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作者:MM豆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0分类:小说浏览:25评论:0

《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作者:MM豆

文案:

李念意外穿进一本名为《庶子风流》的科举文中,成了伯爵府里的嫡长孙裴少淮。

原文中:

男主裴少津是庶出,但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在科考一道上步步高升,摘得进士科状元,风光无两。

反观嫡长孙裴少淮,风流成性,恣意挥霍,因嫉妒庶弟的才华做尽荒唐事,沦为日日买醉的败家子。

面对无语的剧本,裴少淮:???

弟弟他性格好,学识好,气运好,为人正直,为何要嫉妒他?

裴少淮决定安安分分过日子,像弟弟一样苦读诗书,参加科考,共复家族荣光。

后来,科考中。

众人:裴家两兄弟杀疯了,天天霸榜!

朝堂之上,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屡屡建功。

群臣:真羡慕景川伯,一下子得了两个好孙儿!

天子:一门双星,赏。

【收藏提示】:

1.不虐原文男女主,庶子依旧很优秀。

2.慢热,有一些经商种田的情节。

3.会结婚生子,事业为主。

内容标签:平步青云 穿越时空 科举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少淮┃配角:裴少津┃其它:大家快收藏起来

一句话简介:嫡长子他才不要当败家子

立意:携手共进,一门双星

作品简评:

大学生李念穿成科举文中的纨绔嫡长孙裴少淮,成了男主弟弟的对照组,他决定改写原书剧情,和弟弟一起苦读诗书,参加科考,共复家族荣光。后来,兄弟俩轮番上榜,霸占案首,三元及第,朝堂上屡建奇功,一门双星。

本文剧情紧凑,情感细腻,文风颇具古意,情节设计合理、考究,科考过程细致详实,一家人互爱互助令人感动。

第1章

大庆朝。

成顺十三年,京都裴家,景川伯爵府。

后宅屋里,一架紫檀木的婴儿摇床,因为几代相传[1],早已磨出润色,古朴而厚重。躺在摇床里乱挥着小拳的,正是伯爵府的嫡长孙,裴少淮。

奶娃子白白净净的,还不到七个月大,尚不能坐着,却也不十分安分,一会脚蹬盖在身上的丝衾,一会挥舞着小手,欲抓那挂着的虎头布囊、七彩绣球,一会咯咯咯地欢笑。

他模样长得周正,小小年纪,眉宇出挑,眼眸敞亮,叫人十分稀罕。

裴少淮的生母,林氏,一身蜜粉色的绸子长衣,只在领口袖口盘绣了些样式,梳的是倾云髻,显得温婉素雅。

她趁着孩子自怡的闲暇,端来针线萝盘,续起昨日里未完成的活儿,不时轻轻推动摇床,与小娃娃逗趣一番。

……

旁人自然不会知晓,那奶娃子看似天真,可实地里,是个“成人芯”。

他原是后世的李念,命数尽时,竟穿进了书中,成了景川伯爵府的裴少淮。

上一世里,李念出生书香世家,家庭和美,不料三岁时,医生检查出他患有罕见病,无法医治,活不长久。父母悲伤之余,并未放弃李念,而是倾家之有,认真教养李念,带他游历各地,让他不虚此行。

李父常说:“这世上这么多的学问,能多学一些,便是多赚了一些。”教他不要放弃自己,像平常人一样读书学习考大学。

李念考上了好大学。

只可惜,大二时,他开始病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过半年,躺在病床上,已到了意识模糊的地步。

李念依稀记得,弥留之际,他听到母亲强掩住悲伤,慈爱平静说道:“念儿,咱们的缘分尽了,你不要留恋,早些放下,去寻你的新缘分吧。”

几分钟后,心率计便发出“嘀嘀嘀”的警示声……

再说穿进的这个世界,乃是李念读过的一本小说,名为《庶子风流》。

书中讲的是,外强中干的伯爵府,有个庶子,本不受人重视,却凭着自己的努力,刻苦读书,通过科考之道,一步一步走上高位,光复门楣。

这庶子,位卑时隐忍,遇难时不屈,得意时谨慎,性子十分讨人喜。

只是,李念穿成的“裴少淮”,在书中,原是个性格乖张、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将家产挥霍一空后,草草结局。那位名为“裴少津”的庶子,正是他的弟弟。

