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人间很值得
作者:洛阳姑娘
文案:
【痴情冷艳美人攻X豁达乐观元气受】
姑娘赠我相思意,我陪姑娘走人间。
人间在世何所求?有酒有肉似神仙。
她的原形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珍贵无比。修炼成妖后,她肌肤如玉,气韵冷艳,美色天成,国色天香。
然而夜明珠单身了九千多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妖精,用一句话形容她就是:寡寡寡寡寡寡……
有朝一日,老妖精夜明珠开了情窍儿,看上了个放浪不羁爱自由的小姑娘。
小姑娘名唤纵横,爱说爱笑,元气满满。整天叽叽喳喳绕在夜明珠身边,俩人闲得无聊,搭伙儿在人间云游。
夜明珠常常想,为什么那一天,她的岁月里忽然出现纵横,打乱了她孤老终生的计划?
也许,她寡寡寡寡寡寡了九千多年,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人间有不少有趣的故事:
——一个病痛缠身的小女童,执着地寻找一味不存在的花。
——一个鲤鱼精,一个卖豆腐的老婆婆,相依为命几十年。
——一个暗恋状元郎的小姑娘,在“明日局”里窥到自己的两种人生。
——一个戏楼里有关“换皮”的鬼怪故事。
——一个贫穷举子,野心勃勃,求到三段黄粱美梦。
——一个命苦少年死后,拒不投胎,只为了一只早逝的小羊羔。
无论如何,纵横的存在告诉夜明珠:岁月很温柔,人间很值得。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欢喜冤家 女强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夜明珠、纵横┃配角:许许多多┃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陪姑娘走人间。
立意:岁月很温柔,人间很值得。
锲子
阿酒说,人间是个好玩儿的地方。
我也觉得如此。
遇见阿酒之前,我是没有名字的。因为我是一颗夜明珠,所以就在心里默认名字也是夜明珠。
可是阿酒给我起的名字很难听,难听里还有一点点可爱,她叫我,小白。
我常常想,为什么那一天,我的岁月里忽然出现阿酒,打乱了我孤老终生的计划。
也许是我单身九千多年,天都看不下去了。
【卷一 昧昙花】
第一折
夜明珠觉得,跟这个不靠谱的妖来人间,是个错误的选择。
这个不靠谱的妖名唤纵横。
此时此刻,纵横倚在酒肆里,姿态像一个浪荡人间的豪迈浪子。她手里拿着刚买的松繆酒,仰着颈往喉中倒。
四下都是凡人,夜明珠抬眼打量,有贩夫走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处还真是热闹。
夜明珠敛袖与纵横对坐,一股酒香氤氲,酒香里隐隐约约有俗世烟火的味道。夜明珠却并不觉得新奇,她淡淡道:“纵横姑娘。”
纵横眨了眨眼睛,酒窝漾出一个姣好的弧度,堪堪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她戏谑道:“哟,美人唤我呀。”
夜明珠忽然觉得,这个纵横,应当是个有意思的妖。却不知她是何物所幻化,飞禽走兽,还是花鸟鱼虫,还是器物尘土。
夜明珠神色淡然,雪白的面纱缚在脸上,越发显得清冷:“姑娘要去何处游历?”
纵横用袖子擦擦朱红的唇角:“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夜明珠低低道:“也好。”
夜明珠也是个妖。
还是个活了九千余年的老妖精。
还是个高冷的老妖精。
纵横饮毕酒,与夜明珠并肩走在古道边。
纵横的笑声很清脆:“哎,美人儿,今夜咱俩睡哪儿啊?”
夜明珠眸色渐深:“还请姑娘不要如此称呼在下。”
纵横顽笑道:“好的美人儿。”
夜明珠乜了她一眼,金色的美眸透出危险的意味,然后她不等纵横,径直向前走去。
”哎哎哎,等等我!好好好,不叫美人儿就不叫,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可都告诉了你,我叫纵横。”
夜明珠不知如何回话。
因为她没有名字。
半晌,她方道:“在下夜明珠。”
纵横还在笑:“好,我记住了。”
古道边,有一大片迎春花海。鹅黄满枝,挂着将要入夜结的露珠。一个穿素色衣裳的小姑娘立在迎春花中,仿佛在等什么。小姑娘的身子很是单薄。
夜明珠和纵横走来,小姑娘便瞧见了。她二人是妖类,皆容色惊为天人,神态不似凡物。小姑娘有些紧张,还是走上前去,怯生生说:“姐姐。两位姐姐。”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嘶哑。不过说了六个字,便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
”怎么了呀?”纵横挑眉,望着这个凡人。
”我……我……我想问问两位姐姐,可曾听说过,何处有昧昙花。”
夜明珠一眼便可看出这个小姑娘生着重病,心下也是无波无澜,人世如炉,谁不是在苦苦煎熬,妖皆如此,何况是如蝼蚁一般的凡人。只是小姑娘长得很是讨喜。瘦瘦的脸,大大的眼睛,唇总是咬着。只头发凌乱,用一痕旧布松松地扎着。
昧昙花?
