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乡
作者:斩骨作供
文案
头七那天,男朋友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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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清理浴室时,门铃响了。
死去的男友活生生站在门外,自称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
不久之后,邻居登门拜访,威胁沈寂跟他谈恋爱,否则就把沈寂的秘密说出去。
沈寂被困在了噩梦中。
不知道哪一天起,他进入到一个异变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人类拥有畜生的头颅,住房沦为怪物的巢穴,龙的鳞片遮天蔽日,睁开一颗颗硕大的眼睛。
他与爱人相拥而眠,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具无头身体。
人类相拥而眠,恶鬼死不瞑目。
沈寂Χ江沉
病态小说家Χ死而复生的男友
多重梦境,异变世界,斩首新生
十八层地狱里,孤魂重回人间
标签:强制、微恐、救赎、多重梦境、斩首新生
第1章 不速之客活生生站在那里
——咚咚咚。
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呆呆立在浴室的沈寂忽然回过神来。
三下叩击门板声,不轻不重,平缓的力道却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开,令沈寂汗毛竖立。
他落在浴缸里的目光一触即离,猛然垂下的视线游离不定,瞳孔里捕捉到的湿淋淋手掌,燃起一股被虫蚁生啃撕咬的灼烧痛,密密麻麻蔓延的恐惧,几乎要将整条手臂吞噬。
迅速拧开水龙头,沈寂把双手放到水流下冲刷,裹挟杂质的水花在洗手池底部汇聚,不断填满洗手池,又不停息灌入下水道。
用力搓干净手掌和小臂,抬头看向镜子里,凌乱额发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男人回以一个阴郁的对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重复之前的力度。
沈寂心尖狠狠一颤,那敲门声如同叩在他的心上,让他肝胆俱裂。
门外有人!
来自现实的压迫感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沈寂强忍胃中翻腾,咬着唇,不去想脑海里种血养花的梦魇,脸色由此变得煞白,仿佛连想一下都要历经不幸。
——咚咚咚。
敲门声仍在继续,那不急不缓的调子压着沈寂紧绷的神经,分裂出一种割锯的钝痛,逼迫沈寂恢复冷静。
他走出浴室,带上门,赤脚打开紧闭的房门,表情被阴郁和冷淡支配,冷硬得又让沈寂想起那个噩梦。
不速之客微微讶异,随即换上熟练的笑意,“你好,我叫江沉,是隔壁刚搬来的,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沈寂目眦欲裂,死死盯着这位不速之客的脸,比看见一个死人还令他惊惧。
他微微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身体不听使唤往后退。
不速之客不请自进,十分不客气地走进沈寂的家里,回头看向僵在门口的沈寂,脸上表情相当无害,“啊,没打扰到你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托举起手中捧着的圆形包装盒,笑眯眯道:“第一次上门拜访不知道准备什么,这是见面礼,还希望你能收下。”
沈寂压根没看那份见面礼,他的目光垂到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影子,身体紧贴门框,似乎在戒备它突然暴起——可不速之客活生生站在那里,已然拔地而起了。
死而复生,眼前不是梦,又是什么?孤魂野鬼吗?
沈寂眼前天旋地转,一会儿是噩梦的载体,一会儿是野鬼的脸,他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不自知。
等到疼痛唤回理智,只见那张脸放大数倍,在面前鲜活如初:“不舒服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我帮忙吗?”
沈寂下意识伸手推开,呼吸微窒:“…不需要。”
他用尽全力,在旁人看来却只是抬起手臂,拒绝的姿势甚至因为微弱而无关紧要。
不速之客注意到他掌心被掐出的血痕,诧异道:“你流血了!”说罢握住他的手,往浴室走。
沈寂条件反射甩开,像被烫到一样,掌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灼痛。
“抱歉,吓到你了,我……”
歉意的声音被不近人情的逐客令打断:“出去。”
不速之客微怔,闻言深感挫败,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做的不够好,惹了对方生气,情绪很是失落:“抱歉。”
沈寂却一眼都不敢多看,强忍着心中恐惧站在原地,不让自己倒下。
无可依傍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男人的鞋,与他脚尖并齐,挡在左右两边,头顶上方传来强烈的窥伺感,仿佛有巨大的凶兽降临,带来难以言喻的杀机和遮天蔽日。
沈寂心跳如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他生气了!
