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寻灵》作者:江州夜已凉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25分类:小说浏览:29评论:0

寻灵

作者: 江州夜已凉

文案:

——概括:慢热1v1甜虐交织HE剧情流!!!——

“若遭爱人背弃,你当如何?”

“待来世再寻到她,尽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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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衍第一次见江灵殊时,便有故人重逢之感。

而江灵殊直至有了灵衍这么个师妹,才觉昔年空白终得以填补。

对方身世迷离,暗恨深埋,她从一开始便看得出。可只要真心相待,便是千年寒冰也该化了,何况她们彼此心悦。

【“师姐,我只想与你长长久久地相伴。”】

曾如此明言心意的她,却在二人最温情缱绻时突然离去。

“若心上人不辞而别,你当如何?”

“上穷碧落下黄泉,寻她不休,恋她不止。”

今生已是因缘纠缠,更不消说还有前世一场爱恨风月。

躲得过的是劫,避不开的是缘。

————————

【“我说过,就算你去往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寻回来。”

灵衍摇摇头:“于你而言,我不过只是个骗子,又何必如此费心?”

“那你可有一点是真的?”

“对你的情意。”

江灵殊愣住,灵衍已吻了上去。

再分开时,惊见彼此眸中皆是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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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指南:

扑朔迷离黑莲花*执着专情大师姐

※1V1甜虐交织HE,慢热伏笔剧情流

※主体武侠+一定量的自设玄幻元素

※欢迎在评论中提出意见或是询问

内容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正剧

搜索关键词:主角:江灵殊,灵衍 ┃ 配角:晨星,阿夏,萧玉琴,沈流烟,羽白衣,妖九染,薜萝,月染衣,若青锦,风潋影,戚梵境 ┃ 其它:前世今生,双女主,相爱相杀

一句话简介:孽缘未尽,与卿再续。

立意:健康向上积极美好的爱情。

第1章 初雪

引子

江灵殊独自一人走在茫茫沙漠中,烈日炙烤下,她只觉整个人都似快要化了一般酷热难当。

偏偏此时沙下忽地暗流涌动,紧接着瞬时飞出十数个蒙面的黑衣人将她围在中心。

是沙匪么?不对,沙匪不必作此打扮,亦无这么好的功夫。

无论如何,这些人带着杀气,绝非善者。江灵殊握紧了手内的雪练,正欲迎击而上,远处却在此时向这里掀起一阵疾走飞沙——不仅是她,就连这群黑衣人也不由向那里望去。

只见一青衫女子骑着白马奔来,飞身跃起,墨色的刀身优雅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利刃尚未触到皮肤,便已靠着施在刀上的劲气在那些人的喉咙上开了一刀,鲜血喷涌在金灿灿的黄沙上,如同荒漠中绽开了片片玫瑰。

江灵殊冷眼瞧着她这一段行云流水的动作,冷冰冰地道:“师妹好功夫。”

灵衍稳稳落在她身前,收了刀,意味深长地一笑:“师姐怎么不唤我衍儿了?”

“师妹如今换了个名字,在这大漠中混得风生水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若胡乱叫了,倘或被旁人听见,岂不坏了你的大事?”

二人沉静相望,彼此眼中都有情愫暗涌,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江灵殊心内委屈欢喜愤懑一齐涌上,带着几分怨气上前紧紧拥住了对方——这个她寻了数月的两心相悦之人、一言不明离她而去之人……

她想问个明白,曾经相依相伴密不可分的两个人,究竟因何缘故至此。

灵衍垂了眼眸,一动不动任她抱着,许久才犹疑着慢慢回抱住她,一声叹息轻飘飘散在风里,下一句话却说得格外清楚。

“灵殊,我好想你。”

正文

“少宫主,少宫主!!!”

朦朦胧胧的,江灵殊总觉得有人很急切地在唤她,声音越来越近,也越发清晰。

困意终抵不过身体的清醒,她下意识地皱皱眉,双眸微眯成一条缝,只见侍女阿夏正神色激动地跪坐在床边叫着她,及至她完全睁了眼方才停下。

“什么要紧事……”江灵殊懊恼地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莫不是师父回来了?!”

“没,没有,宫主虽传来消息说是今日回宫,但时间还早呢。”阿夏解释着,“少宫主还记得,您对我说若是下雪了就叫您么?您快看看去!外头下了好大雪呢!”

