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极限
作者:冷烟
简介:
爱情是痛感。
刑安。
我悲惨青春中唯一一段恋情,以一头热的爱慕为开场,最终也是以一厢情愿收尾,过程仅持续了一年。
恋情可以轻易结束,但苦痛不会。
距离和痛感成正比。
以至于当我再度遇见他时,那些终年如一日折磨我的苦痛记忆,已有效构成负反馈调节机制,我无时不刻都在提醒自己,要离这个从没爱过我的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我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折磨我的机会,也绝不会信他重逢后伏在我耳边的那句——
“我一直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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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副cp的正剧(邢安×徐桐),潮汐传送门:CP242212
有大学校园戏份,微狗血,酸甜口
微博@咖喱乌冬柠檬茶
第1章 唯一
[1]
“啪嗒。”
档案夹自手中脱落,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
练习生青涩的照片在眼下停留了两秒,分辨出的瞬间便由混沌过渡到真实。
脊骨中的疲倦并没有因为短暂的睡眠而有所削减,反而让整个身体变得越发沉重。
三十岁的年纪,终究还是抵不过岁月不饶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我将掉下的档案放到茶几上,整理了下毛衣堆积的褶皱,将鼻梁上的眼镜推回原位。
“请进。”
助理推开门,跟在后面的女生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却还是难以掩盖眼底的疲倦。
裴玉,童星出道,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偶像歌手,两天前被爆出和对家当红偶像组合队长的地下恋情。
我从烟盒中摸出根烟,对着面前的裴玉辅一点头。
“坐。”
裴玉坐在沙发上怯生生地抬眸,一双杏眼依旧如初见般清澈。
“桐哥……”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合约展开,翻折到恋爱相关的条款,而后用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光影自茶几中间割裂,烟雾背后那张脸上流淌着青春艳丽的光彩,而自身则沉在烟雾和模糊的黑暗中缓缓腐朽。
时间是个很伟大的东西。
它把你卷入深不见底的光阴漩涡,不知不觉中改变你曾坚信的一切,不动声色地将你打造成另外一个陌生的自己。
——就如同现在这样。
我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把合约翻到最后一页,食指指尖缓缓划过裴玉二字的签名。
“你应该明白,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还是执意要选他?”
年轻的偶像扬起脸,浅金色的光泽笼罩面庞,棕色的瞳仁中满是坚定——
“他是我的唯一。”
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这般坚信着。
——你醒醒吧。
澄澈的葡萄酒液在吊灯的璀璨的光泽下散发出醉人的香气。
——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吧。你到底有哪点配得上他?
餐桌对侧坐着的人,是自己那段短暂青春里的全部。
就是这么一个曾经被自己奉为年少时期全部的人,他优雅地用方巾拭去嘴角残留的酱汁,漆黑的瞳仁里满是冷漠与疏离。他轻而缓地放下刀叉,用与平常别无二致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句伤人至深的话语——
“我们分手之后,你再也不要来纠缠我。”
所以你也醒醒吧。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唯一。
裴玉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对着自己郑重鞠了一躬,而后挺直背脊,无言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在门彻底关上那一瞬间,我已经预见了未来。
手中的烟抽到末端,我垂眸将它按进旁侧的烟灰缸,指节用力到泛起红来。
埋藏在脑海深处的神经被挑起,两天不足十个小时的睡眠更是诱发头痛的元凶之一。
我将茶几上的新人档案夹在身侧,推开办公室的门唤了助理去提车。
电梯关合,我皱紧眉头,指骨触及之处寒意刺骨。
闭上眼睛,那道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穿越漫长的时光,越过餐桌上带有血色的牛排和锋利的刀叉降临在头顶,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嘲讽着、讥笑着,睁开眼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梯上倒映的只有我顶着眼下浓重青黑的憔悴面孔。
“叮。”
电梯门缓缓开启,档案夹“啪嗒”一声自半空坠落,我扶着冰冷的金属,在看见停车场的瞬间终于得以喘息。
助理迈开步子向我奔来,眼前慌张的面容逐渐模糊,我在耳边响起的一片嗡鸣声中合上了双眼,失去意识向前倾倒。
真好。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醒来的时候,我新招的助理正在旁边握着刀歪歪扭扭地削着苹果,垃圾桶里的果皮连着大片的果肉,他手中捧着的成品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概括形容。
针头刺进手背,床头挂着的吊瓶中大概是葡萄糖、营养液一类的东西,我用另一只手抓起他手中捧着的那个未完成的“作品”,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一旁堆着的众多果篮中大多都是写有祝早日康复的贺卡,只有其中一篮光秃秃地贴着一张写有周字的便利贴就再无其他。
这小子的青春期还真是漫长。
苹果的香甜在齿间漫开,我轻笑一声,看向便利贴后明显破开的包装。
这小子还真会挑。
“桐哥你醒了?都怪我没有注意到你的情况才…我……”
助理握着挂满果皮和果肉的水果刀,刚一开口眼圈就红了,我只好把刚咬了一口的苹果重新塞回他嘴里。
“老板批了我几天假?”
