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附带番外]《月中僧》作者:再枯荣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21分类:小说浏览:28评论:0



月中僧

作者:再枯荣

简介:全文完结,请支持正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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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月贞运气不好,熬到二十岁才出阁。

新婚之夜,她那位据说玉树临风的夫君绊着门槛,脑袋磕在桌角上,英年早逝了。

同日她就守了寡。

她觉得自己很亏,尚在热孝便不甘寡居,想一尝情爱滋味。挑来拣去,瞄上了自幼剃度出家的小叔子。谁叫他生得面容清逸,风华浸远,就他了!

趁夜,月贞一身素缟走到他身边,借月色遮掩她涨红的脸,“和尚,你握过女人的手没有?”

了疾眉冷目空,假装没听见。

她壮着胆子把手递出去,“我可以给你握一握,放心,我绝不告诉别人。”

了疾瞥见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阖上了眼,“…菩萨座前,大嫂应当自重。”

要她自重?

好吧,转头她便又瞄上个不要她自重的。

(二)

了疾俗称鹤二爷,自幼遁入空门,一生早已跳出红尘之外,直到那成日歪缠他的小嫂嫂近来又缠上别人。

渐渐,她不守妇道与人有染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也闹得他心神不宁——

她既已坏他禅心,又怎能再去祸害别人?

谁都知道小慈悲寺的住持一向淡泊持重,不问俗事,没曾想那日弟子听见住持禅房里摔了茶盏,有个女人在啜泣,“李鹤年,你是个混账东西!”

弟子:嗯?住持是个混账东西?头一次听说…

【阅读提示】

80%防盗

细水流长日常向。

禁欲大住持×好色小寡妇

女主是个大sai迷,真的。

————预收《小姐有病》文案————

妙真样样出众,不单家世容貌出挑,性情也豁达宽厚,偏偏只对府里新来的那个小厮有些刁难。

就为她偶然察觉小厮背地里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像是要吃了她。

于是,她故意当着未婚夫的面支使他,意图打消他的逾矩之念。

“良恭,换盏茶来,表哥不爱吃普洱。”

“良恭,表哥要出门逛逛,你替他套车。”

小厮无不恭敬从命。

而背地里,看她的目光照旧未改。

*

听说尤家将败,小姐奇货可居,按行情出手可挣笔大钱,良恭决意混进尤家拿到一手货源。

进府头天管家便嘱咐,“小姐有病,留心伺候。”

他暗里留意妙真良久,发现她果然华如桃李,还有些天真的傻气,唯独没发现她有病的迹象。

直到尤家败落,表少爷退了亲,昔日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落入市井,痴痴拽着他的袖口问:“表哥,你什么日子迎我过门?”

他衔着根野草,脸上似笑非笑,“明天。”

*

妙真样样出众,只有一样不好——

外祖母有疯症,母亲也有疯症,别人都说,迟早有一天,她也会疯。那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有时候,她只记得从前的事,抓着自己凌乱的衣襟,用烛台砸向面前那个背影,“大胆,你怎么在我屋里?快滚出去!”

良恭倒茶的手顿了顿,回身一笑,“让我滚哪里去?我不单睡在这屋里,也睡在这床上。”

她看见两个挨挤的枕头,不争气的怄红了脸。

【大胆狗奴才×疯癫小白花】

专栏完结文:《娇养祸水》《折娶弱腰》《诱宦》《姑母撩人》

1、听玉僧(一)

月贞熬到二十岁才出阁,与别的姑娘不同,那些姑娘对男女姻缘的憧憬,多半是对日后几十年日子的展望。月贞却没想到那么远。

她的好奇心来于不留神翻到的一本杂书,上头关于“云.雨.之.欢”的描述,让她满头雾水,却面红心跳。

出阁前两天,她嫂子遮遮掩掩关照了她好些话,愈发将她说得蒙头蒙脑。

她嫂子说:“姑娘,新姑爷要是解你衣裳,你可千万别害怕,也别叫嚷,给人听见要笑话你呢。一并连哥哥嫂嫂都要笑话,说咱们家老的不济事,我当嫂子的也不中用。姑娘临出阁,什么也不教给你。”

月贞想着这话,睃一圈眼前这间红烛暗照的屋子,撇了撇嘴。

她嫂子那番话讲得含含糊糊,到底也没教得明白。其中还算讲得透彻的一句便是:

