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你似季候风》丛溪 方肃 作者:村下秋水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3-30分类:小说浏览:20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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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季候风》丛溪 方肃

作者:村下秋水

简介:

丛溪给方肃做过一年多的情人。

终止合作的原因是方肃要结婚,丛溪拿钱离场却泪流满面,方肃倒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可惜,都是骗人的。

离开方肃不久,丛溪已然抛却前尘另交了男友;另一边,待方肃意识到心底汹涌的思欲时,他与丛溪的关系早已穷途末路。

*

一别经年再相逢,丛溪在男友怀中笑得明媚,方肃突然很后悔,当初不该把她赶走的——一些压抑已久的欲念近乎将他吞没。

终于他无力再忍,寻了个恰当的时机试探着问她:“跟他分手,再回到我身边,怎么样?”

她一脸震惊,并不答话,只垂下眉看向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显眼的婚戒。

*

“缠绵时要推开/双手却无用/口中声声别了/难掩渴望面容/你似季候风/抵挡计划全也无用……”

01.梦

已经 11 月末了,秋风越发尽心尽力,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广场四周的大树小树吹得光秃秃,真的,光秃秃,一片叶子都不剩。

新闻里说,这是从西伯利亚内陆吹过来的季候风,吹得凶,挡不住,席卷全国留下寒潮,再一路往南。同一阵风,离开之后不复再来。

丛溪半仰着头,望着不远处街边的几株老梧桐,清晰的躯体,单调的颜色,交错的枝丫……她痴痴的盯着它们,同时在脑中描摹着树冠投影在天空的纹理,忽然,一个身影挡在她眼前,盖住了那些纹理。

是个男人,长得不错,穿黑色羊绒大衣,这么冷的大风天,没戴帽子和围巾,头脸脖子就这么清醒的露在外面,很明显,他是迫不得已才从某个暖和的地方走到这广场上来,他的生活大概率很暖和,暖和得不需要为寒冷做任何特殊的准备,毕竟穷人才会无时不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因为要长时间的呆在风雨里。

好比丛溪,大冷天出来摆摊画人像,要穿厚棉外套、戴毛线围帽;要贴暖宝宝、抱暖手袋;还要带条薄毯盖腿;皮手套也不能落了,骑自行车时要戴;保温杯里泡着柠檬红茶,脸被冻僵时,倒一杯握在手里,热气烟煴过眼耳口鼻,皮肤恢复些知觉,就觉得生活也还可以。

丛溪望着男人,有些愣神,觉得他来错了地方,这样不应景的一个人,不应该出现在秋风萧瑟的街头市集,应该在晚宴上轻晃着红酒杯与合作伙伴谈笑风生,他肯定知道什么是白兰地,也肯定常在完美无暇的绿茵草地上挥动高尔夫球杆。

“你好”,为了确认男人的来意,丛溪还是开口跟对方问了声好。

“你好”,男人说着话,顺势坐进丛溪对面的帆布折叠椅,他的声音很好听,这样温柔华丽的嗓音,是该配他那张干净儒雅的脸才对。

“是要……画画?”丛溪眼神闪烁,忍不住往男人身后瞟,想瞧瞧那把被男人身体遮挡得密不透风的帆布折叠椅,那椅子其实不小,只是男人身材高大,她怕他把椅子坐坏。坐坏了还得买新的。

男人点点头,神情和缓,像是在笑,又好像没笑。

好吧,既然是客人,哪怕冒着椅子被坐坏的风险,也是要接待的,大不了坐坏了叫他赔,他看上去很好说话,应该不是会抵赖的那种人,“素描还是彩铅?”