助理叼着苹果,眼泪汪汪地比了个三。
无良老板。
“别告诉他我醒了,我还想再多‘昏迷’几天。”
我掂起一旁洗好的果盘里的苹果,接过助理手中的刀低头削起来。
“还是我来吧……”
助理吃完了那个没剩多少果肉的苹果握上刀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总不能让病人……”
我扫了眼果肉远远多于果皮的垃圾桶,小助理便收回手不做声了。
杂乱的书桌拓出整块木色的空间,随意堆放的档案全部被码放得整整齐齐,自从买来起就不知道休息了几个月的扫地机器人这会儿正勤快地在家里四处巡游着。
明明其他部分都做得完美无缺,却唯独削个苹果笨手笨脚。
最后一截果皮被刀锋斩断,我将手里果肉饱满的苹果送到小助理手中,道了声“辛苦了”便继续拿起下一个。
忙碌的日子几乎变成了日常,真正得到了梦寐已久的休假之后,头脑反而变得一片空白。
果皮脱落的“沙沙”声时断时续响起,窗外树上的黄叶被风卷落,思绪和这个只知道凋零的萧瑟季节一样,头脑空空。
不想工作,却又无事可做。
“桐哥要是不介意的话,闲暇时间可以玩一下这个。”
色泽鲜艳的四阶魔方进入视界的瞬间,呼吸停顿了一瞬,继而变得异常沉重。
昏倒前自周身涌起的细密痛感卷土重来,我用力挥开眼前不规则的色块,语气冷硬地对着助理发难。
“拿开!”
针头自手背扯落,鲜红的血珠转瞬间便由皮肤渗出,瓶中所剩不多的液体“啪嗒啪嗒”滴落在地,四阶魔方撞击桌角擦过转椅,拆分成不规则的几个部分。
我捂住眼睛,手背上的血液顺着小臂滑入衣袖。
“抱歉……今天你可以下班了……”
助理捡起碎裂的魔方,对着我鞠了一躬,不发一语地关上门离开。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发疯,但我对魔方,着实没什么好的记忆。
很久以前,在那个本该准时出门去赴约的下午,我提前收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里面装着的四阶魔方右下角,有一块红色色块的缺失。
因为看过很多次,所以我再清楚不过,这到底是从谁书架上拿下来的东西。
礼盒里只有一张写着“open it”的卡面,所以我想也不想、满心欢喜地扭开了魔方——
内核装得满满的红色油漆迸了满掌泼到袖口,一根橡胶状的玩具断指扭曲着卡在魔方的正中间,小丑尖利刺耳的笑声响彻整个宿舍。
明明窗外的阳光那么明媚,那一刻的我却只感到寒意刺骨。
瓶中的营养液尽数滴完,我强迫自己通过深呼吸冷静下来。
手背的伤口由创可贴覆盖,地上的营养液由海绵吸收,但那些糟糕的记忆却一直在我敏感的神经上反复横跳,稍有不慎就会尽数引爆。
大概过不了多久,新的辞呈便又会出现在我的书桌上。
不仅是他人,就算是我,同样也很讨厌这个被过去牢牢束缚住的自己。
……
阳光明媚的午后。
空无一人的课室。
面前堆起的参考文献和要交的论文在书桌拓开一小块阴影,纸张的书墨味在鼻尖萦绕。
即便闭上眼,灼热的光线依旧在眼皮上留下一片明亮的橙色。与默默无闻的自己不同,存在感十分强烈。
眉头下意识皱起,疲倦感从脊骨开始扩散,等到彻底醒过神,耳边响起的已然是下午第二堂下课的铃声。
柔和的风迎面吹拂而来,轻薄如纱的窗帘自手背擦过,痒意自皮肤表层浮起。
令人得以安睡的暗影笼罩了整个身躯,却找不到降临的源头。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床头的闹钟准确无语地按照昨夜设定好的时间响起。
修养了整整一周,但每天过的日子却是浑浑噩噩。
今天是陪同周逸潮一同试镜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受这次剧本中的情节影响,久违地再一次做了和大学校园相关的梦。
洗漱穿衣,拿上车钥匙去别墅接周逸潮。
