什么卵用的狗系统已经进入宕机模式了!

穆谦环顾了一圈雕梁画栋,又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锦衣华服,自嘲笑笑,继承了书里原来主人公的记忆的同时,还得了个好身份——大成帝国的六皇子,当朝晋王,然而并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货色,一颗人人都可以捏一把的软柿子罢了。

不过,穆谦顾不上窃喜这个身份带来的荣耀,因为按照原书的进展,他活不过今晚。晚上大成安排了盛大的晚宴,招待自北而来胡旗使团,他将在晚宴上会被鸩杀,死于一种来自胡旗特有的剧毒——蔓菁。

大成顺势将晋王的死栽倒了胡旗人头上,在后面与胡旗使团就岁币等一系列外交问题交涉时借题发挥。交涉过后,成功将每年的岁币降低了二十万两,原书中朝臣给晋王之死的评价清一水的都是,以一纨绔王爷,节省数年岁币开支,功在千秋。

虽然这买卖对大成是一本万利,可对穆谦来说却是赔了个底儿掉!穆谦心中暗骂,别让爷知道这馊主意是哪个孙子出的,否则头都给丫拧下来!

正当穆谦苦恼着怎么自救时,殿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六哥!六哥你在里头吗,我进来了!快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意!”

穆谦抬头,来人是他的七弟康王穆诀。从原主有限的记忆中穆谦得知,这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可谓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两个人是一样的不学无术,不过斗鸡走狗熬鹰遛鸟却样样在行。

穆谦见他,也不见外,一脸嫌弃,“怎么找到我娘亲的绛云阁来了?也不知道避讳,有啥事不能等我出宫回王府再说?”

穆诀笑道:“还不领情了,我这刚得了两只金丝雀,上赶着要分你一只,到了晋王府才知道你被宣进宫参加晚上的宴会了,这才巴巴进宫找你。好在喻娘娘这殿离我娘亲那处近,要不然你当这劳什子皇宫我乐意来呢!”

穆诀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通体金黄的小雀放在手心上,笑嘻嘻献宝似地往穆谦怀里塞。那小雀还配合着发出了两声清脆悦耳的啁啾,灵巧的模样甚是喜人。

穆谦原主是个耽于享乐的纨绔,下意识让他盯着小雀挪不开眼,从穆诀手中接过来就捧在手心里逗弄。可因着有穆谦本人对生死的那份忧心在,不消片刻,就兴致缺缺了,把小雀儿往桌上一放,任它自由活动,不再理它。

穆诀自打进殿,穆谦连杯茶都没给人家倒,好在兄弟二人自小亲厚,穆诀也不以为意,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了一口,又将茶底倒出一点在桌面上,引着小雀儿啄着玩。玩了一会儿见穆谦心事重重,问道:

“咋了六哥,有了雀儿还不高兴?还因着百鸢阁里的紫鸢姑娘不见咱们生气呢?赶明儿我就去好好学学围棋,争取咱们早日也能当上紫鸢姑娘的座上宾!你就别愁眉苦脸的了。”

穆谦道:“你可知道胡旗的使团到了京畿了?”

穆诀满是不解,“素日里你也不关心这个,怎么今儿转了性儿了?”

穆谦仔细回想了一下《乱世孤雄》里面关于穆诀的记载,笔墨不多,只知道是个没什么姓名的闲散王爷,虽然无所建树,但在连载的文里目前是平安顺遂无病无灾的,让穆谦着实羡慕,为啥当时没穿越到穆诀身上呢?

“就是晚上要参加宴会,所以想得多些。”穆谦不打算将话与穆诀说透,说了他也不会信,只得话锋一转道:“不说这些糟心的,近日除了你的雀儿,可还有别的乐子么,说来咱兄弟高兴一番!”

穆诀伸手抓了抓腮,想了半晌,才道:“前些日子寻你喝酒,你称病不肯出门,我就喊了谢二,倒是听他说了一通乐子。登州的黎氏给京畿诸州及四境发了檄文,通告黎氏的旁支出了一个逆子,还给列了诸多罪名,包括什么见色忘义,勾引大嫂,负心薄幸,抛妻弃子,以庶代宗,行事狂悖等等,告知各家引以为戒规训子弟。”

穆谦听了嗤之以鼻,“明言引以为戒规训子弟,实则让各家忌讳,不肯收容,坏了那庶子名声,让人家永无出头之日。这些世家,当真阴损至极!”

