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熟女半熟(钱茜茜 何盈)》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25分类:小说浏览:18评论:0



熟女半熟

作者:青尧

简介:

陈时川喜欢笑,笑起来时微微抿嘴,下巴上那道浅浅的疤便跟着若隐若现地显了出来。

钱茜茜一见,便心虚地低头。

他和她都知道,这是她逞凶的罪证,但因为他爱她,恶语化作情话,疤痕也凝成纪念。

在爱人的眼中,我们永远天真。

钉子户

今天,是钱茜茜被张秃子发配去扫厕所的第八天。

她踩着小高跟,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煎饼,不急不缓地跟在众人身后走出电梯。

这层写字楼面积不大,挤了两家小公司,往左边去是新开的典当行,往右边去就是钱茜茜工作了一年之久的勤天成人艺术培训学校。

她站在打卡机前晃脸,机械的女声不带任何感情地提示:对不起,识别未成功。

钱茜茜耸一耸肩,举着手机靠近,给打卡机拍了个特写镜头,又抬头望向角落里的监控镜头,送去飞吻一个,这才款款转身走进公司。

她穿一条黑色及膝包臀裙,露出两条修长匀称的小腿,白色衬衫束进裙子里,更衬得腰身纤细,不堪一握。

明明是普通的工服,穿在她身上却分外惹眼。

几个女同事和她擦肩而过,都忍不住回头张望。更不要提那几个血气方刚的男同事,眼睛珠子都快要粘在她身上。

“钱茜茜?她怎么还没走?第几天了?可真沉得住气啊。”行政部的莉莉眯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眼睛本来就小,偏又生得胖,脸上的肉嘟嘟的,把眼睛挤成两颗小黑豆。

和她搭话的同事摇头:“我看也撑不了几天了,张经理昨天已经让人把她的工位撤走了。”

莉莉翻白眼:“嘁,这个老流氓,也就会这点招数。”

“嘘!”同事狠狠瞪她一眼,“少说几句,你不想在这干,我还想在这干呢。”

莉莉只好不情愿地闭上嘴,小眼睛滴溜溜地,目光绕着钱茜茜直打转,却见流言中的女主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照旧扭腰摆臀,一路摇曳生姿地走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不一会儿,一把带滑轮的靠背椅被推了出来,钱茜茜坐在上面,长腿一蹬,滋溜一下子,滑到了过道边的空地上。

那里原本是她的工位,自打一年前来到勤天培训应征古筝老师,她就一直坐在那里。

其实,钱茜茜一进公司,就发觉经理张图看她的眼神不太单纯。可这份工作确实不错,背靠思学教育集团,有五险一金,福利待遇优厚,工作时间还算灵活。她手头拮据,好不容易找到一份靠谱工作,不愿轻易放弃,再加上张秃子胆子小,平时也只敢嘴上占几句便宜,钱茜茜这才忍了下来。

可没想到,最近这些时日,张秃子却好像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开始对她毛手毛脚起来。平日里暗搓搓地摸摸小手,搂搂肩膀也就罢了,上周居然把她叫进办公室,以了解工作为名,偷偷捏了她的屁股一下。

开玩笑,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钱茜茜的屁股也不是能随便摸的!

钱茜茜当机立断,转身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力度之大,连手掌心都震麻。张秃子似乎被她扇懵,直到她逃出办公室,才带着鲜红的巴掌印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当众宣布让钱茜茜滚去扫厕所。

钱茜茜也不怵他,她应聘来勤天培训是当古筝老师的,可不是当清洁工,合同里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她打印了十几份合同张贴在张秃子办公室门上,强力胶糊了好几层,张秃子撕都撕不掉,把他气得险些吐血。

张秃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派人强行把钱茜茜的电脑和办公用具收走,她阻拦不成,拿着手机在一旁录下全程。紧接着,她被公司从钉钉群里踢了出去,就连门口的打卡机也删掉了她的个人信息,摆明了要逼她自动离职。

哼,离职是不可能的,她上个月的工资奖金都还没发,何况张秃子无故开除她,还要付她N+1赔偿金,算一算,起码也有小三万块钱,她怎么会轻易妥协?