意料之中的惩罚并未降临,噩梦一样的称呼却如影随形:“老师是小说家吧,手受伤了就不好了。”
沈寂倏然抬头,可眼前哪里有噩梦?只有浴室的门。
一双手穿透黑暗中的雾障,稳稳落在他的肩头,背后阴魂不散,又响起鬼魅的蛊惑:“进去洗干净吧,剩下的就交给老师了。”
轻微的关门声回荡在小小的房子里,犹如解除了某种禁忌,停滞的时间摇摇晃晃向前走动。
沈寂脚下一软,膝盖重重磕在瓷砖地面,尖锐的痛感钻进骨缝,一下比一下猛烈,他险些无法抑制那声痛呼,只能退而求其次,轻轻呼出声,在这场拔节生长的痛觉中,让自己适应。
脑中浮现不速之客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剩下的?剩下的什么?
他冲进浴室痛苦地吐出来,一整天没进食,刺激喉咙呕吐欲的酸水几乎要把沈寂的胃掏个窟窿。
艰难撑起身体,潮湿的目光不由自主朝镜子里望去,洁白的浴缸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晕,给人一种虚幻的圣洁,里面盛放的液体,在被绽放的圣光笼罩下,说不出圣洁还是邪恶,只有极致的安静。
沈寂痴迷的目光陡然顿住,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有什么不见了!
他冲到浴缸边,双手伸进水里努力捞找,可小小的浴缸就那么大点空间,视线之内根本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他找遍整个浴室,一无所获,不死心将整个房子都翻找一遍,衣柜,床下,窗帘后,没有,都没有,厨房的锅里也没有,不仅没找到,还丢失了一把刀。
厚厚的窗帘密不透风,隔绝所有视线和光线,沈寂无助地站在房间中央,习惯性垂下视线,黑色的眼球惊恐转动着,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频率快速思考解决方案。
潜意识告诉他必须要快,否则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可他的脑子好像坏掉了,即便过度运转也得不到答案。
怎么会这样?沈寂用力揪住头发,脑子里乱作一团,无数念头争先恐后涌出记忆之海,耳边响起轰鸣,好像听到了锁链的崩断。
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却悄悄向另一边转动,好像在偷看什么东西。
角落里,静静伫立着一台冰箱。
第2章 去而复返的红雨衣
圆形的托盘卸去包装,一个做工精美的蛋糕摆放在冰箱内,奶油与面包的混合物,散发出惊人的甜美。
沈寂盯着蛋糕入了神,绞尽脑汁,终于想起这是那位不速之客的见面礼。
可那个邻居,却长着一张令沈寂日夜难寐的脸,明明男友一周前已经死去,为什么今天仍会出现?
沈寂头痛欲裂,终于想起忘记的答案——那把刷子不见了!
