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睡神梦觉》作者:段絮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7分类:小说浏览:21评论:0

《睡神梦觉》作者:段絮

文案:

出身江湖白道领袖世家、

玉树临风翩翩贵公子,

嗜睡怕痛还极其爱面子;

出身江湖人人唾弃的邪教、

善气迎人娉婷小姑娘,

毒舌勤奋满怀雄心壮志。

且看“天下第一贱”与“天下第一贱妇”,

携手共闯朝天风云盛会,

缔造“天下第一睡神”的梦话……

序曲 作者:段絮

江湖是什么?

其实是一团糨糊,什么人都有。

这团糨糊里又分黑、白、灰三道。

黑道,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打家劫舍黑吃黑的绿林,又名邪道。走黑道之人大多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理偏激的江湖人。

白道,一般是财大气粗的武林世家或名门正派,又名正道。这些人自诩光明磊落,是江湖的中流砥柱。

灰道,自然是不黑不白不正不邪的一条道。道上的人受到刺激随时会走上黑道,良心发现又随时会走上白道,是标准的墙头一棵草风吹两边倒。灰道上的江湖人不乏高手,但因意志不坚定之故,最受黑、白两道唾弃。

当今江湖,黑道以血窟为首,白道以辛窝为尊,灰道以饿人谷为大。为了江湖的和平,武林的昌盛,黑、白、灰三道在争斗多年血流成河死人无数后终于意识到: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在某个春日,血窟、辛窝、饿人谷的当家主事者相约在江湖第一高峰——朝天峰谈判。三大巨头经过无数轮商议后决定,每五年召开一次朝天风云盛会,各道派出精英选手参加各项竞技比赛。胜出者最多的那道将取得未来五年江湖的主导权。

因为担忧黑、灰两道胜出会把江湖搅得一团糟糕,白道提出限制条件,如果黑、灰两道胜,白道自愿奉送金银财宝若干,只要求他们不要太为所欲为。黑、灰两道见有油水可捞,连连点头称是。毕竟把江湖人杀光烧光抢光也不太好玩。

至于朝天风云盛会的比赛项目,除了固定的十八般武艺等常规项目外,只要有人身怀某一项绝技有自恃天下无敌的就可以摆下擂台。比赛规则很简单,任何人都不能跨领域挑战,只能参加自己的最强项比赛,这是为了避免个人大出风头,引起别人不满,进而再引发无谓的争斗。

朝天风云盛会已经举办十届。五十年来,江湖越来越繁荣。朝天风云盛会最大的贡献就是将天下第一的荣誉细化了,因为以前凡是有点野心的江湖人都想争天下第一,争来争去枉送性命也没个结果。现在好了,在朝天风云盛会上,只要你在某单项竞技比赛中夺冠,就可以冠上天下第一的美名。于是,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掌遍地开花,整个江湖每五年大概要产生一百名天下第一。虽然天下第一有点多,但至少代表在某个领域你是顶尖高手,所以为荣誉而战的江湖人仍乐此不疲。

第1章 作者:段絮

“唔……”

一声长长又深深的叹息。

“唔……”

又一声久久又沉沉的叹息。

辛容若躺在路边的草丛里,瞪着双眼望天上的明月。在这更深露重的夜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倒是雅事一桩,如果他不是被人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话。

“哎——”辛容若在心底又发出长长久久深深沉沉的叹息,可惜无法从被堵塞的嘴里宣泄,只有郁结在心堵得慌。

他已经躺了一天半了,竟然都没人来救他。蛇虫鼠蚁倒不怕,许久未进食也还撑得住,就怕屎尿憋不住,污了身子成为名副其实的“臭”男人就可怕了。

想我江湖翩翩一公子,竟落魄于此,实在颜面扫地。就在辛容若自怨自艾诅咒陷害他的人万事不如意时,仁慈的玉皇大帝终于听到了这来自凡间的卑微祈求,为他点燃了一盏希望的明灯。

喔,月朗星稀的夜里,竟然有人不睡觉提了一盏灯笼出来晃悠,实在是浪费良辰美景。辛容若确定,如果换作他的话,绝对不会半夜跑出来逛,躺在柔软的床上睡大觉,有益身心健康。不过在现在的非常情况下,他正需要一个半夜失眠的人来解救。

灯笼的光线越来越近了,辛容若的内心开始激动。要怎么做才能让来人发现他?他连滚动的力气都没有,何况就算能滚动也不会那么做,万一伤到他俊美的脸怎么办?

