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奇异情缘番外:离恨长》作者:未夕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7分类:小说浏览:25评论:0

奇异情缘番外:离恨长

作者:未夕

简介

黑君黎在地府做了无常的第三百年,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下午,他来到地府偏殿。

昏暗的殿堂里,站着一个人。

白色的里衣,外罩了一件绯色的鲛绡,身姿轻盈高挑,垂了一头长长的秀发。

黑君黎想,她不象是地府十殿的女侍啊。这里的女侍原本稀少。女性的仙家与人间的女性一样,属阴性,与阴间相斥,所以不宜在此久居,仅有的那几个,都是八字至阳的女孩子,负责些针线细活儿,那些黑无常都很熟悉。这一个,单从背影看便眼生得很。

黑君黎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转过了身。

是一张极年青的面容。夜明珠的光也没有的晶莹皎洁,秀丽的眉头微微蹙着,一点点的不耐烦。

第1章

黑君黎在地府做了无常的第三百年,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下午,他来到地府偏殿。

昏暗的殿堂里,站着一个人。

白色的里衣,外罩了一件绯色的鲛绡,身姿轻盈高挑,垂了一头长长的秀发。

黑君黎想,她不象是地府十殿的女侍啊。这里的女侍原本稀少。女性的仙家与人间的女性一样,属阴性,与阴间相斥,所以不宜在此久居,仅有的那几个,都是八字至阳的女孩子,负责些针线细活儿,那些黑无常都很熟悉。这一个,单从背影看便眼生得很。

黑君黎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转过了身。

是一张极年青的面容。夜明珠的光也没有的晶莹皎洁,秀丽的眉头微微蹙着,一点点的不耐烦。(猜猜他是谁?猜猜。有看到这里猜中的吗?举手。)

黑君黎张开阔大的嘴笑起来,温和地说,“小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女侍们都在西殿那里住着。快回去吧。”

那孩子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象被一只大手抹去了似的,眉毛斜斜飞起来,飞入鬓角。

黑君黎看她不做声,心里暗说不妙,这个孩子,别是王新近收的侍妾吧。没听见说啊,再说,王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过也难说。

正在尴尬间,有人咚咚地跑了过来,脆脆的少年的声音传来:“七哥,七哥。是你来了么?我来了,我来了。”

进来的是少年时期的薛允诚。脸还是孩子的轮廊,温白圆润的,不似后来的清晰,神情却活泼许多许多。

黑君黎想,王的七哥?在哪里呢?

突然听到对面的那个散着长发孩子说,“你可来了。等你半天,我都洗完澡了。”

那是男孩子清越明净的声音。黑君黎吓了一跳。

薛允诚扑到那少年的怀里,“七哥七哥,我有公事要理呢。你可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给我?还是要带我去哪里玩?”

那少年亲热地捏捏薛允诚的脸,“七哥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

黑君黎这才明白,这位原来是地府七殿的王董允诺。他赶紧恭身施礼。

薛允诚过来拉着他的手说,“黑哥哥,不要这么拘礼。”

那少年只从眼角瞥黑君黎一眼,淡淡地说,“小弟,你的这位属下,眼神有点儿问题。”

薛允诚道:“哪里会,黑哥哥的眼神最好了。什么样的大鬼小鬼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董允诺冷哼一声。转身坐在椅子上,说,“黑火炭儿,给我倒杯茶来。”

薛允诚笑弯了腰,“七哥你的嘴还是那么尖利。”

黑君黎也不生气,转身去倒了茶来。

董允诺甚至都没有尝一口便说,“这雪岭青碧是要八分滚的水冲泡的,你这水温不对,叶子都黄了,看了就倒胃口。重泡过端来。”

黑君黎说,哦哦,好的好的。

薛允诚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哥哥,从小因为长得在兄弟中最好,所以最受母亲宠爱,哥哥们都护着他疼着他,连下面的三个弟弟也要让他三分,所以性子很有几分骄纵。他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别人把他错认做女孩子。小时候,母亲想个女儿,却一连得了六个儿子,生第七个,看那小小婴儿,玉雕粉堆一般,以为是个女孩儿,却不料又是一个男孩儿,母亲失望之余,也不顾老阎王说荒唐,从小把董允诺当女孩儿养。直到他快十二岁时,懂事了,死活不肯再做女孩子打扮才恢复男儿的身份。这是他心底的一个痛处,兄弟们提都不敢提的。