至于书中其他情节,李念只记得个大概,个中细节,兴许要见人见事,才能想起一二,还未必能想全。

……

李念是胎穿过来,此时虽已半岁,可脑子清醒过来,不过半月而已。

这半年,李念受限于奶娃子本能,视线模糊不清,思绪也混混沌沌的,多的时候是困觉,偶有清醒的时候,便总有人到他跟前逗他,一声声“淮哥儿”“团团”地叫。

如今长大了些,李念也渐渐适应了这小身子,半月前,才慢慢清醒过来,了解自身的处境。

前世不幸,得了怪病,许多事情都来不及体验,眼下穿越进来,兴许就是“新缘分”罢,理应珍惜才是。纵使有万般不舍,他还是决定与“李念”道别,去接受“裴少淮”这个新身份。

他能遇到新缘分,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也会的,不是吗?

他这般想。

……

……

裴家的先辈跟随大庆朝太祖四处征战,建下了汗马功劳,始获封爵,世代承袭,便有了这看起来还算风光的府邸。

裴少淮的祖父——景川伯裴璞,唯有一子,便是裴少淮的父亲,裴秉元。

裴秉元原先娶的是安远伯爵府宁家的嫡小姐,可惜,宁氏是个福薄的,不幸患了肺疾,先是好生养着,慢慢调理,以为能好,谁料得寒冬时候竟一再加重,寻来太医也回天乏术……最后,抛下一双幼女,去了。

裴秉元本就是根独苗苗,岂能无子,于是有了后来迎娶林氏。

便是说,林氏是个继室。

而原先在宁氏跟前伺候的陪嫁丫鬟玉意,便是如今的沈姨娘,是裴少津的生母。

说来也巧,林氏和沈姨娘都是先生了个姑娘,后头,才又生了哥儿。裴少淮略比裴少津早几日出生,既是嫡孙,也是长孙。

这些,是裴少淮这几日理清楚的关系。他心想,倒算是穿了个不错的家境,不说鼎富人家,却吃穿不愁,府里的关系也比许多勋爵人家简单。

奶娃子身子还小,经不住想太多事情,裴少淮才算计了一小会,便累了乏了,小儿家家有了困意。

偏是这时,申嬷嬷带着丫鬟青荷进屋了,青荷手里还提拎着小半打的干燕窝,申嬷嬷神情严肃,先是遣走了其他丫鬟和门外小厮,才开口道:“眼下屋里头咱们主仆几个,没了外人,我才好倚老卖老,跟夫人说几句掏心话。”

申嬷嬷原是林氏的乳母,后来留在林家当差,因为忠诚,办事妥当,成了管事的。原先,林氏出嫁时,并没有带上申嬷嬷,生了淮哥儿以后,身边人手短缺,早几日,林家才把申嬷嬷、青荷等一干忠仆送了过来。

好让林氏身边能多几个信得过的婆子丫鬟。

林氏见申嬷嬷神色认真,不明就里,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问道:“申妈妈,可是出了甚么大事?”

“倒不是甚么大事,只是平日里的一些不经意的琐事,想和夫人商量商量罢了。”申嬷嬷提了提那半打干燕窝,才问道,“这燕窝,可是夫人让青荷往逢玉轩送去的?”

逢玉轩,住的是沈姨娘,还有她的一双儿女。

林氏大概猜到几分申嬷嬷的意思,应道:“大兄给我送来的燕窝,我吃着好,便匀了一些,叫青荷给沈姨娘送去。”

又道:“早先淮哥儿没出生前,我也让丫鬟往她那儿送过不少东西,没出过甚么事,不打紧的。”

在林氏眼里,自己不是那酸醋汁儿,沈姨娘也是个规矩的,平日里都是你敬我,我敬你,送些东西过去没甚么。

“夫人还未出阁前,识明理、宽待人,在咱们林府那是人人皆知的,谁不夸一句……可眼下,终究不是在林府里呐。”申嬷嬷苦口婆心道,“夫人不争,可她人未必不争,大舅老爷专程从扬州带回来的,自然是极好的东西,可那小厮丫鬟总有不长眼、不干净的,谁防得住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若是逢玉轩那边出了个好歹,真真假假的,谁说得清楚,夫人这不是给自个找了麻烦吗?”

