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一蓑烟雨任平生
作者: 米奇鸭
简介: 丹心映雪,此生向道,一蓑烟雨任平生。
*排雷:比起大女主,女主角更像是成长型女主!
*隔日更
承担家族使命的天之骄女一朝醒来变成了卑贱庶女杨明雪,杨明希汲汲半生,却在即将成为尊贵的四王妃时成为家族弃子。
她破罐子破摔写信给愣头青一般的未婚夫:
我不是杨明雪,信不信由你。我对人间已无眷恋,你若是不想背上克妻的骂名,趁早退婚。
春风旖旎,月色也多情。
谁料一封回信:“我也不是吴希澈,你信也不信?我娶你,大不了黄泉路上做个伴。”
他教她如何爱自己,教她生命的意义在于为自己而活,在于问心无愧。
他是爱人,亦是良师。
最开始,杨明希不想活下去。
后来,她想要他。
再后来,她想要实现自己的野心。
*
倘若一个人见过世界美好的样子,他便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个活人如同牲口的时代是历史的理所当然。
吴希澈顶着历史的滚滚风尘穿越回了古代。他一腔孤勇,他于众人间独醒,他奋力挣扎,他踽踽独行。
他做过不少傻事,不少人说他是个疯子。正当他缴械投降,决定木然向历史投降时,他看到那个小姑娘倔强的眼睛。
于是他说:“我们一起找找人生的意义吧。”
看着她懵懂的眼神越发坚定,那个小丫头也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英雄。
而他呢?在撞的头破血流后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熄灭了,他想,如果早知会遇到她,这一生只消共她赌茶泼墨也是值得的。她却咬着牙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
她眼圈通红,一字一句质问:“你凭什么放弃?你问心无愧了吗?你对我就无愧吗?”
……
不惧岁月不惧风霜,此心向道,一蓑烟雨任平生。
【阅读提示】
1v1双穿
落魄傲娇千金 × 失意正道少年
从互怼到互相守护、双向奔赴
新文 神明弃我 已经开文啦!
又名:鲁般鲁饶
隔日更
灵感来源于纳西族殉情习俗,本文众多作者私设,请勿考据,请勿当真,请勿引发不必要矛盾。
祀叶族人相信,殉情者死后将会入第十七层天堂,从此与爱人紧紧相依,永不分离。
*
“殉情者亵渎生灵,何谈入天堂?木禅因则罪加一等,当打入十八层地狱。
而你,东止,你命担神使之责,却与罪女共赴地府,你可愿悔悟?”
无间地狱,死神问东止。
而神使茫茫四顾,神情凄怆。末了,道:
“我悔,我悔我未能护她,我悔我寻不到她,我悔我没爱够她。”
于是神使从此不入十八层天堂,他挣扎于地狱十八年,换得木禅因重续前缘。
爱是忍耐,爱是恒久不息。
*
少女迎着猎猎北风跑来,体态匀称且健康,眼睛光彩动人,声音张扬桀骜。而东止一生的因果便纠缠在了这里。
她靠的很近,眼神跳跃却虔诚:“神使,请您的鼓声小一些,我想听清对殉情者的祷词。”
那时她沉浸在悲壮爱情的浪漫中,他祷告的歌声悠扬辽远,凄怆动人。
而他的心却被紧紧攥住,疼痛一阵阵蔓延,他明明不认识她,却在看到她的一瞬几乎要流下泪来。
一定是错觉,他想。
她总觉得她曾见过他,哪怕他对她冷漠、回避、视而不见。
她有自信,她会让他喜欢上她。
*
东止一声不吭挨过了前十七层地狱的考验,死神讶异,于是他给了东止一个再续前缘的机会,但却同他开了两个玩笑。
第一个玩笑:重新爱上她后得知只有分离才能让她善终。
第二个玩笑:很多年后得知,第一个玩笑,是假的。
于是他因为第一个玩笑推开她,
而她也走的决绝。
又因为第二个玩笑找回她。
后来才明白,那时他们都太过年轻,原来世间的路都可以转圜,并非总是像飞蛾扑火,要以长久的孤寂为热烈的爱意画上句号。
于是他等她,乞求她原谅他。
带刺玫瑰花vs清冷深情祭司
*故事分为两段,第一段女主热情攻略暗恋女主的男主,第二段男主追妻火葬场,二人破镜重圆。
*文名来自殉情神话《鲁般鲁饶》
第01章 一切重头
晨光微熹。
杨明希睁开眼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向来贪睡,却在这日破晓时分毫无征兆地惊醒,仿佛有人在耳边轻轻唤她。
帐顶的云纹隐约可见,颜色却与她记忆中不同。她伸手去摸,指尖传来的触感也陌生得很。
"嬷嬷?"她轻声唤道。无人应答。
她支起身来,晨光自窗棂透入,勾勒出一室陈设。这般光景她竟似曾相识——这是西院的绣楼。她常来这里监督杨明雪绣嫁妆,那丫头总是慢吞吞的,磨磨蹭蹭做不完活计。
可她为何会在西院?