不一会儿,黑君黎又端了茶来,这一次,董允诺伸出细长白暂得透明的手,将杯子端到眼前,又豁啷一声丢回到桌上,“这次水温又过低了,叶子都还缩着,小弟,你的这位属下,不仅眼神差点儿,脑子也不灵光。”他的声音带着一点软软的上扬的尾音,即便说着刻薄的话,也清冽动人。

薛允诚嘟起嘴说,“七哥不要骂黑哥哥。他最疼我最帮我啦。”

黑君黎呵呵地笑起来,说,“我是笨手笨脚的,不懂风雅的东西。七王爷不要生气。乖乖的,等我重泡了来。”他平时哄惯了薛允诚,一时间竟然没有查觉自己语气有哪里不妥。

董允诺听他那哄孩子的口气,气得飞红了脸,晃着手指对着薛允诚说,“你对下属太过宽了。会纵坏他们。”

薛允诚说,“才不会。”

那一天,黑君黎一共泡了六次茶。最后一次端来说,“来来来,尝尝,这次合适不?”

他的脸上,完全没有怒色,只有一派憨憨的宽和,不知为什么董允诺看在眼里就更气,仿佛他是故意这样做,只衬出自己的幼稚与无理。正好他也口渴得紧了,端起来便喝了一大口,也顾不得平日里的讲究,要在平时,他会把他现在的这种喝法儿嘲笑为牛饮。一下子,呛着了,伏在桌上大咳起来,一头长长的乌发象水流一般轻轻颤动起来,怪让人心痛的样子。黑君黎禁不住上前替他拍着。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清面前的人,一下推开他,斥道:“黑火炭,不要拿你的黑炭手碰我。”

连薛允诚都觉得不对起来,他的这位小哥哥,虽说有点挑剔,倒还没有不讲理,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道:“七哥,不要这么说黑哥哥。我最喜欢他啦。”

董允诺说,“你说过你最喜欢我的。”

薛允诚道:“我当然最喜欢你。我也最喜欢黑哥哥。”

董允诺道:“不行,你只能最喜欢我。别喜欢他。最,意思是只能有一个。”

薛允诚道:“最为什么不可以有两个。我要两个最。”

董允诺道:“一个。”

薛允诚道:“两个。”

黑君黎听着两个小少年毫无章法的对嘴,傻傻地笑。

董允诺哼一声,抬腿就要走,薛允诚拉住他,“七哥别走嘛。为什么今天你火气这么大?”

黑君黎说,“哦,天这么晚了。两位小王爷一定是饿了吧。饿的人难免是要发脾气的。我们吃饭好不好?”

董允诺原本也不想走的,可是自己上了高台子下不来,眼见有台阶也就下了。回念一想,想起这台阶是谁给的,更气起来,一顿饭间把黑君黎支使得团团转。黑君黎心里只觉得那是个有点小任性的孩子,也不往心里去,何况这孩子,长得真是好。修眉俊目,玉一样散着光华,不由得让人心软。

从那以后,地府七殿阎王董允诺便常常造访十殿,一呆就是几天,也不带随从,只点名叫十殿黑无常侍候。他一来,黑君黎办完了公事,又添了照顾七殿王爷的重任。

他不来时,董允诺安静地坐着看书或是画画,他一来,他便变得十分挑剔,连打个秋千也诸多不满。

他坐在秋千上喊:“黑火炭,过来送送我。”

一会儿高了,一会儿低了,一会儿轻了,一会儿重了。净脸洗手的水也是,一会儿冷了,一会儿烫了。黑君黎走在他前面他说挡着他的光,不懂规矩,走在他后面又说他行动迟缓如龟,是不是不情愿来随侍。总之,这个黑家伙就是不好,所有的一切都不好。但是奇怪的是,下次来,他还是要他随侍左右。

黑君黎从不生气或是觉得屈辱,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计较,说什么屈辱不屈辱?他乐呵呵地面对他的挑三捡四。小小七王爷,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生气,飞红的脸,如同初春新桃。黑君黎只觉赏心悦目。