“到时候你只管睡下去,疼是会疼一点,但不要紧,就跟穿新鞋一样,起初有点磨脚,穿惯了只怕你还脱不下来呢。”

说这话时,她嫂子把眼婉媚一转,赧态尽显。月贞此刻回想起来,垂眼将裙下一双大脚看了看。

她未缠足,常年做鞋费料子。嫂子抠搜,进门后不常给她做鞋穿。她脚长得快,穿着几年前的旧鞋,时时觉得挤脚。

新娘子的衣冠鞋袜都是夫家送来的,那双凤穿牡丹的绣鞋穿着难得的合脚。鞋尖还落着点粉红的鞭炮纸屑,月贞抬起来弹了弹,起身打量这间喜房。

卧房偌大,两个丫头在外间伺候,隔着片“囍”纹猩猩毡门帘子,里外皆是悄无声息,倒是隔墙之外隐有笙乐。

月贞将窗户底下油光光的暗红宝榻摸了摸,不知什么木料,雕花繁脞,漆得滑手,迎着窗纱外的朦胧月亮,像一条夜里的红河。

她耐心地等着新郎官,心如暗涌,有些隐秘的浪花在月光里澎湃着。他要是来了,是先与她说话,还是先解她的衣裳呢?

忽闻“咯吱”一声,外间门开了,月贞一颗心险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一手捂在心口坐回床上去,歪着脑袋望盯紧门帘子细窄的缝隙。

紧着“咣当”一声巨响,她疑心是她的心在狂跳,却听见丫头叫嚷起来,“大爷?大爷?大爷!哎呀流血了!来人呐、来人呐!”

月贞吓得由床上蹦起来,匆匆掀开帘子一看,外间早乱作一团,丫头婆子小厮好几个圈在地上,合力搀着一个人起来。

这屋子霎时喧声一片:

“快去先告诉太太一声!”

“先请大夫要紧呀!”

“大爷、大爷您醒醒!哎唷我的老天爷!”

哭嚷声顷刻将这寂静的屋子里里外外闹了个通透,月贞打着帘子怔在卧房门口,眼睁睁瞧着她那据说玉树临风的新婚丈夫给人抬着朝卧房里过来。

她贴着罩屏一让,混乱中瞥见,新郎官并不如传说中的好相貌,分明长得肥头大耳面目狰狞!

不知是媒人哄了她嫂子,还是嫂子哄了她。总之当初传到她耳朵里的话是——李家大爷,貌比潘安,才比子建。

当下惊鸿一瞥,她这新婚丈夫的貌显然与潘安南辕北辙。至于才,无从验证了,因为次日一早,这李家大爷便呜呼哀哉,魂飞了望乡台。

原来新婚之喜,大爷应酬宾客吃多了酒,晕晕乎乎往洞房里来。进门一个不留神绊着门槛,沉重的身子往前一栽,脑门正磕在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子角上,淌了满地的血。

月贞好奇与期待的一场云.雨之梦,才做了个起头,就无情破碎了。

外间血迹未干,李家当家太太便在人堆里掩着帕子涕泗纵横地埋怨:

“我早就说,那桌子要换张圆的,你们不听我的,耽误到这会还不换!就是没换,也不该迎门摆着!如今可好了,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呐!天煞了我吧!把我的老命收了去,把我儿的魂放回来,我给他抵命,拿我的命给他抵啊!”

那张髹红的雕花木床挂着银红纱帐,底下人头攒动,围着一堆红衫锦绣的管家仆妇。

昨日之喜,今犹不及,大家都不曾换衣裳,连月贞也还穿着新娘子的衣裙,抹着红红的脸蛋,一双杏眼在人群外不知所措地扇动着。

出了这样大的事,谁还有功夫顾她?纷纷赶着宽慰太太,“太太哭是哭,还是先赶着将大爷的衣裳换了,叫人预备着装椁是正事。”

只听“咻咻”两下,太太狠狠吸了吸鼻管子,哭声减弱了些,“要紧要紧,快,现打是来不及了,先去棺材铺里拣一口好料子来。衣裳倒不必换,我儿才做的新郎官,连新娘子的边都没挨着就去了,可不得叫他穿着这身衣裳去,在那边做个妻妾齐全的人!”

太太给一众背影簇拥着,月贞也瞧不见什么面容,只是她最尾忽然又高亢起来的哭声,倒是一下提点了月贞。

哪有死了丈夫不哭的妻?