又转头训斥青荷道:“你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大舅老爷专程把你送来,倒只会做个跑腿的。”

青荷垂丧着头认错。

林氏只觉得嬷嬷看事情看得太偏太重了,可她又觉得,嬷嬷确是真心实意为她好。

嬷嬷的话,总不是全没有道理的。

趁着这样的机会,申嬷嬷把声音压得更低,道:“婆子我初来伯爵府几日,却也看得出,老太太总有些瞧不起咱们林家,觉得是林家高攀了,夫人嫁过来,本就不讨她喜欢,若是宅子里再出些幺蛾子,岂不是叫她更加厌烦?”

裴家和林家的姻缘,确是不太对等的。

明面里,裴家对外说,裴秉元娶了八品员外郎的妹妹为继室。可暗地里,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那员外郎只是林家大老爷捐的一个虚职,林家实际上,就是个商贾人家[2]。

林氏岂会不懂这些,申嬷嬷的话,像是小蚁虫一般,愈发钻入她的心窝,一时凝眉有所思。

见林氏未吱声,申嬷嬷壮了胆,继续道:“老奴今日是斗胆了,在主子跟前,净挑这些离间的话来说,可老奴真真是捧着心,才敢这样出格。夫人,眼下跟早前不同,您便是再好的心肠,也该先替淮哥儿着想才是……得亏是夫人的肚子争气,试想,若是肚子晚发动几日,让沈姨娘抢了先,这嫡孙不是长孙,岂不叫咱们淮哥儿受了委屈?”

申嬷嬷意有所指。

提及淮哥儿,林氏护子心切,眉头皱得更深了。

……

摇床里,本已经乏极的裴少淮,有一遭没一遭地听着申嬷嬷的话,却也勉强听明白了。

横竖不过一个意思,提醒林氏莫要妇人之仁,时时提防着对家才好,以免叫人算计了。

尤其是,盯紧那世袭的爵位。

沈姨娘是个什么性子,裴少淮尚未接触过,自然是不好评判,不过,他记得书中从头到尾,皆未有沈姨娘迫害他人的举止,寥寥数句的描述,也多是规劝儿子刻苦学习,自己挣一份前程。

反倒是林氏,下人屡屡挑唆,加之护子心切,一时红了眼,原本性子纯良的她,做了许多不规矩的事,一朝事发终被休。

裴少淮暗想,“下人屡屡挑唆”,想必这申嬷嬷就是其中之一了。

林家送申嬷嬷过来,本是出于好心,叫林氏不那么操心,裴少淮亦能听得出,这婆子忠心是忠心的,只是忠心用错了地方。

到底不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嬷嬷,做事只得其表,总盯着眼前的利益,难以思长远。

林家此番,算是弄巧成拙了。

再说说那景川伯的爵位,在裴少淮看来,裴家早已过了那风光的时候,三代无官,游走在朝廷的边缘,已经在走下坡路,叫得再响亮的爵位,也只是个空名号。

况且,这么一个头衔,也不知哪一任天子新登基,突然就被撸去了。

为此费心费力去争去斗,岂不是一家人自损自耗,叫没落来得更快一些?

家和万事兴,和睦能生财,府上和和气气的,让他能安安心心读书科考,这才是正道。

……

拿定主意,裴少淮打算帮助母亲打破僵局,结束与申嬷嬷的对话。

于是乎,他强忍睡意,勉强睁看眼,打量了申嬷嬷的位置,发现她便站在摇床的边上。

裴少淮微微侧身,对准,嗖,滋——

一泡童子尿撒了出去,十分满意。

而后抱住丝衾,嚅嚅小嘴,总算是可以安稳困觉了。

第2章

那申嬷嬷本欲继续说道,却闻见嘀嗒嘀嗒声,侧身处一片热乎。

“呦,我的小祖宗,撒了老奴好一身的富贵。”申嬷嬷乐呵呵喜道,“老奴领了咱淮哥儿的情。”

而做此事的正主——小裴,已忍不住困意沉沉睡去,两个小拳头端在身前,长长的睫毛微动,小嘴一嚅一嚅的,似在做甚么美梦。

林氏正好借着这个台阶,应级而下,将申嬷嬷遣走,好安静安静。

“申妈妈快先去换身衣裳罢。”林氏道,“妈妈方才说的,我都听进去了,往后行事自当再谨慎一些。”

