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糙汉与娇娇
本书作者: 一只甜筒
本书简介: ※人狠话少的糙汉将军X间歇性emo少女
在娘亲被人构陷害死之前,江月圆是金陵江氏的娇娇女,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一朝跌落云端,吃饱穿暖已是艰难,最可恨的是,什么猫狗都敢欺上门来。
十五岁的小娘子疲于应付,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摇摇欲坠,忽然有一天,有人从黑夜里挣扎着爬出来,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挡住了来自全世界的风雨。
女主版文案:
隔壁的农庄搬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夏日衣衫薄,他跑动的时候,胸肌都在跳。
他每天都坐在屋檐下喝酒,夕阳下的身影颓唐,像一只不思进取的困兽。
他家水塘里种了莲藕养了鱼,葡萄架上结满了葡萄,没人管。
我想趁一个夜深风高的夜,翻进他家的篱笆墙,挖了他的莲藕,烤了他的鱼,摘光他的葡萄,最后坐在他的膝盖上,作天作地。
男主版文案:
那个女孩子很可疑,每日路过他的篱笆墙外,都要不错眼珠的看过来,起先还知道遮掩,后来就光明正大,甚至还敢过来搭讪。
她活的生机勃勃,像片野蛮生长的稻田,起先他想绕道而行,后来他只想蹚着水走进去,扶正每一株鲜活的新苗。
到了最后,他只想带她走,去爬至高至险的山峰,蹚过至清至静的溪流,在某一处温柔仙乡终老。
小剧场:
被丢在庄子上的第三年夏天,江月圆终于找到了一点小乐子——那个总在夜里喝酒的男人,喝的烂醉过后,就会在门前山林的溪流里洗澡。
她借口找猫,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刚刚好瞄见了一颗清亮亮的水珠,正沿着他壁垒分明的腹肌一路向下——
后来她常常偷看,猫儿也习以为常,赖在他藤椅的脚边犯懒,他像是察觉了,又像是不理会,倒是会偶尔揉一揉小猫头,他的手在软绒绒的猫毛里起伏,像陷进了泥沼里。
夏天快过完的时候,她抱着猫儿来,那人的脚边却趴了另一只猫,见她来,猫儿懒洋洋地看过来,又毫不在意地扭过头去。
“你,有新的小猫了啊——”她生涩地说,后退着想走。
那又如何?他转过头看她,笑了笑,“我等的又不是猫。”
阅读指南:
1.宅斗,剧情,甜。
2.架空。
※文案2022年5月17日微博已截图。
第1章 东阁藏春 我需要一把武将的弓,弹棉花……
冬天都快要过去了,江月圆也没等来弹棉匠——她的那床棉被尽管常常翻晒,可盖起来还是湿湿冷冷,失去了暄软。
弹棉匠不来,那就找一把武将的弓?
要不然就再上一回无想山,把死人堆里的弓扒出来?
江月圆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琢磨着这件事,日头在云角向下窥探,风一动云就散了,日光往下跌,跌上了她的脸庞,照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这是独属于少女的肌肤,雪净清透、骨肉匀停。
她住在金陵的乡下,老宅灰败,过年时贴的对联掉了一半儿,推开门,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再往门外看,冬天的六桂村像沉睡的老人,呼吸沉重,意态龙钟。
好在她还很新,鲜焕、灵动,像一尾才从清溪里捞出来的鱼。
跟着她在老宅过活的丫头雪藕出来收被褥,她环抱着被子,下巴抵着被头向自家姑娘抱怨着,“……别说弹棉匠了,卖酒酿元宵的也不来,我都好久没听到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了。”
江月圆听见了,额心蹙了一道浅湾,“开了春,咱们自己搓圆子。”
雪藕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先抱着被褥蹬蹬蹬跑回房,再跑出来,端了一盆马兰头,坐在自家姑娘身边择了起来。
“……以前住在一枝园的时候,从来没觉得冷过,到了这里,每天都冻的哆哆嗦嗦的,抽不开手——姑娘,昨日我去找刘管事要炭,又被阴阳怪气了回来,说什么乡下年节一过就不烧炭火,你们家姑娘既然吃不得乡下人的苦,怎么不回一枝园?”
雪藕说到这儿,手里的动作慢下来,瞥了眼自家姑娘搁在膝上的手,指节泛红,指尖如樱,地冻天寒惹出来的好看。
“一口一个你们家姑娘,听着实在刺耳,莫非他不是江家的仆役,领的不是江家的月钱?”