江灵殊听了这话,也不回应,只立刻跳下床去,胡乱踩了鞋子奔到屋门前将门一气儿推开,整个人便抬着头望向天空,如个冰人般一动不动了。

冷风裹挟着大片雪花飞入室内,在微光下晶莹剔透,冷与热相交升腾起一片薄雾,恍惚间犹如误入仙居。

屋外一片冰雪琉璃世界,江灵殊一只脚小心翼翼踏在雪上,将要完全走出门时,阿夏将一件斗篷披在了她身上嘱咐道:“少宫主,雪中寒气盛,您还没穿全衣服,暂且先站在门口瞧着吧,若受了凉,见着宫主可又是好一顿训呢。”

“你这丫头,定是怕自己遭罪,竟管教起我来。”江灵殊虽笑着揶揄她,到底也掩了披风站定了。

“这山上的雪,与山下着实是不同的。”

阿夏边添炭边问道:“都是雪,难道还有两样不成?”

江灵殊伸出手以指尖接了一片雪,轻声回应道:“山上风光好,又远离尘世喧嚣,这雪也显得格外美丽纯净。”

阿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却不知那仙山上的雪又该是何光景呢。之前听宫主身边的春蕊说,她随侍宫主应邀前往凌霄派时,那门中的弟子一个个眼高于顶,仿佛自己已成了仙似的。我听着,便对仙山上的人事没什么好看法了。”

“修仙门派的弟子,自然比寻常人更孤高冷傲些,”江灵殊抱了个小手炉坐在门前赏起雪来,“不过那些真正的大成者却倒谦和,所以,你也大可不必就此带了偏见。”

“少宫主说的是,我知道了。”添完了屋中各处暖炉的炭,阿夏又一刻不停地叠起被子来,叠着叠着却“啊呀”叫出了声。

“又是何事惊慌?”江灵殊早习惯了阿夏一惊一乍的样子,虽问出口,却是头也没回。

“我,我竟忘了件大事!”阿夏丢了被子奔到用茶的小案前,在青釉茶盏下摸出一张叠成方形用蜡封好的纸片儿来,忙不迭地递给江灵殊,“前日接到宫主的消息时,大信里夹了这么一小张,是要您亲启的。只是当时,当时正赶上用晚膳,我本意先放着,谁知就忘了……”

江灵殊也不急着责怪她,只立刻拆开了看信上所书。阿夏在一旁小心翼翼看她的脸色,只见对方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接着惊讶之余似乎带了几分喜色,最后却又显而易见的有些许忧虑。

这下她可分不出到底是好是坏来了,硬着头皮问道:“少宫主,信上说的事可是十分要紧?我……”阿夏越想越怕,嗫嚅着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江灵殊折好信纸,转身收在梳妆匣的夹层中,于妆镜前坐定,半认真半玩笑的语气掩盖不住面上的欣喜与激动:“是件喜事,我可是要有个师妹了呢!只是师父于信中嘱咐,要我为她在风霞殿里收拾好住处。若你一直没想起来,那可不是糟糕透顶?”

“师妹?”阿夏不由愣住,又慌乱起来,“这,这可怎么是好,傍晚宫主便要回来了……都是我的错!”

江灵殊叹了口气笑道:“瞧瞧,我还没急呢你便这样,我这就梳洗好了,我们一起想想法子就是。”

趁着绾发的工夫,江灵殊细想了想,开口道:“我记得西偏殿和东偏殿素日都有收拾干净,母亲来探望时也有住过,就择其一布置吧。”

“是,夫人之前住的是西偏殿,东偏殿虽也齐整,但放了不少旧物和藏品,许要花费些时间。”

“既如此,那就西偏殿吧,”江灵殊照了照镜子,从妆匣中捡了一支紫玉鹤钗簪入发中,“这样就好。”

雪深数尺,江灵殊一步一步皆陷在雪中,阿夏跟在身后念叨:“我都说了让少宫主等等,让他们把雪扫了之后再出去,岂不比这样湿了鞋袜凉了脚的要好?”

