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狂
作者:凉蝉
文案
视角:主受
江湖上恶名昭彰的苦炼门门主·李舒千里迢迢赴大瑀寻仇,不料反受重创。
半死不活的李舒被浩意山庄的人捡走,他决心温顺、乖巧,每天复诵三遍卧薪尝胆之典故,蛰伏等待反击机会。
但浩意山庄的卑鄙、穷困和愚蠢让李舒如坐针毡。
他掀桌而起:且让我来!我来教你们怎么当正道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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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临风对月,山歌野调,尽我疏狂。
栾秋:喝醉别吐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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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道大侠攻x邪派毒物受,江湖故事,行文随意,喜虐由心;
2,《狼镝》相关文,独立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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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舒,栾秋 ┃ 配角:正义江湖人,邪恶江湖人,混沌中立江湖人,不明事理江湖人,爱听八卦江湖人,写书骗钱江湖人 ┃ 其它:江湖,武侠
一句话简介:正邪不分家,同乘赴天涯
立意:人心千百重,善恶一念差
第1章 浩意山庄(1)
“大难不死,必成灾殃”。
幼时有人曾这样给李舒批命。这八字从稚子口中说出,从此被李舒奉为圭臬,贯彻到底。二十多年来,他始终坐不定、停不住,碰上合适对象,坏水便汩汩往外冒。小到剪发绊腿,大到杀人放火,李舒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坏得十分通透。
他还记得,那人说的不止八个字。“你一生定会极痛。”那孩子摇头晃脑,嫩声稚气,盯紧李舒同样稚嫩的眼睛,“痛,却死不了。活着便是受折磨,受折磨便是活着……”
李舒心头一叹:我这一生虽短……虽……虽短?!——他猛地睁眼,大口喘气,一声痛吼堵在漏了风的胸膛里,半天喊不出来。
还真被那人说中,他如今便是痛得死去活来,偏又断不了气。
四根竹子捆成的竹排,李舒正躺在上面,被绳索紧紧绑着。雨后路滑,一大一小两个人拖动竹排,在湿润地面上艰难前行,石头、沟壑颠得李舒几乎散架。他话也说不出来,胸口一个血糊糊的伤洞,随着颠簸渗出一股又一股血,几度昏过去又醒来。
这次苏醒,他痛得三魂六魄火速归位,唔唔张口,想让拖竹排的那俩人停下。
竹排系着两股草绳,草绳被俩人拽着,已不知走了多久。再颠下去,怕是那半分活下来的机会也给颠跑了。
李舒拼命挣扎,模糊中也不知自己是求生还是求死,只听见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哥!他醒了!”
李舒口不能言,眼泪狂流。
又一个青年人声音:“没死就好,走!走快些!回山庄给他治伤!”
石头砰地一撞,竹排嘭的一颠。李舒再度昏死过去。
李舒功夫不差,在这大瑀地界,混成个名满天下的少侠绝非难事——可他偏偏来自苦炼门。
从大瑀往西,过了白雀关、出了边境,便是西边的邻国金羌。穿过金羌茫茫戈壁,在沙漠里走个三五七日,才能在石头缝里看见一道朱红色巨门。门扇早不知去了哪里,门框是红色岩石打造,琳琳琅琅挂满石头和铁片,罡风一吹,响得人头疼。
过了雪音门,走完六百九十九级觅神梯,便是一个巨大裂谷。苦炼门深深藏在裂谷里头。
大瑀江湖视苦炼门为洪水猛兽,一口一个“西域魔教”,但苦炼门怎么走?不知道;如何魔?也不知道。大约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成见作祟,凡提起苦炼门,谁都得骂上几句,方显正义本色。
苦炼门自然也看不上大瑀的江湖人,衣服穿十几层,说话摇头晃脑,实在不够坦荡干脆。苦炼门与大瑀江湖门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虽然见了面总免不了“你们卑鄙”“你们淫邪”地互相痛骂,但只要不碰头,仍能好好平静生活。
李舒有些后悔:他不该千里迢迢来到大瑀寻仇。此外还有些不甘:仇人何其卑鄙,几人接力打他一个,他寡不敌众,反倒被仇人刺中胸口,只剩半条命。
魂魄早飞回了苦炼门,无奈肉身还带着胸口一个血洞躺在床上。
如此这般地躺了三天,苦炼门门主李舒,终于睁开了眼睛。
曲渺渺正守在床前。她豆蔻年纪,一张讨人喜欢的圆脸,见李舒颤巍巍睁眼,忙扑到床边:“你醒了!”
