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余烬
作者:既见山月
简介:
长篇;随缘摆烂,佛系更新
长长长正剧流,剧情中写感情,没有无脑小甜饼,按照剧情走,副线人物会杂,介意的请划走
红烛燃灯灭,天命锁姻缘。
任性偏执小美人 × 一心宠妻大狗狗
主cp:于卿×聂堰之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就看了那么一眼,他的眼里全都是他,只有他,再容不下旁人了。”
(文案思考中……)
1、破啼
那是一座独立于湖心的小岛,故名湖心岛。岛中矗立着一座四层高的阁楼,被四周黑沉沉的水域包裹着,笼在层层肃杀之气下,让人望而生畏。
连绵阴雨没日没夜的下,这在淮南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空中猛然一声惊雷炸响,树木劈至焦黑。岛上的鸟雀声声啼血,凄厉无比,带着剧毒的箭刃铺天盖地而来,从它们身体中穿刺而过,转瞬湖水被染成了血般的鲜红。
数十名黑衣人携风破空,停落在阁楼顶层,为首的黑衣人环视了一圈这片满是鸟雀尸体的地方,似是没有找见他们想要找的人,气得他一剑挥出,整座楼阁轰然倒塌,怒喝道:“继续去追,他们跑不了多远!”
远方有雷云翻滚,无言诉说着这场围剿的发生。
春和元年,以漠北山庄为首的北漠蛮夷势力,联合淮南诸多小门小派精心谋划,对雎鸣阁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劫杀,从淮南到北漠,誓要生擒雎鸣阁主,以还江湖太平。
春和元年冬,雎鸣阁阁主身死,江湖为之震惊,但围剿并没有随着老阁主身死而结束。
史官记载这场围剿名“破啼事变”,残阳如血,子规落啼。
春和三年六月,雎鸣阁萧条一阵后东山再起,新阁主继位,市井传闻竟是个刚满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消息一出,又引动了一些当年事变中的余孽,其中不乏雎鸣阁中之人,想方设法要置这少年于死地。
江湖轰轰荡荡,没个太平时日。
林中窜过几道黑影,皆在往同一方向赶去。
聂堰之撑了伞,安静立于他身侧,在雨中望他。
少年的背影孑然行孤,长跪在坟前攥紧衣袖,泪水顺着他面庞一滴一滴落在荒草地上,将那双好看的眼睛都哭红了去。天光乍破间,他单薄的身躯颤抖不止,不知是因悲痛还是因伤冻所致。
聂堰之意念一动,警惕地望向身后山崖丛林,急忙道:“阁主……那群人紧追不舍,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想去拉少年,谁知却被人一把甩开了手,哭喊道:“你滚开!”
来硬的不行,看来只能来软的。聂堰之蹲下身子,看他眼尾发红,心更是揪得阵阵发疼,柔声哄道:“阁主,属下知您思念老阁主深切,但现在不是再继续悲痛下去的时候,人已逝,您身为他老人家唯一放心不下的弟子,决不能再出任何事!日子还长,这血海深仇,属下愿意陪您一起报。”
“你拿什么报?拿命吗?”于卿红着眼瞪他,却恍惚瞧见聂堰之眼底也凝了层泪,不由得一愣。
“属下连人带命,本来就是阁主的,阁主若想让属下以命相抵,必定在所不惜!”