去试镜的路上,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无论于我,还是于今日得到试镜机会的周逸潮,都无疑是好的预兆。
下了车,我同副导亲切地握手寒暄。
一个月前的酒局上,他神神秘秘地拿出剧本,和我说这是知名导演归国后的第一部作品,拜托我务必要让逸潮来试试。
在对方大力推荐、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下,我翻阅过剧本中的角色,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周逸潮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圈里应有的礼仪走了一遭,偶像、演员们年轻的脸孔在眼前晃过。每被唤一声“桐哥”,都是对年龄的又一次的深刻体会。
副导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周逸潮后面走着,总感觉今晨的一切都似乎太过于顺风顺水。
而太过好运总是会招致不祥。
视界在拨开人群后豁然开朗,轻而缓的视线从对面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中间那双暗藏锐利的眼上。
我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事实证明,不祥的预感从来不会出错。
长桌上摆放位置鲜明的导演的名牌后,坐着我曾经年少青春中信奉着的唯一——
邢安。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你们都来蹲我就先放一章存稿吧,毕竟你们这么可爱,有要求我尽量满足(狗头)洛希正式更新还要等到潮汐完结嗷~先放一章馋馋你们(狗头)(狗头)
第2章 逆光
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宁愿从未遇见过邢安。
可惜人生没有所谓如果。
假如面前有一座时光机器,我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只求能回到我和邢安相遇之前。
回到那个充满错觉和假象的、春风怡人的三月——
悠然闲适的午后,就适合坐在咖啡店靠窗边的小座位,点上一杯现磨的咖啡慢慢品尝。
展柜里的蛋糕看起来也格外香甜,但唯一的缺点是点单时会太过纠结于口味,于是大多数顾客都会选择优先询问。
而我就是那个负责每日推荐的店员。
围裙即使系了两个结也依旧有些松垮,但好在不影响正常工作。
我从橱柜里拿出一块黑森林蛋糕放在托盘,连同两杯拉花咖啡一起送到八号桌。
女生端着气垫正在补妆,棕色的法式卷发垂至胸前,唇上的唇彩草莓一般娇艳。
意料之外的熟面孔。
“您好,您点的单到了。”
我露出一个程式化的短促微笑,将东西一一放好,带着托盘转身离开。
系花陈晨也好,出来约会也罢,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唯一关心的只有这学期的课业成绩。
因为这决定着我是否能拿到今年的奖学金。
“下午的课快到时间了,姐我先走了。”
门上的风铃发出叮铃的脆响,我下意识说了句“欢迎光临”,把围裙上解开的结重新系了回去。
然而来人却没有任何停留之意,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径直向八号桌走去。
从我的角度望去,阳光过于刺眼,只能大致看见对方挺拔的身姿和落座后被光影笼罩的下巴和薄唇。
我和前来替班的学姐打了声招呼,抬起挡板解下围裙。
视线余光里,刚刚落座的男人好似向我这个方位望了一眼。