“哪个更快?”他问得慢条斯理,脸上的笑意变得明显。

“素描,素描会快一些。”

“那就素描。”

“素描 30。”

丛溪说着,取过身旁的画板、铅笔和橡皮擦,作势要开始,却发现对方似乎没听懂她的暗示,只得开口,“你好,得先付钱”,她把扫码付款的二维码牌往前推了推。

男人恍然大悟,道了声“抱歉”,连忙掏出兜里的手机付了款。

丛溪开始为男人作画,下笔之前,她细细端详男人的五官,他的脸十分简洁,乍看之下并不觉得有多稀奇惊艳,看得久了,就看出其中的精绝与魅惑来,是有楞有角却不过分硬朗的融洽,是朗眉疏目唇红笔挺,是温润如玉矜贵不可言……总归,看久了叫人心情愉悦。

她不自觉将他当作画室里的模特,看得入了迷,要是放在日常,这样放肆的打量必定是冒昧无礼的,但她是个街头画手,想在短短十几二十分钟之内画下对方的样子,这样的端详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她的注意力极少在他眼神上停留,所以未曾察觉,她凝视男人时,男人也在凝视她。亦或是察觉了也并不在意。她专注作画时,很少去管别的东西。所以她嘴角泛起笑意时,很快引起男人的注意,男人打趣着问她:“笑什么?”她这才反应过来,对面是个大活人,并不是一座任她沉溺的完美雕像。

她将视线从男人脸上收回至画板,放开笑容,从善如流,“没什么,只是觉得客人长得好看,开心。”

男人似乎从没听过这样自然磊落的夸赞,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略显羞涩的弯着唇点了点头。

丛溪开始动笔,脸部的轮廓,颈部的纹路,鼻翼的阴影,头发的……触感,的确是触感,而非线条,为什么呢?画笔竟渐渐变成了手,是丛溪自己的手,她一下一下的抚着男人后颈的软发,发现他看向她的眼神全是笑意——或说是爱意也不为过,再看四周,广场渐渐融化成昏暗的房间,冰冷坚硬的地面亦消失不见,他们躺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他将她欺在身下,一遍又一遍的吻她,一开始还克制着力道,渐渐就不那么克制了……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他吻得十分投入,丛溪怎么也推不开。

幸而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震动的同时伴随着熟悉又刺耳的“叮叮”声,丛溪迷迷糊糊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7 点整,还可以再躺 10 几分钟,关了闹钟,她漫无目的的切换着手机里的社交 app,脑袋渐渐清醒过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切,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梦见了方肃。

已经 4 年了,离开方肃已经 4 年,她早就把他忘了,可她为什么会如此频繁的梦见方肃,想不明白,只好打开网页查:“为什么会梦见分手多年的前男友?”

查询结果和之前大差不差,有说因为对方在想你,所以你会梦见他,有说因为对方正在忘记你,所以你会梦见他,最新一个论调,是说「未尽的缘分,用梦来偿」……无语,丛溪心想,她和方肃之间,哪还有什么缘分可言。

其实她的提问不够严谨,方肃并不是她的前男友——他们从来都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她与他之间不曾有过对等的男女关系,从一开始,他就是高高在上的金主,而她,不过是他用金钱豢养的温顺宠物,方肃需要她了,她就出现在他面前,奉献自己,讨好他,以此获得一些施舍,但若他玩够了,她就必须识相的离开。幸而作为金主,方肃还算仁道,不管平时如何阴晴不定冷漠无情,至少在钱方面,他一向是慷慨大方的。

今天是周一,丛溪的休息日,原本是不需要早起的,但她两周前就和监狱约好了时间,今日 10 点过去探监。

丛大明服刑的监狱在这座城市的最南边,离丛溪现在住的地方有一个半小时车程。起床后,丛溪本想先去厨房把米粥熬上,谁知刚出卧室,就见奶奶已经坐在餐桌旁吃起了早餐。

“怎么又自己出去买早餐?”丛溪坐到餐桌,看着满桌的塑料袋、塑料盒, 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太太实在是不听话,上个月才摔了一跤,这才刚好没几天,又呆不住了。

奶奶却嘟囔着嘴巴,一脸不屑,“有钱,不出去买,难道还要我给你做啊?”