“主殿到西殿不过几步的距离,哪里就这么娇贵?况且这样也别有趣味。”江灵殊好笑道,“阿夏,你别老把我当成江府里的大小姐,我自十岁拜在师父门下,距今已有四年,自问脱了不少稚气任性,可你这爱操心的毛病却是一点儿没变。”

“……那我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阿夏叹了口气,有些与年纪不相衬的老成。

江灵殊坐在门槛上看着婢女们洒扫殿内,自己托着腮环视各处,眼见着差不多了,走到床前捏了捏被角,皱眉对阿夏道:“这厚度,在这个季节怕是不大适合,颜色也老气了些,得全部换下。”

“可是,若现采买,怕也不大容易,这雪一下,山中的铺子应是要关上几天。”阿夏为难地答道。

“傻子,谁要你现买了?我那柜子里不是还收着一床半新的被褥?绣着百蝶穿花的纹样,颜色也粉嫩鲜亮,本打算作换洗之用,现下拿来暂且抵上,总比这床上的要好许多。”

阿夏一拍脑门:“诶,是,我想起来了,这就去取!”

“别急着放上来,外面雪已停了,先拿去晒晒去了柜子里的木头味儿,再用熏笼加热添香,这样盖起来才暖和舒适。殿内各处香炉也该赶紧添上炭了,总不好叫师妹住进来还是冷的。”江灵殊一连串嘱咐下去,自己都暗暗纳罕自己竟能想得如此周全。

她也不在一边闲着,自去东殿取了些雅致的古器赏玩添置起来,又从自己屋内拿了新的笔墨纸砚放在书案上。思忖着还需要点什么的时候,一眼瞥见外头中心花圃里那棵开得正艳的红梅,于是取了剪子将一根花开的最好的枝子剪了下来,与一捧雪一同放入白瓷瓶中,搁在窗台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少宫主,都按您的吩咐收拾好了,瞧瞧还有哪里不妥?呀——这红梅好生漂亮!”阿夏四下看看,真心实意称赞道,“还是您稳妥,这还不出半日,该有的就都有了。现在看起来,竟完全不比主殿差呢!”

江灵殊点了点头:“我看着也不缺什么了,让大家都去休息吧,对了,傍晚师父带着师妹回来后,记得让厨房快些呈上晚膳,一路奔波,必定饥饿劳累。不过切忌太荤,嗯……不如就熬了热滚滚的红豆粥,再用前日里挖的冬笋,配了皮冻肉末一起做馅儿包烧麦,味道鲜美又不油腻,师父最喜欢。你说怎么样?”

阿夏见她这般细致,不由掩嘴一笑:“您思虑周全,自然都好得很。现在也到了饭点,要不要先……”

“嗯,回去用午饭吧,下午我还得去库房再挑拣挑拣,为师妹多准备些用具,免得到时短了缺了什么。”

阿夏打趣道:“这人还没到呢,少宫主便一口一个‘师妹’叫得这般亲热,真叫人羡慕。”

江灵殊哼笑一声:“这可是我第一个师妹,自然要用心些,况且师父既许她与我同住风霞殿,想来也极为看重。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又是如何遇上师父的……”

“横竖人今天就要到了,到时候您自己慢慢问便是,我先去厨房嘱咐着。”

因今天下了这一冬的第一场雪,江灵殊心内欢喜,特命人上了暖锅子,涮着菜蔬,蘸上家里带来的辣酱,滋味正浓。

“嗯!好吃好吃,要我说,冬天就得吃暖锅。”阖上门只余她与阿夏二人时,彼此说话举止都要随意了许多。两人围着锅子一同吃着,加上屋内本就暖和,竟有些微微的出汗,便都解了外裳,歪在软垫上慢慢地边吃边聊。

“我觉着,还是咱们家里这辣酱配得好,不然清汤寡水的吃起来也无甚滋味。”阿夏说着又夹起一大片白菜帮子,蘸了满满的酱料送入口中,连唇边都沾上了些。

“山上饮食本就清淡,更何况现在是冬天。且师父总说我们凤祈宫的心法清新绵长,比寻常野路子更注重修身养性,不宜吃得太重。若非师父不在,我可不敢如此大胆。”江灵殊一边笑着回话,一边递了张帕子与她揩嘴。

“幸好我不用怎么习武,平时偷个嘴儿也无人会说,”阿夏笑嘻嘻地说,“就是苦了您,想吃些有滋味儿的,还得挑着时候开小灶。”

“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江灵殊又食了个香菇肉丸子,看了看面前那碟子辣酱,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搁了筷子。

“少宫主怎的就吃这么点儿,莫不是我提到这些让您吃不下了吧?”阿夏嚼了一半停下,颇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江灵殊笑着拍拍她的肩:“哪里的话,我是惦记着还要去库房的事儿。若有人进来问起,你只说是我怕浪费,所以让你收拾残局便是。”