“老奴先退下了。”

申嬷嬷和青荷退下以后,林氏长舒了一口气,嬷嬷的话叫她平添了许多烦恼,信或不信,她一时还未想通透。

……

裴少淮自打脑子清醒过来以后,便不肯再吃母乳了。

六七个月大,也整好到了吃辅食的时候。

林氏只好让厨房变着花样做各类吃食——蒸蛋羹、蒸肉糜、果子泥、五谷糊糊……

那申嬷嬷虽是见识浅的一口三舌,但也着实是个忠仆,私底下对林氏说道:“生儿容易养儿难,凡是淮哥儿入口的,都要谨慎。”于是乎,那盅盅碗碗的,申嬷嬷总是要亲自盯着做好,才可送到林氏房里。

裴少淮是个“成人芯”,每日想事情多,消耗也多,胃口自然好。在林氏的精心喂养下,奶娃子长壮了不少,脸蛋红扑扑的,带上虎头帽,瞧着可爱极了。

裴老太太知道大孙子开始吃辅食以后,亦十分欢喜,寻了许多好的食材,三天两头叫人将她的大孙子抱来,一同用膳。

……

这日,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又来了朝露院。

“给大夫人请安。”周嬷嬷款身,笑盈盈道,“老太太一大早便派人去十里酒楼候着,取了些食材,图个新鲜,这会儿蒸了肉糜,叫老奴抱淮少爷过去尝尝。”

孩子抱去祖母那儿,林氏自然是放心的,可她心里暗暗有些不喜——

老太太原先是三两日派人过来一趟,将淮哥儿抱过去,渐渐地,愈发密集,到如今竟是日日都换着由头将淮哥儿抱走,待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自己生的孩子,竟半日半日地不在身旁,林氏心中自然有不快。

林氏将淮哥儿交到周嬷嬷的怀里,转头对申嬷嬷吩咐道:“申嬷嬷你带些少爷的衣物,也跟着一块过去罢,别叫少爷溺溲了没得换。”本意是叫个人跟着,也好到了时辰就抱回来。

申嬷嬷意会,应道:“是,夫人。”

“禀大夫人,小娃娃的衣物,老太太房里备好了,都是现成的,不必再多耽误个人。”周嬷嬷依旧笑盈盈地,又道,“上回,淮少爷溺在了老太爷身上,老太太还夸淮少爷机灵呢,专挑祖父下手,让老太爷沾些童子气……事后,老太太吩咐人替淮少爷备了许多衣物丝衾,以便随时有得换。”

裴少淮听了,心中十分无语,甚么叫“专挑祖父下手”?他上回尿在祖父身上,是因为景川伯那个小老头,总拿山羊胡子扎他,又刺又痒的。

他只能出此下策,方能脱离“苦海”。

林氏未想到,自己的话,被周嬷嬷打了个太极拳又推了回来。

“老太太说,淮少爷用膳后,睡过午觉,等醒来再给大夫人抱回来。”周嬷嬷款了款身,言罢,抱着奶娃子回去复命了。

林氏看着儿子被抱走,又想想周嬷嬷方才那番话,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她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偏又没法子拒绝,若是老太太要将淮哥儿抱过去养,老爷未必会站在她这边。

想着想着,心里委屈,忍不住哭诉出来:“淮哥儿才多大点的孩子……”

申嬷嬷在一旁安慰道:“淮少爷是夫人生的,夫人只要不肯,他们还能来硬抢不成?”这话也是叫林氏态度强硬一些。

“总是要她开口了,我才能有机会拒绝,而不是叫她这般,每日换着由头来抱走,总快到夜里了,才送回来。”

林氏还没想好应对的法子,只能见招拆招。

……

……

再说另一边,裴少淮被周嬷嬷抱到了裴老太太的屋里。

正巧,裴少淮的父亲——裴秉元,也在屋里,显然是专程过来陪老太太用膳的。他平日里只顾着读书,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过来一次,今日有闲,便过来了。