关上冰箱,他回到浴室继续未完成的清理,在浴缸底部找到遗失的刷子时,所有负面情绪顷刻消散。
连水带泥捞出工具,水面呈现被搅动的浑浊,沉入水底的污秽缓缓上升,奔赴在重见天日的一瞬。
直到大汗淋漓,沈寂才将每一个角落都清理干净,崭新的浴室如焕新生。最后需要清洁的是自己,他洗过澡,包扎好掌心的伤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天黑。
天黑以后,他就可以出去扔垃圾了,虽然路途遥远,但可以如释重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杂音被如期而至的夜色掩盖,世界悄无声息,宛如在墓地沉眠。
沈寂收拾好自己,提着垃圾出了门。
阴暗狭长的走廊好似一条会呼吸的管道,出口只有一个,沈寂屏着呼吸迈出公寓楼,将沉重的垃圾放入后备箱,驱车前往郊外。
白天刚下过雨,泥土的腥混合清爽的夜风灌进车窗,让沈寂感到久违的放松。
自从交往男朋友以后,沈寂还是第一次如此自由,今晚是男友的头七,沈寂不止去扔垃圾,还为了再看一眼男友,亲自送他最后一程。
身死即魂灭,男友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断不会掀棺重来,但今晚是头七,回魂夜人鬼不分,沈寂总要确认一眼才算安心。
前往郊外的公路荒凉偏僻,好似一条不归路,但沈寂丝毫不惧,心中只有死去的男友。
……
从郊外回来已是深夜,沈寂两手空空踏进公寓楼,心中异常安宁。
今夜的公寓楼格外安静,没有孩童尖锐的哭泣,也没有男人和女人歇斯底里的争吵,最轻微的脚步声从自己身下发出,周遭的一切安静得令人心生不安。
手掌搭上安全门的门把,沈寂轻轻推开,不到一条缝的距离,楼梯上的脚步声毫无预兆降临。
深夜外出不好解释,沈寂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当即放慢动作松开门把,无声后退,退入一楼的走廊。
背靠墙壁,调整呼吸,沈寂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心中默数到三时,门开了。
推门的声音在黑夜中发出极为清晰的声响,而后一切归于沉寂,那声响稍纵即逝,短暂得仿佛从未出现。
为什么只有推门声,而没有脚步声?来人是否已经发觉了他的存在?还是说已经近在咫尺,只等沈寂探出脑袋?
沈寂刹那间陷入紧张,连呼吸都随之静止了。
就在沈寂面对两难即将做下抉择的前一刻,之前听到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似乎在确认安全之后继续迈出。
这次迈向的是公寓楼出口。
沈寂狂跳的心脏在对方转进出口通道后,落回实处。公寓楼出口在另一端,只要对方不向这边走来,加上视野昏暗,根本不会想到有人藏在这里。
时间有限,沈寂躲藏的位置十分巧妙,卡在对方视野的死角,侧前方的墙壁对应公寓楼的出口,此时被月光映照,将那人的影子一点点拉长。
沈寂盯着墙上的倒影,看不出体型特征,无法分辨是男是女,不知为何,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鬼使神差的,他探出脑袋瞟了一眼。
就这一眼,令他浑身血液倒灌。
红色雨衣下,只来得及瞥见一只手臂的残影,手持猩红刀具。
沈寂满脑子都是那件红雨衣,然而很快他就无暇分神其他,因为不知何时起,脚步声凭空消失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爬上他的后背,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转向身旁楼梯间的脚尖,只停顿一个呼吸,便毫不犹豫向后撤退。
身后的走廊更加幽暗,也许潜藏更深的危险,可为了安全起见,只能绕到另一边,踏上靠近公寓楼出口的楼梯更容易惊动红雨衣。
沈寂无声向后退,瞪大双眼盯着连接出口的通道,那抹光亮在长时间的瞪视后变得扭曲拉长,可沈寂不敢眨眼,不敢快也不敢慢,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眼球酸涩,眼皮打颤,沈寂已经快要抵挡不住眨眼的冲动,所幸手指在这时摸到门把。
他推开门,动作轻到极致,撤身退到门内前,望向走廊另一端最后一眼,空空如也。
他如临大敌地按上门,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心中那股危机感比之前更加强烈,迫使他立刻现在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沈寂丝毫不敢懈怠,抬脚迈上台阶,起初他还注意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可当他爬到二楼转角听到安全门被猛地撞开后,所有顾虑灰飞烟灭,脑中只剩下一个字——逃!
快逃!不然会被抓住!!!
身后是去而复返的杀人犯!
大步迈过台阶,冲出安全门,狂奔向家的沈寂抓起口袋里的钥匙,一股气插入锁眼开门关门,两道门框撞击声同时响起!