说完,她便理了衣服出门去了,关门时还冲阿夏眨了眨眼睛。

阿夏咬着筷子,痴痴地看着门的方向,心内想道:我们家小姐这般和蔼可亲,温柔良善,能娶到她的那位公子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天气寒凉,看库房的婆子早已寻了暖阁躺着去了,江灵殊也不叫人,自推了门进去。

库房里点着松香,掩去了陈味,一应器具陈设都按照分类放得极为妥当,与宫主晨星在时一般无二。

江灵殊拾了个竹篮子,打算仔细挑些实用物件回去,只是既要成色新,又要样式巧,一时半会儿确实也不大容易挑得出。

她一排排看过去,只觉许久没来此处,倒真是多了不少精致东西——镂空竹纹的黄杨木笔筒、盘云雕花的松石匣子、描金彩绘的乌木漆盒……件件都有趣又好看,可若放在一起便显得杂乱,倒不如成套的好。

“怪不得师父只将这些单件儿的东西收着,若真摆起来,个个都竞相出彩,反倒不美了。”江灵殊觉得自己似乎悟出了些浅显道理来。

将整个库房几乎都转遍了,最后,她总算挑出十几件大大小小皆镶了螺钿的器具——或将螺钿雕刻成蝶,或成四季花草,看起来光彩照人,又协调成套,叫人看了心中欢喜。江灵殊见守库房的婆子仍无踪影,便在案上留了字条,按照规矩写了取走的物件名称和领物人名姓及所属宫室,这才抱着一竹篮的东西慢慢踱步回去。

风雪虽停,一路上也依旧不见几人,江灵殊送了东西回去,嘱咐阿夏一一放好,便独自到其他地方赏雪去了。

第2章 初见

凤祈宫第四代宫主晨星即掌门之位已有四年,嫡传弟子仍只江灵殊一个,宫中多是上一辈的老人,鲜见新面孔。因着这个缘故,凤祈宫大总管青珢不知劝了多少回,晨星总以“少宫主已立,需用心教习,无暇兼顾其余琐事”之类的理由挡回去,这次却自己主动说要下山再收一名弟子,且回来后便好好着手准备扩充各宫门人之事,总算是了却了青珢一桩心事。

江灵殊自然也是欢喜,除了阿夏以外,她一直再没个可说话的同龄人,平日里用功完了,就只能一个人四处走走寄情山水,或是偷偷读些话本子打发时间罢了。

她拐入一条僻静小路上信步走着,前方草木细响,遥遥走来两人,恰是初云殿的师叔云若与云罗姐妹二人。

江灵殊先上前一步施礼道:“灵殊拜见二位师叔,不知师叔们往哪儿去?”

云若与云罗相视一笑:“你师父今日可算回来了,我们想着,后头定有一大堆事儿要烦,这不赶紧趁着最后的闲暇出来赏赏雪?你怕是也一样,就不必与我们闲扯了,且忙自己的去吧。”

江灵殊被说中了心事,脸便有些发烫,低头羞怯一笑:“那灵殊这便告退,不打扰二位师叔了。”

眼见着江灵殊走远,云若叹了口气对云罗道:“这灵殊倒实在是个好孩子,天资聪颖又知书达理,难怪当时江湖中多少名门望族的女孩儿,晨星偏只挑中了她做首徒。这四年来,长进极快,从未有过什么不叫人省心的地方。却不知你我何时才能有这样的好徒弟呢。”

“快了快了,”云罗从暖炉手袋中的油纸包里拈了块香栗糯米糕放入口中,边嚼边道,“咱们宫主不是说了,只等她回来,各宫便开始广招弟子么?不过我倒是觉得,闲着也没什么不好……”

“唉,你这丫头!”云若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这么大了还是只顾着吃喝玩乐,要你做别人师父,我也觉可笑。”

云罗憨笑道:“还不是阿姐事事能干,叫我无心可操,才惯的我这般懒散。对,对了阿姐,你上回做的八宝鸭子汤,我都念了好久了,嘿嘿……你看,什么时候能再给我做一回?”