明希心下一惊,掀开帐子下床。足尖触地的瞬间,她不由一颤。地上铺着的明明是羊绒毯子,却没有平日里的厚实感。她低头看去,只见一双纤细莹白的足,骨节分明,步态轻浮。这双足她再熟悉不过——是杨明雪的。
"不可能......"她踉跄着扑向妆台,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那张总是做出楚楚可怜模样的脸,那双时常含着泪的眼,那副单薄瘦弱的身子,无一不是杨明雪的样子。
明希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死死盯着镜中人,想在那张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任凭她如何端详,镜中人依旧是那般模样,连眉头微蹙的神情都与记忆中的杨明雪一般无二。
"这是在做梦......"她喃喃自语,随即咬破了舌尖。铁锈味在口中弥漫,痛楚清晰得令人绝望。窗外传来早起仆妇的脚步声,有人在议论今日要收拾的嫁妆。
嫁妆......
明希扶着妆台的手蓦地收紧。七日之后就是杨明雪的大婚之期,她要嫁给吴希澈,那个寒门学子。而自己原本该在东院精心准备,等待四王爷的提亲,等待那个她惦记了多年的锦绣前程。
这般想着,她忽然想起前日自己下令禁足杨明雪。那丫头总是不安分,她担心杨明雪会在这关键时候坏了自己的好事。眼下自己竟被困在这绣楼中,代替杨明雪完成她的嫁妆。
明希冷笑一声,手中的绣绷不知何时已被她捏得几乎断裂。她放眼望去,满室陈设都透着一股寒酸气。杨明雪是庶出,自然比不得她这个嫡女的待遇。往日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此刻却觉得讽刺。
明希忽然想起那日初见吴希澈的情形。
那是个暖阳初晒的午后,她从花厅习完琴出来,远远瞧见父亲领着一个年轻人进门。那人穿着新制的七品官服,却衬得他更显局促,活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童。一路走着,那小官竟对迎面而来的扫地婆子盈盈一礼:"劳烦大娘让让路。"
婆子受宠若惊,连声说着"不敢不敢"。明希却撇了撇嘴,心道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堂堂男子,竟与下人行礼。
后来她从丫鬟处才知道这人是父亲新提拔的门生,叫吴希澈,是个孤儿,在寒门苦读多年,靠着一手算学本事才得了这官职。果真是个清贫出身,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那日下午,她在回廊踱步,忽听得隔着游廊的茶室里传来明雪和她贴身丫鬟的对话。
"小姐,我听厨房的王婆子说,那位吴大人今儿个去厨房讨茶喝,自己倒了就想走,王婆子非要给他备些点心,他就挠着头笑,说'大娘费心了,我在外头这些年,早习惯了粗茶淡饭,最不愿劳烦人。'"明雪的丫鬟初雨掩着嘴笑道,"可王婆子说他那样子憨得很,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他......他当真这般说?"明雪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是呢。王婆子还说,她见过的官儿少爷多了,哪个不是趾高气扬的,就属吴大人最平和。他说话总是软声细语,像是怕吓着人似的。"
明希本想呵斥她们说闲话,却听见明雪轻声道:"巧儿,你说......我要是嫁给这样的人,是不是就不用受婆婆气了?"
"小姐!"初雨惊呼一声,又压低了声音,"您这是......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我看他的眼神,是真的温和,不是装出来的。"明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他见了下人都客客气气的,想来......不会苛待自己的妻子罢?"
明希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一个连正经规矩都不懂的穷酸,也配她杨家的小姐?果然是个庶女,眼界就是这般低。
可第二日她又见着吴希澈,那人被父亲叫去书房说话,路上险些撞上捧着茶盘的初雨。他忙闪身避开,不想脚下一滑,自己摔了个踉跄。初雨吓得跪下请罪,他却连声说"是我不小心",还扶她起来,又问她可曾烫着。
这般没规矩!明希正要开口,却见他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块糖来:"给你压压惊。"
那笑容干净得如同江南的晨露,丝毫不见半点官场上的世故。初雨受宠若惊,接过糖来,一路上都在偷笑。
后来父亲说起此事,也只是摇头感叹:"这孩子,在官场上怕是吃亏。"
她当时正在廊下踱步,远远瞧见杨明雪躲在回廊后偷看。
"胡闹!"她记得自己是这般呵斥的,"偷看外男,成何体统!"