不久,发生了一件事。

第2章

地府七殿的王董允诺与地府十殿的王薛允诚私自去了人间,碰巧就遇见了下凡视察的星君,天宫知道了这件事,本来玉帝也没打算为难两个孩子,就让老阎王自己将孩子带回去惩戒一下。谁知老阎王觉得在众仙家面前自己的颜面大大受损,这一气非同小可。董允诺一看苗头不对,就把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是到人间去玩儿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小弟是被硬抓来作陪的。老阎王原本就觉得王妃与几个成年的大儿子过于宠爱七儿子,惯得他跳跶任性,再加上他心里始终认为,允诺这个孩子,长得过于好了,难免会有些娇骄之气。老王妃竭力劝阻,老阎王狠声说若是有谁再敢拦着,便要把身家官带一并交给他,自己要寻一个清净处再也不回来了。这几样气加在一处,老阎王居然动用了缚仙索,将允诺捆绑起来好好地教训了一顿,还不准老王妃留下他养伤,不准给他用灵药,把他送回了地府七殿,让薛允诚回十殿闭门思过。

薛允诚不放心七哥,就把黑君黎叫到身边,让他带上许多补品去看看。

黑君黎到的时候,董允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见小童报说十殿的黑无常来了,挣扎半天终于坐起来。黑君黎看到的,就是他坐在床上,还是那副爱理不理,小小别扭的样子。其实,允诺真的是咬牙狠命地硬撑着,火烧火燎的痛已经顺着脊背一并升上来,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在这个黑家伙面前倒了架子。

黑君黎看他,脸色苍白,额角都透出青来,满满是痛出来的细汗。一双青碧莹润的桃花眼也失了光彩,两只细细的手腕上缠了厚厚的纱布。那是缚仙索留下的伤。那个东西,黑君黎是知道的,一旦缠上仙家的手腕,便如同活物一般,一点点向里钻,越挣就缚得越紧。最后会在手腕上留下及骨的伤,痛彻心肺。黑君黎在心里叹一声,没想到老阎王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那个孩子说,“是你来了。你听着,当着本王,你要是敢在你那黑脸上露出一点点的笑模样,我就……我就……”话语是狠的,声气却弱。

黑君黎也不说什么,走过去,把塞在允诺身后的被子拿掉,让他平躺下去,一边说,“你这么坐着,会疼得更厉害。乖乖躺着吧。我保证不笑,若是笑了,你就把我扔到十八层殿里,搁油锅里炸了吧。”

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敦厚宽和,如今的允诺听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酸极了,委屈极了,突然就埋首在黑君黎的胸前,哭了起来。

他不过是想去人间看看,象人间的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偶尔偷个小空逃家出去玩一下,买一个无宵节的灯笼或是端午节彩线编的小粽子,为什么要受这么重的惩罚呢,浑身是伤,孤伶伶地在阴冷潮湿的地府,就因为他是仙家,是地府的王,他就要收起他的天性,收起他的委屈,最终磨成象父王那样不苟言笑的人,刻板地过着他长得没有尽头的一生。允诺突然觉得特别地灰心,仿佛天地之间,只有眼前的这副温暖宽厚的胸膛还是一个希望。他哭啊哭啊,眼泪把黑君黎的前襟全打温了,哭声断续而绝望。

终于哭完的时候,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头还一径埋在黑君黎怀里,翁翁地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黑君黎说,“我不会那么快走的。我们的王,惦记你得紧,要我好好陪陪你。你先睡一下吧。”黑君黎亲自重新拢了火盆,地府潮气极大,象允诺的那样的伤,如果经了潮气,会惹出大麻烦的。

空气渐渐温暖起来,混合了百合清甜的香。允诺渐渐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殿里没有黑君黎的身影,只有两个小童坐在殿前打着瞌睡。允诺想,难道黑火炭已经回去了吗?

正想着,黑君黎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允诺细细看去,原来他抱的是一捧树的枝条。

这种树密密地长在冥河边,枝条比人间的柳树更加细韧柔软,随风轻摆之间,带起隔世的离愁,所以这树的名字,叫做离恨长。

黑君黎走近了,看见允诺醒了,他没有忘记他那不准笑的可笑命令,但是他的眼睛全是温柔与关切。

他说:“哦,你醒了吗?”