钱茜茜心态平稳,像个没事人似的如常上下班,用手机记录打卡全过程,日日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可她还是没想到,张秃子这个恬不知耻的小人,居然要赶尽杀绝,趁她下班,让人把桌椅都搬走,真当她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要知道,钱茜茜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她妈何丽文和姐姐何盈在拆成废墟的破房子中当钉子户,断水断电不说,大半夜还有小混混来砸窗户,即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母女三人还是在孤岛里挺了三个月,硬是从开发商手里多抠出来十万块钱。

现在不就是换个地方当钉子户吗?这事儿,钱茜茜很有经验。

她神情淡定,随手拿过一本培训部的工作守则,故作认真地低头翻阅着,偶尔低头咬一口手里的煎饼,一副勤恳工作的社畜模样。晨间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一层金色的光环似的,连头发丝都毛茸茸的带着金光。

莉莉在过道来回转悠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凑过来:“茜茜?”

钱茜茜抬起头来,乌黑蓬松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秾丽的脸庞。她天生浓颜,大号的五官放在小号的脸蛋上,一颦一笑,尤为灵动。

“今天张经理去集团总部开会,不来公司。”莉莉努努嘴,言下之意,就是这台戏没观众,你也不用再演了。

可钱茜茜却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不论张经理在或不在,我都会坚守我的岗位,为勤天培训继续发光发热。”

说话间,她还抬起手臂坚定地握拳,仿佛在向空气宣誓。

莉莉像看傻子似的看她,钱茜茜一脸淡定自若。她兜里装着录音笔,抬头就是摄像头,说句谎话而已,不掉皮不掉肉的,还不是信手拈来。

她朝莉莉调皮地眨眨眼:“樱桃小丸子,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莉莉满口答应,她一向觉得钱茜茜和其他眼睛长在头顶的美女不同,虽然她美得很标准,但她审美观却很包容。别人都说自己又矮又胖,该好好减肥,可只有钱茜茜第一次见面就说她长得像动画片里的樱桃小丸子,又白又香,软萌可爱。瞧瞧,多有眼光啊。21世纪了,难道还要要求人人都去做流水线上千篇一律的美貌塑料假人吗?

知音难觅,莉莉一时激动,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向钱茜茜透露了一个重磅消息:明天就是七夕节,公司要和隔壁的典当行联合举办一场鹊桥相会联谊活动。听说新开的典当行全员帅哥,人均180cm以上,个个宽肩窄背,帅得让人过目难忘。

莉莉说得口沫横飞,钱茜茜却兴致缺缺。这事情她倒是没有听说,不过就算听说她也不会报名,都说饱暖思淫欲,她现在连工作都快不保,哪来的闲情逸致玩男人?

见她不感兴趣,莉莉的语速也慢了下来:“这次联谊,公司下了血本,特意选了一家网红自助餐厅,一位398。其实昨天已经报名结束,是张经理特意嘱咐不能告诉你,说你已经不算公司员工,不能享受公司福利。我不是负责统计报名人数吗,正好行政部的阮阮临时出差,空出一个名额,我还想着留给你呢。”

“哦?”钱茜茜登时气得柳眉倒竖,这个张秃子,够狠的啊。被性骚扰的可是她,他这个犯罪嫌疑人怎么还一副气急败坏破大防的模样,搞得好像是她反过来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本着我不舒服,也不能让敌人痛快的革命主义精神,钱茜茜痛快地应下了莉莉的提议,反正闲来无事,玩玩男人也并无不可。