李舒立刻认出,她就是那两个差点把自己颠死的好人之一。李舒浑身没力,张了张口。少女端来清水,喂了他半碗。李舒微微转头,察觉胸口虽然痛,但浑身上下并无发热情况。他裸着身体,伤处上药包扎了,连脸上也擦洗得清爽干净。
曲渺渺一边喂他稀粥,一边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江州城连日大雨,泥山塌方,死了十几个人。有个年轻女子尚未婚配,父母四处寻找新死男人配阴亲,开了十分诱人的价格。有人在江州城外的山沟里看到李舒,拖上地面一打量,五官俱全又是青年,正好拖去交差。但李舒彼时还未死,几条大汉一通商议,冲昏迷的李舒举起了刀。
李舒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占便宜居然占到了自己身上。他怒极反笑:“然后呢?”
“我和哥哥路过碰到,哥哥掏空了身上所有的钱,外加一块玉佩,才把你赎走。”曲渺渺说,“若不是这样,只怕你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李舒点了点头:“多谢。我是……”
他正盘算想个什么假名糊弄,曲渺渺快乐应道:“我知道,你叫李舒。”
李舒杀心顿起。在这个地界知道他名字的,只有仇人。
“哥哥给你清理伤口时,你被痛醒了,一直在喊‘我李舒绝不能死在这里’。”曲渺渺问,“你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李舒杀心消了,决定自称读书人。这世道,唯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最没威胁。还未说话,曲渺渺展开李舒右手,摸他掌心的茧子。
“你也是练武之人,对不对?”她笑道,“你就安心住在我们浩意山庄。同为江湖人,理应互帮互助。”
李舒的杀心起起落落。无奈自己现在是个废人,只得轻咳一声,装作忧愁。
他自称商人保镖,在江州城外遭遇悍匪,一行人死的死散的散。他被恶匪抛下山崖,身受重伤。
李舒说得很慢,一是因为痛,二是边说边把谎言编制严密,三是正不动声色打量周围。他待的房间不像女子闺房,墙上挂着剑和字幅,桌上堆着笔墨纸砚与各类书册,还有两件男人的长袍。李舒正要询问,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瘦弱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与李舒目光对上,他愣了一下,立刻和曲渺渺一样扑到床边:“你醒了!”
李舒擦去脸上口水,艰难点头笑笑。
李舒的伤是最好的幌子。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他受伤滚下山后,咬牙用树枝刺入伤口胡乱地戳,破坏了剑伤痕迹。如今别人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坠崖时被树枝刺入的伤口。
“……你不穿衣服,不觉得冷么?” 曲渺渺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李舒。
多得曲渺渺和兄长曲洱照顾,李舒在浩意山庄住了半个多月,恢复得很快,没事便脱了上衣在山庄里舒服晒太阳。
“日头热辣,可消除伤口毒气。”李舒一叹,“那些恶徒竟在武器中淬毒,实在可恨。”
曲渺渺:“你不是被树枝所伤么?”
“……”李舒又是一声轻咳,“我若不是先被武器重创,怎么会坠崖?”
他早就看出这对兄妹毫无心机,他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李舒逐日懈怠,一个谎言东漏西补,渐渐臃肿:他幼年时人称平澜城仲永,不料十岁上下突遭横祸,被仇家掳走;又因天资聪颖,与仇家独子称兄道弟,偷学一身本事;本事学成后,仇家眼红嫉妒,竟暗下杀手,害他失去十几年记忆与武功,又把他推入列星江;他落入列星江后竟有奇遇,不仅恢复了记忆,武学造诣更是连翻数倍;提刀去复仇,才知仇家竟破落四散,连他思念的小兄弟也不知生死;为了见昔日挚友,他四处接镖送镖,苦苦寻人……曲渺渺最喜欢听他落进列星江之后的事情,闲时就摇着他的手让他再说一遍。
躺在摇椅上看青山白云,李舒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浩意山庄不大,庄子里外只有兄妹二人。据说还有个二师兄和师姐出门办事,还得半个月才回。
半个月,足够李舒恢复杀人的力气了。
这地方叫浩意山庄,李舒从未听过如此帮派,想来是籍籍无名的小门派,拢共也就四个人山-与三夕,又穷又破。只要在另外两个人回来之前解决曲洱和曲渺渺,李舒的行踪就不会暴露。
仇家现在一定四处搜寻,李舒明白,若不是曲氏兄妹把他捡走,他早就被人逮住了。但苦炼门宗旨是“记仇不记恩”,浩意山庄始终不是他李舒应该呆的地儿,必须尽快找到苦炼门门人,离开大瑀。
正思索着,曲渺渺坐到他身边:“李大哥。”
李舒和颜悦色:“曲妹妹。”
曲渺渺翻开一个小册:“你在咱们浩意山庄一共住了十六日,今天是第十七日。按一日半两银子算,外加治伤的药,你现在欠我们八两银子。”
李舒胸前的伤瞬间痛得厉害。他不禁坐起:“什么?”