一面是争分夺秒关上的门。
一面是不管不顾撞开的安全门。
暴力的角逐还未展开,便已经落下帷幕,屋内屋外又恢复死寂般的沉静。
沈寂跌坐地上,身体因瞬间的爆发力沁出一身冷汗,他连大口呼吸都压抑,仰头望着无限拔大的房门,生怕下一刻杀人犯破门而入。
掌心接触到冰凉的地板,凉意顺着指尖钻进四肢百骸,唤回他丢失的理智,还有被逃生意志压制的恐惧。
或许杀人犯在楼梯间听见了他的推门声,或许杀人犯在踏出安全门时发觉了他的存在,或许他鬼使神差的那一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但那个杀人犯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佯装离开,耐心等到他退至楼梯间,满心以为安全无忧时,突然出现,一击必杀。
何其狡猾,简直残忍!
回想起今晚的惊心动魄,但凡其中任何一个步骤出错,哪怕心存侥幸,一念之差就是一条命的代价。
只要一想到他离那个杀人犯最近的距离不过短短相隔几步,沈寂不由得产生一股后怕,还有那件红雨衣,会是巧合吗?
为什么杀人犯同样穿着红雨衣?为什么……杀人犯出现在现实里?
沈寂的心骤然沉下去,「杀人犯」这三个字,重重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将携带着不可磨灭的力量,成为他心中禁忌般的存在。
第3章 门外偷听
从天黑坐到天亮,一夜无眠。
强撑着爬起来喝光一杯水,沈寂晕倒在客厅里,终于可以放心睡过去。
一觉光怪陆离,浑身湿淋淋的沈寂,又梦到了那串敲门声。
——咚咚咚。
锲而不舍的敲门声,仿佛以梦境为踏板,想要叩开他的心房。
梦中的沈寂毫不慌张,只有满脸的不耐,“他”腾出手,看向旁观落泪的沈寂,嘴巴张张合合,好像在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沈寂下意识地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他”说:“咚咚咚。”脸上是面无表情的死态。
沈寂猛然惊醒,耳边传来大力的拍门声,似乎随时要闯进来。
紧随拍门声一起回归耳内的,还有一切杂音,喧嚣得像是在经历上辈子。
沈寂顾不上多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他听到了门外有人喊警察两个字,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房门打开,面红耳赤准备破门的年轻警察,在沈寂探究的注视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默默退回中年警察身后。
沈寂垂下视线,默不作声。
中年警察面不改色道:“警察,照例问询。姓名?”
“沈寂。”
“年龄?”
“……记不清了。”
“职业?”
“无业。”
“听邻居说,你是位小说家?”
沈寂眼睫一颤,“算是。”
“昨天晚上在哪里?”
“家。”
中年警察扫过他脏兮兮的手脚,没戳穿,继续下一个问题:“最后一次见房东是什么时候?”
沈寂回想无果,轻轻摇了下头。
“他死了。”中年警察忽然道。
沈寂倏地抬头,又迅速避开视线,掌心的痒意不合时宜地出现,他沙哑声音问了句:“怎么死的?”
“目前死者死亡尚存在疑点,不方便透露。”
沈寂道:“我可以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中年警察率先出示证件,年轻警察随后,看出沈寂的紧张,中年警察出言安抚:“不要害怕,这次只是一次简单的问询,以后也许还会有需要的地方,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
沈寂放下心来,点头答应,随即又觉得这颗心放得太早了,即便对面两个警察不是杀人犯假扮的,可公寓楼里终究出了一个杀人犯,已经不再安全。
他到底没有把昨晚外出回来碰到杀人犯的事情如实告知。
公式化的问询结束,两位警察走远以后,年轻警察忍不住开口:“师父,那个人明显没说真……”
中年警察打断他:“先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不要急,每个人都有秘密。”