“我说的是这个吗?”丛溪懒得听她贫,打开一盒绿豆粥,“你就作吧,说什么都不听。”

“吃你的,少啰嗦,年纪轻轻那么啰嗦,等我死了看谁还给你买早餐。”

“……再说这种话我给你送养老院去信不信?”

“你送啊,今天顺道给我送监狱去也行,有吃有喝有工作还有专人看守,不比跟你住一起强?”

“想脱离我的管制?想得美!”

除了绿豆粥,丛溪扒拉了几个袋子,便是茶叶蛋,烧麦,咸菜……总是这几样,从小吃到大,丛溪已经记不清,一开始到底是自己爱吃,还是奶奶爱买。无所谓了,也不天天吃。

吃过早餐,简单洗漱护肤,没化妆,回到卧室挑了身舒服的体恤和牛仔裤换下睡裙,用鲨鱼夹把长发固定在脑后,又到奶奶房间拎上老太太提前好几天准备好的包裹,里头有奶奶给爸爸买的本命年红内裤、红袜子,还有几本盗版武侠小说。一切就绪,临出门前,丛溪给罗雪宜打了个电话,催问他什么时候能到,罗雪宜讲:“你猜?”门铃这就响了。

丛溪开门,果真是罗雪宜。

“今天辛苦你,记住不能让奶奶单独外出,我快去快回,尽量下午 1 点之前回来。”

罗雪宜揉揉丛溪的头,“放心吧,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其实奶奶有过好几个专门的看护,都是丛溪花了大价钱请的,但是奶奶对人家不满意,不是埋怨人干活不利落,就是数落人态度不好,要么就故意拖人工时,甚而至于说人要下毒害她,总归是谁都不顺心,十天半月的就要换一个,搞得丛溪这个雇主在附近的护工圈里都出了名。

出了名的高薪,出了名的难搞。

有的护工不信邪,冲着高薪应聘进来,干了两周恨不得工钱都不结就要跑路,月初招进来那个阿姨,人蛮好,也勤快,前天晚上拉着丛溪哭了一个多小时,说老太太冤枉她偷她监控器,阿姨讲自己清清白白了大半辈子,做护工也是勤勤恳恳靠劳力挣钱,从来没偷拿过雇主一针一线,如今叫老太太这么糟践,说什么也不在这上班了,丛溪一边宽慰阿姨,一边求她多待一天,阿姨连连摆手,说现在看到老太太那张脸就乳腺痛,实在是不成了,让丛溪另想办法。不得已,丛溪这才找男友罗雪宜帮忙。

一开始,罗雪宜说带奶奶一起去探监,正好监狱附近有个湖,风景还不错,可以带奶奶散散心,丛溪没同意,因为奶奶晕车,坐进车里不出 5 分钟就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来回折腾,怕奶奶受不了。罗雪宜还不死心,说他可以开敞篷跑车带奶奶去,丛溪一皱眉,吓得他不敢再提。

见罗雪宜来了,奶奶又开始发脾气,“都跟你说了我一个人没事,能吃能喝,有胳膊有腿的,小罗那么忙,你非把他叫来做什么?”

丛溪正想反驳,罗雪宜拍拍她肩,示意她赶快出门,又跑到老太太身边,在她耳边讲了句悄悄话,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

丛溪这才放下心,拿过鞋柜上的车钥匙出了门。

02.痣

身边的人总说方肃和他父亲很像。

可是,父亲邹志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勤奋上进,20 多岁入赘方家,从爷爷方庆年手里接手奄奄一息的方达房地产,从此兢兢业业,未有一日懈怠;

他眼光独到,仅用了 10 多年时间,就把方达做成了行业里的一股清流;

他刻苦自律,雷厉风行,20 多年日日坚持晨跑,一年四季,连感冒都很少得,体检时医生总是赞他,50 多岁的人,身体比好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还健朗;

他也温柔和煦,是谦谦君子,从不为难手下的人,大家却不因此看轻他,反而万分敬重他;

他是个好丈夫,会定期带着母亲去山里徒步,会做拿手好菜哄母亲多吃饭;

他也是个好父亲,对方肃和妹妹只是以身作则,从不在言语和行动上要求孩子和他一起承担家族的重任……

这样一个健康完美的父亲,为什么会毫无预兆的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死去,死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死在他数十年如一日晨跑的那条路上,死在那个陌生男人的手里,为什么?