应该是错觉。
我拿上背包,推开了咖啡店的店门。
阳光舒适温柔,风也惬意。
昏昏欲睡的课堂,沙沙作响的笔记声。
对很多大二的学生而言是平淡的日常,于我而言却是一天中最温馨治愈的时光。
下课铃打响,我拿出手机,将今日份的努力成果拍成照片点击发送。
一旁酣睡了整个下午动也不动的我的室友程协,在双耳捕捉到下课铃声的第一个音阶时立刻翻身坐直活动被压出红印的手臂,对着我挥了挥仍然在接收图片的手机。
“笔记我拿走了,晚饭我请。”
我点点头整理好背包,跟在程协身后出了教室。
豚骨拉面蒸腾出的热气在眼前晕开,程协侧脸压出的红印依旧还是那么明显。
面刚吃了两口,就有不同班的男生们轮流来和程协打招呼,吃到三分之二时,面前这张长桌已经找不到插进去新位子的空间了。
有些人生来就有着绝对的亲和力,譬如说眼前的程协。
明明是富二代却没有一点富二代应该有的架子,篮球、羽毛球、网球样样精通,运动场观众席坐着的女生四分之三都是来为他加油应援,剩下的四分之一会在比赛途中路人转粉彻底沦陷。
女生大概会折于那张阳光帅气稚气半脱的脸,但更令人意外的是就连男生这边的输方也被打得一点脾气没有,反而在那之后和程协混成长期球友。
我用筷子挑起最后一根面,连汤吞进肚子,给因为睡过了而迟来店里蹭饭的不知名男生让了位,对着程协微笑摆手告别。
五分钟后,我换好日料店的员工制服站在前台收银。
“一共是三百八十六元,这是小票请收好。”
我尽量在一众运动男孩的闲聊声中拔高音量,程协接过小票放进钱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对着我扁了扁嘴。
“下次别点拉面了,反正也是我请。”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有计划地一次性攒顿大餐讹诈。”
闲聊因为主角向收银员搭话而戛然而止,当我面不改色地说出“欢迎下次光临”时,除了程协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类似于原来这就是刚刚桌上那碗拉面主人的尴尬神色。
这就是我。
一个无比平凡、学费要靠奖学金和打工费支撑的、默默无闻的大二学生。
兼职费按小时计算,因为十点关寝所以只能工作到九点。
夜晚的街道是昏黄的。身后的影子被拉长,变形成科幻电影中外星人奇特的姿态。
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吹乱额前的发,连同身体的疲惫也暂时一同拂去。
我拿出包里的香氛喷雾,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从头到脚喷了一遍,确认身上不再有什么食物的味道后进了宿舍楼。
当初分房间的时候,我和程协恰巧和大四的两位学长同住,如今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即将来临,寝室里自然也就剩下了我和程协两个。
钥匙进入锁孔旋半圈再拧上一下,宿舍门应声而开。
对寝的男生们拿着手机凑到一起,叫嚷着要和程协一起打排位。
屋里烟味很浓,我皱了下眉,默默把门敞开,拿着东西去对寝洗漱,等洗好了再戴着耳机,穿着拖鞋在走廊里听完一首歌,这时宿舍里的烟味差不多就散了。
进屋的时候程协正笑着赶人——
“我要睡了,明天再一起。”
“你们寝怎么都睡得这么早,真没劲……”
为首的男生嘟囔一句,目光中的不满却是冲我而来。
我权当什么都没有看到,爬到上铺拉上床帘,设定好闹钟,在一片黑暗中躺下。
什么也看不见的,背离光线的视界。
什么也听不到的,按下静音的世界。
比起任何时刻,都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准备什么时候讹诈我?我好做个准备?”