允诺低低的说,我要坐起来。

黑君黎走过来,手伸到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拿了床厚被子垫着,又把另一床被子折成长条形,让允诺半侧了身子,把那长条状的被子放在他身后让他依着。允诺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他说:“你仿佛是很有经验似的。”

黑君黎道:“可不是。我小的时候,在人间为人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惹事生非,没少挨我爹的打。”

允诺一直低垂着眼,怕他看出肿了的眼,只见这话,抬起眼睫,问道:“真的?”

黑君黎道:“真的。我在人间那会儿,可不是什么好人物,罪孽深重啊。”

允诺道:“但是你现在这么……这么……还算不错。”

黑君黎摸摸他的头,“哦。我修炼了许多许多年了,就为了赎罪。啊,你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吧,然后好吃药。”

允诺扭过头去,“不吃。”

黑君黎说,“吃过了,我弄好玩意儿给你玩儿。”

允诺说,“你不要拿玩意儿来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黑君黎说,“但是我保证这个玩意儿大人也是不常见到的。”

允诺回过头来,停了一歇,终于道:“把吃的跟药给我端过来。”

吃完了饭,又吃了药,允诺才知道黑君黎所说的好玩的玩意儿是什么。

黑君黎坐在床边,让允诺斜斜地靠在他身上,拿了那离恨长的枝条,开始编东西。细细的青绿的枝条在他粗黑的指间上下翻飞,变成了蝴蝶,蚂蚱,小猫小狗小羊,还有小桌子,小椅子,小床,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允诺的唇边终于有了笑意,微肿的眼皮下,是荡漾的水波,有一点点的压抑不住的轻笑泄露了出来,虽然他不过是个孩子,却也是在仙家有几百年的修为,好的奇的东西有什么没见过?倒是这种小小玩意儿,带着一点人间的世俗乡土的气息,他真的是从未见过。

他问:“你还会编别的什么不会?”

黑君黎道:“我会。我什么都会编。可是,现在你得歇着了。我跟我们王说,明天再来看你。”

允诺难得听话的让黑君黎帮着他躺下来,忽视握住了他的手,道:“你答应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黑君黎说,“哦,好的好的。”他伸手扶扶他秀致的斜飞入鬓的眉,又说:“给爹打一顿没有什么丢脸的,象我,想让爹打一顿也不能够了。”

黑君黎果然是等着允诺睡着了才走的。

可是,如果他走的时候,回头看一眼的话,他一定会看到,允诺重新睁开的眼睛,一定会看到那眼睛里流出的一滴眼泪,象一颗熟了的果实,重重地坠落在枕畔,他也一定会看到,那与泪水一并流出的依恋与不舍。如果他看到的话,会不会留下来呢?还是会走的吧。一定,还是会走的。

第3章

那一天以后,黑君黎果然几乎是天天来看允诺,陪他说话儿,陪他下棋,把他抱出去,坐在冥河边儿上,看那雾气缭绕的河面,河边离恨长密密的枝条随风轻摆,树下有一丛丛的花,极清淡的颜色,轻烟似地透着忧伤的花。

允诺坐在那儿,象只小猫一样地蜷着,这些天,仗着养伤,他把所有的事物都推给了自己的黑白无常与判官,想着那三个老头子,忙得团团转,急得胡子翘,真是高兴啊。

黑君黎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想,这孩子,又不知想着算计谁呢?笑得象只小狐狸。还真是一龙生九子,个个都不一样啊。

其实允诺想的是,能老这么着也不错,这一辈子,也不算太长。想着想着,忽然就又笑了。

接下来的一天,黑君黎没有能来。

允诺很生气。不是失望,就是气。他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这么地生气。直等到他第二天再来的时候,他还在生着气,站在树底下,黑黑的眼睛斜盯着他,鼻子里呼呼地扑着气。

黑君黎说,哦,你的嘴上能拴一头驴了。

允诺说,“就拴你这头笨驴。”

黑君黎哈哈笑起来。

允诺也笑起来。他穿着鹅黄的衫子,映着一树一树的青翠,长长的衣袖拖下来,袖口有很细密精致的绣花。他伸出手,手里捏了一枝树枝,轻轻地拍打着脸颊。

黑君黎从背后的大口袋里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全是用离恨长的枝条编的东西,床垫,枕垫,椅垫,桌垫,茶杯垫,挂在门上的帘子,最后,是一个很精致的手镯。青绿的颜色里夹了银线,很繁复的花样,宽宽的,拢在允诺的手腕上。

黑君黎说,“哦,有点大了。”