“我倒觉得,前面种种罪名都是扯淡,哪家世家公子在外头没个外室,又有哪个世家没有流落在外头的孩子,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这檄文归根到底还是得落脚到‘以庶代宗’上。怕不是这庶子太过出挑,抢了嫡出的风头,平白招人记恨。”穆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也是通透之人,这些他不是不懂。只不过他们兄弟二人母亲出身寒微,身后无母族支持,只得浪荡度日,苟且偷安罢了。

穆诀本有意说些有趣的逗一下穆谦,却不曾想一下子把话题扯得严肃起来,忙笑道:“如今这世道,你我兄弟休要管那许多,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穆谦对这些世家轶事只当做乐子来听,如今听到了这个登州黎氏却是上了心,多嘴问道,“黎氏那个庶子,是谁啊?”

“仿佛是叫黎豫,我听谢二说,这黎豫虽在京畿名声不显,在登州那可是颇具才名,不曾想落得这般田地。”

黎豫?一听这个名字,瞬间让穆谦紧张起来!

第2章 鸩杀

黎豫是原书《乱世孤雄》的绝对男主,身为黎氏的旁系庶子,却惊才绝艳,有着纵横捭阖之才。不过为人心狠手辣,手段激烈,原书写到黎豫一口气坑杀一十七名朝臣后戛然而止,却没有只言片语提及他明珠蒙尘。

“怎么是他?”穆谦蹙眉,不禁自言自语道:“从前书里没这一段啊!”

“哎呦我的六哥,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总操心别个家里的事?我定了湘满楼的全蟹宴,三个月前就预约排着了,好不容易取上号,咱可不能浪费了!明儿未时我去你府上接你,我还喊了肖三和谢二!”已经入秋,穆诀仍煞有介事的从腰间抽出折扇晃了两下,一门心思只想着及时行乐,有了好吃的好玩的,自然少不了一起玩闹到大的穆谦。

一语惊醒梦中人,穆诀说者无心,但穆谦听者有意。何必总操心别人的事,当下还是自己保命要紧,若是连性命都要都交代在这里,却还替他人枉费心机,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跳梁小丑了。

穆谦当机立断,他要逃走!现在就离开皇宫,然后远遁江湖,隐姓埋名,再也不回这大成的权利中心。就算原主尊贵如王爷,没了性命,富贵爵位就全变成了浮云。穆谦出身小康家庭,小富即安,没野心没抱负,只求保全性命偏安一隅。

“身上有银票么?”穆谦瞥了一眼穆诀,现在被困在宫里,再回晋王府,人多口杂,难免多生事端,比如从皇宫逃出去就直接溜之大吉,故而把鬼主意打在了穆诀身上。

穆诀不知他心中所想,下意识的在怀里摸了半晌,掏出来两张银票递过去。

穆谦接过来一看,一张五百两,又问:“还有么?”

穆诀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个钱袋,打开来看,有几块碎银子,连带着钱袋递过去。

穆谦接过来塞进怀里,然后摘下随身玉佩递过去:“赶明儿自己去晋王府讨,这是信物!”

穆诀一脸迷惑地接过玉佩,不知道他六哥在玩什么把戏,又推了回去,“咱哥俩还算这些,当弟弟孝敬你的便是。”

穆谦也不同他客气,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有事要忙,让穆诀赶紧滚。

哥俩素来亲厚,穆诀知道他这个哥哥是个没耐性的,也不欲再久待,唤了小厮放下给金丝雀配的鸟笼便要离去。临走还再三与穆谦确认,两人明日要同去湘满楼吃酒,等穆谦不耐烦地点了头,穆诀才一脸满足的哼着小曲离去。

