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妈妈
别看老刘头每天都在公园里打太极跳广场舞，和其他老头老太太没什么分别，谁能想到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很厉害的警察。
老刘头在职期间，接手过很重要的案子。
在老刘头见过的各种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案子中，唯独下面这件，至今仍然让他记忆犹新。
1993年的夏天，警方忽然接到民众的报警电话，说是某个位于城中村的居民区内，有尸体腐烂的恶臭味。
当时，国内还处于经济发展的初期，纵然x城这样的大城市里，也有不少以脏乱差著称的城中村。
这些城中村里到处充斥着大量的违章建筑，各种低矮破旧的老房子，密密麻麻的挤成一大片，莫名给人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因为人口流动性大，再加上地形上的复杂，所以，这些城中村往往治安极差，环境脏乱。
尤其是夏天，里面经常都充斥着一股汗液和腐烂的垃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别提闻着多难受了。所以，附近的居民一开始闻到那股腐臭味，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以为只是一只死耗子烂在下水道里的。
直到那个腐臭味越来越浓烈，附近的居民都已经开始受不了了，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于是打电话报警。
当时负责出警的正是老刘（也就是年轻时候的老刘头），和另一名刚刚入职不久的年轻警官小林。
因为无法确定腐臭味的源头，老刘和小林只能一户一户的排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间破旧的自建房里。
01
门口的屋檐下，几件晾着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应该是刚洗不久才挂出来的，所以屋子里应该有人。
但是，老刘和小林敲了半天的门，却一直没有人来应门。就在两人正打算直接破门而入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年纪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从门里探出脑袋，怯生生的打量着门外的人：「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警察。小朋友，我们能进你家看看吗？」老刘和小林表明身份后，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让两人走进去了，「你们说话小声点，别吵到我妈妈。」
男孩说完，就回到房子里唯一的小桌旁，像是根本闻不到屋子里的恶臭味一样，没有任何异样的拿起本子，开始认真的写着刚写了一半的作业。
屋子里面很暗，哪怕是大白天，仍然给一种很阴冷的感觉。
老刘和小林刚进屋，便闻到了一股类似于腊肠的味道。这味道和浓烈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那感觉别提多怪异了。
老刘在屋子里环顾了一圈，只见左边靠墙的地方，搭着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一份刚刚做好，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腊肠饭，旁边的炉子，还残留着刚刚做过饭的火星。
「小朋友，这饭是你妈妈做的吗？」没有看到这家的大人，老刘问正在写作业的小男孩，「怎么没看到你妈妈人呢？」
「饭是妈妈刚刚做好的。」小男孩抬起头，伸手指了指身后那扇紧闭的房门，「妈妈说她有点不舒服，叫我不用管她，做完作业自己吃饭，然后就回房睡觉去了。」
老刘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朝那扇紧闭的木板门看去，只见门下面的缝隙里，从里面流出一滩淡黄色的粘稠液体。
02
以老刘多年的办案经验，一下子便察觉出了问题，招手把小林叫过来，两人合力将门撞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顿时就从房间里冲鼻而来。
老刘自认为当了多年的警察，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好了，可是，在看到屋里床上那具腐烂严重的女尸时，还是感觉到一阵反胃。
而他身边的小林，那就更惨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他，直接扶着门框就吐了出来。
经过调查，警方很快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孙亚红，今年三十二岁，六年前和男友从乡下到x城打工，不久后孙亚红就怀孕了。
孙亚红原本打算等赚到钱就回去和男友结婚，没想到临产之际，男友却忽然消失了，留下孙亚红在出租屋里独自产子。
一个女人末婚生子，在那个年代，大多数人还不能接受。所以，儿子孙小宝出生后，孙亚红并没有选择回到老家，而是继续留在x城，带着孩子在城中村中租了间便宜房子，在附近的小作坊里接些临工赚些生活费。
时间一晃几年过去了，儿子孙小宝转眼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但是，附近的幼儿园学费都不便宜，为了能让儿子上学，孙亚红只能多打几份临工，经常忙到三更半才能回家小睡一会儿，天不亮就得接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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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特殊的生活环境和遭遇，孙小宝虽然只有四五岁，就已经很懂事了。因为幼儿园离租房的地方还远，平时上学都是自己去，放学后又自己回来，然后就乖乖呆在家里写作业等孙亚红回来，从来不用大人来操心。
一个没学历，也没有手艺的女人，靠打临工，把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养到这么大，其中的辛酸不易，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看完资料，连老刘都觉得这个女人太不容易了。