“您怀疑那个邻居……唯一继承人……也是,房东死了,房子……”
离得太远,后面的话,沈寂听不清了,他关紧房门,大脑一刻不停运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他们口中那位邻居的存在。
警察一语道破他小说家的身份,就是听邻居提起,而昨天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临走前还称呼他为老师,「老师」这个称呼太过广泛,沈寂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种敬称,而非被赋予别的目的。
掌心的钝痛后知后觉在叫嚣,指甲无意识掐进肉里,沈寂摊开双手,看着伤口裂开之后,血液与泥土渗透的纹路,眼中只有漠然。
昨天包裹的纱布早已不翼而飞,他迈着沉甸甸的步伐离开郊外,有些东西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不论今后要背负上怎样的代价,至少,再无后顾之忧。
沈寂洗了个澡,饿得眼前一阵发晕,吃过一点东西才好些,坐在写字台前,脑中不期然又想起那件红雨衣。
他正在构思的故事中,杀人犯就是穿着一件红雨衣。
看着洋洋洒洒的稿纸,沈寂经过漫长的心理挣扎,终于还是提起了笔。比起杀人犯脱离故事,他更愿意相信巧合。
如今,不管是长着男友的脸的邻居,还是身穿红雨衣的杀人犯,沈寂必须相信这一切是巧合,否则他无法说服自己。
沉浸故事中忘记时间,掌心针扎般的痛感将沈寂拉回现实,草稿上笔迹狂野潦乱,从指缝流下的血液滴在纸张上,洇出一小片深褐色的污渍。
沈寂拆开纱布,发现已经化脓,破裂的伤口流出浓黄色的秽物,率先污染纱布,而后血液横贯掌心流出。
不小心划破手掌以后,沈寂没当回事,只等它自己痊愈,如今伤势恶化,也算自食其果。
起身洗去凝固的污渍,稿纸上的血迹却无法清理,稿纸的存在是为了书写故事,可字体躺在其中,被牢牢禁锢。那么人物呢,人物也会被牢牢禁锢吗?
沈寂在一个抽屉里找到医药箱,却发现里面只有空瓶子,可他根本没有使用的动机和记忆,所以是谁动用了药瓶?
明明在自己的家中,沈寂突然间感到毛骨悚然,好像误入了某种野兽的巢穴,黑暗中一直有双眼睛在窥视他。
原本的安全屋变成恐怖巢穴,沈寂的第一反应是离开,然而拉开房门的瞬间,更大的恐怖直面而来。
男友的脸挡住他全部出路,那么近的距离,仿佛之前一直贴在门外偷听,还来不及后退一样。
沈寂被吓得后退一步,更大力捏紧门把,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进来。
他盯着对方的脸,试图找到与记忆中有出入的地方,那样就可以证明此人并非男友死而复生。然而失败了,那张脸与记忆中一模一样,连身上穿的黑色长领上衣都与男友如出一辙。
视线滑下下颌,在即将落入被领口覆盖的脖颈时,对方开口了:“老师,好久不见。”
沈寂微微皱眉,得以顺理成章移开视线,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样说。距离对方站在相同的位置,自称为刚搬来的邻居,才过去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深思对方的行为显然不明智,沈寂发出质问:“你在干什么?”
邻居露出笑容,举起手中的托盘,那笑容在沈寂看来虚伪至极,“我来给老师送药,老师的手掌受伤了,今天有好一点吗?”
他的脸配上他的笑,沈寂能想到的只有无害,然后发觉他竟意外的年轻,一点也不像那个诡计多端的杀人犯。
是了,从警察离开之后,沈寂就开始怀疑他了。
第4章 我会成为老师的共犯
沈寂心中惴惴不安,猜不准对方是来试探,还是表达邻里间的友好之情。
如果对方是红雨衣,昨夜沈寂逃进三楼,哪怕红雨衣没看见他进了哪扇门,但身为邻居却心知肚明,居住在三楼的只有沈寂和这个刚搬来的邻居。
如果对方不是,为什么又藏在门外偷听?
沈寂还是更倾向于前者,对方带着试探的目的而来。
担心心中所想被一眼看破,沈寂垂下眼,生硬拒绝:“不用,好多了。”
“……为什么害怕我?”恐惧被一语道破。
为什么?明明避开对视?明明低下了头颅,垂下了眼睛,为什么仍会被一眼勘破?!
沈寂不知所措,下意识否认:“没,我没有……”
“因为上午那两个警察吗?”
