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的秘密
作者:另请高明叭
文案
多段感情失败,再次体会久违的心动,封心锁爱黎越洋:不确定,再看看。
满心事业,再次遇见少女时的暗恋对象,断情绝爱卓曼:不可能,我眼瞎。
逆着霞光,迎着朝阳,夜海中央,静静冥想,
要怎样确定,这是爱情的模样。
*隔日更,涉及人物/场景/事件请勿对号入座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 正剧
主角:黎越洋,卓曼
立意:“夜海中央,静静冥想”
#逆着霞光#
第 1 章 卓曼
卓曼生于1919年的农历小年。
卓曼的母亲徐明珠是浙江宁波人,父亲白自恒是北京长大的蒙古族人,两人的结合是典型的富家小姐与穷书生私奔案例,直到今天,宁波当地有些脸面的老一辈提起徐家的大女儿来都要怒其不争地感叹几句。
卓曼的姐姐徐珍生于1987年,当时白自恒还保有刚刚走上仕途的谨慎样子,一方面为了表明真心,另一方面为了向宁波徐家示好,第一个孩子便随了母亲徐明珠姓徐。
等到三年过去,卓曼出生时,徐家长辈当年说出的“出了这个门就当没这个女儿”已经被证实没有掺杂一点水分,徐明珠内心平静,让她们的父亲为这个孩子冠姓。
仕途未被照拂,那男人内心其实失望,但到底年轻,性子里尚存一些温情,只敷衍道:“蒙古族没有姓氏,让她自己选吧。”
卓曼的姓与名都是她满月那天自己指着《百家姓》与《康熙字典》选的,她前21年的人生与北京紧密相连,大学交换赴美,毕业后又继续留美读了一年法律,再之后回国,至今已在上海呆了5年。
满是纸箱的客厅内,搬家工人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孙有仪斜坐在桌边,见那一头大波浪忙前忙后地叮嘱注意事项,对凤榕努嘴:“欸,看你曼姐那挑剔样,大小姐做派。”
真·大小姐凤榕女士正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扒拉卓曼收藏的胶片们,“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瞄了一眼门口门神似的高挑女人。
卓曼生活考究精致,几乎无时不刻保持明亮的妆容和得体的穿着,各种物件更是要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入她的眼,凤榕和卓曼在国外做室友时就已经领略过她的各种高标准严要求,瞄了一眼便波澜不惊地继续埋头趁火打劫,嘴里跑火车似的:“我曼姐能有什么错,我曼姐就是正确的、合理的。”
孙有仪刚想骂她这是被卓曼PUA太久,那边聊天的主角一个眼神分过来:“凤榕,把你的爪子从我的胶片上拿开。”
声音不高,语气平静,然而凤大小姐起身立定,躬身微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就看看,哈哈哈。”
孙有仪笑地直摇头:“一物降一物啊,一物降一物。”又拎起桌上的高脚杯,招呼卓曼,“过来歇会儿,别操心了,什么东西丢了坏了我想办法赔给你。”
孙有仪虽然年纪大不了卓曼几岁,却是卓曼明面上的大老板,她祖籍宁波,母亲与卓曼的母亲是幼时玩伴,早年与徐家一样,做些船运生意,九十年代迁至上海,后来赶上了房地产市场暴涨,迅速在上海站稳脚跟,到如今产业已经十分庞大。
卓曼自回国后一直在孙有仪手下学习做事,几年过去,亦师亦友。
孙有仪开口了,卓曼只好最后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宝贝们,踱到客厅中央,她这搬家不过是从北面搬到西面,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兴师动众的:“有仪姐,辛苦你跑一趟,我这没什么要帮忙的。”
在孙有仪眼里,凤蓉算是地主家的傻女儿,家里上上下下自然会为她周旋考虑,卓曼却不一样,她将来是要一个人翻山越岭的,过去几年孙有仪对她也十分严格,到了要分离的时刻,难免心疼惆怅起来:“以后哪能像现在这样,一句话就把你叫到身边。”
自知前路艰辛,卓曼淡然玩笑道:“我可期待未来有一天,有仪姐能高高兴兴把望京的小公司交给我。”
孙有仪一 愣,无奈解释:“我是真关心你。”在卓曼的直晃晃的注视下,又落落大方地补上一句,“起码现在是。”
卓曼撇开头,卷发挡住半边脸,并不过多纠结,切换回轻松的话题:“这个丑蛋糕是凤蓉买的?”