纵横倒认真地想了想,反正妖界没有,九重天上也没有。却不知道人间有没有。
她应道:“姐姐不曾听闻。”
夜明珠却道:“人间九州,四海八荒,皆无昧昙花。”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又说:“应该是有的。”
她如此执着,纵横便觉得这小姑娘有趣得紧。纵横打趣道:“嗯?为什么呀。”
小姑娘咬了咬有些暗紫的唇:“大夫说的。”
原来这个小姑娘乳名唤作小胭脂,年方十一,不曾及笄,故未有名。她的父亲姓张,本不是樰寅国都城紫赯人氏,故里乃是处偏远之州。至于父女二人为何来到都城紫赯,因为小胭脂的父亲连攒带借终于凑够了几十两银子,便带着女儿去都城看病。
此时此刻,夜明珠和纵横坐在小胭脂的草庐中,圆月如盘隐在夜色里,群山缥缈,白巘横叠。夜明珠的神色还是淡淡的,心中暗暗想,这纵横姑娘应邀住在这凡人家中,来一趟人间,她倒是兴致盎然。
舍中有客,小胭脂颇为欢喜,借着月光编了两串迎春花做的镯子,送给她们一人一个。
虽说小胭脂是个未及笄的小孩子,夜明珠生性冷淡,对着小胭脂却客气得很:“多谢张姑娘。“犹如对着一个年长女子。
小胭脂刚要说不用谢,却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咳嗽到最后没有了力气,就只能喘息。
待到小胭脂回房。夜明珠道:“也是可怜。”
纵横笑了:“要我说,她便早一日去了。到地府那儿选个好帖,下一世投个身子厚实的胎。对了,她是凡人,不知道这些。”
夜明珠托腮,离纵横近了一些,潋滟的眸子缓缓流转:“话说回来,你为何留在这里。”
纵横黛眉一挑,藏不住那几分不羁:“有趣。我还未曾亲近过凡人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过日子,只听几个妖僚说,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寿命短促,常入轮回。却不知是不是真的,总要亲眼看看。”
夜明珠望着缠绕着圆月的云丝,道:“你看便看,缘何要捎上我。”
纵横随口道:“哎呀,咱俩都出来了嘛。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要是没有你,我一个妖多无聊。”
夜明珠不再说话。她觉得,这个姑娘油嘴滑舌,但油嘴滑舌得并不让自己厌烦。
纵横又说:“你留意了不曾,方才那小姑娘一直不提她的母亲,却不知是何缘故。”
夜明珠反手幻化出几只萤火虫,明明灭灭秉烛游,她道:“兴许她母亲仙逝了。凡人,总是灰飞烟灭的最容易。”
纵横用指尖点着那几只萤火虫:“兴许吧。”
一直到很晚,夜明珠和纵横聊了一晌又一晌,张父方归。他名唤张品,观容色已过而立之年,头发利落地绾着,着一身破旧灰衣,皮色被晒得朱红,五官端正,观之和善,只是倦色难掩。他唤道:“胭脂!胭脂!莫忘了吃药。”
院中却不见女儿,只坐着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一个白衣,一个红袍,仿佛她们两个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而成,未见一丝暇缺。恍若不是俗世烟火中人。
张品心中绝望,并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思。只道:“敢问两位姑娘从何处来?”
“爹爹,这两个漂亮姐姐都是我的客人呀!”小胭脂走出来,手不由自主牵上张品满是泥尘的衣角。
张品觉得匪夷所思。
四下街坊街邻都对他父女二人避之不及,如逢蛇蝎。怎么会有人愿意同女儿讲话,还为客家中。话说回来,这两个女子,怎么看都不像凡人。
夜明珠道:“在下夜明珠,邻国人氏,游历到此,多谢款待。”
纵横笑道:“在下纵横,也……也是邻国人!”
张品觉得这两个女子不对劲,只恐节外生枝,多生变故,对女儿不利。便不愿留下二人。便道寒舍粗陋,不敢留客,还请二位姑娘寻处正经地方安歇。小胭脂一听,便急了,好不容易有两个人愿意与她说话,怎么能走,便一直劝说父亲。
夜明珠正想拎着没皮没脸的纵横告辞,却听小胭脂道:“这两个姐姐,知道昧昙花的下落!”