在公司枯坐一下午,到下班时间,钱茜茜照旧举着手机凑到那台只会说对不起的打卡机前打卡。

公司楼下就是地铁三号线,晚高峰时间,钱茜茜没怎么费劲,双脚腾空,呼啦一下顺着黑压压的人流便挤进车厢。快到和平路时,手机在挎包里响起来,她冒着摸到前面西装男屁股的风险,用两根手指把手机夹了出来,那样子活像个专业小偷。

“茜茜,回家路过门口小超市记得带瓶生抽!”何盈扯着嗓子喊,她好像在炸着什么东西,刺啦一声过后,油锅噼里啪啦地炸开了花。钱茜茜正要说话,又听对面哐当一声响,不知道是什么砸在地上,随后何盈匆匆说了一句不和你说了,电话就被无情挂断。

钱茜茜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听这动静,何盈好像又在炸厨房。上次她说要炖牛肉,结果锅里的水倒得太满,硬是把高压锅给搞炸了。锅盖陷在厨房吊顶里,装修师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拽下来,留下一个深深的大坑,怎么补都补不好,最后换了一整块吊顶才算完事。

不过这也不赖何盈,钱茜茜认为这根上的毛病还是出在她妈何丽文女士身上,她就压根没有给她们姐妹俩点亮厨艺技能。从小到大,吃惯了何丽文的焦黑排骨和糖醋米饭,她们能保留正常的味觉就算不容易了,要想实现厨艺升级,难度堪比跨越阶级。

一想到花了大价钱修补的厨房即将再次遭到轰炸,钱茜茜心中更是慌乱,她嘴里喊着借过借过,身体灵活地左钻右挤,硬是从人群中突围而出。在众人不满的抱怨声中,她心急如焚地下了地铁,闷头朝家里跑去。

炸厨房

乌金西坠,晚霞映满半边天空。

正是下班高峰期,一团团的人从公交车、地铁口挤出来,顺着大街小巷散开,呼啦啦地汇入不同的支流当中。

何静文拎着笔记本电脑从咖啡馆出来,跟着人流朝前走。她穿着宽大的白衬衫,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黑色长发散在背后,随着走路的动作来回摇摆。

绕过一道街,她到常去的粤菜馆打包了一份炖牛腩,一份白灼菜心,两笼叉烧包,还有一份熬得浓稠的海鲜粥。想到钱茜茜最近吵着要减肥,何静文一眯眼睛,又添了一只烧鹅,故意馋她。

这么几个菜,分量着实不轻,沉甸甸地坠在手里,何静文累得够呛,两步一歇,好不容易走到小区门口。

刚一抬头,正碰上外甥女钱茜茜下班回来。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何静文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惊诧地转过头。

“小姨,你知不知道我姐又在炸厨房!”

原本悠哉悠哉的何静文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扯着钱茜茜就往家里走。两人一人踩着高跟鞋,一人负重五公斤,走路速度却堪比奥运会竞走运动员。

进了小区一拐弯,就是他们住的那幢楼房,房子有了些许年纪,楼高六层,没有电梯,但好就好在边上紧邻着小学和医院,地理位置绝佳。何静文买房时,楼市还没被炒热,房价不算太高。她写小说赚到第一桶金后,转手就付了两套房的首付,刚好是门对门,一套自住,一套出租。

等到两个外甥女接连投奔而来后,另外那套房理所当然地不再出租,反正这些年她的小说火爆,版权卖出不少,早就把贷款结清。

何静文左手挎着电脑包,右手拎着三人份的晚饭,爬起楼来,难免力不从心。她眼见着钱茜茜身轻如燕,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去,不禁有些后悔:那只烧鹅起码得有三斤重,早知道就不加这道菜了。

刚爬上楼,就听到501室里传来铁锤凄厉的嚎叫。

“铁锤乖,姐姐马上来救你!”钱茜茜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

一打开门,一只浅金色带白花的柯基犬猛地扑了出来,短短的四条腿绕着钱茜茜焦急地打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和恐慌。同时,一股白烟在楼道里弥漫开来,酸苦的焦糊味瞬间扑面而来。

何静文和钱茜茜对视一眼,两人心道不好,连鞋都没换就冲进了厨房。

厨房里乌烟瘴气,空气中充满了油腻腻的味道,烟雾缭绕中,一道黑影正弯着腰站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锅里面的物什。

何静文刚走进去,就被油烟味呛到,掐着喉咙大声咳嗽起来。

那黑影听见身后的动静,端着盘子转过身来,一脸欣喜地喊道:“小姨,茜茜,快来看,这是我做的炸鸡!”