已经 10 年过去,方肃仍旧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或许,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那么父亲又为何要承受这样突兀的命运?

会不会是他的公德心和责任感太过繁茂,所以才会在看见路人打架时义无反顾的上前劝架,如果他稍微自私一些冷漠一些,看到有人打架自动跑得远远的,是不是就不会卷入那场混乱的街头纷争,也就不会因为别人的过失而失去自己的生命……

无数个深夜,方肃反反复复在脑中推溯这些假设的合理性,10 年了,想起父亲,还是很难接受他这番猝然的离场。

如此,方肃便怨恨起一切。

怨恨自己,父亲多次相邀,他都不曾和他一起出门跑过步,如果那天早晨他和父亲一起出门,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怨恨那条路,住着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人,连带着怨恨母亲,非要住在老房子里,不肯搬去郊外的别墅区;

他甚至怨恨这个城市这个世界,盛着那么多乌烟瘴气的人生,如果人人都生活顺遂,谁会在清晨的街头和路人争执打架?

他尤其怨恨那个男人,恨他为什么那么固执,打红了眼,别人怎么劝也不肯停下来……

10 年了,方肃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蹲在父亲的墓前,烧些纸钱,摆些贡品,擦擦墓碑,和父亲聊聊天,汇报一下家里的情况——

母亲和妹妹都很好,母亲终于搬去了郊外,倒也还是喜欢养花弄草,最近还养了只狸花猫,妹妹在英国留学,学的艺术管理,已经毕业了,最近带着母亲在环欧旅行,再过两个月就要回家了。

还有公司,公司也很好,沿着父亲一贯另辟蹊径的思路,方达没有像其他房企那般挤破头去争夺常规的商住大盘,最新开发的「青年康养小镇」项目一经上市,即获媒体盛赞,年轻人蜂拥而至,把小镇当作乌托邦……

尽管类似的话已经说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每每站到父亲墓前,方肃还是只能说这些,他也想和父亲聊聊他的感情和婚姻,却羞于谈起——那个女孩,那些他深以为耻的事,无数个他奋力挣扎却仍然沉沦的瞬间……

他忽然变成一个想被安慰的可怜虫,压着声音问父亲:“爸,我是不是很糟糕?”

晨风习习,碑石冰冷,山间有鸟鸣,鸟鸣有回音,可是墓碑上的父亲只是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方肃站起身,愣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他知道,一会儿还有人要来。

上车后,丛溪收到罗雪宜的消息,“开车慢点”,外加一张他和奶奶的自拍照,罗雪宜本就生得好看,奶奶一张纵横交错的老脸,把他衬得更好看了,丛溪好奇,问他,“你和奶奶说了什么,她那么开心?”

“秘密,等你回来再告诉你~”

好吧,丛溪启动车子,驶向今晨的第一个目的地,同在城市南端的一处郊外墓地。

抵达墓地时已经快 8 点半,丛溪拿了东西下车,直朝「老朋友」奔去。

老朋友名叫邹志泽,今天是他的忌日,今年是他去世的第十年,据说他是个相当成功的企业家,房地产大佬还是什么,具体的丛溪也不特别了解,新闻里也搜不到此人……总之,她与这位邹叔叔实在是不熟。

只是,他是被父亲丛大明失手打死的,光就这一点,丛溪日日夜夜跪在他墓前忏悔认错都不为过,更别说每年忌日这一天过来瞧一瞧对方——这也是父亲丛大明的意思。

赶巧,墓地和监狱在同一个方向,离得不远,所以每年今日,瞧完邹叔叔,丛溪总会顺道去看一眼丛大明。

到了墓前,丛溪蹲下身,惯例看见一堆刚燃息的纸钱,和着好些丰盛的果品餐点,应该是邹叔叔的家人,他们来过了,刚走。

丛溪望着墓碑上的家属名,邹叔叔的妻子有个好听的名字:方润青,两人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名叫邹润,小女儿名叫邹青。光是看着这几个名字,丛溪都能想象出这一家人有多么相爱。