“月亮真圆呀,教主他们一定在睡觉吧。”提着灯笼的人停了下来,对着明月感慨。

咿,是个女子!辛容若凭声音的来源感觉那女子和他只隔着一丛草,如果那女子拨开草丛,就可以发现并解救他了,可是他得弄出点声响引人注意才行。

“噗——”

辛容若紧张之下放了一个屁,在深夜分外响亮,回味悠长。

“呀,好臭。”女子掩鼻低咒,并不害怕,想是夜路走多了不怕鬼的胆大之人。

“噗噗——”辛容若再放两臭屁,生怕效果不够。

“谁,谁半夜在此放屁?”女子再也忍不住,循声拨开草丛寻找罪魁祸首。于是,她发现了辛容若,顺便解救了他。

夜眠眠以为放屁的是臭鼬来着,没想到是个人。

辛容若为了逃避难堪的现实,在夜眠眠救他时装晕。他想可以等这女子把绳子解开后突然跳起来跑掉,反正夜里也看不清谁是谁,他的颜面可以保存。但是,夜眠眠先探探他的鼻息,发现不是死人后,一手提灯笼,一手拖着他的腿,就这么把他拖到一间破房子里,丝毫没有帮他解开绳子的意思。

辛容若在被拖拽途中脑袋磕着石块,差点被毁容。夜眠眠一停下来他就马上张开眼睛“苏醒”,摇头晃脑示意她帮忙解绳子。

夜眠眠只是帮他拿掉了堵口的布团,然后蹲在旁边看他。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被人抛弃在此?”

辛容若的嘴巴因长时间被塞住,还在麻痹中,暂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眨巴眼睛装傻。就算他能说话,也不会告诉这女子他的真实身份,于颜面有损的事他不干。

夜眠眠见他脸颊红肿还有伤痕,暂且没有追问下去。她起身把灯笼挂了起来,找了处平整之地,和衣躺下不久就进入梦乡。

这个女子既没同情心又没戒备心!辛容若在心里嘀咕,不过他知道自己安全了,于是也睡意来袭,片刻后就人事不知。真好,终于可以睡觉又不必担心大野狼来把他吃掉。

清晨,朝阳的曙光穿透窗格子洒进室内,夜眠眠被温暖的阳光晒醒,她听见昨晚捡到的那个人在说梦话。

“麻、麻……”

多大个人了还叫妈,真不知羞。她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走出破房子去找水源梳洗,顺便捞几尾鱼充饥。等她吃饱喝足容光焕发回来,辛容若已醒了好久。

“女侠,麻烦你帮我解开绳子。”他迫不及待地请求,被捆绑了一天一夜,血脉不畅四肢可难受了,再不解开怕是要变残废。

“不急,你先交代清楚身份来历,我又不认识你,万一你是江洋大盗采花恶棍我可不会放过你。”夜眠眠说。

哎,多么幼稚的姑娘呀,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吗?辛容若决定瞎编一套谎话来蒙混过关,“女侠,我是上京赶考的书生,不幸被强盗打劫,我书童被杀,财物被抢,强盗把我扔在野外喂狼。幸遇女侠解救,在下感激不尽。”

“强盗一刀杀了你多省事,干吗还浪费一条绳索?”夜眠眠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呃,什么逻辑?辛容若闻言差点气晕,为了哄骗她帮他把绳子解开,也只有继续圆谎。

