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附带番外]《风荷举》作者:桃籽儿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2-27分类:小说浏览:6评论:0



风荷举

作者:桃籽儿

简介:

《风荷举》【全文完结】【隔壁民国文《饮冰》求预收】【1】十年前,家族覆灭的沈西泠跪在齐敬臣门口求他垂怜,齐敬臣不爱搭理,直到她跪晕了才勉强让她进了门。没想到十年后齐敬臣却爱她入心入肺,

1、击鞠(1)

沈西泠再一次见到齐婴的时候,正值北魏一个极和暖的三月。

往年这时候,上京城多是寒风料峭,今岁不知是怎么回事,春竟回得这样早,以至于连京郊的击鞠场都开得格外早一些。

击鞠原是军营里兴盛的玩意儿,乃是一种骑在马上用球杖击毬的把戏,自前代起便逐渐在贵胄豪门间流行。北魏民风强悍又以武立国,较之江左的大梁击鞠尤其盛行,是以每到冰霜解冻的春日,这击鞠场便到了尤其受人青睐的时节,男子们素爱策马持杖争击一球,于球场上一展隆冬不得舒的筋骨,女眷们则爱着潋滟春衫,在球场内的凉棚之下桌案之边吃茶叙话,乃是北魏春日必不可少的一桩盛事。

今年尤其不同。

魏梁两国近年来战端频仍难分胜负,大战少有而小仗不断,最近是到二月里才见消停。这一仗又是不分胜负,因双方缠斗了多年,却无一方有吞并一统之力,各自便都有些疲乏,遂生了讲和之心,继而便是互为姻亲以结秦晋之好。

大梁的皇帝萧子桁算是新君,登基不过五载。他有一同胞的妹妹萧子榆,乃是如今大梁地位最为尊贵的公主,此次便是她远嫁大魏皇帝。

“此事要我说,这位和亲的公主是谁倒不打紧,”早春三月凉风习习,场边棚下绿鬓如云,平景侯夫人一边随手拈起一颗葡萄一边同身边的官眷们闲聊,“倒不如送亲的那一位使臣来的有说头。”

一旁的女眷们闻言皆是捂着嘴笑,一旁御史中丞家的钟夫人接了口,笑道:“也就是你家侯爷脾气和善,换了旁人,哪能容得妻子这般议论外男?”

平景侯夫人生得浓眉大眼,自有一股风风火火的泼辣神采,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朝身边众人道:“我议论他怎么了,这天下的女子哪个还不曾议论过大梁齐婴?你们不过是偷着议论罢了,倒还有嘴来说我?”

齐婴,字敬臣,江左第一世家齐氏嫡脉,其父齐璋位列大梁三公之一,今有隐退之势,传闻齐氏宗族如今已由齐婴掌舵。这位公子少时成名,十三岁被大梁先帝亲笔点为榜眼,二十一岁便官至大梁枢密院副使,人称一声小枢相。近年来魏梁两国多发战端,齐婴独掌枢密一院,三年前曾于鸠陵之战中亲自领兵,致魏国大败而天下震动,乃是出将入相的传奇之人。

平景侯夫人话虽不雅,说的却是事实,天下女子有哪个不曾偷偷议论过这位大人?纵然在他们大魏也是一般无二。

同席的另一位夫人笑言:“那位大人久享盛名,如今来了咱们魏国,确当好好瞧瞧才是。”

“可不是么,”平景侯夫人又拈了一颗葡萄,“听闻六年前他曾来过咱们上京,只是那时我正在冀州养病,倒还无缘亲眼见着,今日听闻他也要上场击鞠,我可要瞧仔细了。”

这番言辞自然又是引人发笑,钟夫人笑着摇头,道:“你与你家侯爷琴瑟和鸣恩恩爱爱,便是将他瞧得再仔细又能如何?倒是你那侄女儿沅儿,如今正是婚嫁的年纪,替她瞧瞧才是正经——怎么沅儿今日没来?”

2、击鞠(2)

平景侯夫人听着这般溜须拍马的言语,心下实在是不舒服。

她本就是泼辣受不得屈的性子,又素来疼爱她那侄女儿,当年那丫头因顾居寒突然要与旁人成婚之事,在家又是要抹脖子又是要上吊,便是如今时过境迁了心中也还是放不下,她这做姑母的也跟着心疼。她和她弟弟原琢磨着,两家交好,他们也算他半个长辈,往日里相交也直称呼他的表字温若,总也算有几分熟稔。他新婚之时大约对那商女情热、不愿接纳沅儿,但等过个几年、情爱淡了,便可迎沅儿进门做个平妻,再如何、做个侧室也使得了,哪料这商女手段如此高明,五年过去了仍将温若哄得团团转,怎么也不肯娶了沅儿,实在是可恨。