可是,那么相爱的一家人,却因为父亲的过失,就此阴阳两隔……不忍再想,她刻意将视线从那几个名字上移开,幸亏,幸亏他们已经走了。

丛溪不想碰见邹叔叔的家人,因为不敢面对,更无颜面对。

“叔叔,我又来了。”

丛溪掏出包里的礼盒,从里头拿出一双定制的跑鞋挂件在邹志泽的照片前晃了晃,“叔叔,看看,喜欢吗?”

邹志泽生前喜欢跑步,天天都要从邻居刘师傅的水果摊前过,这是丛溪知晓的为数不多的关于邹志泽的信息,所以她猜想,送他跑步相关的礼物,他应该不会拒绝。

“叔叔,最近好吗?”问过这一句,她久久的沉默下来,看着墓碑上邹志泽的照片,她觉得亲切,大概是来过太多次,早已在心里将他当作亲近的长辈的缘故?

她不知不觉和他唠起了家常。

“叔叔,你说我奶奶啊,真拿她没办法,本身心脏就有问题,你知道的啊,那时候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她救回来!现在稍微好一些了,不好好在家里养着,非要折腾去养老院,都跟我闹了大半年了,我知道她是不想拖累我,可是我又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养老院呢?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说呢?”

晨风习习,碑石冰冷,山间有鸟鸣,鸟鸣有回音,可是墓碑上的邹叔叔只是笑着,什么建议也没有。

又杂七杂八的拉扯了一大堆,已经快 9 点了,丛溪站起身,腿部立刻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酥麻,她弯身捏了捏腿,跟邹志泽说了声再见,“明年见”。

不远处,方肃把自己隐在那株老柏树身后,望着丛溪在父亲墓前蹲坐成一小团的样子,忽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来。

10 年前,父亲出事后,母亲病倒,妹妹还小,时年 21 岁的方肃一力承担起所有事务,跑警察局、律所、法院,经过两个月的官司拉扯,最终二审一锤定音,肇事者丛大明因过失杀人罪被判 10 年有期徒刑。

方肃并不满意这个判决,杀人就是杀人,管你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杀了人就该偿命,凭什么过失杀人就只能判 10 年有期?!

他并非不了解法律,只是作为受害者的孩子,他早已溃散得失去了理智,非得要对方死,死了或许也不解气,那个杀人犯是个什么东西?他的命怎么能和父亲的命相提并论!!

然而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

走出法庭那一刻,见天空乌云低沉,满腔愤怒被淅淅沥沥的中雨稀释了个三四成,方肃深呼一口气,走下长长的台阶,见法院广场一侧赫然跪着两个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学生。

一老一少身前,还铺了好大一张白纸,纸上用粗黑的笔迹写着“对不起”三个大字,经雨水冲淋,纸面发皱,黑墨混着雨水在灰白的褶皱间缓缓流动,流到地面,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得没了踪影。

那老太太虽跪着,身板却挺得笔直,方肃认识她,是杀人犯丛大明的母亲,一审时在陪审席上见过——雨越下越大,雨珠在她的发丝和皱纹上滴滚,她不为所动,仍旧一脸愁容,愁容里还带着些理直气壮。方肃不解,既然是来道歉的,如何这般理直气壮?!

倒是老太身旁的女学生,知道自己没脸见人,把头和身子埋得很低,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地里,她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不知在这跪了多久,女孩周身的衣服、鞋子、头发、皮肤……已经找不到一处干的地方。

丛大明有个女儿,就是她了吧。

只是,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道歉有什么意义?好似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没了踪影的黑色墨水,贫乏得不值一提。

方肃抬脚向前,踩着那方早已被雨水浸得软了糟了的白纸蹲下身来,正想开口说几句难听话刺激一下这对祖孙,却见那女孩分明在发抖,是因为冷吗?还是因为害怕?或是觉得丢人?总不能是因为愧疚吧?