明希本以为父亲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却不想那日明雪竟跪在院中求了整整一日。父亲念在吴希澈虽不会钻营,但确有几分真才实学,又恰好缺个女婿为杨家效力,便应了这门亲事。
那时她还暗自嘲笑:一个杨家的小姐,纵然是庶出,也该有些自知之明才是。却不料这般算计,反倒让她也落入了这般境地。
如今细想,那日里她分明听见明雪说:"父亲,女儿一生只求这一件事。他没有父母,想必......不会因为我是庶出就轻贱我。"
原来她是怕重蹈母亲的覆辙。
这念头突然闪过,明希不由一怔。从前她只当杨明雪爱慕虚荣,故作可怜,如今回想,那日的跪求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可这稻草,如今却要让她来抓住了。
她这些年来精心谋划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化作泡影。她知道在杨家没有人会在意一具身体里装着谁的魂魄,更不会有人相信她疯癫般的解释。十几年来她孜孜以求的人生意义,在这一刻轰然倒陷。
夜色渐深,檐角铜铃被风一带,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希正对着那盏昏黄的灯火发怔。这一日她想了许多法子,想见杨明雪一面。她知道,即便见了面也无济于事,可她总觉得,若是能见上一面,兴许还能从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寻出一丝破绽来。
"初雨。"她轻声唤道。那丫头正在内室收拾针线,闻声连忙应了:"小姐有什么吩咐?"
明希看着这个瘦小的丫头,暗自苦笑。这便是杨明雪的贴身丫鬟,比起她的双双翠翠,倒是清减了许多。便是这名字,也透着几分酸气——明雪向来偏爱这等文雅的名字,说是听着就觉得心静。
"你去东院,就说我有要事要见二小姐。"
初雨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小姐,姨娘说了,这几日您还是安分些的好。"
"姨娘?"明希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杨明雪的生母李姨娘,在府中向来是个隐忍的性子。她记得小时候,每次她欺负了明雪,李姨娘都只是默默地抱着明雪,从不敢与自己的母亲争辩。
"是,姨娘说,小姐您马上就要出嫁了,这几日若是惹怒了二小姐和夫人,姨娘在府里的日子......"初雨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
明希心下一沉。是了,在这府中,一个姨娘的地位,全仗着女儿的脸面。若是明雪这个做女儿的不争气,李姨娘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姨娘还说,"初雨的声音更低了,"让小姐把所有私房都留给她。小姐您......"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下去,"您若是选个富贵人家,姨娘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明希只觉得心里悲凉。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如今她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了,又如何去选择?
"你下去吧。"
丫头退下后,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月色。月亮很亮,映得院中的梅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勾起了明希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是上元节那日,她央着母亲带她去靖安寺上香。母亲本不愿带上明雪,是她执意要带着这个庶妹同去。倒不是她多么喜欢明雪,只是觉得带个人玩总比自己一个人有趣。她那时贪玩,不管不顾拉着明雪去了后山,却不想天黑了迷了路。
夜幕低垂,山中的寒气一点点渗进骨头里。明希虽然心里害怕,却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慰明雪:"别怕,娘一定会来找我的。"
明雪在她身后不言语。
她回过头去,月光下,明雪的脸上亮晶晶的。那双总是含着怯意的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你这是怎么了?"明希问道,"不过是迷了路,怕什么?"
明雪擦了擦脸,笑道:"没事的,是雨水。"
可那日分明是个晴天。如今想来,那时的明雪,大约是想起了自己从未有过一个会找寻她的母亲。果然,没过多久,她们就听见山下传来呼喊声。是夫人带着家丁们来寻她了。
彼时她只顾着往母亲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明雪的神情。那丫头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想必她也想喊一声"娘",可她知道,不会有人应答。
如今想来,她们姐妹的命运,从那时就已经注定了不同。她永远有人疼爱,有人牵挂,而明雪,却要独自在这偌大的府邸里,学会隐忍和讨好。
"明希,明月,明雪......"她轻声念着这几个名字。她与长姐的名字都是父亲亲自取的,一个是光明美好,一个是皓月当空。可明雪呢?不过是因为她出生那日正好下了雪罢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喃喃自语。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要做最出挑的闺秀,要嫁入最显赫的门第,要让所有人仰望她的风光。这些年来她步步为营,算计了多少,忍耐了多少,才终于等到四王爷的提亲在即。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是了。
就连这副皮囊,都不再是她的。
她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妆台前,颤抖着手指拿起一支银簪。这支簪子倒也是她熟悉的——前些日子还见明雪戴过。簪尖在灯下泛着冷光,她用力握紧,直到掌心生疼。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
明希这才惊觉自己方才险些做了什么。她松开手,银簪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笑,她连寻死都不敢。她怕自己若是死了,明雪就能心安理得地霸占她的人生。她死死攥着手掌,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打湿了衣襟。
初雨捧着一封信进来:"小姐,吴大人命人送来的信。"
明希愣住了。她知道吴希澈住在城西一处僻静的小院里,平日里很少与府上来往。这般夜深了还遣人送信来,倒是有些反常。
更反常的是,他这般不守礼数。男女未婚,岂能随意通信?
