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决定剖腹产那晚,我在病房门口听见何以桉和秘书视频。
女孩问他:“你老婆要给你生孩子了,你开心吧。”
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得可怕:“还好吧,今晚想试试你的小嘴。”
就这样我一夜未眠,从夜晚流泪到凌晨,接着被推进手术室,麻醉,生产。
我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想的是最穷那年。
他瞒着我去献血,医生见他瘦骨嶙峋,不忍心抽。
他求了好久才献出去,抱着献血后赠来的食品回了家,满脸骄傲地说要一辈子对我好。
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烂掉了。
......
发现何以桉的秘密,是在我们七周年纪念日那天。
他临时开会,我不想像往常一样在公司枯等,便去了旗下商场。
等待的过程中,我试了几条裙子。
通通被跟在我身后的年轻小姑娘买下来。
“你能不能把它给我,我觉得我穿比你更漂亮。”
女孩眨着眼,说话直白的模样也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她看着我手里的孤品,又向前走了一步:
“这个品牌是给年轻人设计的,不太适合你呢。”
“我男朋友说只要我喜欢,多少钱都无所谓,你让给我,我付十倍价格给你。”
这样紧致又短小的裙子并不符合我现在的审美,况且我刚出月子。
只是这裙子的花色,难免让我回忆起过去。
还清债务那天,我和何以桉兜里加起来不到八十块钱,他却用五十买了一条我看过无数眼的裙子。
在那个简陋又荒僻的服装店外,他拎着装裙子的红色塑料袋。
我诧异抬头,有细密的雨水砸到他的眼睫。
少年的声音清脆,带了点温柔。
却极为有力地,一字一字地砸在我的心上。
“杳杳,我以后会给你买更多更好的裙子。”
“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回过神,女孩已将裙子拽到手里,冲着我粲然一笑:
“你眼光真不错,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不过,凡事都要讲究适合两个字嘛。”
她将一张印着图案的黑卡在我眼前晃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上面画的是......桉树。
何以桉曾想送我一张专属的、刻着我画的卡,不过我嫌太形式太费钱,他就没再提。
我压下心底的怀疑,拨通他的电话。
下一秒,熟悉的铃声响起。
是他撒娇打滚哄着我录“老公,接电话了”的铃声。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
转头看见他从拐角的卫生间走出来,低头弯腰地向跑过去的女孩道歉。
女孩噘着嘴不满地抱怨,
“你怎么这么慢?”
隔着不近的距离,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地传来,
“还好意思怪我。”
“要不你惹了火又不负责,我至于在卫生间解决?等着,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他威胁性地捏着女孩的红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这才慢悠悠地接通了电话。
“杳杳。”
何以桉语气如常,
“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开完会,我办公室备了点心,你先垫垫肚子,等我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今天是我们难得的二人世界,再给我点时间就来陪你,乖。”
我张了张嘴,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才说:
“我不饿......等你下班再说吧。”
外面下着雪。
我跟在他们身后,看他把女孩裹得严严实实才允许她出去。
而他自己,仅剩一件单衣,哪怕冻得打颤,也丝毫不扫兴地跟在女孩身后。
雪粒落了他满头,一如十八岁那年。
那是一场三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雪。
他恨不得将自己半个脑袋埋进雪地里,却只抓了一小撮放在我的发尾上。
“江杳。”
他的目光投射过来的那刻,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要共白头。”
我和当年一样,轻轻地在雪地上画了颗爱心。
只不过这次没人把我画过的地方掰下来,放到怀里小心翼翼地捂着。
雪停了。
爱心化成了一摊乌黑的水渍。
2
天色渐晚,我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公司楼下。
心中的迷茫如浓雾般笼罩。
何以桉的电话如约而至。
“杳杳,你在哪儿?我刚开完会,马上去接你。”
几米之外,熟悉的车忽然闪了闪车灯。
“何以桉,我看见你了。”
两两相望,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
对而凝视时,我看不到底。
“杳杳,冷不冷。”语气连一丝异常都没有。
他下意识想脱外套,却摸了个空,只将我的手贴在他脸上,一个劲儿哈气。
“你怎么没在办公室等我。”
“外面冷,快上车。”
他替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我轻扫了一眼。
合同零零散散地落在后座。
一如往常他说开完会就来接我那样,肉眼可见的匆忙和着急。
“杳杳。”
他顿了顿,面带轻笑道:“你已经不年轻了。”
“雪地反寒,你要是生病了我哪有心思做别的事。”
“今天开会时他们都笑我是妻管严,我说那怎么了,我有老婆我骄傲!”
在他要抱我的前一秒,我钻进了车里。
座位很不舒服,尽管我已经生完孩子,可坐进去还是有种要被压到肚子的错觉。
“你调过副驾驶了?”
何以桉呼吸骤然一滞:“没有,怎么可能呢杳杳,副驾驶我什么时候给别人坐过?”
如果是往常,他说这句话,我是真的会信。
我曾亲眼见他把心术不正的女员工从副驾驶拽出来,当场将对方开除。
可下一秒,我伸手调节座椅,摸到了车座底下掉落的糖纸,像是摆在明面上的挑衅。
近乎窒息的寂静弥漫。
我死死掐着手心,拼命压下不成调的哭腔:“回家,我想小宝了。”
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也是小宝的百天。
我原本计划好的吃饭,拍照,抓周,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会议打乱。
看我情绪不高,他眼中满是担忧:“是爸又去闹妈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一阵恍惚。
从我记事起,我爸就不停地往家里带别的女人。
我妈身体不好,害怕和他离婚后养不活我,便一直忍到了我上大学那天。
如今轮到我了,我该怎么做呢。
忍吗?