待穆诀离开,穆谦开始盘算起来。穆谦的母亲喻昭容因着出身寒微,儿子封了王爵,才堪堪封了昭容,居住在地处偏僻的绛云阁。而出了绛云阁往南,绕过阳嘉殿,就是南宫墙,这一片值守的禁军较少,巡城的禁军来得也不勤。

夕阳西下,约摸再半个时辰便要有人来催促前往晚宴,因着胡旗使团已到,皇城诸门解严,穆谦进宫参加晚宴都是登了记的,想要光明正大地从宫门逃走肯定是不成的,只得另辟蹊径。穆谦谴了随从,只说屋里憋闷,要独自走走,让随从务必看紧了康王带来的金丝雀,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巡守的禁军向着南宫墙走去。

不消片刻,穆谦已然踱步至宫墙下,见四下无人,仔细对着宫墙打量起来。红墙约摸三丈高,若是直接攀爬,肯定要费一番力气,还不见得能上去。

正在惆怅之际,穆谦发现天无绝人之路,前方不远处便有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树干倾斜,树枝已然伸出宫墙之外,若是攀上树干,再沿着树枝向外爬,便可成功攀出宫墙。

穆谦从初中开始学习散打,到如今十八岁,已积累了六年基础,这具身体的原主素日里蹴鞠马球玩得欢,爬屋上树的事也没少做,身体非常健壮,攀爬一棵大树不在话下。

穆谦扫视一周,趁着周围寂静无人,手脚并用,不过三两下已然顺着倾斜的树干爬了上去,爬上树干,稍微停歇片刻,缓了口气,然后仔细顺着树枝出了皇城。

因着树枝茂密,天色已晚,穆谦看不清树下光景,只凭着记忆知道这边城墙下不是护城河。既然不是水,穆谦狠了狠心,一咬牙从树上跳了下去。

刚一落地,就只听“咔嚓”一声,还是自己身体发出来的!穆谦踩到了什么东西,瞬间崴了脚,直接摔到了地上。

穆谦踩到了一个人!那人也被从墙上掉下来的穆谦砸得不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脚踝上一阵接一阵的剧痛直冲天灵盖,痛觉战胜了理智,穆谦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哪来的小瘪犊子!人家打篮球你垫脚就算了,老子跳墙你也垫脚,你他妈活腻歪了是不是!敢坑我?前门一条街,也不打听打听谁是爹……”

这边的又是跳墙又是骂人的动静最终惊动了巡城司的巡视队伍。

等穆谦骂累了才发现,巡城司神风营的都指挥使裘云正领着神风营的兄弟们举着火把,满脸困惑地瞅着他。

穆谦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可挣扎了半天,脚上疼得实在厉害,靠自己根本爬不起来。裘云赶忙上前把人搀起来,转头吩咐手下,斥道:“还不赶紧去请医官,一群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虽然裘云听着穆谦骂了须臾,但是并没听懂穆谦的话,只依稀能辨认出那些话都不能算好话。他负责京畿皇城外巡守,与穆谦这种整日里闲来无事晃荡在京畿十八坊的闲散王爷很是相熟。无他,往日里穆谦穆诀两兄弟与一帮世家纨绔时常过了宵禁还在街上游荡,为了不上御史的参奏折子,明里暗里塞了裘云不少好处。

等被众人搀着起来,穆谦才缓过劲来,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口吐恶言的同时,竟然一时不查引了巡城司的人过来,心思一转只得道:

“康王下午送了本王一只金丝雀,没看住给飞了,本王去树上逮时,不成想跌了下来。”

裘云尴尬地笑了笑,指着衣衫褴褛躺在地上的那人问道:“那这……”

穆谦仔细打量才发现,地上那人已经奄奄一息,满脸脏污,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显然被自己砸得不轻,顿时有些后悔。一来恨自己蠢,没忍住疼,把事情闹大,被巡防营逮了个正着,二来觉得有些讪讪的,明明自己从墙上跳下来砸了人家,害人家遭了无妄之灾,还被自己骂了一通。

只不过,瞧着那人的模样,快不成了,也不知道方才骂他的话,他听进去了几句。

穆谦摸了摸鼻子,“本王,本王那是不小心,踩到他了……他还好吧?”