他的视线被她细密抖动的幅度牢牢吸附,流连间,又见女孩右侧耳垂下、脖颈上,生着一颗小小的痣。

后来,他吻过那里,无数遍。

03.情人

在候见厅等了一会儿,上午 10 点,丛溪准时见到了丛大明。

父女俩照例聊了些家常话,丛溪照例只挑好事讲,例如奶奶气色不错(折腾起护工来精神抖擞),男朋友对自己很好(最近没怎么出轨),工作也很顺心(画室的房东提前收回了丛溪辛苦改造了几个月的房子)……等等,丛大明听过频频点头,又说自己在里头也很好。

父女俩都默契的没提出狱的事——再有两个多月,丛大明就要刑满释放了,这次是真正的刑期满了,不是表现良好提前出狱。

可不论丛大明还是丛溪,都表现得很平静,他们是不敢有什么期待的了,万一又像 4 年前那样,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4 年前,丛大明因为救了一个心梗昏迷的狱友立了功,加之平日里的表现在监狱里的就是数一数二的,改造态度也一向积极得不能再积极——说到底,丛大明本身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良善之辈,只是一时冲动,失手打死了人,这才背上这 10 年的刑期。

狱里的领导看在眼里,有心为丛大明争取减刑,最后果真争取到了,减刑 3 年。丛溪记得,那次探监,丛大明红光满面,隔着听筒颤抖着声音对她讲:“还有一年,还有一年,丫头,只剩一年了……”

丛溪听完高兴得忘乎所以,从监狱回家的路上,觉得阳光和空气通是和颜悦色,恨不能逢人便把这个好消息撒出去,但最终也只是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师姐慈风,当时的男友方肃,刚做完手术正在修养的奶奶。

所有人都为此感到高兴。尤其奶奶,听完之后心情大好,连着好几天饭量大增,身体因此恢复良好。

可是在那之后不久,差不多间隔了一个月的时间,再去探监时,丛大明却告诉丛溪,原定的减刑取消了,原因是丛大明又在监狱里和人打架了。

那天下午,从监狱出来,丛溪没回家,也没去医院,她不想一个人呆着,也不想让奶奶透过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发现什么端倪,所以她去了上善水樾,那是方肃众多住所其中的一处,独栋别墅,临湖,隐蔽,离丛溪家所在的老城区不远,如此,每当方肃需要丛溪时,她可以尽可能快的赶过去。

丛溪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到上善水樾时的情形,那是她与方肃达成「合作」的第三个星期的星期六的晚上,已经很晚了,她刚准备睡下,方肃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他声音如常温润,却透着懒惫,似乎是醉了,话不多,只两句:现在,过来。说得冰冷又绝对。

挂了电话,丛溪着急忙慌从衣柜里翻出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一条淡紫色的印花连衣裙,大学快毕业时从隔壁宿舍一位尝试做电商的女同学那里买的,价格便宜,质量却很好,买时本想等毕业后有机会穿着出去玩,却因生活所累,挤不出任何恰当的机会,所以这裙子买回至今,一年多了,吊牌还没摘。

丛溪提着裙子在身前比了比,望着镜中那张雀跃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又不是去约会,那么隆重做什么,况且,现在是冷死人不偿命的寒冬腊月……

她把裙子挂回衣柜,顺道收起脸上雀跃的表情,快速换上日常的衣物下楼,正琢磨着该怎么去上善水樾,却发现方肃的司机早已等在单元门口。对方很礼貌,看到她出来,连忙熄了手里的烟,小跑着过来为她打开车门,可丛溪知道,对方定然是瞧不上她的。

就像方肃,不论他在她面前表现得多么的谦逊有礼温文尔雅,但他轻视她,甚至是鄙夷,他似乎连带着鄙夷那个站在她面前的自己,丛溪说不出这番感觉的来由,但她知道,她的直觉是对的。