当下月贞醒过神来,窄窄的身子朝前一挣,钗裙拼得叮当响,乱着拨开人群,一把扑跪在床前,将那大公子的尸首连捶带打,一面哭嚷起来,“我的夫呀!”

哭了这一声,往后便无词嚷下去了。到底她不认得他,连句话都不曾说过。抬眼一撇,昨夜果然没看错,这大公子长得实在一言难尽!

月贞非但不哀,反倒生出一丝庆幸,亏得是死了,否则叫她余生几十年对着这一张肿得白面馍馍似的面孔,还怎样快活?

大约是这悲喜交替过于大起大落,真格逼出了她涟涟眼泪。哭不了他,就哭自己吧。

月贞握着软拳朝他浑圆的肚子咚咚砸下去,“我可怜的夫啊!你就这么撇下我去了!叫我往后日子怎么过呀?我才到了你们家,连个照面也未曾同你打,你就走了,你就走了!我的天王菩萨,叫我哪里说理去,叫我哪里喊冤去?!”

这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嚷,可谓悲兮痛兮,刹那将周遭一群人唬得没了声息。

月贞又大哭了几回才察觉气氛微妙,尴尬地朝床尾抬眼,脸上脂粉已糊成了泥浆,红白难分。

床尾坐着太太,四十来岁的年纪,泪水将一张脸劈得泾渭分明,挺翘的山根两侧,一对含泪的圆眼有着隔岸观火的冷静。

到底是当家夫人,比旁人从容几分,只懵了须臾,便握着帕子将眼眶的余泪一搵,招呼两个丫头,“快将新大奶奶搀到别处去歇着,叫人陪着,好生伺候,别叫她伤心过了头。”

立时便有两个丫头上前搀扶,左右开弓,夹着月贞一路出门去。路上风景如何月贞也未细看,心上冷不丁挂起桩别的事来——

道是为何月贞耽误到二十岁才出阁?原来早年有和尚掐算过,说是月贞命中克夫,因此空长了一副好相貌却无人敢娶。

不知怎的,去年冬天,八竿子打不着的李家却忽然请媒人上门说亲。这李家是钱塘县出了名的富户,她们章家不过开了间面果铺子,日子过得入不敷出。

媒人又将李家大爷夸得天花乱坠,章家哥哥嫂嫂一合计,这岂不是天降美事?与老母匆匆一商议,当即便应了下来。

月贞这会想,李家这样的人家娶媳妇,岂有不合八字的?不嫌她家世平平倒罢了,怎么连她克夫的命格也不嫌?

要紧是,这才刚进门,丈夫就归西,岂不坐实了她的克夫命?现下这一大家子只乱糟糟忙着操办大公子的后事,一时还想不起她来。等日后忙完了,恐怕要找她秋后算账。

如此一想,月贞便有些坐立难安。也顾不上身边来来去去的是些什么人,叫她吃她便吃,叫她睡她便睡,提心吊胆任人摆布了几日。

回头一瞧,灵堂已设,白幡已挂,阖家喜庆的红海转瞬成了白。

时下四月,春景犹沃,钱塘连下了几日雨,各处细雾花荫,轻烟草色。月贞想着李家的丧事这就治起来了,只等几日忙过,只怕就要来拿她开罪。

她心下惶然,一面想着应对的法子,一面行到一处花墙底下,听见外头丧锣哀鼓,哭声震天。

月亮门前正路过一个穿麻戴孝的丫头,她忙上前拉住,“姐姐,今日就有亲友上门吊唁了?”

那丫头捧着个案盘漠然点头,“晨起就开了门迎客了,奶奶就没听见动静?”

月贞头上扎着孝巾,一条白布垂在脸畔,衬得人肤如凝月。她蹙着额,发着蒙摇头,“并没有人来告诉我呀,我还等着到大爷灵前哭他去呢。”

“是太太不叫请奶奶到前头去的,怕奶奶伤心。太太说奶奶是新娘子,这会乱糟糟的还不好见人,等奶奶将息好了再叫奶奶到灵前去。”