江家两个字同样叫江月圆听着刺耳。
这几年,金陵一枝园打发了不少人,奴仆、姬妾、当家的主母,绕膝的女儿。
发卖的发卖、打发的打发,死的死,伤的伤。
死的是她娘,伤的是她。
“开了春,我们就搬到山脚下。”江月圆看着慢慢往云里躲藏的日头,轻声说着,“到时候把娘亲的药田开垦出来,种上红花丹参、花生红薯,春天来了,日子就会一日好过一日。”
姑娘和软的嗓音在雪藕的耳边轻抚着,像偶尔路过院子上空的云。
雪藕听着,想着,一肚子的怨气慢慢地就消解了。她择着菜,视线固定在姑娘红红的手上,迟迟没有移走,疼惜的情绪泛上了眼底。
没有街巷屋舍的阻挡,北风堂而皇之地在这里发狂撒野,一枝园那里来过好几拨人探看,名义上是来送衣物吃食,实际是来打听这娇养了十四年的女儿家,有没有叫乡下的风霜雨雪给磋磨死。
这里叫六桂村,距离金陵城百里地,乃是金陵江氏的祖宅,百年前,江氏有六位族人在短短十年间相继折桂入仕,最高者官至首辅大臣,从此江家一步登天,在城北买下了连山的宅子,取名为一枝园,此后开枝散叶、繁衍生息,在金陵城里成了举足轻重的存在。
姑娘起身的动作打断了雪藕的思绪,见姑娘去廊下拿了竹筐,雪藕忙搁下手里的马兰头,上前抢在了手里。
“灶上的柴火还够用。”雪藕不舍得姑娘出门捡木柴,“云这么低,风也刺骨,像是又要下雪的样子,姑娘可别出门了。”
“我就在山脚下捡些枯枝,再去看看娘亲的药圃,说不得能捡到花生。”她摸摸雪藕的小手,哄她安心,“晚上烤给你吃?”
雪藕知道姑娘雷打不动的,每天都要去夫人的木屋药圃转一转,再看着姑娘冻的红红的眼睛、鼻尖,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犹豫着点头,“回来就有饭吃,奴婢做素小炒,闷了一锅红薯饭。”
江月圆说好,提着竹筐出了门。
云压的很低,尽头与无想山相连着,生出了茫茫的雾气,也许山里已经在下雪了?
北风一声紧过一声,江月圆裹紧了风帽,往山脚下慢慢走。
她每日都要往山脚下绕一圈,那里除了有潺潺山溪、隔岸竹海以外,还有两间小木屋,一块种过药材的田地,还有一圈竹子围起来的篱笆墙。
听说娘亲刚成亲的时候,身子骨孱弱,在这里休养过一段日子,每日里种种花、养养猫,也把自己养好了,再回到金陵一枝园,就生下了她。
前年娘亲被人构陷,死的不明不白,她拼了命要给娘亲讨回公道,闹的满城风雨,自己也遍体鳞伤,最终被强送回了老宅,任由她自生自灭。
走到药田木屋的时候,天上就开始飘起了小小的雪粒子,她趁着天光,在溪边捡了一筐枯枝,直冻的眼睛鼻尖通红,她抬抬眼皮,只觉得略微沉重,摸了一把,发现眼睫上也生了雪,向下垂坠着。
若是溪水里结了冰,洗衣裳也会成为难题。
想到这些,江月圆有些发愁地起身往回走,经过小木屋的时候,还去检查了一下门窗有没有关好,药圃里的泥土都没有上冻。
再出发的时候,雪越下越大,地上渐渐积起一层薄雪,每走一步都有些打滑,月圆不敢走快,慢慢冒雪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了马的嘶鸣声。
回身向后望,只见山溪对岸,一乘快骑风驰电掣般而来,高扬的马蹄踏破了结了一层冰的溪水,碎冰与雪沫子溅出寒凉的弧线,圈出了马上高大如山的人。
起伏的群山下,大雪接天连地,来人一身黑色轻裘,风帽压的极低,俯身纵马的身姿像一枝离弦箭矢,迅捷、有力。
眼见着来人快要驶近了,江月圆提着篮子仓促地向后让一让,岂料脚后跟触上一块凸起物,将她绊住,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吃痛,撑着雪地的手也火辣辣地疼,有强劲的风过耳
𝑪𝑹
,刮上了她的脸,月圆从地上仰头看,快骑疾驰而过,马上人匆匆一眼看过来,双眼像染了血,黑瞳像碎裂的星。
这双眼睛只在月圆的脸上停留了一两息,旋即转头,疾驰而去,马蹄踏开的雪沫向后飞扬,溅了月圆一身一脸。
江月圆吐了一口气,开始和自己的衣裳生气。
从江家带回老宅里的衣物里,棉衣最不好拿,裘袄鲜少穿,她今日为了劳作,特意捡了轻便的袄子穿,只是凝脂色不经脏,沾了雪地上的泥,怕是洗不干净了。
短暂的生气过后,她撑着篮子起了身,又听见溪水对岸传来马蹄声,又有几乘快骑疾驰而来,同样踏过山溪,马上人搭弓射箭,向着前方射出迅疾的箭枝。
“嗖——嗖——”
像是冲着先前那人来的。
江月圆吸取了教训,远远地就往后藏,然后那些快骑却追着她来,为首之人身着狐裘披领,高高在上地向她俯视着,却在江月圆回头的瞬间,眼神里多了些惊诧的情绪。
