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倒霉的一年,来了个云游道士。
他给我爹出主意,让我拜个保家仙压一压,兴许能活过十岁。
我爹是个粗人,在乱世凭枪杆子发家。
他把副官叫到面前算了一笔账,「一只保家仙活十岁,两只活二十岁,二十只能活两百岁,是也不是?」
副官掰着指头数,「大帅,您算得很对。」
我爹一发狠,把十里八乡的猪牛羊都收了当供品。
「老子的姑娘要活一万岁!」
那一年,我爹骑着猪和我一起进了老山林,拜下保家仙十一位。
他大怒,「奶奶的,就算是十二生肖都还差一位。」
后面他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个道童,凑了第十二个。
1
我叫陆安安,是我爹的独女。
我爹有十三房姨太太,但没个正室。
我娘死得早,没等到我爹起势。
我本来也是早死的命。
体弱多病不说,运道还差。
好几次都险些去了。
在我六岁那年,已经倒霉到了喝水都要呛死的程度。
我爹便命人张贴告示,让有能耐的都来试一试。
那一年骗子枪毙了不少,终于来了一个有道行的道士。
道士没要钱,只给了方法。
「去深山老林中拜一个保家仙,应该可以活过十岁这个坎。」
老道说完,用完斋饭便走了。
只留下我爹一人合计。
我爹早年是集市上杀猪的,脑袋里没有墨水,但算账会算。
他把副官叫来,印证了一番一一得一、一二得二的道理,便打定主意,「你带人去附近十里八乡,把猪牛羊按市价买了,到时候都赶去供了。」
副官为难道:「大帅,用钱多麻烦啊,我带人带枪,全都给您擒来。」
我爹瞪他一眼,「这些因果算到我家姑娘身上,你负责?!」
副官讪讪一笑,带人带钱出了发,回来时领了几个村民一起赶着,牛羊成群,好不热闹。
瞅着东西到了,我爹便找算命的批了个吉时,没骑马,没开车,带着我骑猪进了老山林。
开头就是一句,「今天我陆大有带女儿陆安安来拜保家仙,牲畜备得足够,有能耐的都来!」
他挥挥手,手下人把一排香烛点燃,味道浓得都呛鼻子。
庙里的菩萨一个月都不见有这么多香火。
再把猪啊、牛啊、羊啊,全都赶到一起。
不一会儿,林子都响动起来,这些牲畜似是感觉到危险,不安地叫唤。
要不是我爹带的人多,还不一定看得住。
我和我爹是站在最前面的。
看得最清楚,当头来的是一只黄皮子。
它眼珠滴溜溜地转,看得我有些害怕。
其后又来一条柳叶蛇,也是远远地吊在树梢,未曾靠近。
在之后,刺猬、红狐、灰鼠……接二连三地到了。
最后甚至来了一只老虎。
老虎首先过来了,我缩到我爹身后。
我爹推着我,「安安,去,给虎爷敬上一炷香。」
2
虎爷是一只东北虎,看起来比我还高,一双眸子盯着我,不怒自威。
我害怕得不敢向前。
我爹安抚道:「爹在后面,别怕。」
我一步带两步,微微颤着拿起了香,点燃后来到老虎跟前。
见我呆着,我爹在身后提醒道:「安安,说话!」
我把香举过头顶,颤声道:「虎……虎爷,您吉祥。」
按坊间来说,拜保家仙有一套规矩,副官去了解过。
但我爹说这都是扯淡。
他认为这年头兵荒马乱,要讲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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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钱粮票子谁跟着你干?安安你别听那些巫婆胡咧咧,你就照爹的话来说。」
老林内,我接着说:「虎爷,您留个名字给我,我屋子里设您的位,五天一小供、十天一大供,香烛不停,牲畜常有……逢年过节我给您备礼,每年寿诞我给您办寿,您别让我死喽。」
这一下,远处的野仙们彻底忍不住了,全都靠近。
老虎瞥它们一眼,把爪子搭在我头上。
我爹紧张得直冒冷汗。
我也紧张。
但老虎只是轻轻摸了我的头。
它转身时,我手上的香一下子燃完了。
我爹松了一口气,喊道:「虎爷,带两只肥羊走!」
老虎反身窜入羊群,叼了一个羊羔子。
大头兵们让开一条路,它顺着路遁入林子。
此时,我听到一阵风声。
「小娃,我姓风,行三,牌上立风三爷就行。」
许是想不过,它又回过头叼起黄皮子,「你这实力就别掺和了,让你家太奶来。」
3
黄皮子听懂了,连连点头,朝着东南边急速而去。
风三爷向着北方,再度叼起了小羊羔。
它走后,余下的野仙不动了。