张品一下子震惊了,脸上的表情,由戒备变成惊喜。
纵横:“那个……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夜明珠暗道,这个场却怎么收。一转眼,便瞧见小胭脂拼命给她俩眨眼,睫毛长长的。
张品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意:“求……求二位姑娘……不吝赐教!”说着拱了拱手,又觉得不够,还要给纵横和夜明珠行大礼。
纵横利落道:“别跪,哎哎哎,千万别!跪了我就不说了。先留我俩一夜,有什么事儿,明儿说。”
张品看了看柴门,仿佛是怕她俩跑了,方才还怕她俩不跑。所以说,世事如棋局局新。他激动道:“姑娘请进!只是寒舍实在……实在只有两张榻。”
纵横笑了笑:“我俩睡院子便好。”
这一夜,两个凡人,两个妖精,皆各怀心事。
小胭脂喜的是她终于有了两个朋友,终于有人愿意与她说话,还收下了两个迎春花镯子。
张品忧的是,这两个女子来路不明,恐怕是神女仙姝。又想到昧昙花三个字,心中如熬油般沸腾。他隐隐觉得,女儿兴许有救了。
纵横想的是,来了人间,什么都是有趣的,那小姑娘也讨喜的很。这一趟不虚此行,倒要弄明白其中关窍所在。这对父女要昧昙花作甚?小胭脂又害了什么病?她想,实在不行,明儿随便给他们变出朵昙花来。
夜明珠,心想,事已至此,趁着明儿天不曾亮,且消除那张氏父女的记忆,拎着纵横这个丢人的东西跑路。
第二折
第二日天光微熹,张品出了院门,见那两个女子仍旧在。其中一个披的留仙裙上细细绣了繁复精致的云纹金烛,额间坠着镂空白玉,这女子竟有一头如瀑白发!她眉眼间沉静自如,恍若对这人间丝毫不感兴趣,却又无端让人觉得心安。张品觉得,或许她们两个,真的是女儿的贵人。
夜明珠的声音也是清冷出尘:“见过张公子。”
“昧昙花之事,还望两位姑娘细细说来!张品感激不尽!”
纵横道:“却不知公子缘何执着于昧昙花?这前因后果,且说来听听。”
张品这一世,只得一个女儿。
她出生的前一个月,张品将将因为一盒胭脂与夫人闹了别扭,夫人觉得委屈,忙活这么多年,孩子都快出世了,家里却连一盒胭脂都买不起。张家命苦,守着两片薄田度日,收成不好的时候,便是连吃饭都难。
就因为这一盒买不起的胭脂,张夫人一瞧,是个女儿,便不打算留着了。喂了驴得了。倒是张品不舍,好歹是二人的骨血,好说歹说,终于说通了张夫人。又戏谑,刚刚因为胭脂拌了嘴,女儿便唤作小胭脂罢。
谁知小胭脂生来带着顽疾,咳嗽气喘,体质孱弱,且越来越重。看了多少回镇上的大夫,皆不见好。为了给小胭脂治病,先是家里的驴卖了,再是田也卖了。小胭脂知道因为自己的病,母亲嫌弃,父亲伤心,自己又日日受罪,便打算自尽,次次绳子挂在房梁上,都没有勇气把头伸进去。
后来,小胭脂忘了是哪一年,只记得她在外头卖自己绣的手帕,最后一条怎么也卖不完,她就一直等着,黄昏也没有人来买。没办法,手帕带回了家。路上她就觉得难受,不是因为这作孽的病,好像是因为心慌,她就快步走,布鞋上翻进了尘土。手帕拿在手里,她想,这一条便留着娘亲用,娘亲辛苦了一辈子,不仅买不了胭脂,连手帕也没有。到了家,小胭脂更是心慌,疾病带来的痛苦反倒若有若无了。好像那手帕上的针脚是一针一针绣在她身上。快回家,快回家。不知为何,她又想回家,又惧怕回家。
那是小胭脂最后一次见母亲。
刚到门口,以前的驴叫声不见了,因为驴已经卖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争吵哭嚎的声音,这比畜生被鞭打还要悲戚。不知道是为什么,到现在小胭脂还是不知道。她推断,大概是因为父亲为了给她治病,要卖掉后面的房子,全家人挤在前面住。母亲不愿,她觉得这就不像个人家了。为了这个病丫头,你卖的还少吗?大概是因为父亲要把家里最后的余钱带给大夫。小胭脂不知道。她进门的时候,舅父的车就停在门口,母亲抱着一个黑包袱,一边哭,一边颤抖嘴唇。小胭脂张了张嘴,反映不是哭,是觉得那块卖不出去的手帕每一个针脚都变成了尖尖的针,扎着她的手。父亲要追出去,可是一迈出门,又退了回来。没有人发现她。她就像路边一朵小野花,看得到,谁都忽略了。她想起追的时候,舅父的车已经走出老远,黄昏却把母亲的黑髻和舅父的黑巾映的清清楚楚。她的脚磨破了,因为方才鞋子不仅闯进了尘土,还闯进了一颗小石子。