“那个强盗是变态,喜欢让人死得不痛快。”

“这强盗也太没道义了,干吗折磨人不给人一刀痛快。”夜眠眠唾弃强盗。

“女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刀痛快斩断绳子?”辛容若无力地说,敢情这女子心肠不太好,巴不得他被强盗“一刀痛快”了。

夜眠眠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帮他解开绳子还帮他推宫过血。

“你跟我师兄一样没用,被人打得半死都是我拖回来的。”

辛容若懒得搭话了,免得没被那一家三口玩死反被这丫头气死。

“你应该学点武功自保,不过现在学太晚了,你那么老。”夜眠眠浑然不觉她的话快让某人崩溃了。

他才二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出身江湖名门,在武林堪称青年才俊的典范。这丫头竟敢嫌弃他!辛容若的优越感被彻底打击。

“我不是说你老,我是说你过了学武功的最佳年龄。”迟钝的夜眠眠也感觉到辛容若的沮丧,连忙补充说明,“学不成武功你可以请保镖呀,看你的穿着家境一定不差。如果不想请保镖,我建议你出门不要太招摇,最好打扮成普通人,强盗才不会打你主意。”

听完这话辛容若总算明白夜眠眠看似恶毒,实则纯善,心里好过一些了。

“谢谢女侠提醒,在下铭记于心。”

“好啦,你是要继续上京赶考还是回转家去呢?”

辛容若愣了一下,想到自己编造的谎话,回答道:“我决定回家。”

当然这也是谎话,他肯定不会马上回家去,一定要整整那陷害他的一家三口,让他们得到报应。

“我这里有些银两,你留作回家的盘缠吧,一会儿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记住要低调。”夜眠眠决定好人做到底,本来她是打算把赚来的银子带回教中给大伙改善生活,但眼前这人更需要帮助。

“谢谢,不用了。”辛容若的心,好像被蜜蜂蜇了一下肿起来,那感动是他承载不了的恩情。

“你不要客气,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济弱扶贫是我们武林中人应尽的责任。”多么豪爽的话,夜眠眠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哈哈,辛容若尴尬笑了两声,可能是老天见不得他太得意,特地派这丫头来践踏一下他膨胀的自尊。

“真的不用,我还藏有银票。”辛容若从腰间摸出一张银票,证明自己确实有钱,不需要人接济。事关面子问题,他绝对不能给人看扁了。

“一万两!”夜眠眠看清银票的面值,眼珠子都瞪直了。好多银子呀,足够教中的人过上好一阵子的舒服日子,如果,这银票属于她……

见财起意是人之天性,但眠眠是个好姑娘,她迅速掐灭了不良念头,对辛容若又是一番教训,什么财不可露白啦,防人之心不可无啦。辛容若被她念到耳朵抽筋,他是个老江湖了,这些道理都懂,看这丫头心地好,又为了自己的面子,才把银票拿出来亮相的。

等夜眠眠教训完了,辛容若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动身赶往繁华的市镇。然后夜眠眠让辛容若换了套粗布衣衫,买了匹瘦驴代步,确定他不会再成为强盗眼中的肥羊后,二人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辛容若骑着瘦驴,目送救他的姑娘远去。如果是以往,他不介意跟姑娘共处一段时日,顺便卖弄一下他翩翩公子的风采,可惜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正是他最没形象的时刻,所以还是算了。他在心底祈祷他们永远不再见。

甩掉耻辱的回忆,辛容若回到市镇换了一身华贵的行头。白马雕鞍轻袍缓带才符合他名门贵公子的形象,有资本招摇而不去招摇,简直枉费上天给他的好皮相好家世。

辛容若就这么招摇着逛遍江湖,他在外面逍遥快活却罔顾家中有人因他失踪在受罪。每到一处他都跟当地的地头蛇打了招呼,说他是奉家主之命出来历练,如果有人问起他的行踪,一定要说不知道。