允诺说,“没关系,过两年等我长高长胖了就正好了。”

黑君黎哈哈笑道:“这么个小玩意儿,等你长大时候,早就丢了。”

允诺把左手腕上母亲给的一只手镯退下来,戴到右手上,正好卡住了那个不让它往下滑,说“我才不会丢呢。”

果然,两年以后,他长高了,长大了,他却再也没有戴过那个东西。

但是,他也没有丢掉。

他把它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忘记藏在哪儿了。

其实他没有忘,只是不愿意再想起来。

允诺伤好了以后,再次造访地府十殿,向自己的小弟提出了一个请求。

薛允诚说,“不干!”

董允诺说,“好小弟,你答应我。你喜欢什么好玩意儿我给你弄来。”

薛允诚说,“什么好玩意儿也不换。”

董允诺抱住小弟的肩膀,把下巴磕上去,粘粘乎乎地慢慢地说,“小弟,我的黑无常是老人家,他做事很有经验哦,他若来了,保管省你的心。你可以多一点时间休息或是去玩。再说,只换半年嘛。又不是正式地换,不会惊动天宫的。”

薛允诚看着哥哥那张玉一般光洁的脸,瘦得尖尖的下巴,想起他为自己担下的惩罚,心开始活动了。转念又一想,挂下了眉毛,苦着脸说,“七哥,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那里的那位黑爷爷,是有名的啰嗦,天宫地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竟比当年的唐僧佛爷还要呱躁。他若来了,我就没有活路了。”

允诺叹一口气,可也是。那个黑爷爷的唠叨,可是名声在外。自己的那个白无常,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是,总不能用白无常换了小弟的黑无常。你听说过一个地府殿里有两个白无常,另一个殿里有两黑无常这种怪事吗?没有吧?天宫也不容啊。

允诺把头搁在小弟肩膀上,说,“要不,小弟,今年轮到我回去看娘,我跟你换,你先去,我再等三十年。你把你的黑无常换给我,只半年,好不好?”

天宫的规定,每隔十年,老阎王的一个儿子可以回家看看,今年正好轮到允诺,薛允诚行十,还得再等上三十年。

薛允诚不由心软了。他刚刚来到地府为王不久,实在太想娘了。上一回偷偷跑回去,被爹轰出来了,娘的一丝头发也没见着。

薛允诚说,好吧,七哥。谢谢七哥。

黑君黎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听着,好容易才弄懂,董允诺是想要换他去他那里呆上半年。

两个少年为了他的去留认认真真地商量来商量去,他竟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抢手起来。

临了,薛允诚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七哥,你为什么非要换我黑哥哥去半年呢?”

黑君黎站在一旁想,这也正是他想问的呢。

允诺扬扬眉,把落在手上的一滴茶水叭地弹出去,垂了眼也不看人,轻快地说,“我闷。他好玩儿。”

最终,黑君黎被董允诺换回到自己的殿中任职,为期半年。

那是董允诺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即便是后来,他过着奢华而风流的日子,他的一切日常用品都是最精致的,他的身边有无数美丽的女孩子,她们温顺可人,莫不以讨好他为己任,但是,他总觉得,他的快乐,已经丢了,丢在那一段日子里了,偶尔,他会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不顾一切地去把那快乐找回来。也许他会。他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顾一切地响应他。

七殿与十殿的差事大致差不多,黑君黎与白无常一起专司捉拿恶鬼。

黑君黎发现,允诺虽然有点任性,但却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办起公事来爽利得当,倒底是比薛允诚大了几岁,不似那一团孩气,端坐在正殿巨大的案桌后,清眉朗目,挺直的身板,颇有几分象模象样的威严。只是一下了堂,他又变成了那个有点任性有点跳挞却没法儿让人不疼的孩子。

他与黑君黎渐渐地更为亲密起来,玩得累了,常常枕在他膝上就睡过去了。淘气起来,他要他背着他满殿里转悠,细细看那壁上千年不退色的壁画儿,讲那些生死轮回的故事,概叹红尘中的种种悲欢离合,也笑世人的痴狂,却不知那是神仙也逃不脱的劫难。

有一天,他累了,坐在黑君黎的腿上,慢慢喝着他最喜欢的雪岭青碧。想起最初见时对黑君黎的耍弄,不由得笑起来,突然地心里暖暖地,也不知怎么了,嘬起了嘴唇对着黑君黎的嘴就吻下去。