她带着几分气恼拆开信来,入目却是一行清隽的字:
"杨小姐:久闻芳名,今日冒昧写信与你。我家徒四壁,本人也不过是个闲散的小官,既无宏图大志,也无高堂在堂。府上托付于我,实在折煞。思来想去,还是直言相告:我这小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平日里自己生火做饭,若论规矩也是一窍不通。你若嫁过来,只怕要受苦了。若是改嫁他人,我绝无怨言。吴希澈叩上。"
明希看着这封信,先是一怔,继而轻笑出声。这便是杨明雪相中的郎君?一个连自家有多寒酸都坦然相告,还劝她改嫁他人的傻子。可细看那字迹,却又透着几分洒脱与坦荡,仿佛当真是一个不愿拘束于世俗礼法的人。
她一时心念突起,执笔写道:
"吴大人:明雪谢过大人相告。只是,我若说我不是杨明雪,你信也不信?"
第02章 深夜来信
她本是气极之下的戏言,却在写完后迟迟没有将信撕毁。她想起那日在回廊上初见吴希澈时,那人对扫地婆子行礼的模样,倒像是真的不懂这世间的尊卑。兴许,他也不会在意她是谁?
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她自嘲地想,又有谁会信这般荒唐的事?可她还是将信叠好,唤来初雨去送信。
"小姐,"初雨接过信时犹豫道,"这般夜深了......"
"去罢,"明希挥挥手,"就说我非要今晚得到回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执着,大约是被这荒谬的际遇逼得失了分寸。
月上中天,院中愈发寂静。明希对着那盏昏黄的灯火发怔,忽然想起幼时在靖安寺的那个雨夜。她与明雪走散后,一个人在山中乱转,听见有人呼唤"明希",便循着声音找了回去。后来才知道,明雪在另一处山谷里迷了路,还是李姨娘带着人找到的。
那时她不解,为何明雪不跟着她一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如今想来,大约是那声"明希",本就与她无关。就如同她现在成了杨明雪,再听见有人唤"明希",也不该回头了。
胡思乱想间,初雨捧着一封信跑了进来:"小姐,吴大人的回信。"
明希一怔,她原以为吴希澈不会回信,或者要等到明日。她接过信来,却见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有趣。我也不是吴希澈,你信也不信?若是两个不是本尊的人,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明希握着那封薄薄的信笺,指腹摩挲过那行潦草却透着几分洒脱的字迹。
她几乎要将这句话烙进眼底。自昨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杨明雪,到给吴希澈写信求证,她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谁知这稻草摸上去竟是一片虚无。
她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原来这个未来的夫君,也是个爱说笑的。她原本该松一口气,他这般打趣,想必不会当真。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竟涌上一丝失落。
窗外的天幕渐渐褪去浓黑,泛起一丝灰白。她却毫无倦意。这是她第一次熬了整夜,往常这个时辰,她早已在东院的锦被中酣睡。她会在睡梦中想象自己将来如何光耀门楣,如何为杨家添上一笔浓墨重彩。
烛火渐暗,将那字迹映得忽明忽暗。她凝视许久,只觉那字里行间还藏着些别的意味。那人写字时似乎很是潦草,笔画肆意,不拘一格。
她冷笑一声,将信揉作一团。这便是她未来的夫君?竟是这般轻浮之人。她原以为他虽出身寒门,却还算诚恳,不想也是个爱说笑的。更可恨的是,他竟拿这等事来打趣。
"初雨。"她轻声唤道。
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丫头应声而出:"小姐可是乏了?要不要歇息片刻?"
明希摇摇头:"取纸笔来。"
"这......"初雨迟疑道,"天都快亮了,小姐一夜未眠,要不还是......"