江湖白道唯辛窝马首是瞻,辛窝少主说出来的话没人敢不买账,何况这位少主在江湖赫赫有名,十八岁那年曾在朝天风云盛会上折冠,夺得“天下第一剑”的称号。江湖人还送他别号“哇哈哈”,只要他“哇哈哈”一笑,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曾有人在背后评价他:白道的出身,黑道的手段,灰道的作风。可见其人极其难惹。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出来疯的辛容若,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回家去“受罪”。那种三更起床蹲马步、四更踩梅花桩、五更练铁砂掌,天天没有好觉睡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看似风光的江湖名门,其实暗藏着多少令人心酸的血泪呀。

“走走走,江湖游。日上三竿不起床,月挂树梢醉渡头……”辛容若催马扬鞭,哼着自编的小曲驰骋在官道上。此刻他的心情,好似嫦娥奔月,飘飘欲仙。

近日辛容若到了蜀地,先拜会过峨眉、青城两派,再到唐门三日游,享受了众星拱月的吹捧和细致周到的街道后,顺便答应出拳助蜀绣阁剿灭邪教。

这邪教是江湖黑、白、灰三道人人都唾弃的邪教,叫睡教。据说睡教专研阴阳采补之术,教中男女个个精通此道。平常人遇到他们,不论男女,不分老幼,一律先X再X,X了又X……因此江湖闻之色变,欲除之而后快。

但是,睡教是个相当神秘的教派,似乎在蜀中,似乎在西疆,又似乎在岭南,总之没有人知道它之所在。这次要不是蜀绣阁的女弟子被一自称睡教教主大弟子的男子所骗,还不知邪教就在青城后山。

“林阁主,令徒牺牲名节获取邪教总坛所在,实在可敬可佩。”在去剿灭睡教途中,一粗豪汉子夸赞道,殊不知马屁拍在马腿上,蜀绣阁林阁主的脸色红如猪肝。

“我们此行定当剿灭邪教为林阁主爱徒报仇。”又一人大放厥词,林阁主的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这些笨蛋蠢蛋一点都不会混江湖,明知那是人家避讳的丑事还再三提及,简直比猪还笨。辛容若就很上道,他装出凝重的表情一语不发。这次答应襄助可不是出于侠义之心,纯粹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顺便积点功德为自己的名声锦上添花而已。

青城后山,景色清幽山势险峻,一队人马在山道上转来转去,摸不着北。有人开始不耐烦了,大声嚷嚷是不是记错了路,因为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寸草不生的山谷。

林阁主摸出徒弟手绘的地图,看了许久还是茫然,他怀疑自己的徒弟受刺激过深记错了,不然为什么按图索骥也找不到。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来,难道要灰溜溜阴悄悄地回去?

辛容若冷眼旁观,他虽然有些失望却不至于情绪失控,找不到睡教总坛就是人家气数未尽。何况江湖中关于睡教的传闻虽多,真实性却有待商榷。几十年来始终神秘的邪教岂会大意到让一个女子逃脱,如果换作他,做了坏事一定会杀人灭口绝后患。

蜀地白道中人不甘心空手而归,经商议后决定暂时驻扎在山林里,慢慢找。如今江湖繁荣,真正为恶的妖人不多。所谓乱世出英雄,盛世出草包,在盛世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机会太少了,所以他们不甘放过这难得的机会,都想扬眉吐气一番。

辛容若骑着白马在林间穿梭,他懒得听那些江湖人说梦话。目标都还未找到,谈个屁的胜券在握。

林间树木葱茏,枝繁叶茂,显得有些阴森。艺高人胆大如辛容若,也不太敢乱窜。蜀地气候湿润毒虫较多,万一被咬上一口不是好玩的。他找了一处向阳的坡地,在四周洒上硫磺驱虫,然后裹上毯子小憩。

把握机会睡觉是辛容若从小养成的习惯。其实他很懒,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要不是出身江湖名门被盛名所累,他肯定是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