沈寂愕然抬头。
邻居面无表情,半垂着眼,仿佛在看一只蚂蚁,眼底是对所有生物漠不关心的本质。
沈寂觉得这个眼神特别熟悉。
可他没能完全想起来,邻居已经换上微笑的面具,“不瞒老师,昨夜死去的房东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作为他遗产的继承人,我被怀疑情有可原,今天一整天都在警局,之所以会好好配合,也是为了摆脱嫌疑,不过,相信老师很快就会看到真相的。”
“你做了什么?”沈寂脱口而出。
那张令人生厌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被怀疑的愤怒,“老师的手受伤了,我来给老师送药。”
这是明目张胆的警告。
他昨夜撞见了红雨衣,红雨衣又何尝不是撞见了深夜回归的他?双方都没有真正看到彼此的秘密,但双方又互为牵制,把柄已然交付对方的手中。
无奈之下,沈寂做出让步,拿走了托盘上的一个药瓶。
邻居叹道:“真任性啊。”
沈寂眼皮直跳,一把接过那个碍眼的托盘,咬牙道:“这样可以了吧。”
邻居眉开眼笑。
目睹对方回到隔壁房间,沈寂脸上重新恢复冷漠,若有所思。
察觉到什么,沈寂忽然朝走廊右侧看去,一个趴在门上偷看的矮小身影被捉个现形,可对方丝毫没有惊慌,与沈寂遥遥对视一眼后,关上了门。
那扇门不是来自公寓楼第三层的任何一间,而是来自楼梯间。
不常走动,唯一熟知的邻居还是昨天刚认识,沈寂并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一楼住着房东,二楼从未看见住户,三楼是自己和邻居,那个孩子只能是来自楼上。
等等……不对……不对!房东住在一楼,如果红雨衣是杀害房东的凶手,为什么却从楼梯上下来?!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攀上后背,在脑海里轰然炸开——除非,公寓楼里还有第二个杀人犯!
昨夜自己和红雨衣先后经过一楼的走廊,有没有可能刚好被杀人犯听见,现在已经被盯上?
沈寂站立不稳,身形摇晃了一下。
想要知道,那个孩子是最好的切入口,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可是不能操之过急,再等等——等到房东的死亡鉴定结果出来,至少要确定第二个杀人犯是否存在。
两天后,沈寂见到了房东的死亡鉴定书,死因是自杀。
邻居问道:“老师,这下你相信了吗?”
沈寂一瞬间非常想把这张纸撕个稀烂,也或许他真正想撕烂的其实是邻居的脸,但他忍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愤怒。
将鉴定结果递还,沈寂闭了闭眼,“还有事吗?”
邻居摆脱杀害房东的凶手的嫌疑,也就意味着,第二个杀人犯真实存在。现在只需要确认第二个杀人犯的身份,否则沈寂寝食难安。
“老师……是吗……”
沈寂回过神,“什么?”
邻居看着他笑。
沈寂不禁皱眉,“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啊,”邻居还是那副表情,笑意却更深了,“老师是凶手吗?”
沈寂愣住了。
“如果老师是的话,请不用担心,我会成为老师的共犯,帮忙隐瞒的。”
这是威胁吗?沈寂几乎不敢相信听到的内容,什么叫共犯?隐瞒什么?
联想到自己的秘密,沈寂瞬间明白对方的隐喻,沉默以对。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老师。”对方已经迫不及待。
沈寂道:“我需要时间。”
是否共同保守秘密,沈寂需要时间考虑。更何况,他还没有确定另一个杀人犯的身份。
“真心希望那一天尽快到来。”邻居将纸张折起,装进口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道:“已经这么晚了,看来今天只能去找那具尸体过夜了,真是可惜。”
沈寂心惊肉跳,险些无法隐藏脸上的表情。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要去殡仪馆处理父亲的后事。今夜会是个好天气,老师也趁这个机会认真想想吧,我真的很期待老师的答案。”
欲盖弥彰的解释,为沈寂心中的秘密镶上一枚钉子,平整的墙面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而寻找撬开这条裂缝所需要支撑的锚点的人,已经心满意足离去。
沈寂手脚冰凉,所有明暗交锋全都指向一个结果——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知道了吧?他果然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疯狂的念头席卷而来,沈寂一瞬间甚至产生不顾一切杀死对方的冲动,可是那么做又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成为杀人犯的恐怖让他放弃极端暴烈的想法,他不是杀人犯,他才不是杀人犯!!!