红狐尽管馋得厉害,也只是呆站着。
我爹瞧见了,便问:「各位大仙,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野仙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一个吱声。
忽的一条黑蟒从远处梭来,说道:「它们在等黄家的老太婆,我却是不等了,小娃,把第二炷香敬来!」
我正准备拿第二炷香,东南方就来了一架轿撵。
四个黄皮子抬着,轿上是一个小老太太。
老太太干瘦,手里拿着旱烟,她问道:「黑老五,你想坐我头上不成?」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我爹瞧出局势不对,说道:「众位,供品是管够的,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黑蟒昂起头,看了我一眼,对老太太说道:「今个人多,不与你计较。」
它让出位置。
老太太笑了笑,「小的们,把我抬过去。」
黄皮子们把老太太抬到正中。
我爹轻轻碰我一下,我反应过来,把第二炷香敬上,「黄太奶奶吉祥。」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拿起手里的旱烟嘬了一口,我举着的香一溜一溜地没了。
我问道:「黄太奶奶,供桌上的名字也这样留吗?」
她笑道:「我在家中排第七,牌上可写黄七太奶。别的我不要,你要记住,我爱吃鸡。」
我点点头,「太奶奶,我记下了,以后天天孝敬您鸡吃。」
她笑出了褶皱,冲我吐了一口烟。烟圈透过去,像是把什么带走了。
我爹眼力过人,对我说到:「快谢谢太奶奶。」
我连忙道:「谢谢太奶奶。」
我爹冲她说道:「老前辈,今天没计划备鸡,明日给您供上。」
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有心了。」
随后招呼道:「小的们,回家去。」
四只黄皮子又抬着老太太原路回返。
老太太走后,我爹就说:「快把第三炷香给黑爷敬上。」
黑蟒闻言一笑:「不急,我不像那老太婆,非要争什么。」
第三炷香点燃后,像是被什么啃了一口,香灰都没留下。
黑蟒砸吧嘴,「黑五爷,你就这样写。」
说罢冲过去,猪牛羊各吞了一只,游着走了。
看得我爹目瞪口呆。
它们走后,余下的野仙们开始活跃了,一个个地受香、留名。
等全部走后,我爹把账房喊到面前,「方才那些名字你都记住了?」
账房点点头,翻开给他过目,「大帅您瞧,应该不会错。」
我爹拍拍账房肩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你。」
随后他又把副官叫来,嘱咐道:「回去尽快把仙家楼落成,昼夜赶工,不得懈怠。用最好的料子、最好的工匠,我亲自验收,不得以次充好。」
副官敬礼:「是!」
把一切安排完,我爹把账房喊回来,「你数数大仙有多少位?」
账房脱口而出,「共有十一位。」
我爹思索道:「奶奶的,按十二生肖都还差一位!」
4
回家的时候没骑猪了,猪羊牛都没剩下。
我爹把我背在背上,「安安,累了就睡吧,到家了爹叫你。」
我眨眨困倦的眼睛,「爹,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他笑道:「死不了了,十一乘十,你得活一百一十岁。你要觉得不够,改天咱们又来拜,咱们把仙家楼修得和上海的楼房一样高,让安安活到一万岁。」
我想了想,「那爹也得活一万岁。」
爹哈哈大笑,「行,爹也活一万岁。咱们一起从兵荒马乱活到太平盛世。」
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
「轻轻放,别吵着她。叫人在厨房候着,她醒来多半要饿……」
声音越来越远,我又睡着了。
睡着之后我看见了风三爷,他掌下正按着一头白虎。
白虎满身伤痕,尾巴上长了一个女人脑袋。
三爷说道:「那是伥鬼,被白虎所吃,不得投胎。」
我左右看看。
他仰头看我,「小娃,我在跟你说话。」
5
我瞪大眼睛,「三爷,是您找我来的?」
他摇摇头,「是你自己来的。」
我疑惑道:「我为什么要来?」
三爷说道:「你来渡她。」
我更迷糊了,「三爷,我认识她吗?」
它说道:「你不认识她,可你天生就是阴差的命。地府缺人,急着召你下去,但你不肯去。」
下去不就死了吗?