裘云手下的小兵赶忙上前查看,在颈下探了探,又估摸着位置在胸前摸了摸才道:“回殿下,人还有气儿,大略看着,肋骨好像被您踩断了几根。”

“咳咳!”裘云赶忙瞪了那小兵一眼。小兵心领神会,忙改了口:“哦,不是,这乞丐不长眼,竟然躺在皇城下睡觉,害得王爷跳墙,哦不,从树上掉下来崴了脚,着实可恨!”

穆谦听了未置可否。

“要不,咱们送您进宫歇歇?医官马上就到了。”裘云跟穆谦打着商量。

穆谦好不容易从宫城里逃出来,怎么肯乖乖被送回去,忙道:“别别,时辰不早了,别惊动了宫里让众人跟着忧心,劳烦都指挥使遣个兄弟送本王回府,再派人去宫城里支会一声,只说我伤了,晚宴须得告假。”

裘云无有不应。

等软轿到了,裘云搀着穆谦上轿,掀帘的瞬间,穆谦瞥了一眼被众人选择性无视的昏迷之人,见他书生打扮,衣服已近褴褛,袖扣脏污,绲边磨破,面黄肌瘦,形容削骨,犹豫了一下说:“劳都指挥使也请个大夫为他瞧瞧吧,今日他是被本王连累了。”

裘云点头称是,一个眼神过去,才有两个小兵去搀那人。

穆谦上轿回了晋王府,医官看后要他修养个把月。穆谦盘算着日子,一个月功夫该定的事宜早就敲定了,到时胡旗使团差不多也该离京,自己闭门不出,肯定能把这祸事躲过去。

有了医官的脉案,穆谦索性直接向宫内称病,又向门房支会了一声,晋王病愈前闭门谢客。顺道还吩咐府里管事的,借着给康王未出世的孩子打项圈配饰的名义,多打了一套纯银餐具,以后餐餐必用。

等一切吩咐妥当,穆谦的心才定下来,估摸着这被鸩杀的劫难如今算是过去了,沉沉睡去。

寅末卯初,穆谦被一阵嘈杂之声扰了清梦,刚要扬声斥责,却被自己贴身小厮正初在寝房外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宫里出大事了!康王……康王殿下他……他薨了。”

穆谦忙坐起来,唤了正初进门,急切问道:“你把话说清楚,诀弟他怎么了?”

“听说是昨夜迎胡旗使团的晚宴上,胡旗使团骄奢跋扈,一言不合就在咱们康王的酒里下了毒,昨夜太医院忙了一夜,也没救过来,刚过子时,殿下就薨了……”正初说着哭了起来。

穆诀与原主穆谦是打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为人和善没架子,不仅康王府,就连穆谦的晋王府上上下下都喜欢他,如今穆诀乍一辞世,连带着晋王府里也陷入一片哀伤之中。

穆谦听了正初的话愣在当场。

穆谦虽然刚来书中一日,与穆诀不算相熟,可原主与穆诀十八年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影响着他的。穆谦与穆诀两人年龄不过相差几个月,此刻穆谦眼前浮现的都是原主自小与穆诀在一起逃学、一起作弄先生,一起听曲儿打马球、玩蹴鞠的情景,昨日穆诀得了金丝雀来同他分享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夜之间,竟然……

若是按照原来书里的进展,昨日死在宴会上的本该是他自己,可是他逃了,却是让穆诀为他挡了灾!

穆谦突然感觉心口绞痛,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直接从床上栽了下来。

第3章 援手

“殿下……殿下……医官!快请医官!”