“你不能死……”
“阁主再恨我、怨我也好,但属下当初若不私自将阁主劫离出阁,恐怕阁主现在也不能幸免……”他这般作法,虽然冒了极大的风险,很可能还会让于卿记恨一辈子,但总算于卿平安无事,他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半截。
所以,聂堰之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好言好语哄着。
于卿咬唇,起身拭泪,硬是将这股悲痛吞入腹中,用手拂过碑上刻着的石字,抹去冰凉的雨滴。凹凸不平的纹路深深刻进心里,刺得他不能呼吸:“我们走。”
“好。”聂堰之搂过少年腰身,纵身一跃欲向远方而去。
他们刚跃入一方山林,身后的破空之声便如催命般越逼越紧。箭雨交织而来,聂堰之反应快,侧身翻滚抄了一侧的小路向前奔去,箭刃杀伤力之大,硬是射进磐石三分。
于卿出了一身冷汗,脑中飞快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但苍天偏偏要他绝处逢生——前方再没了路,深渊万丈,后方又是群狼环伺。
他凝视着脚下的深渊,山风吹得衣袍飒飒作响,恍然这一幕熟悉之极,似乎在多年前,他也曾踏出过这一步。
“阁主!”聂堰之忽然喊了他一声。
于卿这才回过神,又向后退了几步。
“还想跑?”为首的黑衣人如鬼魅般随形,转眼间手执利剑出鞘,直接掠过聂堰之向于卿逼去。剑意所过之地,风起云涌。
于卿觉到心脏似是跳漏了一拍,下意识要拔剑,聂堰之却快他一步,抢先接下那黑衣人一剑,趁其不备时洒了把药粉出去,旋身伸臂将于卿揽进怀里,刺向黑衣人双眼。
“啊——”聂堰之一击得逞,那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捂着流血的双眼在地上打滚。
于卿瞧到聂堰之肩上殷出了丝丝鲜血,皱眉道:“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聂堰之毫不在意,他笑了笑,突然眉眼一凝,一把将于卿推了出去,又是生生抗下了另一侧黑衣人袭来的剑。
剑意之凌,让聂堰之身上又多了几处新伤,他抹去唇边鲜血,不忘嘲道:“此等剑意,不愧是刘承安暗中培养出来的死士。”
那黑衣人一愣,眼中阴鹜的光毕露:“你既然知道了,就应该有所觉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于卿向后倒退了几步才站稳,见聂堰之又与那黑衣人缠斗了起来,他能护得了自己一时,却不能一直都将注意放在这边,偶有疏忽的时候,便让剩下的几人得了机会。
看来今日必有一战。
江湖总是这样充满纷争,一不小心便可能落入敌人布置的陷阱中,被视为上等的饵料任人宰割。
于卿刚坐上阁主之位,在许多人眼中看来,他不过就是个难成大器的孩子,迟早是要被阁中长老篡权夺位的,真正棘手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聂堰之。他与于卿身边的其他影卫不同,是个很特殊的存在,曾经以一己之力刷新了阁中的任务完成度,颠覆了长老们对他的认知。
于是乎,有人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样一个优秀的人,为何非要待在于卿身边。
现在,聂堰之总能给他们答案——于卿是他的主人,也是他暗暗发誓要护他伴他一辈子的倾慕之人。
即使依照阁中规矩,以下犯上是条重罪。
他拼命要将于卿护在身后,眼见那几道剑风同时袭来,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聂堰之!”
于卿在敏捷程度上要远快于聂堰之,他堪堪施展了几个师父曾经教过他的身法,借巧力比聂堰之更快一步,拔剑出鞘,勉强接下了几人合力一刺。但他内力终究不敌,瞬间倒飞而出,撞进了聂堰之怀里,呕出口鲜血。
“阁主!”聂堰之说不上的心疼,接住于卿滚落在地,忙去检查他的伤势。
于卿竭力睁眼,看到聂堰之整个人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面颊,淡然一笑:“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真的没事。”于卿还欲辩解,恍惚看到一个小小的黑点在视线中越变越大,等他反应过来后,那泛着冷光的剑刃转瞬就要刺入聂堰之胸口的位置。
聂堰之不能死。
他用平生最大的力,将聂堰之推开了,眼疾手快抓住了那刺来的剑柄,这剑似是与主人心意相通,非凡俗之物,逼得他直直向后倒退而去。眼瞧着身后是断崖,于卿把心一横,就算他要死,也要拉上这群人。
于卿手腕翻转,借内力打在那剑身上,甩向了俯冲来的一群黑衣人中——
“轰”地一声,血肉飞溅,强烈的余波直接将于卿震出了断崖边界。
“不要!”聂堰之声嘶力竭地大吼,看出于卿抱的是必死之心,两三步飞身向前抓住他手腕,与他一同向断崖下方坠去。