“一炷香之内,可有一人一马经过?”为首之人先问,顿了顿,笑容玩味,“姑娘若是看见了,莫要隐瞒。”
在云丘雪岭之间,这女儿家提篮慢行在雪地上,单看衣着背影,像是左近的村女,然而回头一望,肌骨如玉,色如春雪,尤其是被冬红的眼圈鼻尖,动人心魄。
乡野中,竟有如此绝色,叫这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出几分诡谲之感。
月圆低下头去,看着雪地上两列显著的马蹄印,心知不能乱说,装出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往前快步走去。
“原来是个哑女。”为首之人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动作,也摇了摇头,“这等国色,岂能在山坳里蒙尘?捉不到人,捉到个美人献上去,也是头功一件。”
其他人都嬉笑起来,月圆哪里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觉毛骨悚然,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然而身后人的笑声追了上来,月圆已知危险降临,一个转身使劲将装了枯枝的篮子扔过去,接着拼了命往前跑。
然而双脚哪敌骏马,身后的马蹄声一下子逼近了,有一双大手拦腰将月圆抱起来,横在了马身上,这一下令月圆几欲呕吐,发现自己身处险境后,她心生惧意的同时,也生出了求生的意志,一口咬上了掳她之人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使劲咬下去。
那人吃痛,反手一巴掌抡在了月圆的脸上,也将她抡下了马,月圆的手一接触到雪地,来不及疼,拔腿就跑,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眼前有一股强劲的风袭来,接着是连发的箭矢迅疾从她耳边依次飞过,身后传来簌簌的穿肉没骨声,并几声哀嚎。
月圆仓惶回身,欲掳走自己的那三人从马上摔在地上,哀嚎着在地上挣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痛苦之色。
月圆吓坏了,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退,耳边传来马蹄声,方才从他身边路过的黑衣人去而复返,在三人挣扎的躯体前勒停白马。
“饶命,饶命……”三人在地上苦苦挣扎着,然而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淹没了他们的话,“……”
马上人高高在上,像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片刻之后,张弓引箭,逐一结果了地上三人。
月圆逃过一劫,不敢擅动,也不敢抬头,那人似乎并不关心她的动向,马儿嘶鸣一声,调转了马蹄,向他的方向去了。
冰天雪地里,只有她还在原地坐着,眼前的尸体死透了,汩汩向雪里而下的鲜血也冷透了,月圆好一会儿才缓过心神来,后怕席卷了整个心腔。
视线落在三具尸体身上,跌落的弓箭被压在他们的手里、身下,月圆心念一动,也不顾脏了,膝行着往前,去探离自己最近的那张大弓。
刚摸到那张弓箭的弦,身后却又传来了马蹄声,月圆吓了一跳,手指在弓弦上拂过,发出空空的弦音。
“找什么?”身后响起那人的声音,有种雪气侵肌的寒凉意味。
月圆转向他,仰头向上望,然而飞雪茫茫,他的眉眼在风帽下看不清晰。
“我想要这把弓。”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手边那把染血的弓箭。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视线从她虚虚搭在弓弦上的指尖,往群山的方向远望过去。
大约在一两息之后,他抬起一手,将自己肩背上的弓箭取下来,递向下方的江月圆。
雕工劲箭,弓臂黑亮,弓弦柔韧,显然比躺在脏污里的弓箭好上千倍万倍。
月圆踟蹰了一下,向上伸手接了过来,抱在手里轻声道了声谢。
马上人不置可否,片刻后在茫茫飞雪里调转马头,就在月圆以为他要绝尘而去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一句疑问。
“要弓做什么?”