穆谦脚上有伤,又急怒攻心,不消片刻就发起热来。恍恍惚惚中听着府里的下人乱作一团,医官来来往往,穆谦足足昏迷了一日,待到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清晨。

顾不上行动不便,穆谦能动弹后,立马喊了正初及一队亲卫,启程去了康王府吊唁。

一进康王府,便是一片凄风苦雨,白绸挂了满院,白色丧幡伫立灵堂外侧,秋风过处,丧幡若无根之萍,随风摇曳。自院里远远望去,穆诀的一妻一妾正跪于奠堂之侧,为前来吊唁的王公贵族木然还礼。

穆谦瞧着这般景象,心中郁结,止步不前,正初和亲卫仲城只当他脚上伤痛,更加仔细地搀着他。待三人入内,见了穆诀的妻妾,特别是已经身怀六甲的康王妃林氏,穆谦心下更是愧疚,总觉得穆诀是为自己挡了一难,才不幸身死,康王府落得家破人亡。

倒是林氏,知他接到穆诀死讯登时大病一场,今日又见穆谦精神不济却强撑着病体前来,眼眶一红,冲着穆谦福身一礼:“六哥和我家王爷的情分,咱们都知道的,也请六哥保重身体。”

穆谦听了内疚更甚,哪敢受她这一礼,堪堪侧身避开,又赶忙隔着袖子拖住她手臂,“弟妹无需多礼,如今身怀六甲,切莫过分悲伤。若弟妹不能珍重自身,阿诀纵使去了,怕也会牵肠挂肚。为兄与阿诀骨肉兄弟,今后若是康王府有事,弟妹尽管开口,为兄无有不应!”

穆谦一番言语皆出自肺腑,林氏听后感动不已,含泪谢过!

康王虽然在当今天子的众子嗣中算不得尊贵,但有爵位身份在,前来吊唁的亲贵络绎不绝,穆谦担心多待徒给林氏添麻烦,留了一万两银票,并把仲城和一队亲卫借给林氏,以备其差遣。林氏本想推辞,但想到如今穆诀刚过世,家中无人做主,府里下人隐隐已有不安分的苗头,确需用人整顿,就接受了穆谦的善意。方想感谢几句,又觉得两府之间再说这些话就显生分,便一切尽在不言中。

穆谦不敢再面对康王府的凄惨景象,交代妥当后,逃也似地出了府门。

秋日萧瑟,朔风过处,寒鸦惊啼,穆谦触景生情,更生萧索之感。

穆谦伫立寒风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初见状,赶紧把带着的大氅披在了穆谦肩上,劝慰道:“殿下节哀,切莫再伤了身体,如今两府都指着您一个人呢!康王也是时运不济,怎么就遇到了这杀千刀的胡旗人。”

穆谦肩上虽暖,可暖意却渗透不进他心底,浑身上下忍不住轻颤,喃喃道:“正初,你不懂,诀弟原本不会死的,那日若是我不跳墙……”

对上正初一脸迷惑的神色,穆谦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一句:“走吧,回王府。”

待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半程,穆谦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掉头,去巡城司!”

如今已经害了一个,另一个受伤的,不能再出事了!

*

巡城司衙门的偏厢里,正躺着一个高烧不退的少年。裘云得了穆谦的吩咐,还算尽心,也吩咐人请了大夫前来,大夫诊断过后才发现,少年本就病得厉害,又被穆谦这一砸,状况更不乐观,亟需悉心照料。奈何巡城司众人与少年非亲非故,那日也都瞧得清清楚楚,晋王不过随口吩咐一句,大夫也请了,也勉力照料了两日,算是仁至义尽了。

少年自那日被人抬进巡城司衙门至今昏迷不醒,再加上京畿刚薨了康王,若是巡城司里再出了人命,难免晦气。

两个负责照料的士兵瞧着裘云事忙,顾不上这少年的安危,猜测这人怕也早被晋王抛诸脑后,两人一合计,索性用被褥给这少年一卷,扛起来就要丢出门去。

“扔啥呢?”穆谦下马车时,正撞见两个士兵一前一后扛着个铺盖卷,就要往外仍。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穆谦上前,翻了一把被子就全明白了,瞬间生了一肚火。本想发作,转念一想这京畿本就是拜高踩低之地,这巡城司未因着少年拿他好处,他又不是权倾朝野的重臣,也无威势让巡城司忌惮,事情被做到这般也能理解。

穆谦按下火气,没再说什么,冷着脸抿着嘴,伸手似有深意指了指两个士兵,然后把人带回晋王府,安置到了待客的翠竹轩。

穆谦带着现代的记忆,他有着当代青年的热血豪情、见义勇为,他共情能力强,相比那些从小在权利的泥淖里艰难求生的皇室子弟,他的血还是热的!穆诀已死,他做不到眼睁睁再看着另一个无辜之人因他而死,故而又请了医官前来为少年医治。