春和三年六月末,破啼事变以围剿失败结束,于卿失踪。奇怪的是,这次派出的人中,无一人生还。上到死士精英,下到雎鸣阁中的内外弟子,通通只剩下冰凉的尸体,有的甚至都没留下一块完整的躯干。因滋事重大,阁内长老下令彻查此事,派人寻查断崖崖底,却没有二人尸体的踪迹,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下起了绵绵小雨,聂堰之迷糊间感觉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眼睫轻眨,恍恍被天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一动,手臂发麻。
聂堰之余光瞧到于卿苍白的面颊,猛然忆起先前发生的事,急忙翻身去探他鼻息,一探吓了他一跳。
于卿虽然还有呼吸,却微弱到不可察觉。聂堰之不敢耽搁去查看他身上的伤势,许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导致发炎,于卿身体的温度高到吓人。
“阁主,阁主……”聂堰之轻声唤他,试图能唤回些于卿的意识,但可惜后者没有任何反应。
聂堰之咬牙,抱起于卿寻到一处茅舍中避雨,勉强处理了下他身上的伤,嘴中反复念道着“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几个字。
坦白说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于卿的身体,但这样光明正大的,还是他当上影卫的头一次。
聂堰之的手颤抖着滑过于卿伤口周围,少年的身体白皙又不失肉感,尤其是腰腹处的几寸肌肤,细致柔韧比女子更甚,惹得聂堰之不免有些心猿意马,难耐得喉结滚动。
他的手再往下,那便真是以下犯上的重罪。
但现在显然不是放肆这些邪念涌动的时候,聂堰之摸出几枚回血补气的药丸想给于卿服下,结果于卿潜意识中似乎很是抗拒吃药,眉头紧皱着不肯松口。这可愁坏了他,仿佛于卿不吃这药,下一秒就会一命呜呼。
最后实在没法,聂堰之含住那药,俯身贴上了于卿的唇。
“嗯……?”
好巧不巧,于卿恍惚间觉到喘不上气,像是烧糊涂了,口中含糊其辞,竟还去回应他。聂堰之受不住,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炽热的吻,从唇咬到脖颈,事后又撑起双臂看他。
这个藏在他心底许多年的少年,哪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阁主。”聂堰之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于卿抓不到东西,便止不住地一直在聂堰之胸前挠,挠得他又痒又疼,越发想疯,“猫儿都没有这般利的爪。”
“你滚开……”于卿缓缓吐了几个字,“别压我,我要回去找师父……”
缓了会儿,他又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聂堰之说不上来的心疼,索性顺从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伸臂将于卿搂进怀里,温柔顺着他发:“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于卿以为是师父在抱他,也就回了聂堰之一个拥抱。
一连好几天,他们都是这样缠绵而过。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长时间,于卿的伤口再度复发,甚至要比上一次更严重。聂堰之心知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立马带着于卿回阁,只有回阁,于卿才有完全恢复的可能。
但回阁的代价是什么,他心里清楚。
他因私自劫走于卿,会沦为雎鸣阁的叛徒,被心怀不轨之人以滥杀阁中精英的罪名定罪,有可能还要被颠倒黑白,冠上一个刺杀阁主的罪名。
聂堰之抱着于卿不顾一切地闯进了湖心岛,直接惊动了阁内高层,事情果真如他预想的那般,如果不想连累于卿,他就必须离开他身边,强行接受这个罪名。
聂堰之万般不舍,可是他无路可走,做了那个坏人。
春和三年七月初,聂堰之在岛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在众人追杀下负伤而逃。让他意外的是,于卿醒后,竟然默认了这件事,也没有收回任何命令,只静静养伤,重新肃清湖心岛,练就了一批新人。
“他会恨我的吧……”于卿猜。
湖心岛新招进来的影卫名叫娄禹宁,他垂手站在于卿身后,摇头道:“属下不知。”
“也是。”于卿叹气。
寒来暑往,一晃过了几年之久,聂堰之再没回来过,一切就如大梦一场,让他在梦境中久久不能平静,恍然忆起当年奋不顾身救聂堰之的情景,唏嘘不已。
梦醒后,于卿回过神,一如现在,像是要强迫他重回当年之景——
“聂堰之!”