如今倒好,这商女走个路也要丈夫护着、入个座也要丈夫扶着,她那可怜的沅儿在远处瞧着这一幕,该是何等的心寒心伤?她一个做姑母的,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她眼明心亮,不像其余这些只会当哈巴狗儿的蠢妇一般眼拙,方才这商女听了那齐婴与萧子榆的风流故事,分明是有些伤怀的模样,可见她与顾居寒之间,也未必就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和美恩爱罢。

一念既起,她便有意想多提那齐婴几句,只是刚要开口,却听击鞠场外山呼万岁,再来便见仪仗如云,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到了。

魏帝高勉今年方至不惑之年,保养得宜并未发福,只是近年来对从南边传来的五石散颇为钟爱。那物虽则风雅、为名士所好,但长期吸食却不大利于四体康健,顾居寒就曾下令严禁军中士兵沾染,只是陛下不是他的兵,自然也就不听他的,不知昨夜是否吸了,才致今日击鞠到场迟了。

魏后邹氏与魏帝年纪相仿,年轻时美貌惊人,至今仍荣宠不衰,母族邹氏当年并非显赫高门,但邹后得宠、邹氏亦水涨船高,如今国舅爷就官至宰辅,今日也伴驾而行。

众人平身后一看,见大梁的公主今日也来了,她因与陛下尚未成婚,因而随行的仪仗礼仪仍是照大梁的公主规制在办。众人纷纷打量,见这萧子榆生得的确周正、明眸皓齿,但实则也称不上有多么标致,且她如今二十有六,已经不算年轻,脸色还略有些憔悴,更为美貌打了些许折扣。

这棚下的贵妇人们心道:莫怪这位公主的脸色憔悴了,当着旧情人的面嫁给旁人,且那旧情人还是名满天下的齐敬臣,换了谁也是没有好脸色的!只是这公主搅和进了如此一桩艳情里,本以为该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该能同燕国公夫人一较短长才是,未料这姿色……却是略有些普通了。

众人盘算过这一遭,便将目光极快地移开了,满场去寻那齐敬臣,只是……张望来张望去,虽则确实见到了不少梁臣,但衣着皆不达齐婴的规制,一时便有些茫然了。

帝后已在高台上落座,大梁的公主也已入席,顾居寒行至驾前,向魏帝见了礼,又问:“恕臣唐突,只是今日怎么不见齐大人?”

魏帝大笑,答曰:“朕尚且记得六年前敬臣来上京,也曾与温若于这击鞠场上有过一场胜负,当初是谁赢了来着?”

下方坐着的国舅邹潜拱手笑答:“回陛下,当初那一场击鞠赛得极酣畅,可惜却未决出胜负。”

魏帝点了点头,笑问顾居寒:“温若可是因此惦记今日与敬臣有个了结啊?”

3、屏后

舆轮徐动,王公出行。

顾居寒看着坐在马车里的沈西泠,她正抱着一个小手炉缩在车角,脸色比在击鞠场上时好看了一些。

正是晚饭时候,他掀开帘子看了看车窗外,恰巧正经过怡楼,就回头笑着问她:“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吃怡楼的糕?如何,今日要下去吃吗?”

沈西泠抿了抿嘴,探头就着他掀开的那道缝隙朝外看了一眼,看见怡楼门前红红的灯笼,禁不住就想起那里香糯的糕。

她有些犹豫:“若被人发现我前脚才说身体不适遁了,后脚就跟你到怡楼吃糕……会不会有些不好啊?”

顾居寒已经叫车夫停了车。

怡楼是上京城中远近闻名的馆子,素为京中贵胄所喜。做的糕尤其远近闻名,不管什么糕都口味极好,是这里的一个特色。

楼内的陈设雅致,一楼是大堂,三楼是雅间儿,中间二楼是一间一间的隔断,用帐子和屏风隔着,彼此既不相互搅扰,又可自上而下一观一楼景致,素来是最紧俏的位子,即便不是逢年过节,要在怡楼的二楼订上这么一处座子,也很是艰难。

不过这二楼位置最讨巧的那一间却常年空着,仅偶尔才有人光顾,后来食客们方才知晓,那一处座子是专门留给燕国公府的。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怡楼,本就是燕国公夫人的产业。

沈西泠今日要了枣糕,入口时枣香四溢,微烫的馅儿伴着酥软的皮儿,格外香糯。

顾居寒看她吃糕的模样,忽然心情就变得很好,自早上起心中的那些隐隐的不适尽消散了。他给她添了些果子酒,说:“别净吃糕,连皇后都看出你轻减了,待会儿要多用些饭。”