凤大小姐似懂非懂,终于找到了一丝存在感,没好气地邀功:“黑红配色适合我曼姐现在大杀四方的气质!女王回归!众生颤抖!”
卓曼被她的语气逗地失笑,大概像凤蓉这样未经搓磨的少女才能吵着要大杀四方,而她的世界里,谨小慎微步步为营都不一定能获得厮杀的入场券。
卓曼心中清晰,面上红唇勾起,语气也柔和下来:“好,借我们凤大小姐的吉言。”又敛下心思,“一切的前提是,收购远舶成功。”
孙有仪毫不在意,一边熟练开酒,一边随口道:“远舶不是徐家给你送的台阶吗?竞购的名单我看过了,你要是这都拿不下……”她细心地给人倒酒,嘴里却冷漠重复道,“要是这都拿不下呢,真就别回去争了。”
“丢人。”
卓曼听了,静默一刻才小声应下:“嗯。”
“叮叮——”
孙有仪敲敲酒杯,跳过严肃的话题,模仿著名电影造作道:“好了,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曼曼正式加入30岁大本营!”
两人这几句交谈间,凤蓉都不出声儿,她看起来天真,实际有时真傻,有时装傻,这会儿元气满满地高声应和:“曼姐生日快乐!”
此时正值傍晚,窗外的夕阳余晖透过大落地窗漫不经心地洒在茶几角,卓曼从北外滩住了5年的房子向外望去,只有标志性的高楼们。
人生走到第三个整岁,生命或轻或重,这个房子不属于她,黄浦江不是她要翻搅的大河。
等到室内空空如也,等到桌上的蛋糕吃得乱七八糟,等到这座城市比北京更早的进入夜晚,打开手机里远舶竞购一轮审阅通过的邮件,卓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孙有仪离开前的那句“祝愿你回去万事顺利”轻飘飘地成为了她三十岁的开场致辞。
她从沙发里坐直身子,认真挖起残余的蛋糕,慢慢送进嘴巴里,细细咀嚼起来。
-
小年夜的北京马路上挤满了车辆,从写字楼望下去,红色尾灯连成一片,晚间八九点,四环内飘起了雪,堵塞的鸣笛声时近时远。
黎越洋早就习惯了永远拥堵的北京,她忙碌的生活里,自然也没有小年这个概念,只是今晚留在办公室外面值班的仅剩下个最年轻的秘书,让她意识到大概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因此还特地看了眼日历。
黎越洋有四个主要的秘书,秘书下面又有许多助理秘书 ,总的算起来大大小小有十几个人,恐怕是有家有室的要回家陪伴家人,这背井离乡没成家的人反倒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值守,黎越洋叹了口气,把乔景书叫了进来。
乔景书过了年不过二十八,个高人瘦,平日里谨言慎行,工作勤勉严肃,她是黎越洋正式接管家业后从母校的应届生中亲自选拔和培养的秘书,以至于能够一路绿灯,年纪轻轻便跟在她身边成为四位主要秘书之一。
实际上,乔景书并不常常直接对接黎越洋,大秘书李桐在时,汇报总结以及分配任务都由大秘书管理,然而她一如既往地平稳:“黎总,有什么吩咐?”