从四面八方飞出的暗器,以血封喉之势冲着那负伤在地的人穿刺而去。
于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与聂堰之,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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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姻缘祠祭
又是一年姻缘祠祭。
祠前的少男少女不在少数,大多两三成队,姑娘们手中拿了桃花枝,面上略施粉黛,有说有笑地站在姻缘树下祈福。
“不知今年是哪位公子小姐能有幸名入姻缘薄。”
“谁知道呢,天命姻缘极其难得,哪是我们能肖想的?”一女子掩扇悄声道。
“我听说今年刘家的小女儿也要来,她爹爹为此将整个香火琳宫都包了下来,你说这事也挺稀奇,我猜今天一半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刘家家主的背后毕竟是雎鸣阁……”女子话未说完,很快便止了声,朝四周看了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说了,在外切莫乱提这些。”
经过当年的破啼事变,“雎鸣阁”这三个字,被江湖中人深深所忌惮。
可她的话声还是被一旁路过的黑衣影卫听到了。
男子冷眼斜她,面色黑沉得可怕,加之眉梢那一道疤,衬得他整个人活像是要来杀人的恶霸,吓得姑娘们连连跑向了一旁的桃树后。
他走到刻有雎鸣阁图腾的马车旁,掀了帘,毕恭毕敬地低眉,请马车上的人下来:“阁主。”
车轿上的少年探了头,打量了周遭一圈,见来接应他的侍从竟是这眉梢带疤的男子,皱了眉,下意识道:“你怎么在这?”
那是一位身穿朱红云袍的少年,墨发简单的用一根簪子束在脑后。用美来形容男子本是不妥,可放在这少年身上竟无半分违和感,放在盛出美人的淮南,也是一等一的绝色。
经过几年的锤炼,于卿的心性成熟了不少,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也出落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你不是去寻毕生所爱了吗?”
娄禹宁面上依旧无表情:“寻不到,我一转身,那女子的衣角便从我指缝间溜走了。”
听起来是挺苦情的,但于卿宁愿相信这是他胡乱编造出的话。
娄禹宁见于卿不吭声,知他又在胡思乱想,自己有些话该说不说,于是一路引他过鹊桥,渡鸳鸯交颈池,到了香火琳宫的宫门前,忍不住道:“阁主,您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凑刘家这个热闹,还骗傅承大人说是来牵姻缘……”
于卿停在宫门前,抬眼瞧这刻有“香火琳宫”四个大字的朱红色雕花金匾:“什么凑热闹?我自是来祝喜的。”
刘家的家主刘承安是雎鸣阁中的南楼之主,在阁中有很高的威望,几年前的破啼事变他未能得手,近几年不知在暗中谋划什么,始终不肯善罢甘休。
于卿心知他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刘承安一直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但眼下刘家这么大的事,他作为阁主,哪有不来的道理。
总之他心意是送到了,至于到了刘承安眼里究竟是送福还是添堵,那便与他无关了。
“阁主,这边请。”
于卿眼尖,一眼瞧到了人群尽头身穿桃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鬓边戴了两朵白玉簪花,俏生生地迎着出入送福的宾客。她一抬头,瞧见那道朱红色的身影时,惊得差些脱口而出于卿姓名:“于……”语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暂缓欠身道,“小女子刘惊月,见过于阁主。”
这女子正是今日香火琳宫求缘的主角——刘承安的小女儿刘惊月。
“刘惊月?”于卿眼尖,一眼瞧见那女子左眼下的红痣。他二人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于卿向来只认样貌,对姓名不怎么上心,模模糊糊只记了个大概。
于卿对这女子的印象还不错,抬手止了她身。刘承安虽然讨厌,其女却是个讨喜的角色,于卿看她眉间淡淡忧愁,还没有旁边普通人家的女子笑得开心,不禁问道:“你有心事?”