沈西泠点头答应,但稍后饭食当真上来了以后,她却仅动了几筷子,随后便不再吃了。

4、望园

燕国公府极大,老国公辞世之后顾居寒袭爵,家族繁盛,叔伯兄弟也多,皆同府而居。即便府中人丁众多,顾居寒和沈西泠夫妇二人居住的院落仍然极宽敞。因顾氏一门是将门,故其虽为豪奢之家,但涉及园艺雕琢诸事仍不够精巧,再则大魏民风粗犷,更不比江左之地的世家高门来得讲究。

五年前沈西泠进门时,顾居寒的院子便甚是简朴,她入门后,顾居寒怕她无聊,便将修园之事交给了她。沈西泠便辟了一块极阔的土地修了一座望园,按照江左的讲究布置亭台水榭、草木虫鱼,五年来陆陆续续增增补补,已经很成气候,如今在上京城中颇有些名声。

她最喜欢的地方是园中的一方池塘,池边有亭,水中植莲,四周则植青竹,是一方极幽极静且极风雅的小天地。

这个时节莲花还未开,使小池显得有些寂寞,但池中的鱼儿却活泼,为此地添了许多生气,沈西泠和顾居寒行至小亭,从婢子手里拿过装饵食的小陶罐,便在亭中斜倚着栏杆喂鱼。

喂鱼这种事,图的是个意趣,饵食一撒,鱼儿们争相簇拥而来,池中便成红艳艳的一团,这才得趣,只是望园这方池塘里的鱼太有福气,日日被府中的仆役喂得饱腹,故而当男女主人此时再来喂的时候,它们便不大买账了。

沈西泠喂了半天,只见鱼儿们兴致缺缺,她便也意兴阑珊起来,顾居寒瞧了她一眼,失笑:“小孩子脾气,还要生鱼儿的气?”

沈西泠抿了抿嘴,将鱼食递还给左右的婢子,在亭中栏杆边的位子上坐下,不说话了。

顾居寒笑着摇摇头,也让人将他的鱼食罐子撤了,屏退左右后在沈西泠身边坐下,说:“真不高兴了?大不了我让他们明天不喂鱼了,你明天再来喂好不好?”

这话将沈西泠逗笑了,说:“我哪儿就气性这么大了,你分明晓得我不是因为这个。”

顾居寒也笑,心想,这是你这半个月一来第一回笑。

沈西泠侧过身子,半趴在围栏上看池塘中浅浅的涟漪,轻轻地说:“温若你说,他会不会其实……存心不想见我?”

“怎会?”顾居寒答得很快,“他是染了风寒,你别多想。”

沈西泠勉强地笑了笑。

顾居寒最看不得她这个模样,郁郁寡欢、像是要哭。虽然她生得美、无论什么模样也美,像此刻这般忧忧愁愁的模样更美,但是他其实更喜欢她活泼些、欢喜些。

5、路遇(1)

自击鞠那日过后,刘绍棠便在家中待得无趣。

他原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很讨他父母的嫌,自打从战场上下来毛病更多了起来,竟开始嫌弃起家中的床榻太软、入口的米面太细,委实让鄄陵侯夫妇费解,怎么自家儿子都二十四了仍还是一副狗都嫌的模样,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七八岁以后就见好了么?

好在这狗都嫌的逆子这日终于在家待不住了,出门去了燕国公府上,可算给了二老一个清净。

他骑马到了国公府,门房一早就认得这位小将军,是自幼就与国公相熟的,遂无需通禀便将人迎了进去。他拐入顾居寒的院子时听小厮说他在书房,进得门时见顾居寒在看书,便扬声问:“哥这是读的什么书?”

顾居寒一早就听见他在院中聒噪,见他闯进门来也不与他计较,只叫门外的婢女给他上茶。刘绍棠却坐不住,凑到顾居寒身边瞧他手中那本书,见是一本不知是谁作的物志,翻了几页见讲的皆是些文玩,乃是他一贯最不耐烦看的那类酸书。

他不再看那书,一屁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口中却不忘调侃:“哥自从娶了嫂夫人,这府中还真是很有了些江左的风气,不单园子修得精细,就连哥你看的书也与往日里大不相同了。”

的确,顾居寒往日里多读兵略史册,偶尔怡情读些文选,物志之类的书是很少看的。但这一类的书沈西泠一向很喜欢,除此以外还喜读游记。她寻了许多风物志一类的书囤着,兼而还有许多画册,日积月累实在太多,她房中搁不下,便搬了一些到他的书房里,他近些年闲来无事之时曾大略翻过,时日一久也觉得有些味道,渐渐读得多了起来。

他笑了笑,说:“看些闲书罢了,哪里就是江左风气了。”

他这一笑虽然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落在刘绍棠眼里,便生生看出了些夫妻恩爱的缠绵味道,仿佛一思及与对方相干的事笑意便不自觉要攀上嘴角了一般,很是令他这般的孤家寡人感到齿冷。

他于是禁不住又调笑了两句,却见顾居寒将书搁下,颇有些认真地对他说:“你既然羡慕,不如自己也赶紧成家,老侯爷前几日还在我跟前念叨这事,一再让我劝你。”

刘绍棠闻言脸色立时一苦,连忙摆手,说:“哥你可饶了我,成家这事儿于我还早得很呢!”