黎越洋躺在椅背上,还有心情调侃她开始独当一面,到了被单独留下来值班应对的年纪:“桐姐不在,辛苦我们乔姐。”
乔景书板着张脸,淡定道:“不辛苦,算加班工资的。”
黎越洋笑得不行:“好好好,现实点好。”又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把收购远舶的资料发给我,赶紧回家吧。”
这边乔景书刚转发完邮件,收拾好包,那边黎越洋又召见了。
她从善如流地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再次面圣,依旧淡定:“黎总。”
黎越洋确实生理性偏头痛,正撑着头,食指和中指用力按压着太阳穴,眉头紧锁地盯着远舶竞购一轮审阅通过的转发邮件:“海盛集团,卓曼。”
乔景书站在门口,直接托举起笔记本查看,确认后肯定道:“是的。”又补充,“名单确认过,没有问题。”
黎越洋当然不怀疑乔景书会犯这样的错误,只是她不得不更加认真严肃地看待这桩收购案。
远舶是葡萄牙远舶集团在中国设立的全资子公司,近五六年来,黎越洋一直尝试迂回接洽,想要收购它在中国的部分资产,然而主事的葡萄牙人极有个性,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她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国内政策变动,远舶决定主动退出中国市场,远舶的项目从前期接洽到如今的收购都是乔景书主持,名义上对接的是黎越洋间接控股的一家货运公司,无论是用最不起眼的秘书还是岌岌无名的小公司,都力求收购能够悄无声息地完成。
然而看到卓曼的名字和海盛集团绑定在一起,黎越洋意识到,这桩暗藏私心的确凿交易恐怕要牵扯更多的儿女情长,她只能更加小心:“着重关注海盛集团和卓曼。”
“好的。”
黎越洋仍旧撑着头安静地盯着显示屏,她不出声,乔景书也不便离开,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过了好一阵儿,黎越洋叹了口气,落下的结论十分冷硬:“景书,远舶的收购,只能赢,不能输,我要万无一失。”
“年后,远舶移交给桐姐负责。”
黎越洋漂亮,是业内不争的事实,漂亮的女人抬起头来,再没有一点亲切:“早点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有缘相见
请小读者多多关照,祝大家发财(鞠躬
第 2 章 黎总
大年初九,新年伊始。
徐珍看了眼时间,对沙发上的人笑道:“你越洋姐真是个腕儿,中午一通电话,我这整个诊所都得推迟下班。”又担心卓曼不耐烦,好声哄道,“要是等得不高兴,你先回家?”
大概因为是在徐珍的私人办公室,卓曼才会不嫌弃地一早脱了高跟鞋,折起腿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她只忙着翻阅文件,眼也不抬:“等你下班一起回。”
徐珍对这妹妹向来纵容,伸手从一边的抽屉里找出给牙疼小朋友准备的特殊糖果,还认真选了颗水蜜桃味的,细心地给人剥好:“喏,饿了先吃点糖垫垫。”
卓曼终于从文件里抬头,几乎不可思议地瞪她:“徐珍,我三十岁了。”
徐医生笑:“没大没小,三十岁我也是你姐。”
卓曼与徐珍虽是亲姐妹,性格却完全不同,徐珍自小懂事安稳,一路都是家里放心的“好”女儿,学生时代勤奋优秀,工作也是长辈们觉得稳定的牙医,最大的"败笔"大概是去年离了婚,脱离了好好的三甲医院,出来开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口腔诊所,成了“不能为孩子忍忍”的乱来女人。
想到卓曼很快就要离京,徐珍自然舍不得:“别太拼了。”说罢便抽走她手里的文件,又把糖送到人嘴边,“水蜜桃味的。”
垂目看了眼粉色的糖果,心里叹息姐姐是把自己当小外甥女哄了,卓曼终究妥协了,就着她的手咬住糖果。
还没来得及尝到糖果的味道,门口飘来一声轻笑:“咦,这是哪家小妹妹在和姐姐撒娇呢。”
卓曼越过徐珍的肩膀看过去,那等待许久的人正抵着微微打开的玻璃门,笑意盈盈。
黎越洋一手捂着半边脸,一手捏着手机,小臂上搭着条驼色围巾,秀发松散地盘着,露出透绿的翡翠耳坠,轻轻晃着。
知道卓曼面子薄脾气大,徐珍起身半挡住她,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可终于来了。”
黎越洋半是歉意半是玩笑:“劳您尊驾,久等了。”又歪过头与卓曼笑,熟稔道,“曼曼回来了。”
卓曼将糖果含到一边,也不去穿鞋,一脚踩在地毯上,一腿还搭在沙发上,微微站起了些,客客气气点头:“黎总。”
几年不见,黎越洋早有生疏的心理准备,却仍被被这称呼叫得一愣。