山风送爽鸟语花香,辛容若就这么慵懒地睡着了。他裹着绿色的毯子,蜷缩成一团,像胖胖的蛹。天色暗了下来,山间的气温骤降,熟睡的人儿更加缩成球状,在草丛掩盖下毫不起眼。

这时林间有红光诡异一闪,由远及近,犹如漂浮的鬼火。鬼火在缓慢移动,如果有活人看见的话,一定会胆寒。那团鬼火越来越清晰了,光亮的范围内有一团黑影,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提着灯笼的人。

娇小的身影,背上似乎扛着重物,走路发出轻微的响动。这人在林间熟练地穿梭,如履平地一般,突然——

“哎哟。”只听得一声娇嫩的惊呼,黑影打了个趔趄,背上的重物轰然坠落,又听得一声痛苦的闷哼。

“谁?”娇嫩的女音颤抖着,借灯笼的亮光一看,重物下伸出一双脚。

砸……死人啦!娇小的身影慌乱蹲下身将重物移开,然后看到一张被压得扭曲变形的脸。

“是你!”又一声惊呼。

辛容若没想到祸从天降,睡个觉也差点死翘翘。好梦正酣时,突然有不明物体如泰山压顶般坠落砸到他完美无缺的脸。按说会武之人耳聪目明,有人接近早就该醒觉。但一来他贪睡,二来来人轻功不俗,所以就中招了。

“又是你……”受害者的手指抖啊抖,指着一脸惭愧的肇事者,一直抖。天呐,上天没有听见他的祈祷吗?他希望永不再见的人竟然又出现了,还是以这么震撼的方式相遇。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自觉理亏的肇事者低下头,有点不甘心抱怨了几句,“人家又不会算命,怎知你在此睡觉。”

“过来给我包扎伤口。”辛容若低吼道,被那上百斤的重物一砸,他胸口发闷脸颊生疼。

“哦。”提着灯笼的身影挪近,低头,恰好凑在光亮处,现出秀美的轮廓。弯眉波眼,巧鼻绛唇,此人正是夜眠眠。

“看我干什么,快包扎呀。”辛容若恼怒地催促她,但夜眠眠却在烦恼怎么包扎,他的额头鼻子脸颊都擦破了皮。

“快点。”辛容若只担心自己破相,他随身带有金风玉露美肌膏,治伤不留痕,赶紧掏出来塞给夜眠眠。

夜眠眠只要给他上药,一咬牙撕下裙布把伤口包扎起来,翩翩潇洒的辛大公子便成了人肉粽。确切地说是一颗人头粽,整个头部都被布条密密匝匝包了个严实。

辛容若从夜眠眠特意留给他视物的布条缝隙中射出两道杀人寒光,可惜寒光被挡无任何杀伤力。夜眠眠还一个劲儿地问他,可以了吧?

可以了,他点头。待到天亮肌肤充分吸收了金风玉露美肌膏的药力后,他就可以扯了这劳什子的布条,决不以挫样见人。

“你不准走,给我守夜。”他恶狠狠地命令她,然后虚弱地裹着毯子躺下休息,肇事者夜眠眠处于内疚,就听话坐下来守着他,不久一股轻微的鼾声传来。

耶,这么快又睡着了?夜眠眠无语对夜空。

灯笼里的蜡烛灭了,在荒僻的山林里,不时传来几声诡异的鸟叫。胆大如夜眠眠也不禁心里发毛,毛骨悚然。虽然这条夜路是走惯了的,不会有毒蛇猛兽,但她想到师兄铁弦峥跟她讲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再加上风吹林摇造成的幻影,恨不得把自己打晕。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经不由自主挪到辛容若身边,把他当成暗夜里唯一的依靠。

她蜷缩在辛容若背后,脸贴着他的背,手抓住他的毯子,闭上眼睛祈祷:快天亮吧。

很久很久,天边终于放出一道曙光。饱受心理煎熬的夜眠眠终于支撑不住睡过去了,她的手还紧紧拽着辛容若的毯子,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第2章 作者:段絮