"取来。"她语气坚决。
丫头无奈,只得依言去取。"
片刻后,一方白净的宣纸铺在案上。这些年来,她写过无数信笺,或是与闺中密友诉说心事,或是与族中长辈问安。可从未有一次,像此刻这般难以落笔。
"也罢,"她执笔蘸墨,力道重得几乎要将纸张戳破,"既是相逢便是缘法,我便与你说个清楚。
"吴大人。"她写下这三个字,又停了许久。称他为"大人"本是客套,可想到那日他在府中时的窘态,这称呼倒显得有几分讽刺。一个七品小官,连与下人说话都要毕恭毕敬的,也配得上这"大人"二字?
可此刻,她却不得不与这个小官来往。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
想到这里,她忽地咬了咬牙,下笔如飞:"你当我是在说笑么?我说的句句是真。我本是杨明希,一夜醒来,竟成了这副模样。"
笔尖微顿,墨珠洇开一片暗色。她望着那片墨迹,仿佛看到自己这些年来的光华,都要这般被浸染。那些精心谋划的人生,那些为了成为最耀眼的女子而付出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想我杨明希,自幼便知自己该成为什么样的人。要做最出挑的闺秀,要嫁入最显赫的门第。如今,却要替她嫁与你这个寒门学子。"
她一字一顿写下这段话,每一笔都恨不得刺破纸面。这话说得太过直白,若是寻常闺秀,定会被人说轻狂无礼。可此刻她已顾不得那许多,既然这人要与她玩笑,她便索性说个明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一生都毁在这里了,早已对人间没了留恋。若娶我,不出三月,你便要背上克妻的名号。依我看,不如趁早退亲。"
提笔至此,她又添了一句:"你若不信,尽可去问问'杨明希'。"
这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写下的。她知道,那个占了她身子的人,此刻定在东院享受着众人的奉承。她以前最是得意自己出挑的样貌,如今却恨不得将那张脸划花。
明希望着这封信,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些字迹。有几处写得太急,墨迹都晕开了。这般失态,往日里她是断断不会允许的。可此刻,她竟不愿重写。
"小姐,"初雨在一旁轻声劝道,"天都快亮了,您该歇息了。这信,是不是明日再......"
"不必。"明希打断她的话,"你这就去送信。"
"可是小姐,"丫头面露难色,"这般时辰,怕是不合适......"
"就说我若得不到回信,今夜便寻死。"
"小姐!"初雨惊呼出声。
"怎么,连你也要违逆我的意思?"明希转过头来,目光凌厉。
那丫头被她这一眼看得心惊,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奴婢这就去。"
望着初雨远去的背影,明希忽地想起往日里自己也是这般差遣丫鬟。那时的她,从不在意这些下人的为难。可如今她自己也尝到了这般滋味,才知道原来处处受制于人是这般滋味。
檀香未散,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她独坐在窗前,望着渐渐消散的月色,忽地想起幼时念过的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时她不解其意,只觉得好听。如今细想,倒真有几分意思。若她当真是杨明雪,或许一切都不会这般难。
可偏偏她是杨明希。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可如今,她什么都不是了。
檐外蒙蒙亮,晨露将落未落。
明希觉得眼睛发涩,却又不愿合眼。这一夜的煎熬比她这些年受过的委屈都要难熬。她生平最恨输给旁人,尤其是杨明雪这个庶出的妹妹。可如今她不但输了,还要替她嫁给一个寒门学子。她这些年来精心谋划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化作泡影。
"小姐!小姐!"
那丫头几乎是跑进来的,脸上还带着寒气:"吴大人的回信!"
明希一怔。她原以为吴希澈就算回信,也该等到天亮。迟疑片刻,她接过信来,只觉得那薄薄的纸张在手中微微发抖。或许是她自己的手在抖。
展开信纸,入目是一行清隽的字迹:"我信你。我也不想活了,没想到黄泉路上还有人做伴。要不我们先别急着死,我陪你一起找找活下去的意义。"
明希愣住了。
她看着这短短的一行字,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本以为吴希澈会像方才那般打趣,或是觉得她疯了,可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回应。
"这个傻子......"她轻声呢喃。
窗外晨雾渐起,朦朦胧胧地笼住了院中的一切。明希望着那团雾气,竟恍惚看见那日初见吴希澈的情形。
那人穿着簇新的七品官服,清瘦的身形衬得那身衣裳愈发宽大。他向扫地婆子弯腰行礼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当时她只觉得他不懂规矩,如今想来,倒真像是个痴儿。
她正出神,忽听得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蓦地回过头去,只见门外立着一个人影。月色未散,恰好映出那人的容颜。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她自己的脸。
可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却是她从未有过的。那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透。
明希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早该想到,那个占了她身子的人,迟早会来寻她。可当真看到"自己"站在面前时,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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