母亲也看见了她,她隐约觉得,母亲在山坡南消失后,哭得更无助了。小胭脂坐在地上,没有心情解救自己的脚。人一旦历经无数痛苦,就会多多少少的免疫,好像老天爷怎么残忍安排自己都是该的。走了,就走罢。
那一块手帕,最终没有送给母亲。小胭脂也没有再卖掉。她想着,总有一天母亲要回来的,到时候再给她。可是她等了很多年,直到手帕的绣线黯然褪色。
父亲走到她面前,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了。他的眉还是皱着,可是没关系,这一双眉从来没有舒展过,这张脸孔也没有神采飞扬过。小胭脂觉得,父亲一定不会伤心欲绝,因为父亲和自己一样,对痛苦免了疫。
“胭脂,回家吧。”父亲这样说。
“不治了。”
父亲抱起她,问:“什么?”
“不给我治病了。”
父亲把她摔在地上,说:“闭嘴!”千锤百炼万般苦楚下,没有谁能从容温柔。
小胭脂没有哭,她看了看窗外,没有月亮,星子也没有,乾坤漆黑一片。也许母亲已经到娘家了。
张品说到此处,还是没有提昧昙花一字。
纵横道:“她这病,可还能转圜?”
“能!“张品急促道,“大夫说能!只要有昧昙花做药引,胭脂就能好!等她长大了,我就挣命,给她打一副银簪子做嫁妆。”
后来,张品还是卖了家,又借了几家亲旧,带小胭脂来到都城紫赯。镇子里的人都说,紫赯的大夫是最好的,便是死的也能救成活的,只是收的医酬多。死的救活?从前张品是不相信的。现在却深信不疑。因为人到绝路,总希望有个传说能安抚自己无处安放的绝望。
小胭脂说:“爹爹,没有谁家的姑娘跟我一块儿。”她们都嫌我是个病秧子,折磨得爹娘和离,家不成家。
张品白日烧瓷做工,亦不曾有闲暇陪着小胭脂。几贴药便是一两银子,一天须得三帖药。
可是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小胭脂的病总不见好。
爹爹不在家,小胭脂就用花编手镯。她知道旁人不会收,就收在家里。三五成群的豆蔻女儿,总是凑在一起绣花斗草,看见小胭脂,道一句晦气!痨死鬼来了!拔腿就跑。小胭脂也不觉得伤心,从来如此。故里犹如此,紫赯亦如此。如此罢了。
此时此刻,小胭脂在后院采迎春花。夜明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家赁的那件破败小院,人间有苦至斯,着实令人唏嘘。她望着斜倚在身边闭目养神的纵横,心里忽然觉得,与她来一趟人间,倒也不算那么无聊。
纵横睁开明眸,笑道:“迎春都开了。你喜欢吗。”
夜明珠想了想,道:“算不上喜欢。”
“可是昨日那小姑娘送给你那个镯子,你看起来好像很欢喜。”
夜明珠道:“因为她快死了。她这一世,都没有几个人对她笑过。”
纵横道:“从前觉得当妖苦,如今看来,做个凡人,不也是难。”
夜明珠闲闲接话:“却不知做神仙如何。”
纵横望了望九重天,云霞相绕,自然望不见至高至贵的九重天。她笑道:“做神仙也苦。”
夜明珠道:“张公子说,夫人不顾小胭脂,归了母家。”
纵横道:“现下应当是改嫁了罢。”
夜明珠想了想:“还有可能是服侍高堂。”
“说她狠心呢,也不尽然。眼见着家都要败了,女儿重病,兴许张夫人觉得承受不来。”
夜明珠套了金护甲的指轻轻撩了耳畔白发:“张姑娘的病,好不了了。”
“你又如何知晓。”
“我曾探过她内息,她的血液都不通畅了,肺更是生来受损。”
须臾,小胭脂捧了满怀迎春花枝,藕色前襟满是春泥。她想要编镯子,又想了想,今日晌午的药还不曾煎。因自己踮着脚生活,往药罐中蓄水,做的娴熟。药的苦味远隔几尺都能闻到。
纵横走过去,反手幻化出一枝杏花,笑得粲然:“呀,送你的。”
小胭脂觉得不知所措。
因为此生,从来不曾有人如此待她。
她又觉得害怕。受惯了冷待,乍见温柔,会没由来地害怕。害怕这一切不是真的,害怕这种温柔会戛然而止。
“我……”小胭脂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我……”
“我……”
“拿着呀。“纵横把花插在她的小小发髻上,还摆了个好看的形状。又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说:“药苦不苦,你怕不怕。”
小胭脂觉得不能接受,她的怀抱那么软那么软,躺进去就想一辈子不出来,甚至还有缥缈的香气。