裴秉元三十岁出头,身形颀长,有些清瘦,穿着一身砚蓝的苏绸圆领长袍,束发,未佩戴甚么饰品,一身书生气,十分整洁干净。

再看那相貌,亦十分周正,眼眸深邃,脸庞略有棱角,若真要挑些毛病,便是眉毛太过平顺,少了些英气。

裴少淮心中暗想,裴父和林氏相貌都如此出众,自己长大了,大抵也不会差的。

裴少淮记得,书中所言,他这位父亲生性温和,待人接物谦逊礼让,不争不抢,轻易不会跟人红脸。最大的优点是温和,最大的缺点,亦是温和。

书中还说,裴秉元一辈子醉心于读书科考,可自从考了茂才[1]后,无论如何使劲,也难往前再走一步,成就十分有限。与之相反,他对府上之事,兴致阙阙,鲜有过问。

原书中,裴少淮被养成纨绔,与裴秉元的不作为,不无关系。

……

“老太太,淮少爷抱来了。”

裴老太太身穿棕色宽袍,发髻花白,但身子还十分硬朗,见到淮哥儿,脸上堆满了笑,连连伸手道:“我的乖孙儿,快让祖母抱抱。”

裴少淮模样长得好,性子乖巧,眼神机灵,又是嫡长孙,自然受老太太疼爱。

“你这当父亲的,也抱抱。”老太太将奶娃子递到裴秉元怀中。

裴秉元都生了好些儿女了,可抱孩子的动作仍不熟稔,他捏捏奶娃子的脸蛋,淡淡道:“好些日不见,长胖了不少。”

这一捏,也不讲究些力道,叫裴少淮生疼,他一门心思想憋一泡童子尿,滋在父亲身上,好叫他长个记性。

幸好,裴秉元只抱了不大一会,便将奶娃子递回老太太的怀中,故此逃过了溺溲一劫。

接下来,三人一同用膳,裴少淮乖乖大口大口吃肉糜,老太太见了,咯咯咯地直乐呵,自言道:“只要咱淮哥儿喜欢,祖母便每日都给你做好吃的。”

裴少淮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暗想:“我这般能吃,只是为了健健康康长身子,倒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

饭后,裴秉元没有急着走,留下来陪老太太闲聊。

聊及林氏身边多了几个婆子丫鬟,老太太有些生气,对儿子抱怨道:“不是为娘故意跟她置气,只是,她从娘家那边要这么些仆人,若是传出去,显得咱们伯爵府买不起几个仆人似的,叫人笑话……她若是人手缺了,张个口,我便派几个稳重的过去了,何至于此。”

“到底不是大门大户,小家子气。”老太太又道。

林氏从娘家要人,培养自己的仆人,便有些健壮自身羽翼的意思,老太太自然是不喜的。

裴秉元既是个温和的,便不喜欢这些宅内婆媳矛盾,宽慰道:“哪有儿媳主动管婆母要人的道理,世珍先是生了英丫头,如今又生了淮哥儿,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屋里头自然是缺人手的……母亲早前没主动把婆子丫鬟调教好送过去,如今真用到人了,世珍从林家要了,母亲又怎好怪她不懂事?”

世珍,是林氏的闺名。

裴秉元的意思是,老太太若早送人过去,被林氏拒绝了,才能算林氏不懂事。老太太既然没送,便没有立场怪林氏自己找人。

说到这,裴秉元又替林氏多说了几句,道:“母亲也知道这府上的仆人都是个什么德性,尤其是那些老嬷嬷,世珍从娘家要几个自己用惯了的人,有人肯听她的话,才能把您的大孙儿照料得好,不是吗?……总归只是几个仆人的小事,不值得母亲生气,我回去也教训教训她,叫她凡事多跟母亲商量。”

一番话下来,叫老太太想明白了自己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

一旁的裴少淮听了个全,心想,自己这亲爹,明事理,也有些规劝别人的本事。只可惜,他总是遇上了才说两句,管一管,平日里没听到没见到,便当没有的事,不会主动去问、去管。

真是可惜了。

“当年也是你执意要娶她,我劝不过来,才点头的。”老太太又开始翻旧账,喃喃道,“元儿你说,咱们这样的家世,岂会缺好人家,便也就是你太犟了……就说你莫姨母家的兰溪表妹,要家世有家世,要教养有教养,不比她强百倍,偏你就是看不上……”

没等老太太说完,便被裴秉元打断了,道:“兰溪表妹到如今也没嫁出去,母亲总提她作甚么?……总归娶回来,不是与母亲共处一室,什么模样身段,全然无需讲究是吧?”