钱茜茜没有搭理她,捂着鼻子先把厨房的窗户打开,又把油烟机按开。白烟逐渐散去,那黑影终于现出了原形,正是脸上抹的白一块黑一块的何盈。

她咧嘴一笑,把手里的盘子端得更高。

几块焦黑的不规则物体摆放在盘子里,上面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钱茜茜用手指头使劲儿一戳,哦豁,硬度堪比板砖。

何静文好不容易止住咳,忍着喉咙的痒意,看了一眼盘里的黑炭,面色复杂地开口夸赞:“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何盈的笑僵在脸上,半晌,嘴唇耷拉下来,抽着鼻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赶在她掉泪的前一刻,钱茜茜昧着良心开口:“只是卖相不佳而已,没准儿味道很好呢。”在何盈希冀的目光中,她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从盘子里拿起一块黑炭,用力一咬,却只在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何静文弯唇一笑,带出几分嘲讽的意味。

何盈立刻吧嗒吧嗒地掉起泪来:“到底哪里出了错,我每一步都是按照小红书上的教程做的啊!”

“不会啊,挺成功的,我觉得好吃。”钱茜茜皱着眉头,硬是用后磨牙啃下一口炸成焦炭的炸鸡。鸡肉干柴不说,味道还又苦又涩,她没嚼几下,就囫囵咽了下去。

“茜茜,还是你好。”何盈的脸上立时晴转多云,端着炸鸡喜滋滋地走出厨房。

何静文看一眼仿佛刚被核弹轰炸过的厨房,冷冷翻个白眼:“你就宠她吧,等会儿你来收拾厨房。”

“拜托,我要是不这么说,我姐马上就会给你重演孟姜女当年是怎么哭倒长城的。”钱茜茜一摊手,满脸无奈。

何静文不说话,半晌,幽幽地叹口气。

要说何盈哪里都好,就是太爱哭,像块吸满水的海绵似的,稍微一挤就要出水。姐姐何丽文平日里雷厉风行,不知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小哭包。何静文思来想去,还是得把锅甩在何盈那个伤春悲秋的文艺青年老爹身上。

当时何丽文嫁给他时,何静文就强烈反对,一个男人家家的,瘦得像麻杆,白得像墙皮,只会窝在家里写酸诗。可偏偏何丽文猪油蒙了心,非要嫁给他。

结果怎么样?何盈一出生,文艺青年立马脱去进步外衣,露出封建内核,非要何丽文把闺女送人,躲到乡下去再追生一个儿子。那时何丽文还没出月子,但依旧彪悍过人,拎着板凳追了那只白斩鸡一道街,把他打得吱哇乱叫,鼻青脸肿地跟着何丽文到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何静文以为姐姐从此对爱情死了心,可没想到,没过一年,何丽文再次陷入爱河。这次她倒是吸取上次婚姻失败的教训,找了个五大三粗的管道修理工,婚后一年,生下了小女儿钱茜茜。夫妻两人性格脾气相投,生活美满幸福,但坏就坏在她这个修理工姐夫外强中干,看似魁梧健壮,实则虚弱得很,三天两头地生病,在钱茜茜刚上小学时就撒手人寰,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生活不可谓不苦。可何丽文却咬着牙撑了下来,她没日没夜地工作,赚钱养家之余,还每月从牙缝里挤出三百块钱,寄给在天津读大学的何静文。