我看着主卧新换的床单被罩,胸口勾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忍不了。
“何以桉,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出轨的人,活该被千刀万剐。”
碗“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面不改色地将碎片收拾好,回过头弯唇一笑。
眼底波光微转。
“杳杳说得都对。”
3
回过神,我将小宝抱到怀里。
她抓着我的手,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好奇地瞧着我。
“妈妈......叫妈妈。”
我哄着她唤我。
何以桉也走上前,用发丝轻轻蹭着小宝的额头。
他微微抬眸,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爱意多的快要溢出来。
小宝也被逗得咯咯咯笑着,急着闹他,又忙着拽我。
“杳杳,你说奇不奇怪,她一看见我们一起出现她就开心,一个人陪她就不笑。”
“我们小宝啊,果然是爸爸妈妈爱情的保护神。”
他说得无意,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句心里话。
不含一丝作假痕迹。
“外面冷,快去冲个热水澡,我去做饭。”
“宝宝乖,爸爸妈妈一会儿再陪你玩。”
我将小宝放到小床上,关上门,在浴室里待了快一个小时。
洗手间水声哗啦啦地响,恰到好处地屏蔽了客厅里的欢笑。
我实在是太需要独处的时间来好好消化这个事实,然后思考以后应该怎么办。
如果离婚,我是否有能力给小宝双倍的爱,以及充沛的物质条件?
哪怕经历了今天这样的事,我也不得不承认,何以桉是个合格的丈夫,更是个完美的父亲。
我闭上眼。
几乎是想到女孩身影的一瞬间,强忍的泪水立刻掉了下来。
忽然,厨房闹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杳杳,我去趟医院。”
我条件反射地从水里钻出来,急匆匆地套上衣服。
“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家里处理不了的话,小区还有二十四小时的诊室......”
生小宝时我是剖腹产,产后护理需要格外费心。
何以桉怕月嫂不能尽心尽力,专门去学了基本医护知识,更是在家里打造了一间小药房。
他并未回答,只将厨房门轻拉开一个缝,眉目间都是懊恼。
“厨房的刀太快了,本来想给你剃鱼刺的。”
他捂住手掌,血液逐渐溢出指缝,一滴滴砸在地上。
这么多年,家里的鱼从没断过。
我知道他海鲜过敏,让他别迁就我的口味。是他说心疼我跟着他吃了太多苦,要多做有营养的给我补身体。
“杳杳,你刚刚说什么?”
何以桉一脸茫然地看向我。
我穿衣服的手一顿。
“......没事。”
“注意安全。”
出发的半个小时后,他发了一张急诊挂号的照片。
“估计我到家快后半夜了,等结束我就去公司凑合一宿,不打扰你和小宝睡觉。”
“杳杳,我永远不会像爸一样。我爱你,别胡思乱想。”
我站在原地,盯着垃圾桶里成袋的无刺鱼块,用力眨了下眼。
书房里传来重物置地的声响。
一个破烂的纸团顺着书架弹到我脚边。
而跟它一起掉在地上的,是一本我从未见过的书。
厚的我要靠两只手才能托起来。
我刚一翻开,就看扉页上何以桉的字迹: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今天送你么?】
【因为这天是我和江杳的结婚纪念日。】
【如果你知道我在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选择了你,你一定会很开心。】
痛苦撕扯的一瞬间,胆怯无声无息占据了上风。
一旦看下去,就彻底不能当过什么都没发生了。
可......
我抬眼望向桌上一家三口的相册,和照片里的男人径直对视。
纸团被我手心里的汗打湿,黏腻腻的,我不得不分心将它展开,艰难地辨认出了少年青涩的字迹。
【江杳同学,你好......】
这是何以桉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
曾经它被我保存得很好,如今却被人翻出来,用口红涂得稀巴烂。
我倚着墙,轻轻笑了,旋即破罐子破摔似的将纸团扔到一边,将本子翻至下一页。
女孩叫沈箐。
在很久之前,我见过她一面。
预感怀孕那天,何以桉拉着我去医院检查。
因为太过激动,他停车时擦到了沈箐的电动车。
我催着他先送住在医院对面的女孩回家,顺手拿他手机加了女孩联系方式。
当晚,女孩拒了赔偿,问他:
【你老婆漂亮还是我漂亮?】
何以桉骂她:
【有病?】
【你连她一个脚趾都不如。】
这本子大概是他送给女孩的礼物,紧跟着聊天记录的是长达几千字的反省保证书,和间歇感谢我的话。
感谢我?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下移。
有短暂的几秒,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快要炸开似的。
何以桉称呼我为——
红娘。
【箐箐,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江杳怀孕,我送她去医院,然后遇到了你。】
4
我双手死死地扣着纸张,继续往后翻。
原来在我孕吐最严重的时候,沈箐一句【我这么年轻,你不怕我不要你?】,何以桉当即订了我们结婚时的女戒,亲手给她戴上。
他谎称骨折,陪沈箐在国外办了一场婚礼,连婚纱照都拍了七套。
而我担心他急着回家照顾不好自己,短短一个月瘦了二十斤。
我怀孕六个月时,沈箐埋怨何以桉对不起她,一个人的爱凭什么要分成两半。
他把印着我画的黑卡转手送给女孩。
【我对你的爱分明更多。】
【毕竟,我老婆可没有我的黑卡。】
而在第九个月,我生产那晚。
沈箐问他:【你老婆要给你生孩子了,你开心吧。】
何以桉回答:【还好吧,今晚想试试你的小嘴。】
几秒后,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止不住干呕起来,跌跌撞撞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我有些癫狂地将桌匣一个个拉开。
我的头绳,我的胸牌,我送给他的领带,手表,连我高中时的满分试卷都被他完好无损的收藏着。
我四处翻着,终于找到他压在抽屉最底下的结婚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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