裴秉元又指了指那漂亮的奶娃子,道:“世珍都给您生了这么个机灵俊俏的大孙子,母亲怎还总翻旧账?”

老太太被儿子这一番话噗嗤一声逗笑了,连说道:“不提了不提了,再不提了。”儿子说得在理,若是娶了兰溪,未必能生出这么个俊俏的孙儿来。

啧啧,裴少淮心里感叹,果真在婆婆眼里,没娶到的姑娘家都是好的……在裴少淮看来,关键不在于裴秉元娶了谁,而在于这个家里头,理应各行其道,各安其职,才能和睦起来,相互制肘,只会越闹越僵。

“莲姐儿的亲事,可有甚么眉目了?”老太太想起,遂问道,又言,“来年出了夏,可就到了及笄的年岁了,也该抓紧了。”

莲姐儿,裴若莲,便是伯爵府的长孙女,裴少淮同父异母的大姐,乃那已经故去的宁氏所生,因生于六月,取了个“莲”字。

裴少淮抖了抖小耳朵,仔细听着。

他只记得大姐许的人家是个好的,可究竟是个怎么好法,却是忘了。

谁料,裴秉元把头别向他处,摇首,道:“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这……怎与裴少淮记的不一样?

第3章

老太太一听,再看儿子别过去的脸,明白事情进展并不顺利,追问道:“早先不是说,看好了永顺伯家的小儿子麽?”

各勋爵人家之间,相互联姻,是最常有的事。

“说是上个月,定了镇江府丞家的千金。”裴秉元摇摇头,语气无奈带忧,又道,“母亲也知道,眼下,永顺伯爵府是甚么光景,咱们府上又是甚么光景……”

裴秉元不忍说下去。

裴家早不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娶。

奶娃子裴少淮听了,心里了然——祖父裴璞虽承袭了景川伯的爵位,但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父亲裴秉元十六岁通过院试,成了茂才,本以为是裴家的希望,可后头再考,时至今日也未能再进一步。

加之,家中产业也并不丰厚,仅勉强可维持伯爵府的体面。

如此境地,想要在勋爵人家里,给裴若莲找个合适的夫婿,并不是件易事。

其实,倒也有些勋爵人家主动前来求娶裴若莲,可他们背地里的心思并不单纯,一家人岂会忍心让裴若莲去跳那火坑?

又闻裴秉元道:“母亲,想要在京都勋爵人家里给莲儿说亲,恐怕是不能了。”

房内沉默了半晌。

老太太终是认了这个现实,细叹了一声,道:“莲丫头自幼便没了娘亲,身为长姐,是个极懂事的,心里有苦也从不见她到我跟前来说,在亲事上,不能委屈了她……结亲的人家,若不是勋贵人家,也应是个清流士家,嫁过去之后是一步步往前的。”

这算是放低标准了。

“儿子省得。”裴秉元应道,“儿子再去打听打听,若是有合适的,好提前通通气。”

裴少淮听完,这才记起来,原书里写的“裴若莲嫁得极好”,并不是说嫁到了甚么富贵人家,而是说选对了人家,起点虽低一些,但家宅和睦,夫妻敬爱,家公、夫婿仕途顺遂,好比那笋竹,节节攀高。

对于这样的好事,裴少淮心想,无需再插手甚么,让它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就很好。

……

裴秉元走后,到了裴少淮平日里午睡的时辰。

“我的乖孙儿,祖母抱你进屋困午觉。”

换作平日,裴少淮精力不足,便会乖乖睡去,好好休息,可今日他有了别的主意。

他看出来了,老太太有意将他从林氏身边抱走,抱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一方面,老太太确实疼爱裴少淮,将裴少淮视为伯爵府再复往昔荣光的希望,另一方面,老太太瞧不上林氏的出身,认为她难以将裴少淮教养好。

在原书中,便是从此处开始,伯爵府不再安宁——只因老太太从林氏身边抢走了裴少淮。

书中,林氏整日想着如何将儿子抢回来,心思渐渐走偏,又有奴仆在身边挑唆,原本性子纯良的她,慢慢变得偏执癫狂,手段也愈发毒辣。

孩子成了将她引入死胡同的一根线。

而老太太,为了将孙子留在身边,心思亦不在教养上,疼爱变成了溺爱,对裴少淮的要求无不满足,叫他以为家中有挥霍不尽的家产,总与其他的侯爵子弟攀比,成了活脱脱的纨绔。

所谓的“隔辈亲”,只是为了将孙儿“捆在”身边。

……

裴少淮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只想安安静静读书、参加科考而已。

他捻算了一番:

没了儿子便会迅速黑化的母亲。

精力仍然旺盛,要将伯爵府牢牢拽在手里的祖母。

不管不顾,醉心读书的父亲。

压力便都传导到了他身上。

……

心里捋清楚思路后,裴少淮有了打算。

老太太如往常一样,将奶娃子放到床榻上,为他盖上衾被,轻抚哄他入睡。

谁料,“咳咳——哇——”奶娃子忽然大哭,豆串般的泪珠滚落,一直在床榻上折腾,不肯安分。

“呦呦,我的淮哥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赶紧抱起来哄,奶娃子哭闹声小了一些,却是不止。

周嬷嬷过来帮着查看收拾,发现一切都是妥当的。

任由她们如何哄,如何逗,奶娃子就是哭,瞧着可怜极了。

“太太,淮少爷该不是被吓着了罢?”周嬷嬷低声猜道。

老太太先是一凛,但立马端住,道:“瞎说甚么,光天白日的,咱们这样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会被吓到。”

奶娃子哭得惨,到了后头,声音都有些哑了,老太太心疼不已,只好说道:“先送回朝露院那边瞧瞧罢。”

言罢,抱着奶娃子一同往朝露院走去。

……

林氏听到奶娃子的哭声,远远地便迎了出来:“母亲,淮哥儿这是怎的了?”

“吃饱后,便一直哭闹。”老太太将奶娃子还回到林氏手中。

说来也奇怪,奶娃子回到林氏怀里,很快安分下来,端着一双小拳,瞌目,似是困极了。这样含着泪珠乖巧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林氏将奶娃子送回摇床,他伸伸腰,翻了个身,而后沉沉睡去。

这其中的玄机,唯有裴少淮自己知晓而已——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若是放在明面上抢,此时的林氏必定抢不过老太太,可若是裴少淮自己选了林氏,老太太出于对孙子的疼爱,便只能让步。

免得两人为了一个奶娃子争破头,家宅不宁。

“母亲不必担心,淮哥儿或只是一时耍脾气,哭闹不止,叫您辛苦了。”林氏宽慰老太太道。

老太太瞧着沉沉睡去的奶娃子,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悬着的心才放下,吩咐道:“你好生守着他,一刻都离不得人。”

“儿媳省得了。”

……

裴少淮很注意拿捏哭闹的度,他以为,若是哭闹得多了,会伤了祖母的感情,若是不哭不闹,又不能叫祖母知晓自己的意思。

往后的几日里,老太太还是叫人将奶娃子抱来,裴少淮只好故伎重演——

吃饭用膳的时候,乖乖巧巧的,甚至还在祖母怀里咯咯咯地笑,表现得十分亲昵。可是,一旦老太太要哄他入睡,亦或是许多个时辰也不送他回去,他便哭闹不止。

唯有将他送回到朝露院,在他的小摇床上,他才肯安分困觉。

老太太觉得有蹊跷,费了好些功夫,从宫里叫来了太医,让太医给瞧瞧。

那太医宽慰道:“无他,只是淮少爷长大了些,有了脾性,开始认屋、认床罢了,无需太过担忧。”

“可有解决之道?”

太医笑笑,道:“本不是甚么要紧的,何来解决之道。”

……

困扰迎刃而解,林氏虽是欣喜,但也心疼奶娃子这么些天里,大哭了这么多场。

要知晓,自打淮哥儿生下来,还没这样声嘶力竭地哭过。

娃子的哭声,声声都如刀子一般划在她心尖上。

申嬷嬷高兴道:“到底是夫人亲生的,咱淮少爷打小就懂得向着夫人您,等淮哥儿长大了,夫人就等着享福罢。”

谁知道,申嬷嬷却叫林氏好生斥责了一顿。

林氏道:“申妈妈是个管过事的,往后说话也该注意些了,方才那话我听着,明白你的心意,知道你是向着我……可那不明事理,若是听了去,曲解出其他意思来,以为是我有意教淮哥儿哭闹,于我、于淮哥儿都是没半分好处的。”

申嬷嬷老脸一红,认错道:“是老奴僭越了,竟没想到这层意思。”

