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黛]韶华休笑
作者:大福团
文案
钗黛同人
有些地方无考据,唉呀这个东西认真你就输了,曹大大都是这么讲的【喂
总之有学术意见不合之处还请见谅XD
内容标签: 红楼梦 正剧
主角:薛宝钗,林黛玉 ┃ 配角: ┃ 其它:钗黛,红楼梦
一句话简介:吃我大钗黛安利
第1章 梦非梦
水,无止尽的水,卷起猛兽般的大口,扑向娇弱之躯。
她发现自己只是这场大水的旁观者,于是竭尽所能地朝着那边大声喊着,不要,不要,但声音在喉咙里就是发不出来,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可转瞬间,她发现自己胸口透不过气,大水不见了,沉重的雪压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自己深深地埋掉。
她伸出手挣扎,口鼻里吸入了大量雪花,下一刻就能窒息而死。
不……
不要……!
宝钗猛地惊醒,坐起身来,胸口微微起伏。
屋里一片寂静,莺儿在外间熟睡,唯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墙角的西洋自鸣钟轻轻摆动着钟摆的声音。自鸣钟金色的指针借着天边的微光略略折射出一丝光来,宝钗定神瞧了瞧,缓缓抚了抚胸口。
原来,是个梦。
宝钗重新躺回床上,柔软的被子让她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梦里的窒息感使她心有戚戚然,宝钗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原来相比这种窒息感,生活中的压抑实在是舒服许多。
此时外面响起了打更声,自鸣钟也铛铛铛地响了起来,原本因那个讨厌的噩梦惊醒的宝钗,此刻反而不想起来了,她窝在被子里没动弹。
可外间的莺儿似乎醒了,她听到外间轻轻的走动声,又过了半刻,莺儿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你起了吗?”
宝钗卷紧了被子,没吱声。
莺儿又问了一遍,铜壶碰撞的声音窜入耳朵,宝钗大大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道:“起了,进来吧。”
洗漱完毕,宝钗去母亲处请安,薛母也是刚起,正对着铜镜选簪子。
宝钗一笑,上前拿起一支翡翠衔珠钗,亲自为母亲插上:“这只钗的翡翠水头足,珠子虽比不上东珠,可也是太湖的好珠子。妈一戴上,咱娘俩儿站一块儿,像是姐妹俩了。”
薛母被她逗得直笑,站起身来点了点她的额头:“在妈面前就是油嘴。”
宝钗委屈道:“大早上的还没吃饭,哪来的油?”
薛母止不住笑,道:“好,好,去吃饭。”
梨香院里皆是薛家自己带来的仆人,只有外面扫洒的几个仆子乃是王夫人送来的。几个薛家老嬷嬷从小厨房里端来刚做好的早点,宝钗随意用了些,填个略饱就放下了筷子。
这梨香院只有西南一角门与贾府相通,过去乃是王夫人正方的东院。每次过去还得先向王夫人请安,宝钗心里颇为不愿走角门。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宁国府出殡一事,更是让她对贾府男子厌恶之极。
只是……
宝钗看着篮里的绣样,暗暗呼了一口气,颦儿刚扶灵归来,现在定是哀思难断,眼见贾府出了一件大喜事,难保有心人埋汰颦儿守孝。
于是定定神,她还是拿着绣样往角门走去。
往王夫人处请安过后,宝钗再往贾母处去,此刻三春姐妹也在里头,贾母被这么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围着,好不开心。探春刚讲了个笑话儿,贾母拿着帕子抹笑出来的眼泪。
宝钗稳了稳,进去请安,贾母道:“宝丫头来得巧,这姐妹几个逗我老婆子说笑半日,也拘了她们,你们倒一处玩儿去。今日有族里奶奶来,愿意陪我搓牌。”
自从元春封妃后,往来荣国府的亲朋好友络绎不绝,连扯开八辈祖宗的都有来投靠。
于是宝钗笑着称是,又道:“前儿我得了个好花样,正想与大家看看。”
众人便起身向贾母告辞,一同到了后院去。
这一路上,宝钗方才能窥得黛玉气色,脸庞依旧消瘦,双眉也如烟拢轻柳,愁绪不断,但恢复了些许精神,心下稍安。瞧着她单薄的身体,宝钗忽有一念,仿佛在梦中远远地见过,似乎就是那大水所袭之人。
她正出神,不料黛玉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侧头看过来,宝钗此刻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听得黛玉道:“宝姐姐这么看我,莫非我今天身上哪里不规整?”