顾居寒看着他这泼皮样叹了一口气,说:“你今年二十四岁,你帐下的几个副官比你长不了几岁,都已有了子女,怎么会还早得很?”

刘绍棠撇撇嘴,说:“说起孩子,这事儿哥你比我急,我才二十四没孩子是正理,你与嫂夫人成婚都五年了却膝下犹空,怎么还反过来说我呢?”

5、路遇(2)

车外,挽朱和其他的丫头小厮们一起跟在车外随行,听着车内欢声笑语,心里头却有些犯嘀咕。

自前几日在望园里她对沈西泠说她能打探到那位大梁使君的行踪,夫人便对此事上了心,次日便单独将她叫到房里,叫她悄悄去打听,这事儿连连紫都瞒着。她跟着她们夫人也有五年了,多少也算熟悉她的性子,一贯是对什么事儿都不大上心的,怎么如今对那大梁使君却如此……

挽朱想不通。

不过夫人既然吩咐了,她自然便要办好这个差事。使君所居的那处别府,所用的仆役除了他们从大梁带来的,其余的都是宫里头支过去的。其中一个丫头,是他们国公府账房的妻妹,有了这层关系许多事情便好办了。只是这婢女虽然在使君府里伺候,但却靠不到近前,并不大能打听到使君的事儿,再则那位使君自打来了大魏便深居简出不怎么出门,这便又有些不大好办了。

可巧,昨儿听闻今日宫里头请使君大人进宫,从他府里进宫必然要经过建安大街,而从国公府到金玉堂必然也要经过建安大街。夫人今日忽然要去金玉堂收账,其实正是因为这个缘由。

挽朱迷迷糊糊地想,她虽晓得今日使君要进宫,但他何时从府上动身却不好打听,自然便不晓得能不能在建安大街上遇着;纵然真在街上遇着了,双方都坐在马车上,又怎能见得到面呢?纵然真的是天下红雨见着了面,两人又能说什么话呢?

挽朱忧心忡忡。

车内,顾婧琪看着频频撩开绉纱朝窗外看去,不禁感到十分奇怪,也凑上去向外瞧:“嫂嫂这是瞧的什么有趣玩意儿?也给我瞧瞧。”

沈西泠透过狭小的窗缝看到建安大街上人群熙攘,一派热闹太平的气象,街上确有几辆马车,但都并非是使君府出来的样式。恰碰上顾婧琪也凑上前来,沈西泠便不动声色地将绉纱放下,回头朝小丫头笑了笑,说:“许久没出来透气,随便瞧两眼罢了,哪有什么有趣的?”

顾婧琪撅了撅嘴,正要再说些什么,秦氏笑着将她拉住,道:“你可是忘了你哥哥的话?让你路上莫烦你嫂嫂?”

一端出长兄来,顾婧琪便是从头到脚地老实起来,不再黏着嫂嫂坐,果然一副坐如钟的端庄模样,引得众人发笑。挽朱在车外听着车内笑声,眼见着旭川很快便将车驶过了建安大街,心中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小脸皱成一团。

金玉堂正如其名,是上京城顶顶金贵的地方,不单王公贵胄常于此购买金银玉器首饰头面,魏帝两年前也曾钦点其为皇室进奉,沈西泠因此而成了大魏不折不扣的皇商。诚然各家的夫人在聚会中嚼舌根时皆怒斥这商女能有这般造化不过都是靠着燕国公的面子,然而当她们自己购置首饰时还是会不甘不愿又挤破了头般钻进那为她们所不齿的商女的铺面,十分豪迈地将钱源源不断地送入那商女的口袋。

此事说起来也实在不能怪这些夫人们骨头软,要怪就怪金玉堂的首饰比起别家来精致大方了太多,总是带着一股子江左的雅致韵味,引领着上京城贵妇人圈子里的风尚。倘若聚会时独独你的鬓上没有金玉堂的钗,或是独独你的腕上没有金玉堂的镯,便会在暗地里遭人耻笑,如此局面,又怎能怪各家夫人们失了气节给沈西泠的腰包添砖加瓦呢?