何静文至今不敢想象,那段艰辛的日子,姐姐究竟是如何度过的。好在没过几年,旧居拆迁,何丽文硬着头皮当了一回钉子户,除了挣到一套房子以外,手里还多了一笔可用的活钱,生活这才逐渐好起来。

一想到姐姐,何静文的心就软了下来。她看一眼正在收拾厨房的钱茜茜,认命般地拿起一旁的吸尘器,嗡嗡嗡地吸起了地上散落的面包糠。

等两人收拾完厨房出来,何盈已经把何静文带回来的晚饭摆好。

她做的焦黑炸鸡摆在最中间,其他几个菜呈圆形围绕在炸鸡四周。何静文坐到桌前,嘴角抽了抽,还是忍下了即将出口的恶言。她沉默地拿起一个大碗,从打包的食盒里各拣了几样菜放进去,又盛了一小碗海鲜粥,随后端着碗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小姨,你干嘛去?”

钱茜茜正疑惑时,大门已经被狠狠关上,何静文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在客厅里反复回荡。

“看着那几块黑炭,我吃不下饭!”

不过,何静文也没有高兴太久。

她刚吃完饭,就听见钱茜茜在大力叩门:“小姨快来,我妈打来视频电话了!”

何静文条件反射般地皱起眉头,周日这么快就又到了?

自打两个外甥女来到天津和她住在一起后,每周日晚上,何丽文都会雷打不动般地给三人打来视频电话。

美其名曰沟通感情,实则就是花式催婚。

其实也不怪何丽文着急,何静文虽然刚过完39岁生日,但按照老家的算法,她现在已经虚40岁。两个外甥女也老大不小,一个33岁,一个30岁,眼看着也都要奔四张。可这么些年过去,何丽文明里催,暗里骂,偏偏三个人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个结婚的都没有。上个月,钱茜茜甩了那个一直狂追她的程序员后,501和502更是彻底变成女子单身宿舍。

有时,何静文也忍不住想,是不是姐姐何丽文一个人把全家的桃花运都用光了?前年,她以五十五岁的“高龄”再次宣布自己陷入热恋,和一个川菜馆老板打得火热,人生焕发第三春,体重也飙升二十多斤。

何丽文过得春风得意,想起自己至今未婚的妹妹和两个女儿时,就越发不安。她私下里问何静文,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既不恋爱,也不结婚?

说实话,这事何静文也想不出个答案,一切仿佛都是顺利成章。她大学毕业后在出版社当编辑,和男同事一见钟情,也曾缠缠绵绵谈了几年恋爱,可笑的是,最后居然因为争抢作者和男朋友大打出手。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开始自己写武侠小说。一炮而红后,人生仿佛坐上了跷跷板,出版的小说越摞越高,谈恋爱的心气却越来越弱。她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快意恩仇惯了,时常会觉得在现实世界里和人交往是一种沉重负担。

“小姨,你快出来!”钱茜茜在门外催个不停,门一开,便急急地将何静文扯了出来。等到两人走进客厅时,何盈已经把手机支在茶几上,她神色紧张,像小学生似的,腰背挺得直溜溜的,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钱茜茜拉着何静文坐下,嘱咐她:“小姨,你别说话,当好背景板就行。”

何静文翘着脚答应,何盈这才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视频。

何丽文放大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她刚从理发店回来,头发染成酒红色,烫了个羊毛小卷,半长不短地堆在脸颊边,就像一串串弹簧挂在脑袋上。她对着镜头整理了好一会儿头发,才眉眼带笑地开口:“我新做的发型,好看不?”