黛玉又拿“规整”来说话,宝钗毫不介意,微微一笑:“颦儿精神头好了许多,我瞧着心安。”
宝钗说了句大实话,黛玉一下子语塞,一双含露眼睁圆了,显然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垂下眼,看着回廊上的雕花朱栏,装作没听见。
及进屋后,黛玉再不理睬宝钗,只与探春说笑,宝钗也不多心,只是与姐妹一起描新花样,选线针凿。
如此一上午倒也这么过去了,晌午过后,黛玉乏了,又要回去歇息,加以今日贾兰小恙,李纨也没过来,众人也就这么散了。
宝钗正犹豫要不要跟去碧纱橱,耳边响起一声“宝二爷下学了”,只得作罢,回了梨香院。
薛母正巧也从王夫人处出来,两人一同走。待进了屋,薛母打发周遭小婢去烧水,对宝钗道:“我儿,你姨妈可给了个大消息,你入宫之事全得依仗她了。”
一听入宫之事,宝钗心内只余烦闷,可又不能多说些什么,只是道:“妈,此事全凭天意,别白费了心思。”
“怎么能这么说呢。”薛母有些不悦,“你大姐姐刚封了贤德妃,让你姨妈托娘娘说几句好话,入宫的事不就妥当了么。再来,你姨妈最是精干,她做事定是稳当的。”
宝钗叹气,道:“家里式微,哥哥又那样……妈,别平白往我身上花许多流水钱。”
薛母以为她是感怀家业不振,遂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发颈道:“有宝儿一个,顶上十个蟠儿,妈定不让你委屈了。”
宝钗心里酸酸涩涩的,也只得按下不提,倚在母亲怀里不做声。
次日,莺儿便告诉宝钗,薛母又往王夫人处送银子了。宝钗咬了咬下唇,脸上神色如故,摆手让莺儿出去拿新制的竹绷子。
莺儿前脚出去,宝钗的拳就重重地击在墙上,皮肤泛起一片红色。
贾府如今兴建省亲园子,正是缺银子的时候,王夫人怎会在自己入宫之事上安好心?
想到薛家现在还是要借着贾府在京城的关系行事,宝钗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重新拿起纸,不让待会儿进来的莺儿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依旧是薛家端庄自持的小姐模样。
往后几日,她推脱身上不爽,寸步不离梨香院,让莺儿去煎了黄柏汤,和着服下冷香丸。
不出门的几日倒落得安静,宝钗也绣好了新花样,就差打个细巧络子挂上。这日正和莺儿挑络子线,忽来人报,说林姑娘来了。
宝钗一讶,手上的络子线乱了顺序,她也不在意,忙命人请进来,又叫人备茶点。
黛玉慢悠悠走进来,不等宝钗说话,尤自说道:“你这里倒是清静,今日也没烦人。”
宝钗心下一笑,知她指的是上回宝玉来访,最后还大醉,回去时大闹了一场,把一个丫头撵了去的事。于是道:“我身上不好,你来看我,倒是费心了。若不介意,往这里坐来。”
黛玉坐上炕,宝钗见她素色衣裳衬着一张脸愈发雪白,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怎么脸上这样凉?别招了寒气。”
莺儿端上茶点,宝钗将一盅茶捧与黛玉,又道:“这是八宝茶,最是暖身。”
黛玉手上略缓,还是接过了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也不说好坏,只是道:“进来时看宝姐姐在打络子?”
“素日无事,我就把上回的花样绣了,正想着拿什么颜色的络子线来配,可巧你就来了。”宝钗拿出绣好的帕子,素绢镶着一圈月白的缎子,右下角绣着一弯新月,几缕轻烟似的云,月下的荷花虫草也选了极淡雅的颜色来,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黛玉忍不住赞道:“好精细的手艺,那云彩是如何绣的?”
宝钗听她这么说,心里欢喜,又努力让这份欢喜不蹦出来,遂细细说了针法,再道:“万事俱备,只欠一根好颜色的络子,你且瞧瞧哪个色配得上?”