这倒很是体贴,月贞听后,稍稍放心。她心内有些开朗了,便往月亮门外走一走,散散一连憋恐几日的骨头。

四顾且行,见一路花木步障,山石繁叠。想这李家富贵,大概不会为难她一个穷丫头,不觉大松了口气,嘻嘻笑出声来。

不防假山后头踅出个人影,月贞没瞧见,迎面撞了个满怀。也不知撞在人哪里,硬邦邦的磕得她脑门一痛,咬着牙“嘶”了一声。

那人退了一步,合十行礼,“阿弥陀佛,请恕戒僧无礼。”

月贞捂着脑门,见面前立着位僧人,里头穿着青灰广袖常服,肩上斜披着靛青色袈裟,胸前有个银打的如意带扣。

月贞脑门正是磕在他这带扣上头,痛得她心里发恨,眼也懒得抬,朝路旁的芍药丛一瞥,恶语轻向,“你这和尚真是的,大白天的不看路,没瞧见前头有人?”

她这恨也不单是为疼的,还为当年那杀千刀的老和尚给她算的那一卦,平白耽误了她几年青春。如今好容易嫁了人,咣当一下,又成了个寡妇,保不定就是那老秃子背地里咒的她!

从此她便与天下和尚暗结仇怨。

那僧人嗓音也稍稍转冷,又合十道:“戒僧失礼。”

“我说你这和尚,赔礼也没个诚意,转来转去就这两句话。你撞了我,噢,你倒还恼起来了?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个心胸豁达嚜,我看不见得,面上慈悲为怀,底下小肚鸡肠,我都替菩萨亏心,座下这些徒徒孙孙,哪里有个出家人德行……”

说着,月贞眼珠子朝右边一拨,斜挑过来。

这一瞧,好不得了!和尚高高的个头,皎如玉树,与雪等色。留白得恰到好处的面庞上有一双浓斜的长眉,底下嵌着两只深陷的眼睛,被满园荒烟巧妙地笼着。

他清冽的目光也落来她身上,点起两圈轻薄的涟漪,将平未平。

作者有话说:

V前每晚22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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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所有小可爱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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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听玉僧(二)

新雨洗芙蓉,正是菡萏初香,红粉缥缈。霁雾渐渐散开,露出园曲浓苔。

和尚的目光在初开的雨雾中显山露水,恰便似这暖绒绒的四月天,叫人心里生出一种隔靴搔痒的不痛快。

而这不痛快里,又无故使人抱上一线难耐的期待。

月贞仰着脸,刹那忘了身处何地。像在《西厢记》风月情浓的普救寺,又似在《牡丹亭》的春梦梅树下。

那都是她浅显见识里,情与爱最美的发源地。

她自顾着晕头转向,那年轻僧人却“吭”地咳了一声,将嗓音复转得和软客气,“戒僧从假山后头走出来,没留神瞧见前路有人,怪戒僧眼力不好,万望女菩萨宽恕。”

倏地从一届俗女给人捧成了女菩萨,月贞更有些志得意满。前愁旧恨一并了结了,暂忘了从前那老秃子说她的不是。

她飘飘然半搦腰肢,眼睛掩在脸畔垂着的孝巾后头,羞赧地望他一眼,“是我出言不逊,小师父请别怪罪。”

和尚面带笑意,眼目空空地合十,“不敢不敢。”

月贞嘴里敷衍着“客气客气”,一双眼只顾不安分地往他脸上溜。

和尚莞尔一笑,向前摆出一只袖,“借过。”

月贞方才应过神,这小径湫窄,她挡了人家的去路。她忙往边上让一步,将嗓子提一提,笑得娇中带媚,“小师父请。”

“多谢女菩萨。”

和尚稍稍点头,擦身去了。月贞在后头驻足半晌,眼看着他挺括的背影朝林荫里渐行渐远。切碎的阳光落满他宽大的袈裟,成了无数钗光珠翠扣住他的肩臂。

富贵荣华在挽留他,他却从容不回身。

这世上,有两种男人够不着,一是龙椅上坐的天子,二是莲座下跪的戒僧。前者欲念滔天,后者豁达无求,都不是女人能轻易辖制的。

月贞撞见了第二种,背地里撇嘴摇头,满是呜呼哀哉的惋惜。这样好看的男人竟然做了和尚,真是暴殄天物!

倘或她那英年早逝的丈夫生得这幅皮囊,她恐怕是割肚剜肠也不舍他死了。

这一阵外院传来的隐约悲痛哭声,恰当地为月贞这点惋惜锦上添花,谱成了一段莫名缠绵的惆怅。

一回身,竟有两只吊梢眼迎面映来,唬得月贞倒跌一步,连拍胸口,“我的珠嫂子,你走路也不出个声!跟个鬼似的,兀突突飘到人后头,好端端的人也给你吓出病来!”