云若皱眉瞧着自己的妹妹,本是又气又无奈,却终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敛了笑容板着脸道:“这寒冬腊月的,你将材料全摆到我面前,我才给你做。”

云罗喜得挽住云若的手腕,向她嘴里也塞了块糕点:“这个自然容易,阿姐既答应了我,可不许赖下了!”二人一同玩笑着走远开去。

这边江灵殊独自七转八绕,远离了宫室,从最后方的小门里出去,踏入了无人打理自然长成的一片竹林中,并一步步往深了走去。

竹林尽处,一块山体呈微斜向上的坡状延伸开去,至最上方形成一块天然平台,下方便是万丈悬崖,其余季节时,总能在此听到澜江江水滚滚而过击于岩壁之声,入了冬倒是平静了许多。

江灵殊十一岁时好奇闲逛,误入此处,喜不自胜,得了晨星允许后便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秘密之所,取名“静幽坪”。在这儿植下翠竹青松与各季花草,还从凤祈宫里移了一株腊梅来。那腊梅姿态独特,树干弯旋,花枝全向靠崖那边伸展而去,远望如仙人飞天之姿,此时正值花开时节,香极美极。

江灵殊轻轻拂去右侧那块内里微陷的长石上的雪,侧卧而上,以手支着头,外披内的雪青色衣衫轻飘飘垂落在雪地上,光下乍看如同雪间的阴影。

她就这么侧身卧着,默默遥望远山洁白一片。天地间静得出奇,只闻风声。看着看着,仿佛自己都已融入雪中,浑然不觉手肘压在石上的酸麻与冷风灌入衣襟内的寒凉。

在凤祈宫的四年,她不知不觉养成了这样恬淡平静的性子。看风景也好、修习武功也罢,总是一个人来此,有时一待便是半日。

江灵殊出身江湖名门,为临州江家独女,自小便被悉心教养,并与同在临州的白家少主白溟早早定有婚约,加之又被选做凤祈宫的少宫主,前路可谓一片光明,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磋磨。

她自己也知家中早为她选好了道铺平了路,她只需不负众望向前走就好,一直以来确实也是这么做。

只是,每每独处空想,总觉得哪里缺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这种话也不好说与旁人听,恐怕只会被觉得是人心不足,欲壑难填而已。且她本就什么都不缺,自然也不便称自己其实无欲无求,全是依着家中和师门的意思前行,这样未免太过不知感恩。

她究竟想要怎样的生活,想了无数次也仍无头绪,毕竟也不曾经历过别样的人生。只是或许太过完满,亦是一种缺憾。晨星便常说她小小年纪思虑太多,总藏着些心事,行动也太过谨慎完美,倒是要偶尔调皮些才好。

不过,可算是要有个师妹了,兴许有人相伴,日子便会鲜亮些。江灵殊想到这里,唇边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人声和匆匆踏雪而行声,江灵殊即刻一翻身轻功跃起端坐于石上,又不留痕迹地掸了掸身上,见阿夏从树影中探出头来,这才松了口气。

阿夏一路小跑来累得不轻,几乎一字一顿道:“少,少宫主,我到处寻不见你,路上问了初云宫的二位殿主,说见你向后山去了,这才,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地方。”

江灵殊抚了抚她的后背:“别急,你慢慢说。”

“慢,慢说可不成……”阿夏伸出手向凤祈宫的方向虚指了一下,“有人来通传,说,说是宫主已到了山下了!”

“什么?!”江灵殊大惊失色,心中尚分不清喜忧,只怕自己耽误了赶不上等在山门前迎接,一边匆匆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早,不是说傍晚——”话未说完,她自己抬头看了看天,才惊觉黄昏已至,自己竟在这里耗了半个下午。

阿夏见她焦急,出言安慰:“少宫主莫急,上山哪里就这么快了,您现在赶回宫里去,也得等上好一会子。”

江灵殊步履匆匆,脚下未停:“话虽如此,却也是我疏忽了,不该忘了时辰。”

她二人急急忙忙赶往山门前,只见大总管青珢与其余几位殿主已在等候。江灵殊上前行了礼,青珢看她来了,便也不说什么,只微微点头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去。

众人一动不动伫立许久,傍晚四下风起,不知何时大雪又纷纷而落,不一会儿每个人的

身上便都积了薄薄一层雪。

江灵殊虽天生体热,可乍在风雪中站上这么久却也觉手脚都快僵了,但瞥见旁边诸人皆神色凛然一丝不苟的样子,也只得将搓一搓手的念头压了下去。

倒是她的云罗师叔先耐不住,轻声对其姐云若抱怨道:“我早说了,大家不如在室内吃着茶说着话暖暖和和地等,何苦现在这样冻得冰凉?来个人敲一下,我的胳膊便要掉了。”