刘惊月急忙摇头:“怎会,我去请我爹爹来……”
“不必了。”于卿勾唇,提起衣摆迈进宫门就往宫中走。他堆了满脸笑意,好像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让他心情好的事了。
刘惊月步子一顿,欲说还休,眉间的愁意丝毫不减。
早就听闻这小阁主是个爱玩的孩子心性,她偶见几面,确是与传闻中心性相仿,但于卿既能稳坐阁主之位,在雎鸣阁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平安无事,便不会是什么良善之人。如今再见他,望进那双眼深处时,她倒越发看不透了。
娄禹宁跟在于卿身后,与刘惊月擦肩而过。
“阁主,刘惊月好像有话要说。”
于卿轻笑:“我可没堵住她的嘴。”
娄禹宁垂眸,不再吭声。
宫内堆了不少人,香火正旺,供桌上供奉的不是什么神佛,而是掌管姻缘的月老仙师,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不懂得如何倾吐自己朦胧的爱意,于是只能寄希望脱于月老身上,来祈求自己命定的姻缘。
这世间每个人伴着姻缘降生,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段姻缘,只是这代表姻缘的红线在自身长到一定年岁之前是不会出现的,有的人长在手腕上,也有的人在脚踝上,姻缘线只有自己才会看到,外人是看不到的——若是真有人能看到对方的姻缘线,那这人便是对方的天命姻缘。
之所以说天命姻缘难得,便是因为它讲究一个“缘”字。
于卿负手信步,映入眼帘的是盛放的百余株桃花树,桃枝上系了红绸,随同风吹摇曳。桃林尽头是一颗巨大的姻缘树,红绸缠绕,银屑生辉。
两侧桃花树中间则腾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早已摆好了宴席,等着四方宾客入座。
刘承安站在最高的台阶上,此人身形枯瘦,皮肤惨淡,整个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只是发丝已苍如霜雪。他与身旁众多贺喜之人一阵寒暄,无意间扫到人群中的于卿,他笑着笑着,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于卿一袭红衣定定站在那,满脸善意地望他,刺眼极了:“刘长老,别来无恙。”
风息,声止。
刘承安眯了眼,碍于众人在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沉声质问道:“阁主来做什么?”
于卿装作无辜的样子看了圈周遭,见这里似乎也没有明令他禁止入内的标识:“我记得刘长老从没有说过我于卿不能来这话吧。”
刘承安一愣,面上僵硬扯了笑。他揣袖走到于卿面前,于卿却故意不去看他那双深陷的眼,侧目向一旁,专挑那些个风情万种的姑娘看。
赤裸裸地挑衅。
刘承安也随他的目光看去,而后皮笑肉不笑道:“阁主愿意来,属实让老夫惊讶。”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刘长老这么大的喜事,我哪有不来的道理。”于卿明确了自己不想再与他说话的意图,径直走到一旁台面最大的那张桌案坐下,兀自倒了杯酒酿品了两口,心情也油然变好,“是杯好酒。”
刘承安窝着一肚子火,面子上挂不住,见于卿竟然坐在了那张最大的桌案后,忍不住斥道:“那是给月老仙师准备的!你一个小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这是在侮辱月老!侮辱姻缘!”
于卿冷眼瞧他:“那我便在此恭祝刘长老喜获求缘之喜。”语罢他又瞧向匆匆敢来的刘惊月,“也祝刘小姐觅得一个好姻缘。”
刘惊月笑意与他,却被刘承安转眼瞪了回去,愣愣缩在一旁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让他起来!”刘承安气急败坏地喊道,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反倒遭来一些无辜百姓的窃窃私语。
于卿不忘补充道:“刘长老,我人到了,礼就不送了。”
刘承安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甩袖离去:“老夫怎么好意思让阁主送礼,论身份地位,理应是老夫送阁主一份大礼才是。”
于卿听到刘承安走远后还在小声骂他“简直晦气!”