这珠嫂子是连日来伺候月贞的年轻媳妇,李宅一位管事的老婆。

珠嫂子尖尖的脸配着一双吊梢眼,一脸刻薄相。为人却和善,拉着月贞直哎唷,“我的奶奶,我寻了您大半日了,您倒跑这里来逛,急得我都要去告诉太太了!”

月贞满不在乎,“急什么?我不在屋里,总是出来走走嚜,难不成还会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怕你想不开呀!”珠嫂子嗔怪一声,转而拉着月贞的手拍了拍,“前几日你在屋里只是哭,又不大与人说话。伺候的人都提着心,只怕大爷去了,你做奶奶的心里不好过,出什么岔子。”

这一向月贞为表哀思,不得不做出个痛心疾首的样子,一日里帕子也要哭湿个二三条,哄得底下人揪心提神,只怕新娘子跟着寻短见。

当下珠嫂子着眼细窥,见她面上不似前几日惨白,有了些气色,心下落下块石头,点头笑着,“好好,晓得出来走走散闷就是好的。要我说,你与大爷话也没说上一句,不至于伤心到那份上。”

月贞登时有些发窘心虚,忙将话锋一转,扭头瞭望那和尚的背影,“嗳,珠嫂子,那和尚是请来做法事的吧?不在前院待着,怎么往咱们家后宅跑?也没个人拦他。”

“怎么,你竟不知道他?”

“谁呀?”

珠嫂子朝那轮隐约的背影眺望过去,扇了扇眼,“他是右边宅里的二公子李鹤年呐,出家有个法名,叫了疾。往这后头来,一准是往太太房里去请安。你出阁前,媒人就没告诉你?”

李家的境况媒人倒是讲过,不过当时月贞听她嫂子转述时,只被她未来丈夫“貌比潘安才比子建”这话蒙了心,落后的事一个字没听进去,只顾着暗里春心萌动发花痴。

珠嫂子提着臂膀撞她一下,“右边府上的二老爷与咱们家大老爷是亲兄弟,早年分了家。偌大个园子中间砌了堵院墙,分成了两处宅子,那和尚就是那边的鹤二爷,四岁的时候得了个怪病,请了多少大夫也瞧不好。后头那府上去了个老和尚,说是要化他出家,才能度化病劫。凭他母亲如何舍不得,最后吊着口气要死了,实在没法子,放他给那和尚抱了去,这才好了。”

闻言,月贞咂舌惊叹,“还有这种怪事情?”

“可不是?可见神佛的事情不好说。他如今在南屏山底下的一间寺庙修行,那庙叫小慈悲寺,有二十几个弟子,他是住持。”

月贞掩着袖咯咯发笑,“这样年轻就做住持?能服众?”

“那庙是他们那头捐钱建的,能不服嚜?”珠嫂子笑盈盈感叹,“那头有钱,老爷在朝廷里做官,底下做着钱庄的买卖。别说咱们钱塘县,整个杭州府的大钱庄十家有七家都是那府上的产业。”

听得月贞如痴如醉,想起她嫂子从前说的话。这李家分了家,那头是当官的,还做着钱庄的生意。这头无人做官,做的是茶叶买卖。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这钱塘县,右边李家排第一富,这边李家就排第二。

两人并行往屋里回去,月贞难捺好奇,挨着珠嫂子低声问:“我不大明白,你们家这样的家世,怎的不说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反要我这样一个野丫头?我家虽然祖上也读书,可到这会,就剩那间面果子铺与几间破屋子,虽不至于吃不起饭,也是勉强糊口。况且我没爹,母亲身子骨不好,哥哥也没甚大出息,就不怕辱没了你们家的门楣?”

珠嫂子摇摇头,同样疑惑,“我也不晓得,这门亲事是太太拿定的。我们底下人都说,大爷不是太太生的,因此太太不肯在大爷的婚姻上头费心,随便拣一个。”

月贞听了有些不悦,暗睐她一眼。她也自知讲错话,忙横过眼来讪笑,“我真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你可别多心,咱们处了这几日,你看我是那狗眼看人低的人?”