经过一夜好眠,辛容若被婉转的鸟鸣唤醒,这一觉足足睡了八个时辰,虽然中间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插曲,但他睡饱后心情好,不跟那人一般计较啦。他还得去跟蜀地白道人士会合,再搜寻睡教总坛,事情可多了。

精力充沛的他决定来个鲤鱼打挺起身。先躺平,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力贯腰身,脚掌往下一蹬——刚跃起,却被什么挡了一下,“嘣”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丝……”辛容若倒抽一口凉气,剧烈的疼痛从腰部蔓延到全身,这一切都说明,他,闪、到、腰、了!短短一瞬间,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成了一尾死雨,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真是倒霉呀。

为什么武功卓绝的辛容若会闪到腰?这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就是夜眠眠的手。没错,夜眠眠一直死抓着毯子一角,毯子又是裹在辛容若身上,他的脑袋被包成粽子阻挡了视线,没发现这个事实。当他一蹬脚准备一飞冲天时,夜眠眠很用力地拽着毯子挡住了他的冲力。打个比喻,在锅里被活煮的鱼虾肯定要挣扎,并且是死命地挣扎,这时拿锅盖一挡,鱼虾撞上去绝对会昏头转向。辛容若就好比那鱼虾,夜眠眠拽着的毯子就好比那锅盖。

这下夜眠眠也醒了,睡梦中她感觉胳膊被一股冲力扯了起来,快断掉,她下意识用力往下压,手指几乎骨折,这么一痛就醒了。睁开她的熊猫眼一看,那个被米袋砸伤脸的公子正在痛苦呻吟呢。

“喂,你还好吧?”她翻身爬起来,忐忑不安地问。

辛容若没力气回答,这辈子还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痛、痛、痛啊。

“啊,不会是真砸坏脑袋了吧,可是你的伤怎么今天才复发?”夜眠眠慌不择言地说道。

“腰……我的腰……”辛容若龇牙咧嘴挤出几个字,抬起右手艰难地点点腰,“痛……痛……”

“腰痛?可是昨晚明明砸到的是脑袋不是腰呀。”夜眠眠不敢轻举妄动,白痴都知道伤到腰的病人不能随意移动,否则会加重伤势。她握着他的手,沉重地说:“不要动,我去想想办法。”

人在紧急的情况下要么惊慌失措要么急中生智,夜眠眠被逼急了突然想起她小时候摔断了腿是教主给她上夹板固定住,于是也依样画葫芦去劈了几根坚固的树枝,小心翼翼将辛容若的腰固定好,这一下累得她满头大汗。

辛容若还是痛啊,别看他堂堂男子汉,生平却有两样缺点。一是嗜睡,二是怕痛。本来他的武功可以练得更好,就是这两样缺点让他不能豁出命去练功。痛得受不了他干脆拼了,说出几个穴道让夜眠眠代劳。夜眠眠指如疾风势如闪电,在他身上戳几下,他就了无声息了。

夜眠眠耳根清净了,却茫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人是她伤的(虽然不清楚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她就得负责到底。有了,这里离家不远,她可以找人来帮忙。想到这里,她扛着米袋施展全身功力疾驰而去。

这时蜀地白道中人正在另一个山头搜寻睡教总坛,就算他们发现辛窝少主不见了,也没人敢过问,还以为他烦了自己走掉。

辛容若再次醒来已经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一群人围着他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感觉腰间不那么痛了,肚子却很饿。