要知道，当年老刘老婆刚刚生产的时候，丈母娘和他亲妈一起帮着她老婆带孩子，她老婆都觉得累得够呛。
虽然老刘女儿现在已经在上大学了，可是回想起女儿刚出生那段像是在打仗的日子，老刘仍觉得感慨万分。所以，他无法想象，孙亚红这几年一个人带着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尸检报告终于出来了。
小林从法医老汪手里接过尸检报告单看了一会儿，那因为整整吐了一天而显得非常苍白的脸，忽然之间又白了几分。
老刘见他一脸惊吓的拿着尸检报告单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赶紧从他手里把单子拿了过来，看到报告结果时，老刘也是一脸的意外。
03
经法医鉴定，孙亚红的死亡原因是过度疲劳下的心脏破裂，也就是所谓的猝死。但是，死亡时间那一栏上，却写着死亡时间至少在一周以上了。
老刘忍不住问：「老汪，你这个尸检报告结果真的没问题吗？孙亚红真的已经死了这么久了？」
「老刘，我干法医这行这么多年了，哪次的尸检报告出过问题？」自己的专业被质疑，老汪有点不乐意了，「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和尸斑的分布，我完全可以肯定，孙亚红的死亡时间，至少都在一周以上！」
老汪是局里的老法医了，在尸检方面，至少也有十多年的丰富经验了。所以，老汪对孙亚红死亡时间的推测不可能有任何的问题。
可是，孙亚红如果真的已经死亡一周以上了，那么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只有五岁孙小宝，在没有大人的照顾下，他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呢？
还有发现尸体的那天，放在灶台上的那份腊肠饭又是谁做的呢？难道真如孙小宝所说，是死去的孙亚红起来给他做的？
这件案子的疑点实在太多了。所以老刘和小林又仔仔细细的问了孙小宝好几遍，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这几天，一直都是妈妈在做饭呢！」
问起孙亚红，五岁的孙小宝一脸肯定，这几天给他做饭的，就是死亡好几天的周亚红。
「伯伯，这几天妈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次做完饭，她都说自己好困好累，饭也不吃就回房去睡觉了，她是不是生病了？」
孙小宝眨着眼睛，一脸担心的拉着老刘的手：「伯伯，我知道你是警察，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你，你帮我带妈妈去医院看看好吗？」
孙小宝的话，只听得老刘和小林又是惊悚又是感慨。
惊悚的是孙小宝的话让人太匪夷所思了，这孩子明明和孙亚红的尸体在屋子里呆了一周，孙小宝却对孙亚红的死毫无察觉，只是说孙亚红最近几天身体不好，总喜欢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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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的是，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却可以这么懂事，让人心疼得都不敢告诉他，他的妈妈孙亚红已经去世了。
孙小宝年龄太小，就算再继续问下去，只怕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老刘和小林只能去走访城中村居民，看看能不能问到什么线索。
老刘拿着孙亚红的照片，向一个就住在附近的老太太打听：「大妈，你认识照片里的这个女人吗？」
「认识认识！我就住在她家过去十多米的地方，我在巷子里碰到过她几次，不过这个女人看起来挺内向的，偶尔碰到了，也就点头示个意，从来不和别人多说话。」
老太太回答问题的时候倒是挺热情，就是话说得有点不着边际，说着说着就开始偏题了。
「刘警官，我给你说嘛，每次我在巷子里碰到这个女人，她都一副无精打彩，双目无神，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样子，尤其是那脸色都是苍白苍白的，一看就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否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够莫名其妙就死了呢？」
老刘怕她越扯越远，赶紧将她打住，继续问道：「那她平时和什么人的关系比较密切？或者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亲朋好友？」
「没有！」老太太想了想，一脸肯定的说，「除了上班买菜，几乎从不出门，从来没看到过她和谁的关系好，也没见过有什么亲戚来找过她。」
老太太说着说着，忽然一脸好奇的向老刘打听起来：「刘警官，我听人说，这个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死好多天了，抬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流水了？」
没等老刘开口，老太太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她儿子小宝我也见过，才这么高点。」老太太用手在腿部比划了一下，「最多也就四五岁，那么大点个孩子，别说做饭了，只怕连灶台都够不着呢。刘警官，你说，她家灶台上那份腊肠饭，倒底是谁做的？不会是她死后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变成鬼回来给她儿子做的吧？」
本来，孙亚红的离奇死亡，就让城中村的居民议论纷纷了，死者家里那份腊肠饭，更是为这次的案件，罩上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色彩。
老太太的话，直接把旁边那些看热闹，或者急于想了解案情进展的居民兴趣吊了起来，一群人直接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把问话的老刘和小林都给挤到一边去了。
「我也觉得，是那个女人的鬼魂在给她儿子做饭，否则，四五岁那么大点个娃娃，没人管的话，还不早就饿死了。」一个大妈说。
「就是就是，否则怎么解释，那孩子和那尸体呆了那么多天，尸臭都快把整个城中村熏臭了，那孩子还和平常一样生活，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妈己经死了好久了。我看，八成就是那个女人的鬼魂还没走，留在这个房子里照顾那孩子。」另一个大妈跟着凑热闹。