月圆闻言,抱着大弓站了起身,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道:“弹棉花。”
第2章 北苑名芳 他是求死,还是向生?……
世界安静,落雪都有了声音。
大朵的雪花从九重高天坠落,跌入积起的深雪里,日光一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圆忍不住抬头看雪,雪花密密,有几朵落在她的眼睫上,眨一下,就消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生出些感慨来:这世间很多人的命运像雪,无声无息地,就坠落了。
茫茫飞雪里,眼前人的眉眼晦暗不明,月圆只感受到刺骨的冰雪气,抱紧怀里的弓,弓弦却有温和煦润之气,像是才从熏着清神香的书斋取下来。
或许是弹棉花这个答案令人出乎意料,马上人沉默了一两息,调转了马头。
“弹吧,做什么都行。”
直到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在云丘雪岭之间,月圆才回过神来,刺骨的冷漫卷全身,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她哆哆嗦嗦地回头看,竹篮和枯枝乱七八糟地散在远处,三具尸体上落了一层薄雪,横在她与篮子的路程之间。
没有力气再去捡了,月圆抱着弓,拖着冰冷的身子往村子的方向走,越走越累,眼前一黑,扑通栽倒在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周遭已换了景象,暖烘烘的墙,一盏亮光如豆的灯,一张哭肿了的脸上,泪汪汪的一双眼。
是雪藕守在她的身旁。
月圆的心定了下来,抬手轻轻摸了摸雪藕的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我的弓呢?”
雪藕见姑娘醒来了,一阵开心,听她问弓,忙来安她的心,“在堂屋挂着呢!原本那里有幅村居山溪图,我给揭了,挂把大弓多威风。”
“明儿天晴了,咱们弹棉花。”月圆安心了,有些小雀跃,“我记得我冻晕了,怎么回来的?”
“正好遇上了葛婶子,她同我一起把姑娘推回来的。”雪藕抹了把脸,叹了一口气说道,“奴婢把饭做好,抬头一看,雪都把窗子堆满了。赶紧出门找——”
月圆感同身受,想象一老一少在雪地里艰难前行,少不得心生感激。
“葛家婶子腿脚不好,家里还有个姐儿挨冻受饿,还能来帮忙……”
“姑娘别感动,葛婶子问我要了一碗儿米,回来的路上还想要我的耳环呢!”
“那你给了没?”月圆好奇地问,见雪藕摸着碧玺耳环摇头,也笑着说,“你这对嵌着珠子的碧玺耳钉,是那年我会弹《酒狂》的时候,娘亲赏给你的,才不能给她。不过,官皮箱里有一对儿金嵌珠的,可以送给她戴啊。”
“送送送,再送就成穷光蛋了。”雪藕不舍得地说着,“姚金玉来抢,赵管事来要,眼看着箱笼就空了……”
这两年在乡下过活,一枝园里一分银子不拨,就任着姑娘自生自灭,靠着变卖金银首饰才勉强没饿死,眼下,又要散财,不怪雪藕小气。
“姚金玉那样的恶人,都敢来抢,葛婶子这样的好人,却得不到咱们的报答,……”
雪藕哪里不知道其中的道理,道了句知道了,先服侍起来洗漱,又去给她端清粥小菜,嘴里念念叨叨的。
“葛婶子说离山溪不远的地方,有几具死人,吓人巴拉——姑娘可见着了?”
何止见到啊,还差点成了枪下鬼。
月圆坐在桌前,小口喝着米粥,仔仔细细地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直听的雪藕脸色发白,一阵后怕。
“……若不是他,姑娘也不会遇上追兵,万幸这人还有点良心,知道
春鈤
回来救姑娘,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月圆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托腮想着说道:“他舍了一把弓给我,就算两清了,等天晴了,咱们学着把被子弹起来,暖暖和和地过年。”
“弹棉匠的弓比这个可大太多了。”雪藕往墙上看去,那把黑亮的弓箭威风凛凛地挂在上面,给这老宅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姑娘,你说这把弓箭分明是他的防身武器,为什么却不要了呢?”
“可能不想活了吧?”月圆下意识地接口,却在下一刻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停下了手里的调羹,认认真真地在脑海里,把昨天雪地上的事仔细回忆了一遍。
他骑马路过的那一瞬,同月圆对视的那双眼睛里,碎星在流动,后来他折返来救她,鹅毛大雪遮住了眉眼,月圆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比冰雪还寒凉的气息。
武器都不要了,不是求死,就是向生。
这里是金陵,是旧都,他是途径这里,还是打算停留在这里?