月贞勉强一笑,“你看你,我也不是那多心的人呐。”

两女慢条条地踅入月亮门,渐渐日影正中,彻底拨开轻烟。阳光落在身后,照着花墙上绿绒绒的厚苔,造出生机勃勃的繁荣。

这繁荣是假象,月贞心里有数。李家大公子虽然是前一位太太生的,也是嫡出的长子。即便是庶出,这样的人家也没道理要聘她一个穷丫头为妻。

她左右想不明白,夜里辗转难眠。便起身掌灯,却无事可做,只好挪到榻上发呆。

纱窗外,月亮弯得似一只半阖的眼睛,目光冷淡而平静。

那眼一眨,冷淡里添了丝庸俗的生气,朝月贞扫了扫。

月贞把脸垂下去,心虚地接受着这对眼睛的扫荡。

晨起屋里去了个丫头,说是太太叫她,有话对她说。到这屋里,对着这位和颜悦色的太太。蓦地想起那日痛彻心扉的哭声,将一位母亲痛失长子的心境表达的淋漓尽致。

但这位太太是继母填房,与继子能有这么深厚的母子情?月贞不由大胆猜测,恐怕太太同她一样,都是在装样子走场面。

“月贞。”

倏地惊得人惶恐,月贞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摆,忙在榻侧福身,“太太,您吩咐。”

大家规矩月贞出阁前跟着嫂子学了些,不过嫂子也不曾与富贵人家打过交道,学得不像个奶奶,倒像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

可巧有个丫头端茶进来,用木案盘托着,月贞忙上前将上头的汝窑茶碗接过来,低着腰捧给太太,“太太请吃茶。”

太太人称琴太太,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张小圆脸搭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显出一点与年纪不相宜的纯真。年轻时候大约是个美人,又有一张小嘴巴,因为治丧,只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开合起来像泡在水里的西洋粉珠子在活动。

这琴太太呷了一口茶,帕子蘸蘸两边唇角,“月贞,你这几日还住得惯不惯?”

月贞将裙底两只脚并拢,规规矩矩地站着福身,“惯的,劳太太惦记。”

琴太太将她从头望到尾,又从尾望到头,慈爱地笑了笑,“大爷兀突突地没了,上上下下乱得很,一时顾不到你。你有什么不惯的,就对珠嫂讲。她侍奉你还尽心?”

“媳妇没什么不惯的,珠嫂子也很好。”

琴太太点点头,张了嘴待要对月贞说什么,门上的太阳光却倏然暗了暗,走进来一个人。

琴太太把目光投过去,微笑起来,“鹤年,快来坐,见见你新大嫂子。”

进来的果然是昨日那和尚,今日像是要开坛做法事,换了件大红袈裟,里头是蜜合色大袖袍。他立掌向罩屏内走来,向月贞客气地行了个礼,“女施主好。”

月贞不觉弯上唇角,立时又机敏地敛了那笑,暗瞥琴太太一眼,淡淡福身还礼,“小师父好。”

亏得琴太太没留心她,目光仍在了疾身上,叫丫头搬了根圆杌凳在榻底下,指他坐,“你这孩子,什么女施主女菩萨的,张嘴总是这些称呼。未必出了家,父母亲人一概都不认了?你母亲昨日还同我抱怨,说你回家来也不陪着她说话,只关在房里念经做功课。”

了疾听后,慢慢点了两下头,笑着改了称呼,“姨妈,大嫂。”

月贞对过榻侧站着,看见他点头时将下嘴唇咬了下,笑得无羁而腼腆。嘴唇给他咬出一抹妃色,印在白白的皮肤里,显出别样精神。

她正看得走神,琴太太回过头向她引荐,“他母亲同我是亲姊妹。我们姊妹嫁了他父亲大伯兄弟俩,亲上作的亲,内内外外的一家人。你也不要叫他小师父,他是堂兄弟,你们一辈爷儿们里,属他年纪最小,叫他鹤年就是了。”

月贞半垂着脸瞅了疾一眼,两片丹唇磨了磨,用低得没人听见的声音喊了声:“鹤年。”

琴太太也使丫头搬来根杌凳叫她坐,“坐下说话,老站着脚也站酸了,我从不叫媳妇立这样的规矩。”

说着,圆眼滚到月贞裙底下,瞧见一双大脚便别开了眼,又转向了疾,“什么时辰开坛做法事?趁你大嫂在这里,你说给我们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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