当务之急是那个男孩。
沈寂近乎逃避地向楼上走去。
能不能找到那个男孩,还需要碰碰运气。
这栋公寓楼一共有七层,或许曾经辉煌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被时代抛弃,废弃的开发建筑,偏僻的地理位置,淘汰的娱乐设施,使它不仅流失新住户,连楼内原本的住户都无法维系。
沈寂入住时,恰逢开发商跑路,周边半成品建筑全面崩盘,忽略它原身曾是乱葬岗的事实,风景实在称得上怡人,如果不是挖地挖出一连串死人,还不一定会低价出售给沈寂。
第5章 在抽屉里寻找爸爸妈妈
踏上楼梯时,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沈寂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难道自己要一家一家敲门去找吗?
脚尖一转,沈寂放弃上楼寻找,改为下楼。
很快来到一楼,走廊两边死气沉沉的门框并列齐驱向前,天光已经暗下来,失去光线的衬托,宛如进入一条择人而噬的隧道。
哪怕三天前走过一遍,沈寂还是心有余悸,他似乎从没意识到公寓的走廊居然这么长。
身为房东,却住在远离出入口的最深处,硬着头皮走到房东的房间,沈寂拧了拧门把,门开了,他自己都怔住了。
原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有想到房门根本没有上锁。
缓缓推开这扇门,公寓楼里每间屋子的布置和家具方位大都一致,站在门外一眼望过去,基本上可以尽收眼底。
尽管没有开灯,透过窗外的月光,也可以看见,房间里背对着沈寂翻找的身影,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感到害怕的不止沈寂一个。
无论是漆黑的身影,还是突然推开门的沈寂,他们都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啪!
沈寂当机立断,拍开了照明开关。
突如其来的光线将屋子笼罩,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无所遁形。
沈寂脸色变了变,有些出乎意料,似乎没想到里面竟是他。
他主动走进屋子里,还体贴地关上了门,身体挡住唯一的出口,用命令的口吻道:“转过来。”
片刻后,那个身影动了动,顺从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男孩的稚嫩的脸。
放弃寻找的目标,在这间屋子里再次相逢,沈寂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打量起这个神秘的男孩。
不超过十岁的年龄,衣着干净,表现得很冷静,眼神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
沈寂开口问:“你在找什么?”
男孩幽幽望着他,一言不发。
“你还没有找到,或许我可以帮你。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你。”
男孩不知有没有信,态度松动不少,“我在找爸爸妈妈。”
“他们失踪了?”
“他们不见了。”
“报警了吗?”
“不能报警。”
“为什么?”
“警察会成为帮凶。”
“这间屋子死过人。”
“我知道。”
“你不怕?”
“我不再怕了。”
沈寂直觉不像在跟一个孩子对话,这个男孩的行为太诡异了,在死过人的房子里找爸爸妈妈,难道他的爸爸妈妈已经成为死人了吗?即便如此,他一个孩子又怎么会知道?
沈寂问道:“他们长什么样?”
男孩道:“爸爸身材高大,像一头熊,妈妈美丽漂亮,像有毒的蛇,他们每天吵架,还会互相撕打。”
每天吵架的的邻居楼上倒是有一家,沈寂打算帮助他,“我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但作为条件,你必须帮我一个忙。”
“我答应你,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当然。你每天都在公寓里找爸爸妈妈,应该已经熟悉每一位邻居了,我希望你把他们的情况告诉我,让我好分辨你的爸爸妈妈到底在哪位邻居家做客。到时候,我会亲自送你和他们团聚。”
“不需要团聚,只需要送我回家。”
这两者没有区别,沈寂答应下来。
做下约定以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僵硬,男孩依然在翻找,在抽屉柜子里寻找爸爸妈妈,而沈寂只是默默看着。
天色快亮时,男孩终于停止了,对沈寂说:“我今天累了,那些邻居,等我睡醒讲给你听。”
临走前,男孩塞给他一张泛黄的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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