月圆胡思乱想着,雪藕早将卧房收拾好,在廊下看了看院子里的雪,有些发愁,“雪倒是停了,溪水里怕是结了冰,——葛家婶子也不来叫我,我想着和她一起去山溪那边看看。”
月圆也想出门,还没开口雪藕就目带警告,说了一句不可以,月圆就来闹她,主仆两个就在廊下说说笑笑,一个做活,一个递剪子递线,晌午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
太阳升到正当空的时候,雪藕把针线篓子收了起来,正要去灶房做饭,就听大门被砸的咣咣想,吓得月圆手一抖,剪子险些砸了脚。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惧之意。
上一回大门被这么砸,还是赵庄头的老婆姚金玉借着一枝园新夫人的名义,来搜缴月圆娘亲的遗物,若不是雪藕机灵,把娘亲遗物里的金银首饰藏上了大粱,恐怕全都被姚金玉抢走了。
这一回又是谁?雪藕高声问了一句是谁,门外头果然想起了姚金玉的大嗓门,“姑娘请开门,奴婢领了一枝园的管事嬷嬷来,特来搜捡简氏的遗物。”
只要事关娘亲,月圆绝不相让,闻言踩着雪奔出正堂,抽开了门拴,一把拉开了大门。
但见门外打头站了两个中年女子,姚金玉在左,在右的女子是个熟脸,约莫四十岁上下,不苟言笑,目带寒光。
月圆定了定神,接着姚金玉方才的话,问道:“我娘蒙冤两年,遗物被搜捡多次,今日又以什么名义来作贱人?”
姚金玉闻言心里发虚,这两年三姑娘在这里住着,她揣摩一枝园后宅的意思,来姑娘这里生过无数次事端,也多少次趁乱摸走了不少财物,姑娘万一抖搂出来,叫身边郗夫人的亲信听着了,也不知会不会惹夫人不高兴。
“姑娘说的什么话?这位是一枝园的崔嬷嬷,最是德高望重,姑娘且听听来意,着什么恼呢?”
她说着话,一旁的崔椒却微眯着双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三姑娘。
七年前,崔椒陪同自家夫人郗怀霜在一枝园借住,那时候这位三姑娘才只七八岁,站在雪堆里,皮肤白如春雪冻梅,抱在手里的时候,满身香雾,实在叫人喜欢。
今日再见,盈盈一立,削瘦不少,却玉寒生光,愈加动人心魄。
这般仙姿,比当年的简氏还要再盛几分,崔椒少不得替自家郗夫人生气起来,眼里的寒光愈烈。
“三年前,简氏与外男通奸,事发后羞愧自缢,原本人死账烂,老爷不打算追究,但近日,奸夫现了身,向江家讨要当初送给简氏的定情信物。”
崔椒语带鄙夷不屑,冷冷地从袖口拿出了一张礼单,念出声,“金荔枝耳环一对,金丝嵌珠手镯一对,双修欢喜佛一座,金箔画数十张,素纱抱腹一条……三姑娘,还要我继续念下去吗?”