这次上门的是国手赵太医,赵太医右手把在少年纤细皓碗上,左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花白相间的山羊胡子,眉头紧锁,似是遇到了疑难杂症。

穆谦坐在翠竹轩的正堂等了半个时辰才把赵太医等出来,倒不是他性子沉稳,主要是他伤了脚踝,行动不便,要不然早就焦急地来回踱步了。

“恕老朽直言,榻上的公子可是王爷的亲故?”老太医一边放着挽起的衣袖,一边问。

穆谦略显心虚的挠了挠头脑,这家伙是被自己砸成这样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非害自己损了阴德。

“不是,本王只不过误伤了他。”穆谦说着,朝赵太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他胸前的伤是被自己砸成这样的。

“这位公子胸前肋骨有三根断裂,有一根差点伤到肺叶,幸亏医治及时,未伤及性命。此外,他肺腑间患有旧疾,如今发起高热,也是因为旧疾迟迟未愈,当小心看护,稍有不慎,恐转为肺痨,届时就回天乏术了。如今,如何救治,若是有心为他细细医治,老朽便为他拟个周全的药方,若是不然,只医着肋间,用些猛药退了热,也是可以的。”赵太医见多识广,也明白这些达官贵族门内的有着诸多秘辛,不该自己多插手的,绝不多事,如今把病情说透,至于如何医,医到什么程度,他剩下只不过听吩咐罢了。

“没想到他还有旧疾……”穆谦听了赵太医的话微微一怔,继而道:“罢了,他如今昏迷不醒,也是本王之过,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本王自当救人就到底,太医只管拟方开药便是。”

如此,昏迷不醒的少年便在晋王府安顿下来。

不过月余,因着康王在晚宴上被鸩杀,且还是中了胡旗特有的“蔓菁”一毒,枢密院抓住这个契机,在与胡旗使团的对外交封中抢占先机,把每年的岁币降下来二十万两,达成“康成之盟”。康成之盟不仅使得胡旗使团出使毫无所得,而且还为大成极大的争取了利益。可谓是近十年来与胡旗的外交交锋中难得的胜利,只不过代价是以一个王爷的性命换来的。

不过,穆诀的母亲出身寒微,除了身边的几个人会为他的死伤感落泪,其他人没人会真正在乎!整个京畿现在都沉浸在这场难得的外交荣耀里,甚至皇宫内还要举办盛大的宴会来庆贺这场文官嘴皮子上得来的胜利。

庆祝达成康成之盟的宴会帖子送达晋王府时,穆谦已经闭门不出一月有余。虽然他脚上的伤已经好利索了,但还是对外宣称病重难以出门,前前后后推了好几拨素日里一同玩闹的世家子弟的局。众人只当他与康王交好,因着康王过世难过,也不好勉强,甚至连东宫太子和西宫风头正盛的秦王为表兄友弟恭都谴了人来探病。

虽然打定了主意不出门,但宴会的帖子照收,看到帖子上“康成”二字,当时穆谦没说什么,转头就把帖子撕了个粉碎。

穆谦倚坐在回廊上,手里拎着酒壶,心里不痛快,他如今有原主的记忆,也有他本人在现代社会的记忆,他想不明白,明明穆诀才去世一个月,为什么周围的人就能心里毫无芥蒂的宴饮取乐,穆诀也是他们的子侄、兄弟呀!这样的感情未免太过凉薄!

穆谦抬头望了望天空,皓月凌顶,此刻,宫里大概已经是歌舞升平了,却没人记得康王府里的孤儿寡母。

穆谦晃了晃脑袋,他不敢想象康王府里惨淡景象,他也恨自己穿书而来,生生断了穆诀的命数。当初读小说时,这些不过是些纸片人的悲欢离合,可真正走入其中,发现这些人也是会受伤,是会痛的!