“年轻人,你的头怎么包得跟粽子一样?”一个胖老头兴味盎然地盯着他的粽子头瞧。

辛容若听见这话又快晕过去,天哪他痛糊涂了竟然还顶着丑样见人。他三下五除二扯去布条,露出本来面目。

“年轻人长得不错。”胖老头赞许。

“啧,我觉得他还没有师嫂好看。”夜眠眠端着黑黑的药汁走进来。

“花音是好看,年轻人也不赖。他们不是一个种类,没有可比性。”胖老头思考一下说出一番话。

“教主,您今天睡觉睡清醒了呀,竟然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旁边有人惊讶地说。

“混账话,我们伟大的教主从来都是英明神武大智若愚。”旁边也有人拍马屁。

辛容若的嘴角抽搐一下,这是群什么人呀,让人抽筋。他看着人群中唯一认识的少女,对她说:“我饿了。”

夜眠眠遵照教主的指示,先给他喂粥再喂药,服侍得妥妥帖帖,还一直嘘寒问暖。

辛容若冷哼一声闭目养神,与其浪费口水还不如养精蓄锐,伤好后他马上就走。夜眠眠也不计较他的冷淡,把众人赶出去留给他安静的空间。

“丫头呀,你出去一年混得还不错的样子。”胖老头,就是众人口中的教主正端着一碗白米饭,眯眼陶醉于饭香中。

“教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待我细细说与你听。”夜眠眠拿了张凳子坐在教主膝下,开始说她在江湖的遭遇。她在江湖一年虽没混出什么名头,但也见识不少,生活有些辛苦,也相当充实。

“只要有一技之长就不怕饿肚子。”最后总结陈词,她豪气万丈。

“眠眠丫头你辛苦了,要不是你我这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吃一顿饱饭。”教主抹抹眼泪,心疼地说。

“教主。”夜眠眠听到这话心里泛酸,教主他老人家的愿望多么渺小啊,可是她这趟出去却听到很不好的传闻。

“为什么江湖人都说我们是邪教呢?还说得那么难听。”

“丫头,别人怎么说你根本不必在意,只要我们自己活得心安理得就好。”教主摸摸夜眠眠的头,说,“其实当初祖师爷创立本教时,确实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但后来祖师爷迷恋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在江湖名声不好,专擅房中术。不过祖师爷还是娶了那女子为妻,就成了江湖公敌,经过多年争斗,本教气势大不如前,才迁到龟谷的。”

“教主,祖师爷为什么会娶那声明狼藉的女子?”夜眠眠追问。

“我想是爱情的力量吧,那女子嫁给祖师爷后竟洗心革面,再也没有为害江湖,他们平静地度过一生。没想到本教因她而蒙上污名,被江湖人唾弃了。”教主长叹一声,不知道该不该埋怨痴情的祖师爷。

“不如教主你把我们的教名改了吧,睡教睡教,一点儿也不威风。”夜眠眠对祖师爷的行为没有意见,只对这个一听就想睡觉的教名颇有不满。

“改不得,祖师爷的睡神一觉、睡仙十二式和睡魔八式还要传承下去。”

“教主你都不会这些武功。”

教主语塞,教中人才凋零又不是他希望的。前任教主还来不及教完他武功就在睡梦中仙去了,单凭祖师爷留下来的秘笈,他资质驽钝根本领悟不透。眼看教中后继无人才是他心中的痛呀。

“可惜你师兄不肯练秘笈,还叛教出逃。”

“师兄明明是教主你恩准他离开的。”

“死丫头不准顶嘴。”顽劣的丫头句句反驳他,教主老脸挂不住。

现在夜眠眠的出身也该揭晓了。她,就是江湖黑、白、灰三道人人唾弃的邪教——睡教中人。其实睡教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么不堪,睡教之所以叫睡教,只是因为教中人人都很会睡觉,与男女苟合无关。

睡教是个很穷的教派,教中人几乎难得一饱,所以才那么崇尚睡觉。睡着了,既不消耗体力,又能暂时忘却饥饿,何乐而不睡。

这一代的睡教出了两个异类,一个是夜眠眠,一个是她的师兄铁弦铮,这二人都不喜欢睡觉。夜眠眠喜欢练武,她常溜到邻居青城派那里偷师学艺,青城派一位高人见她可爱还秘密传艺给她。铁弦铮则醉心于巫蛊之术,目前娶了妻子正在苗疆游山玩水。