我紧张道:「我不能去,我爹还在家里等我。」
它点点头:「所以道士给你指了一条路。」
我晕乎乎的,「三爷,您说明白点,我不懂。」
风三爷看着我,「你愿意做出马弟子吗?」
5
我问道:「出马弟子是什么?」
风三爷解释道:「出马弟子是载体,你天生通幽冥,是一块好料。成为出马弟子,你可以借我们的力。」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道:「三爷,我只想活着。」
它说道:「只有成为出马弟子你才能活。」
我看着它,「三爷,我爹说在不清醒的时候不要应事,我在梦里,我很晕。」
风三爷点点头,「那你就先回去,想清楚再来。离你十岁还有三年多,地府不能强召你。可出马仙的事很急,不能给你太多时间,你尽快。」
它说完之后,我睁开了眼。
我在自己家里。
我打开灯,「吴妈,我饿了。」
7
仙家楼建得很快。
第二日,便已是像模像样。
正当晌午,太阳暖暖的,我爹让我亲自把牌位放上去。
「安安,以后的点香上供,不能让别人帮忙。钱财只是敲门砖,人离不开这个,但又不仅仅只靠这个。你的诚意,它们能感受到。」
我说道:「爹,我明白。」
我爹放心地点点头,「去吧,按昨天的座次放。」
我走过去,把「风三爷」放在正中,把「黄七太奶」放在「风三爷」左边,把「黑五爷」放在「风三爷」右边。
然后依次放过去。
点上香烛,把供品一一奉上。
我记得黄七太奶喜欢吃鸡。但其他几位还没问清楚。
爹看着仙家楼,笑得很灿烂。
他回头说道:「今天摆上好酒,犒劳军中兄弟。」
众人大呼:「大帅威武,大小姐长命百岁!」
副官怪罪道:「百岁不够,大帅都说了,大小姐要活一万岁。」
众人又道:「大小姐万万岁!」
我爹哈哈直乐。
我还在想昨天梦里的事。
这时我爹的亲卫李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帅不好了,有猎户扛了老虎尸体下山了!」
8
我爹眉头一皱,一股杀气溢出来,「哪个王八羔子不长眼?」
他看了一眼风三爷的牌,急道:「前头带路!」
我知道他误会了,说道:「爹,您别着急,应该不是三爷。」
我爹琢磨了一下,说:「我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跟着走出去。
片刻后,有几个兵押着猎户来了。
猎户嚷嚷道:「大帅威风再大,难道还能拦着我们不打老虎?这老虎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该杀!」
看热闹的纷纷附和:「李家屯的李武就是被它吃的!我亲眼瞧见。」
「我男人也是!出门打个牌,就只剩骨架了。」
他们吵吵嚷嚷,声浪越来越大。
「快把猎户老哥放了,他无罪!」
嘭!
一声枪鸣。
副官放下枪,扫视过去,鸦群无声。他放了空枪。
我爹走过去,瞅了瞅,「毛色都不对,不是风三爷,放了!」
猎户得意洋洋。
我说道:「这老虎不是你杀的。」
猎户脸色一僵,指着我:「哪来的野丫头乱说话!」
我爹本来都准备走了,又回头道:「抓了!即刻拉去枪毙!」
于是猎户又被按住了。
李征轻轻叹气,「惹陆小姐,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猎户腿一软,被架着才没跪到地上,「求大帅饶命!这老虎确实不是我杀的,是我在山上捡的。」
我爹摇摇头:「现在不是老虎的事。」
我说道:「算了吧爹,他罪不至死。」
我爹想了想,「我家姑娘宽厚,这样,前两天在东边大宅养的猪牛羊,还没打理。罚你去清扫,三天之后不见干净,一样拉去枪毙。」
于是猎户就被押走了。
只剩下白虎的尸体摆在街上。
我爹显然对它没什么兴趣。
我们走的时候,人们乱糟糟地涌上去,分皮分肉分骨。
它的存在也证实了,昨天的梦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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