司机把她送到方肃家门口,这一路上,丛溪目不转睛看着窗外的景,起初是老城区熟悉的街道,后来是冷漠干净的高架路,下了高架,车子驶入一片安静干枯的树林,穿过树林,车子进入一处名为上善水樾的别墅群,又沿着湖绕了半圈,终于在一栋离群索居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丛溪下车,照着司机的指示,按响了大门的门铃,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阿姨,阿姨说方先生在楼上,让丛溪直接上楼就好。

屋里很暖和,走在楼梯上,丛溪的身体不自觉的哆嗦起来,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却是越靠近方肃,一双手和一颗心抖动得越发厉害。

但她步履未停,终于还是来到方肃面前。

——他瘫坐在干净柔软的沙发上,身体是完完全全放松的状态——人只有在喝醉后才会呈现出的一种状态。

他果真是醉了的,眼睛沉沉的阖着,衬衫的领口大大的豁着,喉结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外,偶偶的来回滚动几下……后来,他每次给丛溪打电话,几乎都是在这样喝醉的夜晚,每次打电话都催得很紧,恨不能刚挂断电话,丛溪就立刻出现在他面前,反之,没有他的允许,她就最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或许是太过紧怯的缘故,丛溪的身体彻底疲软下来,她站在地毯外,逼着自己开口,说:“方先生,我到了”。

方肃慢慢收起瘫在沙发里的身子,睁开一双迷离的眼,瞧了瞧丛溪,答说:“这么快”,好像是个疑问句,又好像只是个陈述句。丛溪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是愣愣的“嗯”了一声。

时间沉默着过去好几秒,方肃又开口:“不热吗?”

“有一点。”其实额间早已热得冒汗。

“把外套脱了吧。”

丛溪点点头,脱下外套抱在手里,身上终于舒服了一些。

而后又是漫长的沉默和尴尬,直到方肃从沙发上起身,去了卧室,洗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丛溪仍旧抱着外套站在原地。她很局促。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做过任何人的情人,平日里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是因为她既穷又好面子,想让人觉得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方肃……他把她从那群人的手里救了出来,又替她还清了高利贷,他是她的新债主,她必须在意他、讨好他。

“去洗吧。”方肃擦着头发走向丛溪,洗过澡的他变得很干净,干净又温暖,让人平白觉得他是个绝绝对对的好人,好人,自然是可以靠近和亲近的。

“啊?”可是丛溪还是下意识的惊慌,那时的她还不特别明白,洗澡对于男人和女人而言是一种怎样的信号。

但她又不得不照他说的去做,所以,尽管什么都没准备,她还是走进了他卧房的浴室,脱下身上层层件件的衣服,洗了澡,穿上他为她准备的宽大轻盈的浴袍。

从浴室出来,卧房的门已被关上,只剩下浴室里散出来的光,那光原本亮白且刺眼,穿过一扇门,就变得微弱迟钝,无从充盈房间里的所有角落,于是一切影影绰绰暗昧不明,丛溪站在床边,思索着、忐忑着,等待卧室外的方肃,不知等了多久,他终于开门进来,却一言不发,只是走在她面前,将她揽到怀中,捧起她脸……几缕若有似无的酒味在丛溪四周萦绕,直至将她笼罩其中,很明显,方肃还醉着,他的理智悬浮在半空无法聚拢成型,身体又没彻底疲软过去,然而他的手在她颈上摩挲游移,却始终不下定论。

好几次,他想吻她,已经靠近,却又收回,他身体里似乎正开展着一场激烈的拉锯战——最终,不理智的那一半占了上风,他终于俯下身准备吻她。

丛溪却躲开了。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

方肃的靠近令她感到恐惧——如果他吻下来,如果她放任他吻下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又或许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种自然的、无意识的抗拒与犹豫,可这小小一个动作,却好像一个巨大的钩锚,把方肃身体里的理智尽数钩回,他意兴阑珊,放开了她。

“出去吧。”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和,话却说得斩钉截铁。

“对不起,我……我只是……”

丛溪连忙道歉,说了两句却感觉舌头无力,说不出别的话来。

方肃转过身去开门,又赶她:“出去!”