卓曼如今一头大波浪,红唇勾着笑,针织衫尽显曲线,是真正的成熟女人,与从前那个任性嚣张的邻家女孩一点儿都不像,只这与自己打招呼也不立好的架势和脸颊上鼓鼓囊囊的糖果形状能窥探些往日的影子,黎总当下便摇头叹气,做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哎,以前都会喊越洋姐姐呢。”
卓曼不理会,只是礼节性地走个过场,打完招呼便很快窝回沙发里翻起文件来,嘴上倒是阴阳怪气:“黎总的好妹妹太多了。”
黎越洋喜欢女人并不是秘密,她十八岁和家里出柜时可谓轰轰烈烈,黎家到底有不少家业积累,到了这一代却只剩她一个独苗,本就愁着怎么延续后代,她却直接把房顶都掀了,黎越洋的爷爷气得差点真要把人腿打断,之后又来来回回斗了许多年,到如今根本没人管得了她。
黎越洋天赋高,能力强,又有家世资本,在这方面向来恣意真实,并不在意外界评价。
尽管如此,卓曼说出这话,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徐珍轻轻瞪了卓曼一眼,正想着如何打圆场,黎越洋却突然皱起脸,捂着左脸轻声喊痛:“嘶……徐医生,先给我看看牙。”
-
黎越洋半躺在治疗椅上,徐珍在一边拿着刚拍的片子看:“智齿,长得很正,问题不大。”
黎越洋每年的身体检查非常严格,当然知道这颗智齿的存在,只是一直没影响生活,没想过拔罢了,这一点坐在一边等候的大秘书李桐也清楚。
李桐已有四十多,她是黎越洋很多年前花了不少心思从新加坡某家族企业办公室挖回来的,工作能力极强,生活上还十分细心,此刻就查看黎越洋的日程以调整后续的饮食。
见智齿没有发炎,徐珍也不犹豫,吩咐一旁的助手去准备拔牙的器材和药物,决定当场来个斩立决。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黎越洋突然一阵恍惚,她其实也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徐珍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春节例行走动的场合里偶然碰到过一次,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她们高中时期是住在对门的同班同学,曾有过许多关于理想与未来的畅谈,许多年过去,终究是生活圈子不同,竟也渐渐陌生起来,就连这次看牙,如果不是因为远舶的收购,她也绝不会想到徐珍。
徐珍一如她们少时展现的那般平和淡定,并不惊讶她的突然联系,此时见黎越洋盯着自己,还能越过时光的隔阂,淡然招呼:“怎么?”
黎越洋轻笑,感慨:“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感受到,你真的成为一个医生了。”
徐医生对着针管抽麻药,调侃道:“怕了啊?”
似乎是想起什么,黎越洋笑:“有点儿,只要一想到你高中考试都是我辅导的,心里就没底儿。”又悄声揶揄,“你那妹妹也是个忘性大的白眼狼。”
听她这样形容卓曼,徐珍也笑出声,顺势扯出她今日特意延迟下班的话题:“曼曼要回徐家了,以后有机会,还请你多多照顾。”
没想到徐珍这么直白,又想到此行的真正目的,黎越洋没有直接应承,只问:“怎么想回去了?”
说到这个话题,徐珍也笑不出来了:“曼曼什么性格你也知道,她想做什么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徐医生不再多说,镊着团棉花请黎越洋张嘴,小声补充,“她的性子,要是到了找你帮忙的地步,你千万看顾些。”
卓曼刚捧了两杯水进门,正巧听到这句,瞬时明白了姐姐的用意,她在孙有仪手下时,从不用担心资源和关系,如今想要回徐家,多方协调是少不了的事情,而黎越洋那里每年不知喂饱了多少上下游企业。
卓曼既然敢回去,自然是有些人脉资源与心理准备的,奈何徐珍担心她会要强硬撑,挟持着往日的情份,干脆先绑了黎越洋做退路。
卓曼在李桐身边落座,将水递给她,沉默下来。
黎越洋也明白了徐珍的意思,在心里悄悄叹气,她找徐珍看牙的目的不纯,徐珍答应接诊又何尝没有考量呢,两两冲账,不无稀奇。
她的左脸因麻药开始僵硬,说出口的话依旧温和:“能帮忙的地方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黎越洋说这话时模糊又清晰,难免让人想起那些青春时光,卓曼终于不再戳人,主动应承下来:“那先谢谢黎总了。”
看着眼前的徐珍准备各种拔牙的器材,黎越洋还有心情开起玩笑:“你姐姐在我面前拿着针,我不敢不从呀。”
徐医生拖着椅子坐近,心里踏实下来,仿佛回到了往日,轻松道:“这话说的,曼曼以前那么粘你,你不是她姐姐?”