曲渺渺用账本细细解释:吃的什么药,敷的什么药;新袍子一件,新裤子两条;青菜肉饭,清水甜浆……“你故事说得好听,哥哥说了,少收一些,浩意山庄跟你交个朋友。”
李舒气得头晕:“你们……好卑鄙!好卑鄙!!!”
身为苦炼门门主,许久不来一趟中原,竟然连番被占便宜,李舒气得彻夜失眠。
晨起看见曲渺渺在院中洒扫,他悄悄接近,才刚恢复稍许的内力聚于掌中,就要朝曲渺渺背上打去。曲渺渺浑然不觉,哼着一支小曲。她还不到李舒肩膀高,头顶两个发髻用褪色的湖蓝色绸带系着,绸带末端两只青翠的刺绣蝴蝶,是前几日曲洱给她缝上的,正好掩盖绸带上被柴火烫穿的小洞。
李舒当时看他用针,嘲讽道:“你武艺不行,绣花倒挺好。”
不料曲洱丝毫不生气,反倒双目发亮:“是吧!我也觉得我绣花好!”
蝴蝶在少女头发上翻飞。手掌落下,在曲渺渺头发上抚了抚。曲渺渺回头:“怎么了?”
李舒:“带我去找要杀了我配阴婚的人。如此恶毒,得给个教训。”
曲渺渺担心地打量他:“你现在能打吗?我功夫不行。”
李舒:“江湖人讲究睚眦必报,我咽不下这口气。”
曲渺渺皱眉思索:“我们……好像不讲这个。”
李舒换了个说法:“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曲渺渺连连点头:“对!”
李舒笑笑,心中暗唾:虚伪。
曲渺渺牵出浩意山庄仅剩的一匹马,让李舒坐在上面。两人一马慢吞吞往山下去。李舒回头张望,浩意山庄坐落在四郎峰的山腰,高处云雾缭绕,山脚人声稠密。
四郎峰是江州城城郊有名的山峰,一座主峰三座侧峰,远远望去如四条颀长身影。山脚一座四郎镇,不少新兴的武林帮派在这里占地为营,到处是招徕门徒的呼唤。有杂耍的,说明门派功夫了得;有嘌唱的,说明门派嘴皮子了得;有用漂亮男女徒弟当门面的,大概……说明门派兼做月老生意。
李舒又听又看,津津有味,还不忘埋怨曲渺渺:“怎么不早带我出来玩儿?”
长路尽头水泄不通,隐隐听见有人议论一个李舒现在最不想听到的门派。
他撺掇曲渺渺去打听消息。曲渺渺挤进人群,半晌才钻出来:“明夜堂贴了许多追缉令,在找一个仇家。”
李舒强作镇定:“什么仇家?”
曲渺渺举起一张墨汁淋漓的纸:“苦炼门门主。”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谢谢大家!
惯例小剧场:
李舒不想给钱。
曲渺渺:正道人士,哪有欠账不还的?