他一笑而过,闷声不动将橘子皮撕了又撕。
待刘承安彻底没了踪影,于卿这才止了笑,重重地喘咳了几声。
娄禹宁见于卿面色不对,忙问道:“阁主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于卿说不上来这种感觉,自从进了这香火琳宫的正门,他便心跳得飞快,发慌发紧,像是有事要发生一样。可转眼,那种感觉又烟消云散了。
他环视了四周一圈,总觉得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
娄禹宁不放心,为于卿倒了壶热茶润喉,提议道:“阁主,您要不也在这寻个好姻缘吧……”
于卿眸光沉沉,一记眼刀过去,娄禹宁瞬觉脖颈发凉,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于是默默低头,退至旁侧。
“下次再犯,我定罚你。”
他平生最忌讳别人妄加论断他的姻缘,可究竟是为何,于卿自己也不知,大抵是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儿罢。
吉时一到,刘承安似是有意避开于卿,特意选了背对他的一面,与月老说了些什么。
忽然间有风而动,佛铃轻响,从姻缘树后飞来一只嘴衔红绸的喜鹊,停落在刘惊月肩头。
因距离太远,于卿只看得到刘惊月牵过那红绸系在腕上,用力一抛,抛挂在了枝头。
接下来,只要这红绸能掉入树下的三生池中,便算求缘成功了。
于卿来了兴趣,撑额紧盯着那飘挂的红绸,甚至还与娄禹宁赌起了银钱,赌那红绸究竟会不会落下来。
“阁主,您可要愿赌服输啊。”
“少不了你的,我觉得……”
于卿话说一半,红绸突然有了松动的迹象——风动,绸动,心动。
众人等待着它落入池中,结果就在这时,一柄短刀削断了绸料,“叮”地一声入木三分。速度之快,在许多人眼中只是一道残影闪过,回过神后,那红绸已经被牢牢钉在了树上。
刘惊月吓得跌坐在地,现场来看热闹的人别说是看了,自身就成为了一种热闹,跑的跑,叫的叫,好不热闹。
“谁!”刘承安突然变了脸色,猛然起身。
事发突然,娄禹宁摸上腰间的剑柄,一瞬护在于卿身前:“有刺客!”
于卿挥了挥空中荡起的灰尘,眼睁睁看着那道黑影直接向刘承安所在的位置窜动而去。
这刺客是冲着刘承安去的?
刘承安也非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暗中不知派了多少人保护。他身旁的影卫顷刻间直身而上,短刃相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影卫刀刃上挑,刺客一个闪躲不及,身上就被划出来道血口,捂着伤踉跄落地。
紧接着,便是于卿方才回过神时的一幕,
他看见那张转过来的脸,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
聂堰之多了些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沧桑,眼底通红,下巴上冒了几根胡茬出来,让他看起来像是个饱经风霜的旅者。
于卿在看聂堰之,聂堰之也在看于卿。
他们曾经在茫茫的人海中一眼千年,从双方的眼中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欣慰,也有眷恋……于卿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这辈子见不到聂堰之的打算。但再次看到这双眼时,却是那样的不可置信,谁能料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重逢?
一股无名的怒火,倏然间窝在心头。
他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聂堰之只看了于卿一眼便从中挣脱出来,握紧手中的短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着在众人掩护后的刘承安而去。
“你一个叛徒,好大的胆子!”
刘承安冷哼,丝毫不惧于他,挥手落下,一股无形的巨力抽打在聂堰之身上,硬生生将他打落在地上。
聂堰之身上有伤。
于卿一眼瞧出端倪,刘承安像是早就预料到聂堰之会来刺杀他,一举一动都不是突发性的应变,很明显留了后手。
他听到暗处微弱的搭弦声,顿时,四面八方涌来的暗器,破空朝那负伤在地的人穿刺而去——
“聂堰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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