夜眠眠也是见她师兄跑到外面去逛了一圈就拐个漂亮妻子回来,不由对江湖心生向往,就趁师兄回教教主激动晕倒是偷溜出去。她在江湖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为生计奔波,不是街头卖艺就是给人做帮工,后来流落到一家叫“请你吃饭”的酒楼表演米粒打苍蝇才攒了些钱。她用这些钱买了一百斤大米扛回教中,大家才难得吃了一顿饱饭。

可是在回程途中,她遇见了辛容若,先是救了他,然后又伤了他。她不得已回教中找人帮忙把他扛回来养伤,大家都误会她也拐了一个丈夫回来,直取笑她呢。

“喂,你叫什么名字?”夜眠眠觉得每次喂来喂去不太礼貌,就想起问辛容若的名字。

“容若。”辛容若不想说真名,他这辈子最丢脸的样子都被她撞上了,最好伤快点好再也不要见到她。

“容若,你不是说要回家乡,怎么跑到山林里睡觉呀,难不成你又被强盗打劫了?”

“不是。”

“那是为什么?”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喜欢在野外睡觉。”他不耐烦了。

突然,辛容若的脸扭曲了一下,夜眠眠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尿急。”他难堪地甩出两个字。

“我马上叫人来帮你。”夜眠眠奔出门外抓了一个小师弟帮忙。没面子的辛容若把脸埋进被子里,上邪,让他死了吧。辛容若的腰伤经过三日休养后勉强可翻身了,全得归功于教主的医术。教主武功虽不好在医术方面却有奇才,教中大小生病都赖他妙手回春。

“年轻人,你什么时候娶我家眠眠?”教主拿着黄历翻日子,笑眯眯的。

“啊?”辛容若大呆。

“眠眠丫头这么紧张在意你,你要好好待她呀。”教主在他肩头大力一拍,说,“我们睡教很久没办喜事了,呵呵。”

“睡觉?”辛容若听见这话心中一凛,不会吧,不会是那个睡教吧?不要啊,他的贞操——

夜眠眠进来,正好看见他古怪的表情,知道他误会了。

“没错,我们这里就是江湖传说中的睡教。”她坐在床头打算好好教育他一番,“不过我们不是邪教哦,你看我们教主这么和蔼,大家这么可亲,我又这么善良,那些江湖传闻全是屁话。”

“年轻人,不要相信你听到的,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要用心感受。”教主抓住辛容若的手贴在自己胖胖的心口,说,“你感受到了吗?这是一颗多么火热的心。”

辛容若只摸到一团肥肉。但他已经冷静下来相信他们的话,如果江湖传闻为真,他的贞操早不保了,如今还安然躺在床上疗伤,就证明睡教中人不是那么不堪。

“抱歉,我想江湖中人都误会你们了。”他真心地道歉。虽然他出身白道,但没有门户之见。

“谢谢,你真是好人。”夜眠眠和教主感动极了。

辛容若暗叫惭愧,要不是误打误撞受伤被抬进睡教养伤,说不定他会一直误会下去,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帮人围剿睡教。

“糟了,我来此地之前听说蜀绣阁联合几大门派要剿灭贵教,前几天他们已经到青城后山了。”如果那些人找到这里见他与睡教“同流合污”,传到江湖上还怎么立足。他出身白道,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辛容若心中杀机顿现……

“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夜眠眠笃定地说。

“为什么?”

“我们这里非常隐蔽,一百年来都没有找到过。”

“哦,是吗?”辛容若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夜眠眠见他额头冒汗,细心地取了帕子给他擦干。

“我告诉你哦,我们之所以叫睡教,其实是有典故的。”夜眠眠跟他讲睡教的来历,还有从小到大遇到的趣事。她没发现,她的善良无形中消弭了一场灾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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