没忘记之前姐姐妹妹的话题惹得卓曼不开心,黎越洋不搭腔这话,只笑着躺好,闭目轻声道:“桐姐。”
李桐立刻明白了,迅速拿出名片递给身边的人:“黎总日程忙,有时候关注不到,您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卓曼接过这张看似简单的名片,又看了眼那边痛苦皱眉的人,那人闭着眼,耳坠垂下来,好像她们从前暑假一起午睡时一般。
十四岁的卓曼曾好奇地问她,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打耳洞,当时黎越洋侧过身子捏了捏她的耳朵,双标道:“等曼曼长到十八岁。”
卓曼不解:“但你十六岁,已经有耳洞了。”
黎越洋笑:“十八岁可以打八折。”又十分讨厌地解释,“我太有钱了,等不及了。”
后来直到上高中前,卓曼都以为打耳洞是笔巨大的开支,连黎越洋都要考虑打折的那种巨大。
黎越洋从小到大一直优秀耀眼,青春年少时更是飞扬肆意,成绩好、体育好、人缘好、长得好、家世好,样样都好,她的世界里,一切别人津津乐道的成就好像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一切别人穷尽追求的结果好像都是那么的唾手可得,她仿佛是个上天眷顾的完美的人,可卓曼见过她深夜埋头努力的苦读,也见过她窝在椅子上迷茫无力的发呆。
她们少女时期的短暂交集里,黎越洋留给她的印象鲜活而具体,许多许多年过去,能窥见的鲜活只剩疼痛时的一点点真实皱眉。
她们像所有半生不熟的生意人一样,礼貌妥帖地接触与试探。
卓曼拆开手机壳,拿出一张暂时还未对外公布的名片交给李桐,扬声对黎越洋道:“谢谢黎总,以后有需要的地方,给您打八折。”又补充,“当然,如果您太有钱,也可以不打折。”
黎越洋不喜欢躺在治疗椅上被人控制的感觉,这颗无伤大雅的智齿便也一直忍着,为了借机问些卓曼和海盛集团的情况,此刻还是躺在了徐珍的小诊所里,加上白日里许多棘手的工作事项,她的心情本来是不大好的,然而瞥到卓曼的一系列动作,又听到这话,她的眉也不皱了,甚至想笑。
作者有话说:
祝小读者们七夕快乐 干啥都可以不打折(鞠躬
第 3 章 远舶
“宇宙有无法穷尽的优美天体、错综的关联、微妙的法则、可供探索的无垠空间。”
徐珍的诊所占据一栋商用别墅的二层,一共有两间治疗室,黎越洋所在的诊室里,治疗椅正对着一扇欧式大窗,窗外有一棵槐树,春夏秋时各有风景。
这是徐珍装修时特意安排的布置,她那时想着,患者躺在椅子上,看到窗外的植物或许会放松一点,可惜现在正值冬日,槐树落光了叶子,正是最丑的时节。
黎越洋自有记忆起,一直生活在北京,虽然常常出差,但从未真正离开这里,她熟悉北京的冬天,对槐树更是不陌生。
她记得幼时,一对年轻夫妇搬到家附近,早晨刚搬过来,中午便来家里拜访问候,她爷爷像是特意在家里等着,泡了好茶招待,临走时又突然建议他们在院子里移植棵槐树,说是老北京有俗语:“门口种棵槐,升官又发财。”
那对年轻夫妇很是感激,之后果然移植了棵槐树,再之后也果然顺利,逢年过节便要来家里拜访道谢,哪怕她爷爷已去世几年,每年春节依旧雷打不动地来给不闻世事奶奶拜年问好。
黎越洋即使在年纪很小时,都能很快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长大后又躬身在名利海里浸泡着,到如今什么样的小心思小花招应当都算是见过了,何况徐珍绝对谈不上处心积虑,几乎是坦诚了,更别说她自己和卓曼本身的感情也不需要徐珍这样强调,然而想到远舶的收购,黎越洋还是没办法一口应承下来所有。
拔一颗根深蒂固的智齿需要先用长针刺入牙床注射麻药,再用牙龈刀割开一点点牙床,之后敲碎智齿,取出碎牙,最后进行缝合。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