李舒恨得牙痛,掏钱又肉痛:我是正道,我给。
第2章 浩意山庄(2)
中原江湖如今最有名也最有钱的帮派,是明夜堂。
明夜堂堂主十分年轻,手下还有一批得力干将,在大瑀地界可谓风生水起。除了江湖事务之外,它还兼顾经商、买卖,家财丰厚,随时随地能为吃上顿没下顿的大侠们提供衣食。即便再怎么嫌弃明夜堂的铜臭味儿,吃了人的喝了人的,不好再说别人坏话,于是累累数年下来,明夜堂名声大噪,渐渐也传到了金羌乃至苦炼门。
苦炼门向来看不上大瑀江湖人,但很喜欢搜集大瑀江湖情报,许多长老聚在一起边看边骂,一来打发枯燥时间,二来凝聚人心,总之相当热闹。明夜堂和苦炼门没什么瓜葛,李舒听过他们不少故事,兴趣寥寥。若不是明夜堂做了坏事还栽赃到苦炼门头上,他也不至于如此愤怒。
这次千里迢迢奔赴大瑀,就是想教训教训明夜堂,再跟传说中的明夜堂主人比试比试——不料差点被当胸刺穿。
他在浩意山庄呆了大半个月,玉舄一直留意外间动向。按道理说,他在明夜堂面前暴露了自己面目、武器和武功,明夜堂不可能放过他。但直到今日才见到试图寻找李舒的布告。
李舒恼自己大意,又恼曲洱兄妹太亲切、四郎镇太热闹,害他失去警惕。曲渺渺高举那张纸让李舒看。纸上有硕大一个画像,李舒不敢细瞧,草草一扫,忽然愣住。
纸上画的竟然是个虬髯大汉。
追缉令称,苦炼门门主名为英则,擅长伪装,潜入大瑀欲兴血灾,江湖人应当通力合作擒拿,云云。
李舒把追缉令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提到他的汉名,更没提到他擅长的武器。他心头疑窦丛生:明夜堂堂主和他手底下两员爱将,可都是面对面见过自己的,为什么这个追缉令会画成这样?这是想让人找到李舒,还是不想让人找到李舒?
一个分发追缉令的明夜堂门人过来问:“这位少侠,可是见过这苦炼门门主?”
“没见过,长成这副样子,见过可就忘不掉了。”李舒皱眉,煞有其事,“一看就是大恶人。”
他这话一出,引来周围许多七嘴八舌。
据说苦炼门满地黄金宝玉,都是那些恶徒四处搜刮得来,铺满了地面。
据说苦炼门周围百草不生、百兽不近,无辜之人不小心踏入其地界,立刻灰飞烟灭。
据说苦炼门的人面目丑陋,浑身恶臭,嗜食生肉,性如野人。尤其那门主,头上恶疮累累,双臂长满粗鳞,不似人形。
李舒:“嗯……?”
曲渺渺也有话要说:“听说门主出生时整个金羌都下了血雨,遍地荒芜,连续三年连根草都看不见。这个人是天地间最大的灾殃。”
李舒:“……”
见他怀疑,曲渺渺补充:“是真的,明夜堂卖的《侠义事录》里这么说的。”
李舒怒了:“明夜堂的胡说八道,怎么能信!”
又有大汉插嘴:“啊哟,那本《侠义事录》我看过,传说那门主睡着时会化身黑龙,在苦炼门上空飞行巡视,而且……”他压低声音,半掩嘴巴对李舒说话,免得让好奇的曲渺渺听见,“他性子荒淫,一夜可御百女!”
李舒:“……这可做不到。”
大汉:“你懂什么!”
眼见周围人对大汉所说之事兴致勃勃,更有明夜堂帮众摆出许多书册,开始叫卖《侠义事录》,李舒戳戳曲渺渺:“别看了,办正事。”
曲渺渺很想买《侠义事录》最新一卷,边走边回头。李舒看不下去,代曲洱教训她:“连吃肉的钱都没有了,还买这些坏书。快走快走。”
过了最吵嚷的那一段,四郎镇渐渐宁静。远离市集,周围多是民居和安静的茶馆酒馆。李舒下马慢行,很快见到前面一间故衣铺,门口有几个男女正在说话。
曲渺渺告诉他,这店铺暗地里做阴间婚配之事,有时候找不到合适对象,还会掘墓挖棺。
李舒往前走两步,又退回来,问:“浩意山庄谁最能打?”
曲渺渺:“二师兄。”
李舒:“叫什么?”