黛玉放下茶盅,没有拒绝,认真地在放着络子线的木盘里挑选,宝钗瞧着她低下头专注的模样,那一弯白皙的脖颈仿若是王羲之养的白鹅正曲项低吟,不由得又出了神。
黛玉挑了半晌,选了喜欢的颜色出来,两人议了议打什么花样,黛玉想着这样的绣花,得配个穿柳花样方才好看,可又生疏了手法,忘了怎么起手。
宝钗指着莺儿笑道:“这里有个行家,我凡是生疏的或是不会的,都靠这位行家来帮忙。”
莺儿自笑了,口上说着:“姑娘折杀我了,哪里称得上什么的行家。”一边另取了线,教两人打穿柳。
经莺儿一点拨,黛玉很快就打好了络子,衬着帕子颜色正好,遂道:“今日我过来倒帮你做了活计,你该怎么谢我?”
宝钗柔声道:“颦儿的手艺给我这活计增色不少,不如就将这帕子赠予你,作答谢之礼如何?”
不知黛玉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2章 花非花
上回说到宝钗要将帕子相赠,黛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宝姐姐要给我这个帕子,可我没那个玉相配,怎么办才好?”
宝钗自然知晓她的意思,也不恼,只是放缓了声音,伸手刮了刮黛玉的鼻子:“好促狭的颦儿,明知故问,坐在我面前的可不就是一块美玉么!”
黛玉扭过头下了炕,口里说着:“又来埋汰人!”一边唤紫鹃拿披风来。
“才坐了一会儿就要走?”宝钗也下了地,问道。
黛玉瞥了她一眼,不说话,这就要回去了。
宝钗瞧见她的耳垂隐隐泛红,心情大好,憋着笑意也不说话。
待得送客出了梨香院,转身回来时,宝钗却发现桌上的帕子不知何时已经被黛玉拿走了,她嘴角上翘。莺儿正进来收拾茶具,见她这样,好奇地问:“姑娘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宝钗收敛了笑意,只是道:“有人来看我,当然高兴。”
如是到了年关,贾母感怀薛家孤儿寡母,遂要薛母和宝钗一同进来过年,薛蟠则放在外面与贾府男人们热闹去,薛母想着要托贾府的关系,也应了。
此时园子刚开始修建,银钱花得如淌水似的,宝钗细观新年种种物件准备,却没看出贾府丝毫捉襟见肘的样子来,心下不由生疑。
腊月三十那天,梨香院早早收拾起一间干净敞亮的屋子,供上薛家祖宗牌位及朱红大烛、贡品等等,连往日混日子不知去哪儿的薛蟠也乖乖整得人模人样,候在门口。
薛家三口人屏气凝神,祭拜了祖宗。薛母轻声祈愿:“愿祖宗保佑我薛家重振家业,蟠儿能成家立业,宝儿能如愿以偿。”
宝钗听了心里泛酸,如愿以偿,她的愿从来不是长辈们的望。她也跟着再跪下,祈愿道:“愿母亲长寿安康,哥哥家业有为。”
薛蟠这个老大粗,此刻见母亲和妹妹都这样,也跪下,粗声粗气地说:“母亲和妹妹都要过得开心才好。”
薛母闻言,眼眶泛着泪光,可在祖宗面前如此是不敬,她强忍下了,搂住一双儿女,道:“你们过得好,妈就好。”
此后除夕晚宴,宝钗和母亲便进了贾府,与贾府女眷一起度过。这一夜火树银花,语笑嫣然,众人打扮得花团锦簇,好不热闹。
及次日一早,贾母、王夫人等诰命女眷按品大妆,入宫朝贺,又正月初一这日是贤德妃贾元春的千秋,兼祝之。荣国府白日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鞭炮声时不时从外面远远传进来。
黛玉虽身上带孝,可除夕那夜也闹至半夜,实在撑不住去睡了,日上三竿时迷迷糊糊醒来,眼前仿佛有个熟悉的人影,再揉揉眼睛,却是宝钗。
黛玉不由红了脸,叠声唤紫鹃:“宝姐姐来了你也不叫我。”
宝钗道:“昨天爆竹放了一夜,你定是被闹得睡得晚,所以不让紫鹃叫你,你好多睡一会儿。”
梳洗完毕后,紫鹃送来奶粥,黛玉热热地喝了几口便搁下了:“有股奶膻味,喝不下。”
宝钗拿起碗道:“昨天闹了一夜,奶粥养人,很该多喝几口,回回精神。”说着,便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至黛玉嘴边。