何盈和钱茜茜齐齐点头,就连窝在沙发上的铁锤都跟着呜呜呜叫了好几声,偏偏何静文像个木头人似的,在一旁闭着嘴不说话。

“不好看?”何丽文扯了扯自己头发,怀疑地看着何静文。

钱茜茜拼命摇头,使劲儿拽一拽何静文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开口讲话。何静文笑笑,继续装聋作哑。钱茜茜没办法,低声哀求道:“求你了,小姨,快说好看。我发誓,一个月之内不让我姐进厨房。”

何静文摇头,伸出两个指头。钱茜茜点头如捣蒜,终于换来自家小姨一句轻飘飘的“好看,特别好看”。

何丽文被夸得飘飘然,丰腴的脸蛋上多了几分笑意:“老姜也说好看。”

一听“老姜”二字,三人顿时浑身一凛,如临大敌。

通常来说,何丽文一提到老姜,就代表着她马上要开始长篇大论,内容无外乎讴歌爱情美好,颂扬婚姻幸福,最后的落脚点一定是逼问三个人的感情状况。

三人神游天外地听着何丽文絮絮叨叨大半天,最后像复读机似的挨个重复:“没恋爱,没追求者,没相亲对象。”

何丽文逐渐变了脸色,她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吼道:“一个个的,没一个争气的,就连养条狗都是单身的。”

话音刚落,铁锤“汪”的叫了一声,尖尖的耳朵竖起来,机敏地盯着手机屏幕里的何丽文。

钱茜茜捂着铁锤的耳朵,大惊失色:“妈,你可别胡说,我们铁锤妹妹超级受欢迎,每次到公园遛弯,得有一个排的公狗追着她跑呢。”

“那更糟,你们居然活得连条狗都不如!”何丽文斩钉截铁地下了最终结论。

老土联谊会

周末虽然过去了,但钱茜茜的休息日才刚刚开始。

多数人都是工作日上班,到周末才能抽出时间来上培训课。所以和多数人相反,教育培训行业平日里还算清闲,最忙的时间段反而是在周末。张秃子没翻脸前,光是周日一天,钱茜茜手里的课就能从早上八点排到晚上八点。周末一过,周一就是公司的公休日。这个周一又碰上七夕节,公司索性就在中午组织起了联谊活动。

睡到日上三竿,钱茜茜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昨晚水喝得太多,她憋着尿在床上躺了大半个钟头,还是抵抗不住下腹传来的阵阵尿意。

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在客厅旁边。钱茜茜头发蓬乱,穿着文胸和内裤,急慌慌地跑出去上厕所。

何盈正坐在沙发上啃面包,看见妹妹火辣的造型,忍不住惊呼一声:“茜茜,你好像真的胖了!”

一只拖鞋直直冲她飞来,钱茜茜咬牙切齿地回头:“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何盈捡起拖鞋,凑到卫生间门口和妹妹搭话。

“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吃胖的。”

“哐”的一声,钱茜茜的另一只拖鞋砸了出来。

何盈着实委屈,她可不是故意嘲笑钱茜茜。明明是一个妈生的两姐妹,钱茜茜该细的地方细,该粗的地方粗,身材凹凸有致,就连小腹上些微的赘肉都性感得紧。而她呢,天生瘦得像麻杆,怎么吃都不长肉,远远望去,长长的一条,半点女人味也没有。

自打十八岁成年,何盈认识到女性身体的曼妙后,几乎每天都在执行增肥计划。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体重秤上的数字却毫无变化。那些吃进去的高热量食物就像被空气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桶冲水的声音响起,钱茜茜在卫生间里大喊:“姐,把我的拖鞋拿进来。”

何盈把拖鞋扔了进去,钱茜茜穿上鞋,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又穿着短裤背心坐到沙发上,眼神一个劲儿地瞟着何盈手里的面包片。

“你吃吗?”何盈后知后觉地把面包片递给钱茜茜。

钱茜茜天人交战一番,还是没忍住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含混地说道:“你别增肥了,我觉得你这样挺好。上镜就得你这种麻杆身材,才不显得人胖。”