允诺在天宫里就与玉帝的十八皇子交好,那十八皇子,最是潇洒倜傥,允诺孩子心性,十分钦慕,总想学他,想着能象他一般染上那股子风流韵致,有样学样,模仿了个十足十,却不过是徒有其表,内里完全是一派天真。

黑君黎即便是到了最后也不知道,那其实,是允诺的初吻。

一吻过后,允诺低垂了眼,眼波从眼睫下斜斜地送了过来,手指在唇上轻轻扶过,说,“滋味不错嘛。”

黑君黎呆在那里动弹不得。允诺看他那上下滚动的喉节,细长的食指扶上去,然后,又用牙咬了一下。那一种风流,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其实不过是孩子照着葫芦画了个瓢儿。

却把黑君黎吓了个倒。

第4章

七王爷亲了黑君黎,小小年纪,风流入骨。在轻浮语声中,却有浅浅的红染上脸颊。

他突然趴到黑君的肩上,细长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他在他耳边说,“我喜欢你,黑火炭儿,我喜欢你!”

他的呼吸扑在他脖颈间,是长期在阴间的人特有的微凉,他的发丝特别地柔细,一丝丝地粘在黑君黎的额角和耳边。

黑君黎的脑子里嗡嗡直响,乱成一团。他生前是久经风月的人,他知道这个孩子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在一片混乱中,他的脑中掠过他在人间短暂而荒唐的一生。他为害乡里,作恶无数,死后被判入十八层地狱。他的老父亲,在他死后不久也羞愤地自尽了。在父亲被送往枉死城的时候,他正在十八殿中受苦。那十八层地狱里的酷刑与与之而来的绝望,若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从那里脱胎换骨之后,他翻然悔悟,他修行了整整三百年,眼见着被他残害过的生灵一个个地投胎转世。后来他终于得到了投生的机会,可是他绝决地放弃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享受人间的幸福,他宁可留在地府做无常,他从未想到过修炼成佛,他只愿能得到心灵的平衡。可是,他万没有想到他在无意中招惹了这个孩子。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他对他的依恋,他大意地宽慰自己说那不过是一个孤单的孩子惯常会有的一种情绪。如今,这个孩子用清涩的声音说,我喜欢你,捅破了窗户纸,他真的吓坏了,他是男孩子,而且,他是王啊。他的将来,是一片光明。他怎能破坏那光明?如果他再次犯下罪孽,并没有有第十九层殿可以让他得到救赎。就算有,他也不能拉着这个孩子一同坠进去。他把允诺的胳膊拿下来,轻轻推开他站起来,行了个礼,说,“王,时候不早了,属下告退。”

留下允诺一个人,茫然无助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突然他就成了他的王,而他就成了他的属下。

那天以后,黑君黎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允诺,完成公差之后再也不会到偏殿里去,即便是在允诺再三传召之下不得不去,他也保持着非常明显的上下级的界线,再也不是可亲的兄长,宽和的大哥。

允诺足够聪明灵醒,不是不明白的。几番努力,却只换得他更加明显的疏远。到后来,黑君黎宁可在殿外做些粗活儿,也不愿再进偏殿,不再近他半步了。

允诺心中委屈无限。他想不通为什么他的一腔真情被唾弃至此。他冷冷地说,既然你愿意做苦工,就做个彻底吧。他在公事之外,派了无数的杂活儿给黑君黎。洒扫庭除,修缮殿堂,他甚至不准他用仙力,要他一夜之间为他的后花园盖出一个凉亭来。他自己端坐在一廊下,亲自监工。看着他在黑暗中赤了上身奋力地干活儿,时间滑过一分他的心就堕落一分,他的眼光惶惶地转向地府的泪湖。夜光下,湖面泛着微光,静得感觉不到它的流动。允诺看着看着,忽视就笑了。他想到该如何让他回到他身边了。

第二天夜里,乘着浓浓的夜色,允诺偷偷地来到湖边。他脱掉外衣,只穿了件月色的中衣,慢慢地走到湖水中,一点一点矮下身子,浸进水里去,最终连头也埋入了水中。水里,静极了,他只听到耳朵边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湖水温润得象母亲的怀抱,却是极伤人心脉的。允诺从小就知道。他只是想,如果他病了,可不可以再次赢得他的关爱。他会象上次一样守着他吧,会把他抱起来让他靠着他的胸膛吧,他会再想法子哄他吃饭喝药吧,会的吧。面对感情,仙家竟与凡人一样无措,用可笑可怜的方式换一个未知的希望。