黛玉脸上微红,竟也没拒绝,倒是又喝了小半碗。
如此宝钗方才满意:“你肠胃克化不了油腻荤肉,喝点奶方能养胃理气,再怎么样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黛玉闻言,眼眶不由一湿,竟要落泪。宝钗忙道:“大正月的,掉眼泪多晦气,快擦了去。”
紫鹃赶紧从边上拿起帕子要给黛玉,黛玉忙道:“换个旧的来。”
宝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紫鹃拿得正是之前自己相赠的那条帕子,心下不由一喜,说:“横竖都是帕子,哪管什么的旧的新的。”
此时紫鹃已经换了旧帕子来,黛玉拿着帕子拭眼角,嘴上不饶人:“横竖都是我的帕子,哪要宝姐姐管那么宽。”
宝钗脸上毫无恼色,笑盈盈地看着她。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宝二爷来了。”
贾宝玉一身鲜亮的新衣,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脸上很是兴冲冲的模样:“妹妹,明日要请戏班过来,你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戏,尽管与我说了就是。”话说完,他才看见坐在一旁的宝钗,忙做了个揖,“宝姐姐也在。”
宝钗静静一笑,道:“宝兄弟好兴致,可颦儿还在孝中,看戏娱乐且等后面再提罢。”
黛玉面有恼色,冷哼一声:“宝哥哥这是要陷我不孝不义之地吗?”
宝玉这才发现不妥,忙赔礼道:“是我错了,妹妹别生气,当我浑说罢!我原想着你居丧心情不好,看个戏能乐一乐,没想稳妥,权当我吃了酒犯浑!”
黛玉略缓神色,也不理会宝玉,侧头对宝钗道:“上回你不是说要给我看花样子吗,眼下闲着也是闲着,一起过去吧。”
宝钗心知这是黛玉不理睬宝玉,胡乱说了个由头,她眨眨眼:“颦儿想看,我怎么会小气。”
两人并肩出了门,宝玉在后面喊着:“妹妹等我!”
黛玉遥遥道:“昨日你还说要出去吃酒,我怎么好扰了宝二爷的兴致。”
钗黛二人走过花园,此地已经被围了起来,要与东府打通了建省亲园子。眼下正是正月,工匠都歇业回家去了,几株梅花从围布里探出花枝来,清淡的梅香弥散在空气中。
宝钗不由吟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黛玉道:“这句好,但我不喜欢后面那句‘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倒是‘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虽直白些,却有意思。”
宝钗道:“这白梅被灰扑扑的围布围着,也可惜了。”此处尚未动工,围布围得并不牢实,她看了看里面,摆放了许多石材,又道,“这一个园子不知要花多少工夫方能建成。”
黛玉嗤笑一声,不屑地说:“花工夫也抵不住有银子。”
听闻她这么说,宝钗有些诧异,黛玉伸手折下一枝白梅,道:“长在这种地方依旧开花,倒可惜了,回去插瓶罢。”
于是黛玉拿着那枝白梅,和宝钗回了碧纱橱,此时宝玉已经不在了,想是又出去看戏喝酒去了。她唤雪雁将从扬州带来的那个黑釉瓶子拿来,亲自灌了水,将花枝插进去。
那黑釉瓶釉面润泽光亮,色黑如漆,毫无其他装饰,白梅插在里面,一黑一白,很是赏心悦目。
黛玉望着白梅出神,口中喃喃道:“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宝钗接口道:“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黛玉回过头来看她,宝钗又道:“更有多情个人忆,颦儿又何须多思?”
黛玉扑哧笑了,道:“这‘多情’是谁在‘忆’?”