“你才是麻杆身材!”何盈被夸得快要哭出来,她抢过面包片,气冲冲地回到自己房间玩自闭。

钱茜茜挠挠头,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在入行教成人弹古筝前,钱茜茜实打实地做过几年的一百零八线小演员,深受镜头显胖之苦。明明自己一米六八的身高,也不过一百斤出头,可一到电视屏幕里,却肿得像一个大猪头。引以为傲的小蛮腰生生被拉宽十几厘米,两团屁股肥得快要从牛仔裤里掉出来。

为了减肥,她几乎把网上那些一听就极不靠谱的减肥方法试了个遍,什么黄瓜鸡蛋循环法,哥本哈根减肥法,甚至还试过断食一周,结果体力不支,直接在片场晕倒。

要她说,何盈这样的身材,简直是天选之女,不当演员才是浪费。

钱茜茜把面包咽进肚子里,依然意犹未尽,她打开冰箱巡视一番,最后还是压下猪瘾。反正中午联谊要去自助餐厅,她到时再敞开肚皮吃个痛快。

一想到联谊,钱茜茜立刻斗志熊熊。

张秃子不是不想让她参加公司活动吗?她偏要风风光光地去,大张旗鼓地去,让所有人都记住,她钱茜茜,依旧是勤天培训的一份子!

她冲了个澡,在镜子前描眉画目,一双大眼睛在眼线和假睫毛的加持下,更加电力十足。顺直的长发用卷发棒卷成蓬松的大波浪,柔柔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穿一件黑色亮片吊带裙,露出平直的锁骨,走动之间,裙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她在门口的鞋柜里拎出一双黑色细高跟,往上一踩,人凭空高出七八厘米,更显得气场惊人。

钱茜茜满意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回身喊道:“姐,我出门了!”

“等等我,一起走。”何盈着急忙慌地冲出来,“我忘记自己买了提前一小时的城际高铁,快要误点了!”

她身上是全套的防晒服装,头上还带着全包围式的防晒面罩,打眼一看,像个抢银行的惯犯。

姐妹俩打了一辆出租车,钱茜茜先让司机开去天津站,送何盈去赶高铁。

何盈在中央广播电视台的经济频道做晚班编辑,平日里都是坐中午12点钟的那趟城际高铁去北京上班,等到第二天一早节目播出后,收完尾再从北京南站坐高铁回天津。每次这么折腾一回后,她可以休班两天。算一算,通勤费用还是要比在北京租房低上不少,何况在天津还有小姨和妹妹作伴,何盈索性就过起了跨城通勤的生活。

何盈下了车一溜儿小跑冲进进站口,钱茜茜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估摸着她应该能赶上高铁,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对司机说:“师傅,去尚泉自助餐厅。”

付钱时,钱茜茜一阵肉痛,给发票拍了张照片,发给何盈。正往餐厅走时,她收到何盈的微信红包。

200块钱,已经是最大限额。

钱茜茜喜上眉梢,连发了好几个飞吻的表情包,这才把手机收进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

走到餐厅门口,莉莉和一个戴眼镜的高个男孩正在发餐票,两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倒是般配得紧。

钱茜茜踩着细高跟,蹬蹬蹬几步走到莉莉面前,摸摸她头顶的小揪揪,笑道:“小丸子,你的春天到了吗?”

莉莉捂着嘴直乐,抽出一张餐票塞到钱茜茜手里,小声说:“到啦到啦!”

钱茜茜大笑着离去。

为了配合联谊活动,餐厅特意改了格局。四周用长条形桌子围起,上面摆着各色餐食。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搭起一个简单的方形舞台,后面拉着一条红色横幅:

鹊桥相会——勤天培训携手顺心典当,共赴七夕之约。

会场中已经聚了不少男男女女,三两成群,故作镇定地互相攀谈着。

钱茜茜一甩长发,趁着没人,直奔餐食区。

这家网红餐厅倒是名不虚传,餐点种类丰富,造型精致特别。钱茜茜在螃蟹和龙虾中纠结了好久,还是放下叉子走到一边。

不是她不爱吃海鲜,实在是这种麻烦食物吃起来太有伤形象。她虽然没什么偶像包袱,可也想象不到自己一边用眼睛给人放电,一边嘴里咔嚓咔嚓磕着蟹腿的模样。

走了一圈,盘子里也只放了几块寿司和小蛋糕。钱茜茜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三两口就把食物解决,正想起身去拿一些新鲜水果时,却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人拿着话筒走上舞台。

他清清嗓子:“各位帅哥美女,请朝我看过来!”