允诺长长的头发飘浮在水面上,象水草一样柔韧而倔强。

第二天,他果然病倒了。地府的御医说他染上了极重的风寒。因为他们再想不到个中缘由,所以开的药并不对症。但是年青的仙家,恢复力是惊人的,允诺还是慢慢地清醒过来。

黑君黎没有来看他。

一直没有。

允诺在夜里遣走了侍者,下了床。蜷成一团躺在冰凉的云石地砖上。他想,他会狠心到几时?狠心到什么地步呢?

第二天,他的病又翻了,几位御医慌了手脚,商量着是不是要去老君那里讨些仙丹灵药回来。可是到了第天,允诺奇迹般地清醒了,甚至可以坐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黑君黎潜入偏殿允诺的卧室,渡了阳气给他。黑君黎前世是年青人,他由凡人之躯修练而入了仙籍,他的体内有极深厚的阳气,整个地府只有他,可以不受泪湖湖水的伤害。

允诺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床畔有个人趴着睡得正香,黑发的脑袋枕在他的合纱枕上。允诺伸手推推他,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稚气的睡眼惺忪的脸。

允诺说,“允诚,你来了么?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薛允诚把他扶起来,在他身后叠上厚软的被子,顺势俯在他胸口,半侧着脸说,“七哥,七哥,你好了吧?你为什么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允诺无力地拉拉他的头发,示意他抬起大大的脑袋,他有点胸闷。

允诚接着说,“七哥,你不用担心。我黑哥哥已经把你原先的黑大人换回来了,他说黑大人对这里的卷宗比他熟,他会替你处理好所有的事务,叫你好好养着。”

允诺的手指攥紧了身下枝条编就的床垫。那垫子这些天来与他的身体磨索着,已变得如丝一般的柔软触感却更加沁凉舒爽。他说,“哦。”

允诚拉起衣袖,在他浸湿的额角一下一下轻轻地试着,又说,“七哥,七哥,你快快好了吧。”

允诺看看他,微笑起来,说,“好。”

第5章

地府七殿的王董允诺要成亲了。

薛允诚有点儿不高兴,支着下巴对黑君黎说,“黑哥哥,你说我七哥为什么要成亲呢?我的哥哥们一成亲,一个个地就无趣起来。然后还要生小孩子。软蹋蹋的,会流口水。还要拉屎撒尿。我七哥最好了,可是他也要成亲了。”

黑君黎有点儿愣住了,原来,那个孩子要成亲了呢。他觉得自己的口中有些干涩,过半天才问:“哦。他要娶的,是哪位仙家?”

薛允诚道:“是西海龙君的侄女儿。头发一直拖到脚,听说她每天梳头就要梳三个时辰。你说她是不是最最臭美的人?我看她还不及我七哥漂亮。”

黑君黎有点儿恍恍惚惚不所答非所问地说,“哦,那必是很相配的啦。”

说起来,这门儿亲事,还是缘自一场小风波。

那一天,正是玉帝的生辰。所有有点儿头脸儿的仙家都到了。年长一辈儿的,都在正殿。小一辈儿的,全都在偏殿。这里虽不及正殿广阔,却四面通透,以大片的水晶饰窗,窗外就是茫茫的云海,五彩的祥云被阳光穿透,晶莹璀灿。更有清歌隐约送来,美不胜收。

允诺坐在一角,他瘦了许多,但是脸上倒还是一派云淡风清,一双原本光华灵动的桃花眼却有一点点的暗淡。他边上坐的,正是玉帝的十八皇子。原本他是该在正殿上的,只是,他烦那些老人家,还有那些个繁文襦节,溜了出来。反正玉帝儿子多得他自己都认不清。十八皇子说,“允诺,你还好吧。”

允诺回过头来,“嗯,一直都那么好的。哪里有不好的时候呢。”

十八皇子但笑不语。

允诺的神情突然活跃起来,用下巴指着不远处,问道:“十八哥哥,那是谁?”

十八皇子看一下说,“哦,那是西海龙君的侄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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