马车停在金玉堂门前,沈西泠同秦氏、顾婧琪一道下了马车,三人见到金玉堂内人满为患生意兴隆,引得顾婧琪啧啧赞叹:“啧,嫂嫂,你……你真有钱啊。”

7、茶会(1)

御史中丞家的钟夫人办的茶会,今日盛况空前。

这位夫人当年犹在闺中之时便好交友,听说出嫁之前就帮着母亲管家,料理起这些事情来驾轻就熟。上京城女眷们钟爱的集会,凡是大受好评的,有一多半儿都是这位夫人攒的局。

今日她这茶会尤其是如此。

真要说起来,这回的茶会原是极寻常的,就设在御史中丞府宅的后院儿,依着□□的花花草草假山小池摆上几案香炉,女眷们凑在一处吃茶叙话、说说各自所知别府的秘辛,便可打发打发这富贵又无聊的悠闲日子了。

只是这日正逢休沐,与中丞大人交好的几位尚书台的大人也得了空,几位便寻思一道吃吃闲酒、下下闲棋,彼此谈论谈论诗画。这事儿不知怎么的,被陛下的胞弟靖王殿下知晓了,这位亲王十分爱吃闲酒、十分爱下闲棋,亦十分爱与人谈论诗画,于是便拉扯了些与他一般喜好的富贵闲人,一道约了要到中丞大人家聚聚。

靖王殿下喜好高雅,不单喜欢吃酒下棋谈论诗画,更喜欢与人辩经谈玄,而这等高雅风气自然是从那江左之地传来的。靖王殿下曾闻江左名士驰然高卧、辩经论道三日不停,这等潇洒高华的风姿委实令他仰慕不已。只是江左之地甚是遥远,他这一生恐无缘亲至一睹名士风采,本是十分遗憾之事,可他转念一想,如今那江左第一世家出身的齐婴不就正正好好身在上京么?这位大人虽入仕十余载,但少年成名风流无限,当年更是大梁皇帝亲笔所点的榜眼,如此这般惊才绝艳的江左人物,若能一睹其风采,岂不就能抚慰了他这一生不能亲至江左的遗憾么?

如此一番缜密的思索后,这位亲王便亲自写了拜帖送到使君大人如今暂居的府上,请使君务必拨冗赐教,言辞之恳切、情感之真挚,令见者无不动容,乃至于口耳相传众人皆知,迫得那齐敬臣就是不想来也不行了。

而自打听闻大梁齐婴也要来,这原本旨在吃酒下棋谈论诗画的寻常小聚会,便摇身一变成了十分严谨高雅的说法谈玄之会,不仅上京城中的名士勋贵来了大半,就连几位辈分极高的太学中的学究都来了,说是要亲自瞧瞧这江左人的学问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御史中丞家的府宅十分宽绰,但就是再如何宽绰,也实在容不下这么些个人,何况后院早已是女眷们吃茶会的地方,如今只有前院可供男宾们调用,于是便不得不将这日赴会的人好生筛上一筛,这么一来,这入御史中丞府门的帖子一时便成了上京城中极稀罕的玩意儿。

男子们对此事是极热衷的,女眷们也不遑多让,全因上回在击鞠场齐婴因病缺席,引得一干大魏的贵女和贵妇人深以为憾,未料这天无绝人之路,又给了她们这么个机会,虽则她们并不能见到那位大人,可这一院之隔的缘分,有也总比没有来得强不是?

于是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凡上京城中有大头脸的人物皆齐聚在御史中丞家的府宅,男子们在前院,女眷们在后院,倒是两不相扰。

只是平景侯夫人有些不大高兴。

8、茶会(2)

如今朝中局势,各府的女眷们也都多少听丈夫说起过,心知这将相之间虽看似和睦,实则私底下颇有一番激烈的斗法。如今魏梁两国不太平,战事当前,上柱国自然显得地位尊崇、权倾朝野,毕竟若没了这位,大魏国要再挑出一个能和大梁齐婴相抗衡的人物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只是这顾居寒虽厉害,但那邹相也不是吃素的,如今天子春秋鼎盛便因皇后之故而对邹氏一门极为崇信,至于天子百年之后,继位的高敬更有邹氏一半的血统,长远来看,还是这邹氏更为得势。

于是庄氏一来,女眷们便不好再围着沈西泠一个巴结,只纷纷不着痕迹地转而投到了庄氏的门下,但她们的动作再快也比不上一早就不曾凑在沈西泠身边的平景侯夫人。

庄氏刚刚入席坐下,平景侯夫人便与她搭上了话,问过好后便称赞起夫人的好气色,又转而问起邹相和两位公子今日是否也来了。

庄氏笑道:“相爷公事繁忙不得空,淳儿留在家中帮他父亲,今日只羡儿来了。”

平景侯夫人笑着回道:“邹相与大公子为国事操劳了,今日不得空实在遗憾,所幸二公子来了,也可教大梁人好生瞧瞧咱们大魏世家公子的才学。”