曲渺渺:“栾秋。”
李舒又问四郎镇的人是否认识栾秋,曲渺渺先点头后摇头:“二师兄经常和哥哥到这儿赎当东西。不过这几个都是邻镇的人,应该不认识。”
“……”李舒叹气,“好穷啊,你们。”
他叮嘱曲渺渺藏好,在心里默念几遍“栾秋”,记得熟了,才拄着拐棍往前去。边走,李舒边快速扫视周围。故衣铺正对面是个简陋茶摊,有几个茶客,离故衣铺最近的桌子上是一个男人,坐在树荫里。李舒看不见那人面目,但瞧得出来是学武的练家子。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还未走近,那几个人已经看见了他。李舒模样清俊漂亮,那几人把他上下一扫,目光落定在他脸上,立刻认出他是谁。
为首一个男子笑着冲李舒招呼:“哟,竟还活了……”
话没说完,脸上啪地挨了一个耳光,斜飞出去,撞在茶摊最边缘的桌子上。一条板凳碎了,桌子狠狠一颤,茶水泼了那喝茶的男子一身。男子慢慢放下茶杯,眼皮微抬。
李舒要给他们下马威,这一巴掌用上了八成力气,胸口那伤痛得彻骨。他依靠拐棍才险险站好,还未说话,先跟那玄衣青年对上目光。青年淡淡一扫,眼皮便垂了下去。李舒却是一眼不够,想想,又贪一眼。
他故意把人往青年这桌打去,是看中了这青年是江湖中人,见到自己虚弱,一定仗义相帮。不料那人完全当眼前众人透明,仍旧自顾自喝茶。他面前除了茶水便是一碟花生,李舒暗骂:穷鬼!
那几条大汉看出李舒不好惹,忙把伙伴扶起。李舒冷冰冰道:“打我的主意,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你他妈是什么东西!”
李舒一振袍角,凛然而潇洒:“在下乃浩意山庄,栾秋。”
喝茶青年咔哒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向李舒。
“栾秋?浩意山庄?”为首那人被打落两颗牙齿,疼得面皮狂抖,边喷血唾沫边吼,“什么破帮派!没听过!今日不给你点儿教训,我们就不叫掀山五虎!”说着几个人纷纷举起拳头,七手八脚朝李舒砸下。
李舒先举起拐棍点了当先那人的穴,紧接着一手按住立定不动的那人,把他当作支撑,另一手举起拐棍,以常人双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飞快在余下四人肩头戳刺。他手法奇特,速度又极快,那几个人只有粗浅武学功底,根本招架不住,拳头还没碰到李舒衣服,已经一个个双臂脱臼垂下。
李舒并未收手。拐棍点在面皮红肿的大汉心口,大汉怒吼:“快来人看呐!浩什么山庄的恶人,殴打老百姓了!”这句话才说完,只听他浑身上下衣裳啪啪乱响,竟在一瞬间全都裂成了碎片。大汉登时闭嘴,捂住上下要害,咚地跪在地上。
围观的只有茶馆的人,只听清了大汉这句话,纷纷好奇看向李舒。李舒收了拐棍,站得笔直正气:“人之生死,盖有因由;男女姻缘,本是天定。这几个人妄图扰乱生死命数,乱点鸳鸯,害死者不得安宁,生者日日惶恐,实在有违人伦。限你们一日之内滚出四郎镇!”
裸身的大汉先是羞愧,很快开始发抖。他身上皮肤竟慢慢显出了和衣裳裂开处重合的红色伤痕,更从伤痕处逐渐渗出血水。
“钱,玉佩,都还来。”李舒话音才落,大汉们便颤抖着手,纷纷掏出钱袋子,扔在李舒脚下,看李舒的眼神如见恶鬼。
有人喊道:“隔壁街上也有干这等子事的,少侠不妨也……”
李舒浑身舒畅,他只想学正道人士说些大话、散散心头恶气,根本懒得去管:“再说,再说吧。浩意山庄今日已经为民除害,余下的,明日再提。”
“少侠!你是浩意山庄的谁呀?”有人又问。
李舒正想再亮出“栾秋”名号,但想到曲渺渺的话,便微微一笑:“行侠仗义,无需留名。”
那几个人相互搀扶,屁滚尿流地跑了。李舒捡起钱袋打开一看,喜上眉梢,回头招呼:“渺渺!过来!发财了!”
曲渺渺一步三蹭,从墙角慢慢蠕动靠近,表情十分古怪。
李舒伸手去拿地上最后一个钱袋,不料钱袋被人直接用剑鞘挑起。李舒抬头一瞧,刚才喝茶的那青年侠客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青年有一张紧绷而端正的脸,正派得挑不出半点不是,瘦削粗浓的眉毛压低了,才把亮星般的眼睛压出些许阴翳。他的影子笼罩在李舒身上,让李舒瞬间浑身不适。
“咳。”李舒又扮演起他想象中的“栾秋”,“阁下有何指教?在下是浩意山庄的栾……”
“喂!浩意山庄!”茶馆小二追出来,指着地上碎了的板凳,“行侠仗义了,也得赔钱啊!”