“自当是我。”宝钗毫不迟疑地说,双眸盯着她。
“大正月里的,宝姐姐还说我,自己倒先说起昏话来了。”黛玉慌忙移开眼睛,再去望白梅,不理宝钗。
宝钗也不烦她,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屋里也没点香,只有白梅的清香混着银丝碳的暖意,使得周身充满了暖香。
贾母等人从宫中领宴归来,又往宁府祭过祖宗,方才换衣歇息。次日来贺节的亲友众多,不少是因着贤德妃的缘故上门,贾母推说身上不爽利,一概不会,只和薛母并三春等几个说笑抹牌。王夫人与凤姐倒是忙得很,到处吃年酒,又在府内布置一处出来吃戏酒,好不风光。
宝钗念及黛玉身上带孝,每日于贾母处请安过后,便去陪黛玉,也不抹牌赶围棋,两人或是描花刺绣,或是看书写诗,虽清净,倒也自在有趣。
这日晚上回梨香院,薛母对她道:“你大姐姐封了妃后,你姨妈是多少风光。这几日年酒戏酒是吃了西家马上东家来请,还不都是因为贤德妃的大面子。你姨妈已经跟我说了,开春后你就十四了,到时候会将你的名字报上去,还会托管事的夏公公打点。”
宝钗闻言,心里突兀地烦闷起来,道:“妈,我说过多少回了,别为着这事多花银子。”
薛母道:“你哥哥又不是个派的上用场的,你我孤儿寡母两个,还不是得仰仗你姨妈!”说着,她泪水竟欲滚滚而下。
宝钗心酸,忙扑在薛母怀里:“妈,正月里别这样。我只是怕姨妈多心思。”
“什么多心思?”薛母问道,“你姨妈和我是姐妹,会多什么心思?”
宝钗低声道:“我总是想,大姐姐封了妃,我再进宫,岂非会争了大姐姐的宠?姨妈定然是不乐意的。”
薛母一愣,旋即笑道:“你姨妈早跟我说了,娘娘在宫中正缺个帮手,所以你进宫对娘娘百利而无一害。”
听母亲这么说,宝钗反而愈发提不起精神来,心里也愈发烦闷,早早地上床歇息,可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三更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3章 泪非泪
水,还是无止尽的滔天大水,波浪排山倒海般的袭来。
这一次,她发现自己能动了,便使出全部的力气跑过去,想要护住即将被大水吞噬的那个人。
好像跑了很久,短短的一段路竟比岁月还长。
当她触及那个人的衣衫时,猛地一个巨浪,将两人冲离开来。
别……
她在水中沉沉浮浮,呛入鼻喉的水让自己呼吸都很困难。
无论如何,都想看一眼那人的安危。
努力睁开眼,那身影隐隐绰绰,越来越远。
别这样……
她努力伸出手,伸向那边,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再挣了挣,眼前一片白糊糊的光,什么也看不见了。
光。
宝钗缓缓睁开眼,晨曦穿过窗格子,轻抚在自己脸上。
她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脸,湿湿的,不知怎么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又是……梦么。”
她低低地自言自语,嗓音有些干哑,喉咙扯着疼。
莺儿端着水进来时,看见宝钗倚着床栏杆想起身,脸上通红,不由得唬了一跳,忙放下水盆上前扶住,触手之处一片滚烫。
“呀,姑娘发热了!”
梨香院顿时一阵忙乱,眼下还是正月里,大夫都闭馆休息了,薛母让管事从自家药铺里硬是拽来一位老大夫,隔着帘子给宝钗看病。
大夫搭了脉,说是受了凉,又心内郁结,先开两幅药调理着,饮食务必清淡,静养放宽心云云。
薛母打发管事送大夫出去,抹着眼在宝钗床边坐着,宝钗脑袋昏昏沉沉,额上覆着凉巾子,半闭着眼。
“我儿,昨日妈不该跟你说那些话。”薛母哽咽着,拉住宝钗的手,“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比蟠儿那不成器的强上十倍。自你父亲走后,你心里为薛家着急,妈也逼你急了,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就算不振家业,眼下也够我们孤儿寡母过活了,咱们不选秀不进宫了,回金陵去,回金陵去。”
宝钗心里想说话,可使不上力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薛母瞧见了更是忘了正月忌讳,泣不成声。
又睡了半晌,宝钗朦朦胧胧听见一个大嗓门在讲话。
“妹妹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个儿就发热了,一定是贾家讲了什么混账话让妹妹不高兴了!我这就去找宝玉那个混小子去!”