她虽说得小声,可这里统共这么些人,也全都听得见。江灵殊咬着唇强忍着笑,其他几位殿主也同她一样,只青珢回头望了望云罗,想责怪又觉可笑,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倒是云若狠狠盯了云罗一眼,面上讪讪的,就像是自己说错了话一般。

这一插曲过后,大家倒都觉得轻松了许多,就在此时,前方风雪中却终于影影绰绰走来一人。

“师父……”江灵殊忍不住唤出了声,一边的青珢亦长吁一口气,眉眼间皆带了几分激动。

那人一步步走来,待近时方看清,确是晨星。她身披银纹白底的氅衣,头上还带着白绒雪帽,远望如同雪人儿。

晨星的右手一直牵着后方的小人儿,仔细注意着脚下,忽看见这么些神色各异但都带着几分欢喜的人在山门前迎她,不由愣住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也皆愣住,青珢忙答道:“自然是为恭迎宫主回来。”

“噗,”晨星笑着摆摆手,“还不都随我回殿里去,这天寒地冻的候在这里,我若再晚点儿上来,怕是能看到好些冰雕了。”

“我就说嘛……”云罗小声嘟哝着,云若只得掐了她一把让她住口。

“师父!”江灵殊想极了晨星,待终于见到,连眼眶都湿了。她将要上去行师徒之礼时,却因太激动脚下一滑,差点儿扑在雪里,好在堪堪稳住,只是顺势跪了下去。

晨星看得出来,也不戳穿取笑,只将她扶起刮了刮她的鼻尖:“又不是我过大寿,行这么大礼做什么?你师妹初来乍到,一路风尘,快带她去休息着才是正经。你今夜只照顾好她便可,不必与我们同聚,等明日我再嘱咐你们些事。”

她将身后的小人儿拉至身前:“来,衍儿,见过你师姐。”

江灵殊怔怔地看着面前披着粉红缎面斗篷的小姑娘,对方也定定地瞧着她。

——女孩儿肤白胜雪,只有鼻尖被冻的微红。眉目深邃,一双透着些娇媚的桃花眼水光盈盈,眼尾微翘,瞳色近乎于琥珀色,比寻常人要浅上许多,尽显风情。樱色的薄唇本紧紧抿着,在看向她时却又微微轻启,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江灵殊先前便一直在想,自己的师妹会是何等可爱的女孩子,或许恰如她自己当年来时一般,面庞圆润,未脱孩童稚气,或活泼开朗,或羞怯腼腆。唯独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美貌,且气质清冷,如一块寒玉,虽然极美,却少生气。

那双眸子澄澈明丽,望向自己时却又似有看不清的波涛暗涌,不知为何让她有些心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

晨星瞧她两个面面相觑许久不言,只当二人是高兴又不好意思,遂拉了她们的手牵到一起,笑说:“你们还打算在这里呆望多久?”又看着江灵殊道:“你好容易有了师妹,人却傻了,外头这么冷,还不快带着回去?好歹也有个做师姐的样子。”

“是,弟子见到师妹,一时欣喜糊涂了。”江灵殊小声回道,只觉握着的那只手冰冰凉,不由心疼,便暗暗握得更紧了些。

“师妹,”江灵殊看向比自己矮上寸许的女孩儿,努力在寒风中挤出了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雪后路滑,我牵着你走,小心些。”

第3章 灵衍

回风霞殿的路上,江灵殊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师妹,方才听师父唤你衍儿,是不是你名中有个衍字?”

对方聪慧,知道她是问自己名姓,轻声答道:“是,我叫灵衍。”

“灵衍?可是与我一样的字?”江灵殊在她手心写了个“灵”字,见她点头,自是欣喜,“我姓江,名灵殊,想来真是与师妹有缘,才在名字上有此相同之处。”

灵衍微微一愣,低头道:“其实……这是师父赐我的名。师父说,前尘往事皆需忘,过去的名姓,我得都舍了才好。”

“竟是如此……”江灵殊闻言诧异,“只是师父何时变得跟佛门僧尼一般了……”话一出口忙又打住,下意识地瞧了瞧灵衍,却见她笑着摇摇头:“师姐放心,我不会说与外人听的。”

不说这话还好,偏灵衍如此善察言观色,竟将江灵殊心中忧虑全然猜出,倒让她实在不好意思起来,忙想着用别的话岔开去。

“你既是我第一个师妹,又与我同住,今后不论你我再有多少师妹,这彼此间的亲疏终归是不一样。我想着……若能像师父那样唤你衍儿,一来亲厚些,二来又不会与其他师妹那般混在一起叫了。你觉得如何?”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的表情,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胡乱说出这番话来。

“衍儿听师姐的。”灵衍答话仍是那般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喜恶,但面上却似有三分喜色,江灵殊总算松了口气。

“衍儿今年多大了?”