“快别如此说了,”庄氏笑着摆摆手,“我家羡儿的性情你也知晓,最不喜在人前露脸,今日原也不想来,是陆先生定要他来这才来的,我只盼着他能多见见世面罢了。”

“夫人怎的如此谦虚,”平景侯夫人笑道,“依二公子的才学,今日定然能一鸣惊人,堪为我朝学子的表率……”

正吹捧到一半,便见前院儿的小童匆匆穿过重重的廊桥进了后院儿,与后院一干的夫人小姐们通禀,说是大梁的使君来了,如今已经入了席。

这便是钟夫人的能干之处了。她晓得今日女眷们的心思已不在吃茶上,只想一窥那齐敬臣的庐山真面目,可惜被这院子阻隔不能遂愿,便贴心地叫小童随时将前院儿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传到后院儿,以慰女眷们的好奇之心。

这般体贴作为果然大受好评,女眷们纷纷停止了寒暄恭维,开始边吃茶边听起前院儿的动静。而众人喧哗之时,自然就无人注意到当那小童进来通传之时,一向文文静静冷冷清清的燕国公夫人失手打翻了一个茶盏。

童儿来往极快,共四个小童交替来回,但男子们的高谈阔论实在复杂了些,尤其是谈经说玄门道甚多,小童们听得如坠云雾,实在不能字字句句都背得下来,好在夫人女眷们也并不在意这个,只纷纷问那几个小童:大梁的使君大人,究竟生了一副什么样的容貌。

几个小童来来回回都被问过,答时却似乎皆有些为难的模样,一个答了一声“极俊”,一个答了一句“再好看也没有”,一个水平高点儿答了一句“气度高华”,最后一个水平更高点儿答了一句“芝兰玉树”。

9、茶会(3)

说完,女眷们惊叹议论:听陆先生这口风,竟是承认大魏不如江左了!

其实这事也没有什么,世人本也晓得,大魏以铁蹄闯下疆域、以武立国,在经学传统上确乎不如大梁,只是如今在这场面上被明明白白点出来,也实在教人有些难受。何况方才身为梁国人的燕国公夫人还与太史令夫人有一番口角,便更加使得魏国人心里不好受了。

一时有上了头的女眷,倒也忘了要巴结燕国公为自家夫婿讨前程,只弯弯绕绕地说:“大梁齐婴果然名不虚传,可见大梁的学问传统十分厉害。只是见使君大人今日这般雄辩姿态,可丝毫不见前日里所说的风寒之症,也不知那日没去同咱们大魏的儿郎们击鞠,到底是不是怕输了丢人?”

这般言论一出引得许多人附和,另一位夫人又说:“此事倒也有章可循:谁不知他们江左世家有许多奢靡荒唐之事,那五石散便是从江左而来,听闻这位使君也爱吸食那物,长此以往身体自然要差些、不敌咱们大魏的儿郎强健,为免在击鞠场上输得难看,想避一避也是人之常情。”

那些怒气没有上头的女眷们闻言,便都悄悄去瞧燕国公夫人的脸色,只见那素来是仙女菩萨一般的秀美面容染了几分冷笑,既轻蔑又显出怒意,十分令人害怕。她们正以为这位夫人要发火,便先听另一位女子道:“荒唐!技不如人便罢,何必如此作践人?那齐敬臣乃乱世英雄、江左名臣,是温若哥哥毕生劲敌,你们如此说他,是也看不起温若哥哥吗?”

众人定睛一看,才见说话之人是薛沅。

只见这二十三岁仍待字闺中的上京冤孽此时怒得杏目圆瞪,已气势磅礴地从席上站了起来,徒留她那可怜的母亲和姑母一左一右拉着她、劝她坐下,她却不听。说来实在可笑,她一口一个“温若哥哥”的叫着人家的丈夫,又巴巴儿地替人家的故国仗义执言,真不知是何等的冤孽才能让这贵女说出这般不要脸面的话来!

众人又惊又气一时说不出话,钟夫人见了便赶紧弥补了方才未能出面调停的遗憾,立时便极妥帖、极体面地站了出来,笑眯眯地对女眷们说:“下人们来回话,说前院儿的大人们已经开始吃酒品评诗画了,我寻思咱们也可吃吃酒叙叙话,可不要被他们的逍遥比了下去才好。”

这般体贴的打圆场,大家自然都要卖面子,闻言纷纷称好。御史中丞家的仆役们大约因平日里受多了自家夫人的耳濡目染,竟也比其他家的更善解人意些,见状不需什么提点,便纷纷奉上香茶软糕。下人们尚且如此卖力,贵人们自然不好意思再拂了钟夫人的面子,只纷纷极尽心地转而经营起一团和气,一时这后院儿里便飘出阵阵笑语,片刻之前的那些个不愉快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似的·。