小胭脂哭了。最疼的时候她都能忍住。
也从来没有人,问她,药苦不苦。
爹爹没日没夜的挣揣银两,自然很少有心力关心她。
药苦。苦的小胭脂舌头麻木。可是她从来没有偷偷不喝药过,因为药是爹爹用血汗钱买来的,而且,她从小到大都隐约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喝药。
纵横心想,在人间不到十二个时辰,怎么生出这不少怜惜来。但她就是忍不住安抚安抚这个不幸的小姑娘,哪怕这个小姑娘在纵横眼里像蝼蚁一样。
夜明珠修长的身影独立院中,显得风骨似仙。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纵横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变的妖,暖心地抱着这个快死的小姑娘。
纵横。她到底心中在想什么。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热情,那么多笑容。
又闻纵横轻声道:“哭罢,想哭就哭。”
小胭脂默默流泪,一丝声响不发。像一条鱼在痛苦,明明苦到了极致,却发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纵横一直抱着她。然后听见她说:“姐姐,我想我娘亲了。”
纵横劝慰道:“她总会挂念你的。”
小胭脂摇了摇头:“她不要我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纵横心想,事已至此,且小胭脂命不久矣,多半这对母女没有缘分再相见了。因道:“世间诸事,总是不如意的十之八九。你放下了,想开了,便好了。再说,你不是还有爹爹在身边吗。”
小胭脂点点头。眼泪还在落下。她一边哭,一边咳嗽,声音是让人不忍卒闻得沙哑。
“姐姐,你从……你从哪里来呢。”
小胭脂蓦然有此一问,纵横心下思绪万千,难道她发觉了什么?静默了一会儿,她应道:“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姐姐,你是不是神仙呀。”小胭脂挂着眼泪,疑惑地看着纵横,“不是神仙,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还知道昧昙花在哪里。”
纵横不知如何回答。
她很想说,是,我是个神仙。
因为倘若如此,小胭脂会欣喜,她相信自己可以帮她,可以转圜厄运。
可她不能。因为妖界有妖界的规矩,妖道不可随意修改凡人命格,祸乱人间。违者重罚,严重的会被打散原形,魂飞魄散。
药味淡一些了,迎春花香萦绕来。
小胭脂期待的神情呼之欲出。
纵横心想,这个小姑娘再可爱,我也不能为了她不要命啊。只能在不触犯妖界律法的情况下,能助则助。
第三折
夜明珠顺着张品的踪迹,来到都城紫赯的一间古朴考究的医馆。药草的香气浓郁,却并不喧宾夺主,让人如同置身另一重红尘。夜明珠施了隐身诀,走进去,先是瞧见几个着青衫的学徒在细细分辨药材。八仙桌上有七八串小银吊子,还有些许包药用的熟皮纸。
张品依旧面目疲倦,与一位学徒道:“敢问这位公子,齐大夫现下在否。”
还不等着学徒回话,周围就有两个学徒窃窃私语:“这就是那个痨病姑娘的爹?”“真可怜呀。”“这病治不好的。”“就是,只能等死了。”“可怜,着实可怜。”“嘘,别说了。”
那学徒面露不忍,低下头道:“大夫在里头,只是现下有病人,脱不得身。”
医馆中,谁也瞧不见夜明珠。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看着这一切。看着张品眼里像蛇纹一样的红血丝,看着学徒一尘不染的缥碧袖口,看着医馆中待诊病人众生之像,看着壁上麒麟,看着地下蝼蚁,看着一只飞蛾在烛火边游曳良久,然后化为枯朽。
张品见到齐大夫,眼睛里亮了亮,道:“大夫,大夫,胭脂她身子好些了。”
齐大夫一身墨绿衣袍,年过耳顺,看着倒十分和善。他道:“如此便好。张公子,里面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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