林氏顺势给她一个台阶下,道:“申妈妈也是一时语快,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咱们往后还有许多要一同担待的地方,切莫生分了。”

……

只要老太太没了抢走淮哥儿的心思,林氏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祖母疼在孙儿,天经地义的事。

她想了许久,最后下了决心。

这日早晨,她带着英姐儿、淮哥儿一同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婆媳二人聊了好些话。

林氏佯装有难处,故意道:“也不知母亲可有闲暇,有个小事,想请母亲帮帮儿媳。”

“你直说就是了。”老太太应道。

林氏将英姐儿拉到身前,款款说来,笑着道:“英姐儿这个年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像个泥猴一般,没有个安分的时候,每日用膳时总不规矩,儿媳想着,这女孩儿不能打小就没规没矩的,要好好端正端正才行……可母亲也知道,我如今有了淮哥儿,顾得了这个,便顾不得那个,一人难有六手,一不小心就疏忽了。”

又道:“不如这样,每日午膳晚膳时候,我叫人将淮哥儿送到母亲这来,叫母亲帮忙盯着,也好叫我空闲出来,教教英姐儿饭桌上的规矩……不知母亲可否帮儿媳这个忙。”

老太太让了她一步,林氏便敬老太太一丈,主动说了这个提议。

老太太一听,欣喜溢于言表,道:“说什么帮忙,帮着照看孙辈,不就是我这把老骨头该干的事吗?你每日叫人将淮哥儿送来就是,保准喂得白白胖胖的,吃了饭便叫人给你送回去。”

如此,婆媳之间的矛盾化解了,感情还增进了几分。

促成者——小裴,十分喜闻乐见。

再也不用他扯着嗓子假哭假嚎了。

第4章

请安完毕,林氏带着一双儿女往回走。

英姐儿牵着娘亲的手,仰着小脑袋,好奇问道:“娘亲,英儿平日里,吃饭时明明很乖的,坐得端端正正,娘亲为何要在祖母跟前说英儿像个泥猴?英儿才不要做泥猴呢。”

“英儿莫要生娘亲的气,娘亲方才只是同祖母打趣,玩笑话而已。”林氏也愣了愣,她不曾想过三岁的英姐儿会这般敏感,又道,“府上谁不夸咱英姐儿是最乖巧的,往后,娘亲再也不说英儿像泥猴了……娘亲同你道歉可好?”

“嗯嗯。”英姐儿这才满意点点头,道,“英儿没有生娘亲的气。”

这个穿着鹅黄衫襦,黛青褶裙的“小团子”,正是裴少淮的胞姐——裴若英。

初一听到这个名字,裴少淮代入后世人的思维,最先想到的是英武之意,直到某日,听到父亲文绉绉地念道“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1]”,裴少淮才知晓,自己会错了意。

原来姐姐的名字,缘于此处。

舜英,木槿花也。

人如其名,这个小团子的容貌十分不俗。林氏容貌已经是姣好,小团子承了娘亲的美貌,却还要更精致几分。又从父亲那承了平顺的眉眼,这样的眉眼放在男子脸上缺了些英气,可放在小丫头脸上,却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加之又是个安静的性子,便更显得端庄典雅,秀外慧中。

只可惜,在原书中,胞弟的不争气,家族节节衰败,整个景川伯爵府亏空。她这样打人的容颜,没了家族的保护,非但没能给她带来半分好处,反倒招来了好色之徒的觊觎,祸端连连。

单靠她一人,在这世道里,无疑是招架不住的。

那狂徒为了掠走她,苦心经营摆了局,骗了裴少淮,让他欠下数万两银子,无力偿还便只能拿胞姐来抵债。

裴若英平日看着柔弱文静,骨子里却是个烈女子,面对威逼利诱,为报父母养育之恩叫她不能摇头,事关尊严贞洁叫她不能点头。

“我就是死,也不会叫你尝到半分便宜。”最后在花轿里,一尺红绫断了魂。

木槿花落八月天。

……

裴少淮从书中记忆抽出神来,瞧着这个机灵可人的“小团子”,他岂会忍心让英姐儿重蹈覆辙,再历书中的祸难?

这样一个天真浪漫的人儿,应该开开心心的才是,至于夫君,也应当挑个心仪的。

......

《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作者:MM豆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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