缝合完成,徐珍轻声:“好了。”
感受着口腔里残留的干涩血腥味,黎越洋慢慢张开眼,先是看了眼徐珍,又看了眼仍在一边安静坐着的卓曼,心里叹息——大概只能在其他地方补偿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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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的北京天黑得早,徐珍一边收拾器材,一边叮嘱些注意事项,又客气道:“要不是刚拔完牙,我还想着请你吃个晚饭。”
李桐跟着徐珍的助手去取消炎药,黎越洋这会儿正坐在李桐的位置用冰袋敷着侧脸,说起话来有些口齿不清:“晚上要飞广东,改天我请你们。”又转头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卓曼,“一会儿曼曼送送我?”
这话也很客气,可前面刚交换了名片,“送送”便不再是句简单的客套话。
卓曼瞥了眼徐珍的表情,这才侧头看向近在眼前的人,放下了二郎腿,露出个笑:“好。”
到诊所楼下的一段路上,黎越洋没主动提起什么,仿佛真的只要卓曼简单送送她,直到出了门,走到了车前,黎越洋突然四周看看,心血来潮似的:“好久没回来了,曼曼陪我走走吧。”
徐珍的诊所位于西城区,离她们的家近,自然也离她们曾经的中学近,步行二十分钟便能走到。
卓曼迟疑一瞬,很快应答:“好。”
一连两个“好”,黎越洋笑,将手上的冰袋递给李桐,只让一会儿等电话来接人,又转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卓总带路。”
卓曼笑,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黎总请。”
晚间气温急剧下降,卓曼只搭了件大衣围了个围巾,倒是黎越洋哪怕出门车接车送,也习惯披件长款羽绒服,俩人不怎么说话,走得也不快,互相更不看对方,只顾着抬头向前,路上行人三三俩俩,狭窄街道上路边的老路灯影影绰绰地晃着,在冬日的北京里竟生出一点奇怪的孤独感来。
两人默契地朝她们中学的方向走过去,黎越洋突然笑着停下步子,偏头看着身边的人笑露出个笑:“吃甜筒吗?”
她前方正是一家开了许多年的麦当劳,卓曼爱吃甜食,以前常跟着姐姐一同放学回家,黎越洋作为徐珍的同行好友,自然也常常一起,有时候卓曼在学校里不高兴了或是黎越洋惹地她生气了,走到这里都要问一句“吃甜筒吗”。
甜筒第二个半价,卓曼小时候以为自己沾了黎越洋零花钱多的光,吃了许多半价的甜筒,长大后才明白那是黎越洋哄自己,黎越洋或许根本不想吃甜筒,她自己才是吃了许多半价甜筒的人。
想到这里,卓曼硬不下心来了,她轻轻摇头,好言劝道:“你刚拔完牙,别吃冰的了。”
黎越洋仿佛也找到些往日的融洽,笑得挺开心:“请你吃,全款拿下,不要第二个半价。”
卓曼垂目淡笑,走了一路也冷得难受,不再绕弯子,干脆站定,直接切入主题:“你找我想说什么?”
黎越洋一时噎住,又觉得卓曼的性子,直接了当也在意料之中,难免轻叹道:“这样没耐心,在徐家怎么斗得过?”
她说这句话时其实已经十分温和,但卓曼听得不太舒服,也许是不喜欢被她轻视和教育,又明白她是在为自己考虑,直接反驳显得不知好歹,最后只好憋了句“该忍的时候我会忍”算作回应。
感知到她的抗拒,黎越洋沉默一会儿,也选择直接摊牌:“远舶的收购,尽快转手给别人吧。”她笃定地提醒,“海盛集团拿不下这笔收购。”
卓曼心中震惊,面上不显,只故作好奇地问:“有什么消息吗?”