丛溪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只好听话走到门外。

她刚出门,门就被关上了。

没有“砰砰”的撞门声,是很轻柔的,很照顾她情绪的一个关门的动作——这下丛溪更慌了,方肃……这个把温柔和修养刻进骨子里的男人,该有多生气才会在这样的时刻把她赶出来,她害怕,害怕方肃对她不满意,害怕她即使作出这样的决定和牺牲还是无法偿还这笔债务。

她已经退无可退了,只得靠着墙缓缓蹲下身来,抱着膝盖窝成一团,任由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流窜到身体和四肢,把自己搅得鸡犬不宁。

夜很深了,她倚着墙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门又开了。

丛溪睡得很轻,方肃刚从门后走出来,她便睁开了眼,本想迅速站起身,却站不起来,两只腿长时间的拘着,又麻又紧,撑不起她的身子,她只好仰起头,努力作出虚心认错的表情,以期方肃懂得她的愧疚和决心,谁知方肃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他的眼里满是惊讶,惊讶之余似乎又带了些心疼,她努力撑着困顿的眼,将他的模样、神色、动作囫囵收入眼底,他穿了剪裁得体的灰色格纹西装,一定是要出门工作,却突然发现她还在门口……

他皱着眉缓缓蹲下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又在她惊魂未定时,抚着她的头,柔声细语说:“对不起。”

为什么他要说对不起,说对不起的不该是她吗?

“睡吧,睡醒了记得吃饭,吃过饭司机会送你回去。”

他起身作势要走。

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再次爬上心头,丛溪连忙倾身,慌不择路抓住了方肃西装的衣摆,没等他回头,就急于表态,“方先生,我……下次,下次不会这样了!”

方肃又坐回床上,还是那副好说话的样子,说他没有生她的气,让丛溪不要紧张,说完又将她抱进怀中,像安抚受惊的小鹿一样,抱着丛溪说了好些安慰的话,直到丛溪放松身体,整个人沉沉的靠在他颈窝,他才同她道别,起身离开。

丛溪因此认定方肃表里如一,是个温柔细腻的好好先生,然而自那以后,他一次比一次粗暴急切,再也不给她挣扎犹豫的机会,如此,这般柔情似水的时刻竟鲜少再有。

好在丛溪一向能屈能伸,和方肃打交道的次数多了,渐渐就适应了这个人的方式,短短一年半,她已经被他培养成一个相当合格的情人,会穿性感的衣裙不动声色的勾引他,会把握着尺度,欲迎还拒,和他拥抱,接吻,睡觉……她无意令自己沉沦其间,却是不知从哪一刻起,心里总隐隐的想着方肃。不过…… 她谨守着规则,一次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他。

可是那天,在那样失落的时刻,她是如此的渴望,渴望走到方肃身边去,没有什么别的祈求,只是想静静的呆在他身边,牵起他的手,和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可是那天,丛溪等了很久,从下午等到晚上,终于等到方肃,他没喝酒,人很清醒,也许正是因此,他态度十分冷淡,既没有抱她,更没有吻她,而是站在两米开外,轻描淡写对她说:“你走吧,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04.乞讨者

所以,时隔四年,在方知养老院,当丛溪再次遇见方肃,她理智溃散,想也没想,便丢下奶奶和罗雪宜逃之幺幺了。

她无法再面对方肃,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是讨厌吗?她的确很不喜欢他的阴晴不定和表里不一。

是恨吗?她的确记恨他在分手时表现出的那番冷酷无情的态度。

......

《你似季候风》丛溪 方肃 作者:村下秋水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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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ingwu2025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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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哈哈哈2025年02月20日

    更新的短剧为什么总是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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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新的末世题材的短剧了,必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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