「我在菜巿场卖菜，前天好像还看到那个女人在菜巿场买菜。如果说，那个女人都已经死好几天了，那么到菜巿场去买菜的，不会是那个女人的鬼魂吧？」有个大爷说得更玄乎。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前两天，我也在巷子里碰到了这个女人。当时，我还跟她打了声招呼，现在想想，我当时见到的不会是鬼吧？」
不断有人加入到大爷大妈的讨论中，而且一个说得比一个吓人，「你别说，还真不一定呢。你们也知道，我每天下班回家都要从那个女人的门口经过，警察发现尸体的前一天，我从那个房子门口经过时，好像真的听到里面有人炒菜的声音。还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让孩子快点把作业写完。当时我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吓人了。以后下班，我都不敢从这条路回去了。」
这些人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说越激动。老刘和小林都已经完全插不上话了。
老刘和小林，在城中村中走访了一大圈，竟然有不少人声称，在孙亚红死亡到被发现的这几天里看到过孙亚红，甚至有个店主说，这几天，每天都看到孙亚红到自己店里买东西。如果不是看到老刘手上的照片，她都不相信死在出租屋里的那个女人会是孙亚红。
听到这些稀奇古怪的证词，老刘还好，小林听得都快怀疑自己的唯物世界观了。
回去的路上，小林没忍住问老刘：「师父，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见小林脸色泛白，老刘一看就知道他是吓到了：「如果这世界上真有鬼，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做什么，那些被害者，直接变成鬼去找仇人就好了。」
小林还是一脸的不解：「那为什么在孙亚红死亡到被发现的这段时间里，有不少人声称，自己看到过孙亚红。」
「据专家分析，人在惊吓或者恐惧的时候，大脑神经会变得极为敏感，而被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影响原有的记忆。因为孙亚红的这个案子，各种恐怖的传言满天飞，附近的居民肯定是心惶惶的，所以，很容易往吓人的方向去联想。」
老刘先是给他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然后接着分析。
「比如，那个老太太吧，总说自己这两天在巷子里见过孙亚红好几次，可是问她具体时间，她又说不出来。我看分明就是年纪大了，记错了时间，再加上老一辈的人，本来就喜欢疑神疑鬼，孙亚红死在出租屋的消息传开后，就老觉得自己见到了鬼。其实，八成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
「还有那个店主，口口声声说，孙亚红这几天，每天都到他的店里买东西，可是，小林，你仔细想想，他店里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老刘问。
「卖五金的。」小林想了想，忽然就反应过来了，「一般人谁会每天都到五金店去买东西。」
「这不就对了。」老刘朝他竖了竖拇指，对他的分析表示非常满意，「所以，那个店主，就是个胡乱鬼扯事不嫌大的。」
小林一脸懂了的点了点头：「这些鬼扯的话，再被些八卦的人一加工，一传十，十传百，然后也就变成了各种版本的恐怖异灵事件了。」
「没错，就是这样。」老刘笑着说，「我干警察这行十多年了，多诡异的案子都见过，最后查出来都是人为，哪儿有什么鬼啊……」
老刘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摔倒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女人慌乱惊恐的尖叫声：「鬼，鬼，有鬼啊！」
两人转身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大妈，一路尖叫着，从一条阴暗的巷子里，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来，苍白的脸上充斥着恐惧。
见状，老刘和小林赶紧过去询问：「出什么事了？」
因为两人穿的是警服，所以，大妈见到两人，就像是见到救星了一般，扑过来紧紧抓住老刘的衣服：「有鬼，有鬼，那边有鬼！」说着满脸惊恐的指了指巷子深处。
两人一问情况，才知道这大妈是附近厂里的女工，家就住在城中村东边的一个小区里，骑自行车从孙亚红家门前的那条巷子穿过去，只需要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最近几天，因为孙亚红的死，各种恐怖闹鬼传闻被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害怕，大妈回家的时候，特意绕开孙亚红母子住的那间屋子，选了一条较远的路线回家，结果不小心拐进了一条阴暗潮湿的巷子。
当时已经快天黑了，原本光线就不太好的巷子里更暗了，站在巷子的这头，往那头看去，整条巷道就像是一个怪兽的咽喉，随时都能把人吞进黑暗的深渊。
因为是条马上就要拆除的老巷子，所以一路骑过来，一个人都没看到。大妈越骑越害怕，刚准备原路返回，忽然感觉黑暗中有人死死的盯着自己。她猛的转头，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皮肤惨白的女人，站在路边一堆杂物后，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大妈联想到城中村中的各种闹鬼传闻，头皮一麻，吓得直接从自行车上滚了下来，尖叫着转身就跑。
大妈浑身颤抖，嘴唇也在剧烈的哆嗦：「两位警察同志，我的自行车还在那边，你们能不能过去帮我推过来一下？」
见她一脸惊吓，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两人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就朝她身后那条阴暗狭窄的巷子走了过去。
原本以为，大妈是因为太害怕看错了，结果，两人刚拐进那条巷子，就见路边的一堆杂物后，果然站了个一动不动的，披头散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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