卓曼与黎越洋身高相近,黎越洋微微歪头,一边的耳坠轻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缓慢道:“因为我要收购远舶。”
远舶的收购名单卓曼研究过,孙有仪把关过,徐家的长辈们也见过,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些公司名单里藏着一个黎越洋。
黎越洋大概以为远舶的收购只是卓曼在徐家的众多项目之一,放弃这个烫手山芋,还会有其他项目,特地坦诚地提醒她,甚至给了名片,允诺了以后的相助,给足了照顾与退路。
然而卓曼心中苦笑,轻轻道:“海盛集团一定要拿下这笔收购,”她同样歪头,注视着黎越洋的眼睛,缓慢道,“因为我也要收购远舶。”
黎越洋诧异:“曼曼?”
卓曼在短暂的惊讶与忧虑后,已经迅速接受了这个讯息,她笑了笑,不再多说,又侧过头深深吐了口气。
热气在冷空气中立刻散开。
“谢谢黎总的好意,各凭本事吧。”
拔智齿的麻药渐渐褪去,口腔内开始感到似有似无的疼痛,黎越洋盯着眼前的人,又一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只点点头,转过身向一边的甜品站走去。
她与卓曼的交集实在久远,她那时也正是心思野放、爱玩乐的年纪,坦白说,许多记忆早已模糊,更何况一个人十几年的变化总是大到惊人,黎越洋在片刻间已经将此次好意帮忙提醒转变为顾及少时情面的先礼后兵。
卓曼大概明白她要做什么,偏过头借着这一点时间仔细观察她的背影,黎越洋虽然性子洒脱,但走路时总是板正,每踏出一步都有种复刻般的一致与从容,她确实有资本劝退任何竞争对手,但卓曼的处境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自由。
正想的出神,那边黎越洋突然“咦”了一声,转过头来时脸上已经又恢复笑意融融了,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现在甜筒都有榴莲味了呀,你吃这个?”
喜好被拿捏就是这样烦人,卓曼梗住,决定当下不再多想,冷硬道:“随便。”
一听到这唤醒一点记忆的熟悉“随便”,黎越洋笑开了,转回头时硬是憋了些笑,她敲敲玻璃,对店员扬了扬下巴:“榴莲味,两个。”
听见她真要买两个甜筒,卓曼皱起眉,跟上前自以为委婉地补充:“一个就行。”
黎越洋笑,拿出手机扫码付钱,一边眉也不抬地轻飘飘道:“两个。”
卓曼无语,不想再多说什么,人家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旁人管来管去显得多关心她似的。
等到俩人真的一人拿着一个甜筒在大冬天的马路牙子边啃的时候,卓曼才生出点恍惚的劲儿来,这样的场面实在熟悉又陌生。
黎越洋还挺满意,一边侧头艰难张口啃了一点儿,一边要强地解释:“一个甜筒而已,我用右边牙齿吃。”
黎越洋的眉骨高,微微低头时,容易显得本就沉静的眼睛更加深邃,一看就是憋着许多弯弯绕绕心思的狡猾狐狸。
看她在这儿瞎显摆,卓曼咬了口甜筒脆脆皮,也懒得跟她装什么礼貌了,拿着自己的甜筒碰了碰她的甜筒:“牙根本不疼吧,来徐珍这拔智齿问我话呢?”
有点被猜准的尴尬,又有点无奈的好笑,黎总正经回答:“没有,过年应酬多,上火了就疼。”
卓曼嗤笑一声,上前直接抽走她的甜筒,干脆利落地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又啃了口自己的甜筒脆脆皮,淡定道:“黎越洋,你脸肿了。”
黎越洋一愣,转头看向一旁的店铺玻璃面。
欸,你别说,左边脸确实在体积上有一定的膨胀与增长。
作者有话说:
卓曼:装的吧
黎越洋:是真的
卓曼: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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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读者们的关注与支持,隔日更哈,依旧祝大家发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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