连续三年的脏水泼过来,已经将月圆的心性磨练的百毒不侵,纵然眼底湿润,气血充脑,也不能露出害怕的神情。
“念啊,继续念下去。我倒要听听,还能编出什么新鲜的词来。”她笑的很和气,浑不在意地说道,“同打骂妾室,不敬婆母、不事生产的罪名比起来,与人通奸的确最好炮制假证。崔嬷嬷,我小时候见过你,你那时候跟在郗怀霜的身后,时不时拿眼睛恶狠狠地剜我。”
这几句话显然击中了崔椒的内心,她万没料到这看上去身娇体弱的小娘子,竟然不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娇小姐,伶牙俐齿不说,胆量也不小。
“金陵府都判了,姑娘远在上京的外家也认下了,姑娘此刻的嘴硬听了只让人觉得可笑。”崔椒冷笑着说道,“我和姑娘辩不分明,没必要再辩,来几个人扶着姑娘,其他的,跟我进去搜。”
姚金玉抱着膀子在一旁洋洋得意,月圆若是那任人揉搓的面团,也不会被丢弃在庄子上,此刻见几个婆子冲她过来,便率先跑进了堂屋,挡在两扇门前张开了双臂,像只意志坚定的的鹰崽子。
然而婆子们只在原地怔住了一会儿,就在崔椒的喝令下,上前按住了月圆,雪藕哪里能看着自家姑娘受苦,一咬牙捡起地上掉落的菜盆,使劲儿往婆子们的方向砸去,这时候崔椒已经带人闯进了堂屋,那菜盆一砸进来,将崔椒吓了一大跳,后退了几步撞上了堂屋的桌子,只听咣当一声,那墙上挂着的大弓,砸了下来,正中崔椒的头顶。
大弓能扛二百斤的力,砸在脑袋上不得了,崔椒被砸得眼冒金星,歪倒在地,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婆子们见她这样,都被吓住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月圆见崔椒被砸,脑中千回百转,上前抢过了这把大弓抱在怀里,高声道:“崔嬷嬷,我知道你也有几分见识,来认认这把弓。”
崔椒心中烧着熊熊怒火,此时听江月圆说她有几分见识,火倒是小了一些,忍着脑袋上的剧痛站起来,视线在江月圆怀里的弓箭上停留。
她哪里懂什么弓,但却懂木材,这把弓一看便是最上等的木材所制,其上还雕刻着纹样,虽然一时分辨不出纹样是什么,却依旧能看出弓箭的尊贵。
“再好的弓又如何,和姑娘你有什么干系?”崔椒狐疑地问道,这江家三小姐如今爹不疼舅舅不爱,落魄到如此境地,还能有什么人脉关系,即便有,难道又能和江家抗衡了?
江月圆正思索着对策,雪藕已在一旁接过了姑娘手里的弓,挡在月圆的面前,厉哼了一声:“崔嬷嬷,我家夫人生前就为姑娘定了亲,姑爷如今官封三品将军,前些日子听说了姑娘家中的变故,派人送了用以防身的弓箭做定,不日就会前来迎亲,崔嬷嬷若不信,回去问问老爷就是。”
崔椒的视线就又落回了江月圆的身上,打量来去,半信半疑。
她是跟着郗夫人前年才到一枝园,自然也不知道简氏当年是否有这样的安排,但此时看到这把大弓,看看江月圆这绝俗的容貌,再想想她方才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不由得又信了八分。
若当真如此,她不能出这个头,听人说上过战场的武将杀人不眨眼,脾气上来了把她砍了,届时夫人再给她讨公道,她的尸体都凉了。
“这弓倒是实在,将我砸的头晕胸闷,快要呕出来了——”崔椒一下子捂住了胸口,由婆子们扶着往外面冲去,“快,快扶我出去,我要吐!”
她们来如一阵风,去又似一阵风,顷刻间涌出了大门,只剩下姚金玉傻在当场,江月圆冷眼看她,吩咐起雪藕。
“把姑爷的弓箭,供起来。”
姚金玉闻言,吓得撒腿就跑。
第3章 深府朱门 上京的故旧
崔椒来一枝园后宅回话的时候,欷怀霜正同弟媳妇屠氏一起看料子,预备着过年时,再给一枝园的姑娘们裁几身待客的衣裳。
金陵城有名的布料商人戚景云,叫仆人们托着各色样子给郗夫人挑,屠氏拿手翻看的时候,一抬眼,戚景云正好也看过来,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眼睛里的深意。
屠氏笑了笑,再看欷怀霜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客套。
同殁了的简氏相比,郗怀霜的确贤惠。
嫁进来不过两年,掌家也只是近半年的事,就把一枝园的前堂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向来高傲刻薄的婆母,重阳赏秋的时候,看着满桌子的菊花宴,都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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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了她一句贤良。
不过屠氏不掌家,谁待她宽松,谁就好,所以单从这一点来说,她不喜欢郗怀霜。
不过简氏在的时候,她也不大高兴,因为简氏长得太过于好看,到哪里都是焦点,难免叫屠氏偶尔午夜梦回时,有些小小的失落。
但简氏与人通奸这件事,屠氏不太相信,简氏生了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样子,她能看得上谁?
她心里千回百转的,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郗怀霜拿了块牙绯色的料子过来给她看,笑着说真鲜亮,“一枝园的姑娘们生的好,就没有不相衬的颜色,我这眼睛都挑花了,弟妹快过来给我掌掌眼。”
“嫂子还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屠氏笑着接口,“不过说起来,金陵城里讲究多,不说出门,只说在家里头,早起、午点、赏花,吟诗,晚上再有个什么节目的,都得换各色各样的衣裳,别说嫂子了,我都眼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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