连紫和挽朱跟在沈西泠左右,彼此对望了一眼,心头都有些惴惴。

方才夫人在后院儿同那几位夫人生了争执,大约是心里头仍不痛快,此刻已寻了个由头从席面上遁了,正在御史中丞府的花园儿里闲逛。

夫人发脾气这个事情很不寻常。她二人在夫人左右侍奉了五年之久,从没有见夫人跟谁红过脸儿,纵然是五年前刚嫁过来的那个时候,上京城的贵人们口出不逊者甚多,说的话也很是刺耳难听,但夫人都能一笑置之,从不曾真正动过气。

10、茶会(4)

那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可是那时候沈西泠却觉得很漫长。她看着白松,也看着他此刻倚靠着的那扇木门,又似乎透过那扇门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一时心里竟慌乱起来,如同此刻这几根竹子,被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她终于走到白松面前,她觉得她应该跟他问个好,可是那个时候她心里很乱,有种坠入梦寐的飘渺之感,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能与他寒暄问候的话,一脱出口竟然就说:“他……在里面吗?”

白松半低着头看她,点了点头。

沈西泠的心极快地跳起来,白松耳力甚佳,听到她在他点头后的那个刹那,连呼吸都乱了。他看着她的眼神于是便隐隐地透出些怜悯,他斟酌了一下,对她说:“公子醉了,已经歇下了。”

沈西泠愣了一下,然后极快地点点头,又说:“我,我可以照顾他。”

白松叹了一口气:“青竹已经在照顾他了。”

沈西泠听言点了点头,又笑了笑,说:“他笨手笨脚的做不好,还是我去。”

她说完,便抬手要推开那扇门,那时她的手在发抖,非常明显、非常剧烈,白松看得清清楚楚,而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她的手刚碰到那扇门,就听到门里传来那人的声音。

“门外可是燕国公夫人?”

沈西泠钉在原地。

她其实已经很久不曾听见过他的声音了,但是这么说也有些不确凿,因为午夜梦回之时她常常能梦见他,梦到的多是一些往日的画面,他同她说话、与她温柔絮语。时隔多年她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一面觉得与梦里所闻一般无二,都是温和又平静的声音,很是好听,另一面那一声“燕国公夫人”又让她心里一刺,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11、病了

顾居寒回府的时候已是戌时末刻。

他是骑马回来的,并没有坐车,是以隔了府门很远就看到她身边的丫头挽朱正两眼红通通地站在国公府门前,见他回来了立刻便迎上来,抹着眼泪对他说:“将军可回来了,夫人那儿……将军快去瞧瞧吧!”

顾居寒见状一愣,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立刻翻身下马,问也没来得及问,便一路直奔她房中而去。

还没进门,便见到她身边伺候的人都站在门外,连紫领着几个小丫头还在外面苦劝,见到他回来了都是眼前一亮。

顾居寒匆匆而来,气息尚有些不平,问连紫:“她怎么了?”

连紫也是满面愁容,颇为难地对他摇了摇头,说:“不知,只是夫人从御史中丞府上回来便如此这般不见人了,将军快去劝劝吧。”

顾居寒问:“她用过晚饭没有?”

连紫答:“尚不曾用过。”

“叫人给她熬些粥来,”顾居寒吩咐道,“先放火上温着,一会儿我叫你们的时候再端进去。”

连紫如蒙大赦,喜道:“是。”

她抬头时,将军已经进了房门。

顾居寒进门的时候,当先闻到酒气。

夜色低迷,她却并未点很明亮的灯,显得昏昏沉沉的。他从屏风后转进里间去,见到她一个人缩在墙角席地坐着,整个人看起来是很小的一团,闭着眼,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身边是被她折腾得零零乱乱的酒壶和酒杯。

顾居寒叹了一口气。

12、缘起(1)

梁庆华十三年,江左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大梁三司使沈谦因涉贩卖私盐大案而遭查办入狱。

大梁朝廷以户部、度支、盐铁转运三使合称三司,沈谦乃三司之长,位居计相,总揽江左钱谷出纳、租赋及盐铁专卖之务。沈谦以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贩卖私盐,贪墨之资有百万之巨,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这沈谦不单贵为当朝计相,还兼为江左世家沈氏之家主。江左之地,素以世家门阀为贵,尤以齐、沈、傅、韩四姓为最,沈谦事发之后朝廷便下令严查沈氏一脉,却发现其满门皆牵涉其中,上下沆瀣一气、恣意敛财,在豫章、鄱阳、南康等郡大肆兼并土地,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只是,因其时沈氏乃仅次于齐氏的江左第二世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因而官官相护使百姓投告无门,此害已遗数十年之久。梁皇震怒,将沈氏满门下狱,沈谦夷三族,其余族人视涉案深浅分别处以革职、流放等罪,成为当年街头巷尾妇孺皆知的一桩大案。