正在穆谦愣神之际,前方有个单薄的身影扶着回廊一步步缓缓挪动着,间或伴着几声轻咳。穆谦已是微醺,瞧不清那人样貌,只瞧见月光下清清冷冷一个身影,踏月而来。

待人近前,穆谦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十五六岁模样,剑眉入鬓,眸中似是蓄着一汪清溪,鼻梁高挺,鼻尖因着天寒有些泛红,面色在月下透出病态的苍白,薄薄的嘴唇,唇色不显。

这人模样有些好看!穆谦如是想!

翩翩浊世佳公子,仿若谪仙入梦来!

瞧着他眼生,搜遍脑海也遍寻不得,不禁问道:“你是府里哪个管事家的,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来人见他也不慌张,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时揖礼,“初来乍到,不识得路,便循着回廊走走,不料扰了尊驾,还请见谅。”

少年说着,恰逢凉风过廊,少年忍不住又轻咳起来。

穆谦瞬间知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前些日子救回来的那个少年。这段时间穆谦沉浸在穆诀之死的悲伤里,完全没顾上问他的情况,如今一月有余,瞧着眼前之人行动无碍,看来到底是救活了!

“原来是你!”穆谦把酒壶往廊凳上一搁,又道:“回本王的话,你是哪家的?”

少年闻言一怔,微微笑道:“鄙姓黎,名至清。”

穆谦微醺的醉意瞬间醒了三分,怎么会是他?

第4章 至清

旁人可以不知道黎至清是谁,但穆谦却是把这个名字是深深刻在脑海里了,即便他此刻已经喝得头脑发昏,他也忘不了。

《乱世孤雄》原书中的绝对男主黎豫于祯盈二十年行冠礼,当时黎氏宗亲及秦王都有意为他取字,被他婉拒,坦言曾受教于恩师,恩师离去时已为他取好字,不敢违逆再取,取好的字即为“至清”。同年,黎至清设计助秦王坑杀一十七名朝臣,震惊朝野,是时,庙堂上下皆知登州黎氏旁支出了一名纵横捭阖的庶子,曾执策谒秦王,成为秦王倚仗的谋士。

穆谦冷眼又将黎至清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如今算算年岁,他不过十七出头,任谁也难以想象,眼前这如芝兰玉树一般人畜无害的温润书生,他日却能在朝堂之上掀起腥风血雨。穆谦猜测,黎至清的权谋心机,或许此刻早已成就,只不过蛟龙困于浅滩,不得用罢了。穆谦知道眼前这人迟早是要入仕搅弄风云的,跟自己完全不同路,所以心中也未生出多少警惕之心。

黎至清见穆谦神色有异,也知道黎氏声讨他的檄文恐已经传遍大成,忙在心中将这些年来的光景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确定“至清”二字绝无外人知晓,才稳住心神,面上波澜不惊地瞧着穆谦,等着他后话。

“至清,倒是好个好期许。”穆谦笑了笑,举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口,借着喝酒的功夫飞速盘算着眼前的局面,想着黎至清虽有旧疾,但拖至今日还未痊愈,自己要负主要责任,而且知道他将来必定权倾朝野,是自己一个闲散王爷得罪不起的,不如趁着他还在微时,又见弃家族,礼贤下士,不奢望他来日为自己所用,但至少别记恨自己误伤了他。穆谦拿定主意,又道:

“你伤好些了?那日误伤了你,是本王的不是,不过本王也救了你性命,如今咱们喝一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穆谦说着把酒坛子递了过去。

黎至清瞅着眼前递过来的酒坛愣住了,他素来举止端方,甚少饮酒,纵使却不过情面非要饮酒,也须得有些杯、盏器具,如今只就着酒坛,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穆谦见他不接,又把酒坛子拿回来,醉意朦胧,“也是,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罢了,不强迫你!”

黎至清想了想,自他手中取过酒坛,轻轻抿了一口:“好,一笑泯恩仇!”

喝完立马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穆谦见他这般,立马把酒坛扔在一旁,起身为他顺气。手掌覆上他背的一刹,穆谦感觉到少年身体极为单薄,在秋风中轻颤着,似是手上一用力,就能将手下这幅病躯捏个粉碎。穆谦甩了甩头,似是要把脑中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甩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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