程协叼着牙刷踩在爬架上挑起帘布,笑容和灯光一同泄进来。
“没那个打算,还有你别总是那么好说话平白被宰。”
我扯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天蓝色的蚕蛹,抬手拨弄了一下程协嘴里的牙刷。
恼人的光亮很快便消失不见。
一二节早课,三四节出观众,五六七八专业课,晚上咖啡馆打工。
日历上的备忘如是写道。
因为教授拖堂,导致整个班的学生迟到。
当浩浩荡荡的人群涌入礼堂,我挨着程协被挤到最里面坐下。面对尚未安静下来的嘈杂环境,台上的主持人显然开场不利。
可是这和自己并没有一点关系。
我拿出手机连上耳机线,点开了软件中英语六级听力界面。
“虽然知道我人气爆棚,但还是感谢大家如此热烈的应援。”
明明是救场的调侃,字句却过于狂妄,语气又是与之相反的笃定与平和。
矛盾得过了头。
手指不自觉停在播放键上方,像是被突然冒出的好奇心蛊惑得昏了头,于是我不受控制地抬眼望向台上的声源。
少年锐利的眉眼曝露在强烈的光线下,视网膜被生生刺痛,眼前迅速笼罩了一层模糊的白光。
短暂失明的瞬间,我听到一声嘹亮的口哨,再然后四面八方响起的呼声自礼堂中热浪一般翻过。
我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程协,偏过头收回目光。
“这人怎么比你的来头还要大?”
“因为是邢安。”
程协用无可奈何的口气耸了耸肩,向后瘫进柔软的椅背里。
影视编导专业永恒不变的第一名,随随便便拎出一个课堂作业就能获奖。殷实的家境,出众的外表。优秀到即使想要伸手摘星,星星也会为得垂怜自动坠下。
怪不得连程协也要甘拜下风。
英文录音流进耳朵,我从包里摸出练习用的本子和笔,低下头边听边写。
这样的人,绝不会和平凡普通一类的词汇产生交集。
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从拥挤的人流中彻底逃出需要十分钟,骑上共享单车转过两个路口,再通过一个闪烁的红绿灯,直行五百米就会到达咖啡馆的正门。
围裙依旧松垮得要命。
咖啡的香气自领口开始沾染,糖霜在橱柜里以美好的姿态亮晶晶地闪烁着光芒。
黑色的女士便携发夹穿过带子夹上衬衫,我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咖啡师姐姐匆忙掠过视线的黑发。
“八号桌一杯柠檬红茶一杯冰美式,九号桌补加一块黑森林。”
我熟练地抬起挡板,端起面前的托盘转身离去。
“您好,您点的柠檬红茶和冰美式到了。”
透明的冰块在咖色的液体中浮沉,拥挤地向杯壁撞去。
突然扬起的手臂自吸管擦过重重碰向杯身,方正的冰块最先涌出,棕色的咖啡顺着围裙滑下,在运动鞋的网面降落,凉意自脚背开始浮起。
彩虹色的光斑刺入眼底。
不甚明朗的视界中,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笑眼箍向腰身,杯子碎裂开来,巨大的响声在耳膜炸开。
仔细想想,当时就应该干脆利落地避开,而不是蹲下来脱掉湿透了的围裙,去补救地上已经破裂开来的、毫无意义的玻璃碎片。
像是遇见了充满晦涩单词的英文听力,无论进度条行进到哪里,都永远抓不住重点。
我单膝触地,伸出手捏住最大的半杯残片,腕骨处被亲昵地环握完全。
视线顺着连接的结点向上滑去,便望进了一双过于深沉锐利的眼。
玻璃碎片自手中脱落,托盘发出痛苦的低鸣,身上留下一道苍白的伤痕。
指腹处细小的血珠冒出头来,被划伤的当事人却毫无任何知觉。
早就应该明白。
我和邢安的最初,就是从伤痕开始,自然最终也要以伤痕结束。
可惜当时的我,还对此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又献祭了一章我的存稿
第3章 停电
右膝向下的湿痕一直延伸至裤腿,咖色的圆形水渍自侧腹晕开,白色的运动鞋网面变作深褐,里面的袜子也尽数湿透,冷意自脚底开始向上侵袭。
璀璨的吊灯悬在头顶,五块浅黄地砖开外,不可能同平凡普通产生关联的优秀本人正单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自面前一排衣架淡然扫过,自然而然地开始向下一排过渡。
即便是休闲帽衫加西装外套的突兀组合,也要败于修长的身材与良好的比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副神赐级别的外貌。
而镜子中的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形容词都只剩下一个。
——惨不忍睹。
无论是十分钟前被对方莫名其妙从地上拉起带离店里,还是不明所以地站在名牌店里、近距离观看对方为平凡普通本人亲自挑选衣服的现在,期间被割裂的每个瞬间都错乱而虚幻。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拿着吧,反正也没几个钱。”
穿着印花衬衫、十分前挥臂打翻我手中杯子的青年结了咖啡馆的账缓缓来迟。一进门便向店员的方向扬起手中的经典会员卡算是招呼,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向我望来。
目光交接的一瞬,脚底浮起的冷意更盛。
“你身上的咖啡是我‘不小心’打翻的,我们理应负责到底,再说了——”
他凑过来,刻意压低了声线,用下巴指向邢安的方位,唇角讥笑的弧度很是刺眼。
“你跟过来不也是为了这个么?”