沈西泠的梦,就开始于庆华十三年的冬天。

建康城南拥秦淮、北倚后湖、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素来乃是物华天宝钟灵毓秀之地,那一年的冬天却罕见的多雪,而父亲最后一次来看她和母亲的时候,正下着那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

那段时间母亲又生了病。

她是个美丽而柔弱的女人,只是常年缠绵病榻,沈西泠那时候小,不晓得母亲害了什么病,只晓得父亲每次见到母亲病中的模样都会露出悲伤的神色。但他素来是疼爱母亲的,不愿让她也忧虑,便每每都强作欢笑。母亲那时身子其实已经很弱,但她晓得父亲的心思,不愿他更加伤情,每回父亲回来,她都强撑病体与他叙话谈笑。

那一年沈西泠十一岁。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年纪,好似仍如孩童一般懵懂无知,但又似乎隐隐约约懂了些事。譬如她小时候不大明白,为什么父亲那样疼爱母亲,每个月却仅仅来看她两三回,那时候却渐渐开始晓得,因为母亲是父亲的外宅。外宅这个新鲜词儿,还是两年前那位找上门来欺侮她母亲的夫人说的,她后来才知道那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是父亲的妻子,她谩骂母亲是见不得光的外宅,又谩骂她是肮脏的私生女。

弄懂了这件事以后,她便进而晓得了她为什么不能经常见到父亲,也晓得了为什么她不能同父亲其他的儿女一般与父亲住在一起,而要和母亲一起住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儿。她小时候的日子过得颇为清贫,母亲那时候身子还不是如此不好,有时会带她到街上走动,她们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当铺,母亲会将一些父亲送给她的首饰当了给她买书读、买糖吃,是以她一直以为父亲出身贫寒,直到那位夫人打上门来,她才晓得她父亲是大梁当朝计相,还是世家高门的一族之长。

但她并不怨恨父亲,相反,她很爱他并且敬重他,并且她知道母亲对父亲也是如此。

她父亲是个十分儒雅随和的人,生得高大且英俊,听母亲说,父亲年轻时是建康城中有名的美男子,陛下的妹妹昭和公主当年还曾思慕父亲、想嫁给他为妻,只是后来她知道父亲那时已经娶了妻,因此才遗憾作罢。

13、缘起(2)

尽管沈西泠此后一生都在庆幸那时那刻能与齐婴相遇,但平心而论,那并不是一个体面的相逢:彼时她正以平生最狼狈的姿态跪跌在雪地里,她的母亲满身病痛地在她怀中昏迷不醒,而那人披着裘衣从华贵的马车中缓步走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那是极淡漠而平静的一瞥,随后她就听见他说:“嗯,确是这几人。”

沈西泠那时候不晓得她眼前这人是谁、也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见到那些守城的卫兵恭敬地向他行礼,向他询问她们的来历。

他并未回答,神情看上去难辨喜怒,令那士兵十分惶恐。他的家奴代为言道:“这几人乃我们公子风荷苑的罪奴,犯了事要被逐去庄子上做苦役,不料却胆大包天趁夜私逃,幸而被军爷逮住,免了我家公子再费工夫,倒要多谢你。”

那士兵闻言连称不敢,神情却又有些犹疑,恭敬地道:“齐大人有所不知,今夜尚方狱有两名逃犯,正是一双母女,我等奉命缉拿,这几人恐还要带回去问话。”

齐婴仍未说话,又听那家奴道:“军爷倒是说笑了,我家公子亲眼瞧过,怎还会有错?军爷将这几个罪奴还与我们,只一心抓逃犯去也就是了。”

那士兵神色极为难,一面谨慎地看着齐婴的脸色,一面同那家奴道:“我等有命在身,实在不好草率行事,恳请大人容我等将这几人带回廷尉问话,若果真是大人府上逃奴,我等自会送回府上绝无二话,也请大人不要为难。”

雪下得渐渐大起来,齐婴抬头看看天色,又朝那士兵望了一眼,终于开口说:“廷尉乃陆大人辖下,你便回他,说这几个逃奴今夜是我带走的。若陆大人责问,我明日亲自去廷尉分说,如何?”

他句尾的那声“如何”说得不扬不抑,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却又有种不由分说的力道,那士兵感到他已有不快,遂连忙告罪躬身,回:“是。”

他点了点头,轻轻拂去肩上的几点落雪,对那家奴说:“此事既了,回吧。”

沈西泠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他带出了城。他的家奴叫人替她背着母亲,另将那名游侠也捎上,但等到了建康城外的树林里便又将他放了。

林中凄冷,那游侠惊疑不定,朝马车中的人抱了抱拳,说:“我受命要保夫人与小姐无虞,如今二位尚未安置,我怎可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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