薛蟠听闻妹妹发热,也不吃酒看戏,倒是一溜烟回来了,说话都带着点酒气。
薛母恨铁不成钢地一点他的额头:“还好意思去找宝玉说事?若不是你不争气,你妹妹能为家里事操心成这样?大夫说她心内郁结,你自己倒好好想想,我们为了什么好好的金陵不待着,举家上京?”
薛蟠不敢吱声,薛母又道:“喝了酒还来宝儿房间胡闹,亏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妹妹。香菱,伺候大爷回屋梳洗,好好醒醒酒。”
香菱轻声应了,叫两个粗使丫鬟去烧水。薛蟠悻悻地回了屋,当下无话。
莺儿伺候宝钗喝了水,又换了一块手巾敷在额上。时下正是三九天,外面冷,屋内都放着炭盆,可宝钗身上发烫,热也不是冷也不是。
宝钗喝了水,低哑着嗓子道:“妈你先去歇息吧,我好多了。”又对莺儿道,“待会儿你捎我口信,代我向老太太、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惜春妹妹,还有林妹妹道声不是。”
薛母闻言,道:“刚才我已叫同喜去了,莺儿留下伺候罢。”说着又拉住宝钗的手,“我儿,苦了你了。”
宝钗努力地笑了笑,吩咐莺儿:“我记得昨日吩咐泡了银耳,现在该炖上了,你去盛一碗来。妈为我担心这么久,粒米未进,不能伤了身子。”
莺儿应了转身去厨房,宝钗见她走了,方才对薛母道:“我只是受了寒,让妈这样操心,是女儿不孝。”
薛母握紧了她的手,眼眶里仿佛又有泪水滚动:“快别说了,好好养病才是。”
宝钗摇了摇头,她觉得趁这个机会将心里话说出一点比较好。
“妈,女儿不孝,但女儿思来想去,怕我薛家辛苦这么多年,最终好处都被别人占了去,不得不在此说两句大不敬的话,还请妈见谅。”她定了定神,方才喝水润过了喉咙,此刻倒不十分干疼,“我家上京,一是为了待选之事,二来则是为着哥哥在金陵出的那档子事。上京之后,处处都得仰仗姨妈,连家中商铺产业也处处受困。说来是我家时运不佳,可仔细想想,寄人篱下的滋味何尝好受?再来,大姐姐封妃,可这风光也只是荣国府一府风光。世袭的位是东府领的,东府那里好像看着有脸,实则被荣国府占了脸面去,连建园子、摆酒都占了地方去,东府心里怎么想的?东西两府本就是一胞荫连,如今都这个模样,更何况我薛家,说到底也是外人,能得多少好处?”
见母亲沉思不语,宝钗又再接再励道:“姨妈说的固然是有道理,大姐姐孤身一人在宫中,需要一个助力。但再想想,当年陪大姐姐入宫的抱琴等人,妈以前也见过,都是府里忠心可靠又拔尖儿的人物,姿色也是不俗,哪里还需要我一个?怕只怕,这是一个圈,到头来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薛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讲的有理,可除了你姨妈,我们还能托谁的关系?你也知道你哥哥不成器,自从你父亲去后,原来苦苦坚持的内务府生意一下子少了好几处,还有多少人脉?还不如回金陵去罢。”
宝钗嘴里苦涩,但还是强笑道:“哪里的话,妈,天无绝人之路,再说薛家也不是那等无根基的小户人家。前面几个大管事都是和整天内务府打交道的,还不如试着走走这里的门路。只是有一句,再不能给姨妈塞银子了。”
薛母诧异:“你怎么知道?”她自觉失态,有些无措。
宝钗问:“妈你只告诉我一句,现在给姨妈多少银子了?”
“约有二十万两。”薛母不好遮掩,只得如实道。
宝钗眼前一黑,伸手在被子下掐了掐自己,让头脑清醒些。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道:“罢了,想来这银子也没进宫,怕是进园子了。以后无论姨妈再说什么,妈你万万不能再给银子。”
薛母听闻这句话,忙应下了,心下止不住地打鼓,方才宝钗一句“进园子”,直让她后怕,难道那二十万两雪花银子竟真的白白打水漂了?
此时莺儿端着个托盘进来,里面放着两碗枸杞银耳羹,她先捧一碗给薛母,再捧一碗给宝钗,嘴上道:“大夫说姑娘饮食要清淡,这碗里头我只搁了小半勺雪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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