虽然头脑从对方握住自己手腕的那一刻起便如同顶着天线的老旧电视机一般只循环播放着黑白的雪花画面,但不可否认,看出对方意图之后没有迅速离开的自己,的确有些略显复杂的成分掺杂在内。
这一点着实无可辩驳。
我皱着眉向旁侧让开一步,拒绝的手势刚摆了半边弧度,导购员小姐已经抱着衣服提着鞋子,恭敬地站到了我面前。
“先生这边请。”
果然刚才就不该逗留。
“还是不了。”
我将剩下半边的弧度补全,对着导购员小姐礼貌地点了点头,告辞离开的话提至嘴边,没出口前便被打断。
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握住轻轻一带,创可贴的包装纸由两侧剥落,柔软地贴附在食指指腹。
距离太过接近,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气味闯进鼻翼。
邢安细密的眼睫低垂,自眼下拓出一小块扇形阴影,眉宇间的锐气隐匿不见,表情专注而淡然。
我忽地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此刻邢安捏着的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稀松平常的创可贴,而是在专心对待珍贵礼物上的花结。
邢安将撕下的外包装拢入掌心,抬眸向我看来。
“是我挑的。”
我顿了好一会儿,才将纷乱的思绪成功由手上的创可贴过渡到一旁导购员小姐捧着的衣服上。
素净的米色衬衫配棕色格纹九分裤,船锚胸针别在胸口,脚上再配一双咖色的英伦小皮鞋。
平时波澜不惊的面孔在镜子中生出冷漠的旁枝,气质同刚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本来这种时候理应夸赞邢安的眼光,但不安和恐惧却先行一步缠绕住自己。
从头顶开始就被强烈的光线笼罩,换下舒适的衣服和鞋子,短暂几分钟内摇身一变成为了导购员口中滔滔不绝的称赞对象,旁侧映像中的面容陌生得过分,隐隐能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满怀抗拒感的自己回避了所有人的目光,提着满是污渍的衣服和鞋子回到了咖啡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寝室散出的浓重烟味呛进胸腔,洗衣液浸入水面揉搓两下,许多泡泡便浮在手背。
我蹲在走廊,耳机中播放的每日推荐里的男声温柔地唱道——
"The changing of the seasons never changed my hurt."
过堂风将身上白色的T恤鼓成一面帆,泡泡层出不穷地冒出,触到双手又迅速破裂开来,光影断断续续地自眼前晃过。
"别再洗了!"
我抬起头,看见程协紧皱着眉头蹲在面前,手腕被对方强制性扯开,衬衫自手心脱落,指关节浮起一片异常的红。
这才完全回过神来。
“结束了么?”
“嗯。”
比预想中要早。
衣服全部洗好挂在阳台,掀开床帘回归黑暗的瞬间,困意像是海浪一般席卷周身。
很快睡去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的早课险些迟到,要不是程协离开宿舍前掀开床帘看了一眼,自己怕是要第一次在教授的点名簿上缺席,彻底同这学期的奖学金挥手告别。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应该请客的情况。
于是也真的这么做了。
午饭的选择明明有很多,对方却执意要挑自己一直在吃的豚骨拉面。
因为实在拗不过,所以最终用多加几片叉烧的条件达成了共识,我和程协对坐着慢悠悠地吃完拉面,续了两次乌龙茶,掐算好换书的时间回去上截然不同的选修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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