“过了明年四月便是十四了。”

“这么说来,你比我小上一岁。”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是江灵殊问,灵衍答,倒避免了无话可说的尴尬。

其实令江灵殊最最好奇的便是她这个小师妹的身世来历,她总觉得对方有些西域人的样貌特征,却又不全是。想要问起但觉太过追根究底,且师父既连她的名字都改了,定是有什么不一般的缘故,因而便没有提及。

“小心些脚下台阶。”江灵殊推开西殿的门,叮嘱灵衍。

阿夏早在这里等候多时,屋内炭足暖如春夏,她已倚着墙打起瞌睡来,忽地惊醒,忙上前来道:“少宫主,晚饭已备好了。”

江灵殊点点头:“你去取来,我与衍儿一同用。”

“是,是。”阿夏拍了拍脑门儿让自己清醒过来,出门时又小心打量了一眼灵衍,才将门合上,似是也纳罕这孩子的容貌。

江灵殊笑着将灵衍拉至床边,牵着她的手摸了摸被面道:“你瞧瞧这颜色样式喜不喜欢?若屋内有什么不入眼的陈设,我便着人去换了。”

灵衍略略环顾了下周围,柔柔弱弱地回道:“师姐准备的一切都好,衍儿很喜欢。”

“那就好,以后不论有什么事儿,与我商量便是。从今往后,咱们得长长久久地作伴了。”江灵殊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还是为她将散下的额发轻轻别到了耳后去,“我不知道你从前过得如何,但如今既入了凤祈宫,有我和师父在,便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灵衍抬头看向她,亮晶晶的眸中几乎沁出泪来,带了鼻音重重“嗯”了一声。

“哎,你别哭啊,我原是想让你放心……”江灵殊见对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由觉得难过,向袖内摸着帕子,却拽出一个锦袋儿来,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重要的物什,忙拍了拍灵衍的肩道:“衍儿,来看师姐给你的见面礼。”

她摇一摇锦袋,里面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将那串东西取出看时,果然是条缀满素银铃铛的红绳儿,红绳儿用时下正兴的手法细细编过,每个铃铛之间以一颗银珠和两个小绳结隔开,样式并不华丽,却简单好看。

灵衍以为那是手链,谁知江灵殊却示意她将左脚伸出来,随即便轻巧地脱了她的鞋袜,握住那一段玉笋似的脚腕,随手比了一比,满意地说了句:“正好。”便将那铃铛红绳系在了上头。

灵衍怔怔地看她这般流利动作,脸已红到了耳根,江灵殊浑然不觉,一边为她再细细穿好鞋袜,一边柔声说道:“我们凤祈宫的女子,拜入门中时都会有这么一串铃铛,或是师父所制,或是师姐相赠,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我的便是棕绳儿配铜黄的铃铛。许久之前我便对师父说,要亲手做一串送给我第一个师妹,今日终于用上了。”

“衍儿多谢师姐……”

“可别小瞧了这铃铛,”江灵殊拍拍手起身道,“这上头有只有宫内人才能看得出的门道,故而外出遇见同门也便查明身份。至于为何不戴在手腕等明显处,一是为防被别有用心之人偷了去,二来,凤祈宫的功夫重轻、巧、快三字,平日行事,需做到步履轻盈而铃不响才算是将功法学入了精髓,这铃铛便可做此检验之用。”

灵衍微微讶异,想起方才一路走来,确实从未听见铃响之声,自己于是也小心翼翼地踮起脚一步步走着尝试,可无论多小心,那铃声总是不绝。

江灵殊噗嗤一笑:“这却不是仔细注意着便能成的事,你瞧我也未如何谨慎脚下,只自然行走便好。待你习武久了,气息行止皆会随武学之韵律而变化,要达成如此,绝非难事。”

“是……衍儿知道了。”灵衍低头应着,许是放松了些,江灵殊此刻才觉得她终于有了些小女孩儿的娇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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