李舒立刻闭嘴。
那青年从怀中摸出两枚铜板:“对不住,买张新的吧。”
小二哼哼地收钱回铺。李舒仰头盯着那人,衣角被曲渺渺扯了扯。对李舒,那人连半个眼神也欠奉,只看着李舒身后的曲渺渺:“你又捡了什么怪东西回家?”
“……二师兄,我错了。”曲渺渺声如蚊蚋。
作者有话要说:
曲渺渺佩服李舒,回家后告诉哥哥:第一次见面,李舒就让二师兄多掏了两个铜板。
曲洱佩服李舒,转头又告诉师姐。
从此李舒在浩意山庄的地位有了变化,人人看他都隐隐带着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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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浩意山庄(3)
曲洱和曲渺渺在庄子里一跪就是半天。两人一五一十地把李舒的来历告诉栾秋,栾秋听得眉头大皱。李舒懒洋洋坐在躺椅上,盯着栾秋打量。
因为欠账问题,李舒看浩意山庄任何人都觉得面目可憎,哪怕栾秋一脸正直,落在他眼里也十分可疑。他目光恶气腾腾,栾秋被刺得浑身不舒服,回头时却见到一张宁定笑脸,李舒微微颔首:“嗯?怎么了?”
栾秋收回目光,示意曲洱和曲渺渺起身。“救人是好事,但借救人之名敛财,绝对不行。你们丢的是浩意山庄的脸。”
李舒顿时无债一身轻,继续宁定点头:“正是,正是。”
曲渺渺不服气:“可是,李大哥也没怎么生气。”
栾秋:“他根本不想给,又怎么会浪费时间跟你争辩?”
李舒闭目微笑,还是点头。
栾秋始终不给他眼神,细细叮嘱曲洱和曲渺渺山庄里余下的事情。
江湖中有明夜堂这样财大气粗、走路带风的大帮派,自然也有浩意山庄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剩牌匾彰显昔日辉煌的小门楣。他这次出门,是去别处讨债,可惜收获寥寥。穷帮派的亲戚朋友也自然是穷帮派,能接待他吃一顿菜饭已经不错,更多的直接闭门谢客,态度冷漠。
李舒当时一身血泥,仍能瞧出衣着价值不菲,曲氏兄妹因而牺牲了怀里所有铜钱外加一块玉佩,把人千辛万苦救回来。有好意,也有私心,就等着李舒恢复元气,好好酬谢。栾秋一通训斥,如意算盘是彻底落空。
“二师兄,钱袋呢?”曲渺渺牵挂着最紧要的事情。
李舒立刻接话:“他自个儿收起来了。”
栾秋凉凉看他,他大摇蒲扇:“好热、好热!”
钱袋子里的钱只许留下曲洱的份,其余都得拿到善堂捐了。曲渺渺不情不愿得令出门,栾秋问曲洱家里还剩多少,曲洱想了想:“余下半年咱们能不能吃上肉,全仰赖师姐了。”
李舒很想问,浩意山庄往日是怎么辉煌,现在又怎么穷成这副鬼样子。但他对这山庄的事情并不很感兴趣,一心只想尽快离开,想想也就懒得去问了。今日在四郎镇见到明夜堂的人,他终于生出危机感,面上轻松,心中却急急盘算离开浩意山庄之后怎么去寻找自己的伙伴。分神时,栾秋已经走到他身边。
“浩意山庄琐事太多,就不留李公子了。”
李舒:“好,借我一匹马吧。”
浩意山庄只有两匹马,一匹被同样外出讨债的师姐带走了,另一匹便是李舒今日骑的。那马又老又瘦,走一步抖三步,骑者、看者,全都于心不忍。
栾秋一张脸木木的:“没有。”
李舒心想,好好地问你要,你不给,我只好偷了。想罢微微一笑:“无妨。”
栾秋已经转身走了。
李舒坐了片刻,拄着拐棍,跟上栾秋。
栾秋走到马厩,摸了摸那黑色老马。栾秋来到鸡棚,看了看剩下的五只瘦弱老母鸡。栾秋出了后院上山,出了庄门下山,傍晚时回来,开门便见到颤巍巍摇晃晃的李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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