会场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话筒里的声音兴奋而高亢。

“各位中午好!在这个温馨而浪漫的特别日子里,我们相会在一起,共赴这场浪漫盛会。下面,请容我为大家介绍本次联谊会的流程……”

钱茜茜听得无聊,大学时她曾参加过和隔壁体院的联谊会,无外乎就是先自我介绍热场,再做几个身体接触的小游戏擦出火花,然后就是自由配对,各自寻找心仪对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套流程居然没有半点改变,依旧老土得令人发指。

好不容易等到主持人废话完毕,开始自我介绍环节。连着上去三四个男孩都是隔壁典当行的评估员,长得倒不像莉莉夸得那样天上有地下无,但是胜在年轻可口。女孩们显然要更害羞一些,在台下扭捏着互相退让,半天没有人上台。

“我来!”钱茜茜举手上台,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她身上,眼中有惊艳,也有讶异。

站在台前的几个行政部的小姑娘在窃窃私语:“她怎么来了?张经理不是说她已经离职了吗?”

钱茜茜听得真切,她一撩长发,冲那几个小姑娘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我就顺便给你们普普法,没准以后你们也能用得到。”

“首先,我本人没有向公司提出离职申请,且在工作期间表现称职,未违反公司规定。其次,我和公司签订了用人合同,如果公司无故开除我,属于违法解除劳动合同,需要支付我一定的经济赔偿。我现在一不算自愿离职,二没有得到合法赔偿,所以严格来说,我依旧算是勤天培训的员工哦。”

几个小姑娘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捂着嘴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话。

主持人也傻了眼,好好的联谊会突然画风一变,变成了劳动法普法现场。他轻咳几声,强行拉回话题:“这位美女,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钱茜茜大大方方地挥一挥手臂,笑盈盈地说道:“我是钱茜茜,三十岁,在勤天培训当古筝老师,至于过几天在哪工作呢,目前还不确定。”

她冲台下调皮地眨眨眼,模样娇俏可爱,几个无知少男顿时感觉被丘比特之箭射中心脏,捂着胸口痴痴地盯着钱茜茜的身影,再也移不开目光。

钱茜茜笑得更甜,她从台上下来,在一众男人的目光中款款离开。

正得意间,目光却正对上一张英挺的面庞,男人深邃的眉眼凝视着钱茜茜,竟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秀眉微挑,却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倒是那男人忽的一笑,轻轻唤道:

“新月?”

钱茜茜愣在原地,深藏的记忆翻涌着显现,她终于记起了眼前的男人。

她的前男友

多年前,当钱茜茜还是一个在低成本狗血剧里打转的小演员时,经纪公司嫌她本名太俗气,花了三百块钱请算命大师给她起过一个艺名,叫林新月,寓意她在娱乐圈将像一弯新月一样,拥有全新的开始。

钱茜茜对此颇有微词,一分价钱一分货,三百块钱而已,怎么能请到真正的高人?可碍于已经和公司签了合同,她还是不得不委曲求全,顶着这个带有浓浓偶像剧风的艺名,在各种粗制滥造的电视剧里混脸熟,刷存在感。

有一回,她在某部剧里出演男主角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一出场就出了车祸,在空中做一个360度托马斯全旋后,坠地吐血而亡。

这场戏她发挥极佳,特别是被汽车撞飞时的动作格外优雅,据导演评价,有一种轻盈的美感。

那部剧播出后,反响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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