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喂病弱男配
作者:可乐姜汤
简介:【全文完】
陆云初一朝穿书,成了一个痴恋男主的恶毒女配,欲下药强上男主,却阴差阳错地设计到了男主名义上的病弱弟弟头上,最后不得不嫁给他。
书中这个n线男配就是个工具人设定,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让恶毒女配嫁给他后能更好地阻止男女主发展。
书中关于他的叙述只有寥寥几笔:口不能言,食难下咽,满身伤病。
女配嫁给男配后,把怨气全撒在了他头上,恨不得将其凌虐致死。
想到这里,陆云初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闻湛刚刚吐过,因害怕被陆云初嫌恶而刻意插上门闩,见她踹门而入,脸色发白,狼狈地往黑暗中爬去。
陆云初慢慢靠近他,在他颤抖到快要抽搐时,温声道:
“吐干净了吗,我熬了蔬菜粥,你要不要喝一碗?”
【阅读警告】救赎文,男主很惨很惨,女主也不是啥很厉害的
——————我是预收分割线————————
陆灵舟穿成了一本修仙文里的女配。
原书中,反派大魔王受伤严重,灵力波动,化作小童缩在孤山洞府中养伤。
女配陆灵舟正巧到洞府来修炼,看见如此冰雪可爱的小童,被萌到了,想悄悄上前啵啵啾啾他。没想到小童忽然睁眼恢复成大魔头真身,拔出寒剑指着她,陆灵舟花容失色,被一剑捅了个对穿。
陆灵舟读过这个情节,自信地认为做好准备就行,修仙之人被捅了个对穿也不一定死嘛。
然而,这个作者手癌实在严重。
“啵啵啾啾”被打成了“啵啵唧唧”。
于是……陆灵舟在大魔王恢复真身的瞬间,上去拽掉了大魔头的裤子。
大魔头:?!
大魔头寒着脸拔剑准备斩杀她,可在这里,“花容失色”被打成了“花容失身”。
于是,本应该将她捅了个对穿的剑挑开了她的衣裳。
大魔头:?!?!
千钧一发之际,【作者后台系统】终于上线。
[宿主您好,由于您穿越过来以后一事无成,目前积分为0。]
[现系统赠您新手大礼包,内含1积分,您可以选择修改错词一个,请问你现在是否进行捉虫?]
陆灵舟看着那可怜巴巴的1积分,再看看大魔王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颤巍巍地咽了咽口水。
第1章穿书
陆云初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感受着自己身上似乎还未消退的余痛,真想大骂一句脏话。
这是她第三次穿越了,穿进一个睡前催眠必备的古早虐心虐身男强女强文里,成了里面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女。
炮灰女是个大型水文必备恶毒女配,痴恋男主多年,欲用药强上他,被男主躲过,阴差阳错设计到了男主的弟弟身上。恶毒女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名节,自此得了失心疯,干脆嫁了进来,借着与男主共处一府的有利条件不断作死,一边勾引男主,一边折磨男主弟弟撒气。
后来凌虐男主弟弟一事被揭穿,男主想要杀她,被她侥幸逃脱,逃亡途中摔断腿,受尽折磨,终于逃到了原身父亲那里。
原身父亲乃河东节度使,王朝崩析后,虽未自立为王,但基本上等同于此处的土皇帝了,一看女儿被男主害成这样,怒火中烧,不断谋害男主拉仇恨,最后被势力逐渐壮大的男主反杀,而原身则被一箭射死在洛阳城的城门之下。
第一次穿越,陆云初吓到行李都没收拾就跑,想着赶快脱离男主视线说不定还有救,联系上父亲的亲信,一路好生护送,却被流民袭击,从马车坠落摔断了腿。
不管她如何解释,原身父亲都坚信这是男主害的。接下来一切变得越来越糟糕,很多时候她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书中台词,跟着书里的剧情行事,推动事态朝剧情安排那般发展,等能够控制身体时再怎么挣扎都无法挽救,最终被一箭射死于洛阳城城门之下,和书中结局无异。
第二次穿越后,陆云初干脆不找原身父亲,为躲避剧情寻了个僻静地方藏起来。结果安生日子没过上几天就被倒塌的土墙压断了腿,下一刻就被杀手找到。
有了上一次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教训,极力躲避剧情线的她一直没敢和父亲联系。后来天下大乱,一打听才知原来父亲以为她被男主害死,直接和男主撕破了脸,所有的事依旧和剧情线对上了。她辗转各地不知多久,被流民冲击,和侍卫们走散,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洛阳,依旧被一箭射死于城门之下。
第三次穿越,陆云初表示,累了,毁灭吧。
这么多次疲于奔命也没逃过剧情线,她决定躺平不逃了,吃好喝好睡好,苟一天是一天。
三次穿越的初始地点都在城外山下。男女主相遇后结伴回城,路过城外的寺庙决定停留几天,女配早就听闻风声,嫉妒难忍,策马狂奔到山下准备上山会会女主。前两次陆云初选择调转马头逃离男女主身边,这次她不跑了,慢慢悠悠地骑马回府。
闻府极大,男主闻珏买了两座相邻的府邸,将中间打通合为一府,和他弟弟一人住一边,所以与其说二人各住一院,倒不如说是二人各辟一府。
陆云初凭着身体本能的意识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院子,门口站了一排丫鬟,一见到她,立马低头跪下,齐声道:“小姐。”
陆云初被她们这阵仗吓了一跳,但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面上一派镇定地踏入院中。
甫一进去,院里就凭空刮起一阵风,枯叶打着旋落下,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院子宽阔至极,却没多少人气,这份宽阔便徒增了几分阴森孤寂。
她回过头见丫鬟们还跪着,开口道:“起来吧,跟我进去。”
丫鬟虽然惊愕,但不敢作声,低着头提灯照路,从头到尾没敢抬头看她一眼。
越往里走陆云初越瘆得慌,这院里何止是没有生气,简直就像一座披着沉沉暮气的监牢。风一吹,树影隐隐绰绰,院中池塘面上的枯叶轻微浮动,更显败落阴森了。
她不敢多看黑漆漆的院中景色,丫鬟却对此景象习以为常,推开厢房门,麻利点上油灯。
橘光霎时充满了整个屋子,陆云初心下稍安,往桌前坐下,吩咐道:“打点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丫鬟垂头应声后退下。
丫鬟走后陆云初放松下来,正准备好好打量一下屋内布置,忽然看到角落里一摇摇晃晃的暗影。
她身子陡然绷紧,抬头看向前方。
灯火摇晃,屋内光影忽明忽然,前方空荡荡的似一处戏台,中央悬着一人。这人垂着头,分不清死活,双手被麻绳高高悬起挂在梁上,脚尖堪堪着地,能触地却不能借力,是个十分折磨人的姿势。
他的衣裳被血染成了乌黑色,身形单薄,乌发垂在面前,从颀长的身量上可以看出是个男子。
“啊!”陆云初吓了一跳,碰到了桌上的茶盏,茶盏落地,发生清脆的响声。
这动静唤醒了那男子,但也只是唤醒。陆云初见他似乎是动了一下,姿势依旧没变。
是个活人。
陆云初意识到这点以后,马上起身跑过去,试图将他放下。
到了跟前才发现这人比她高出许多,她根本够不着他的手腕,于是又匆匆折回,取来板凳和匕首。
他身上的血腥气浓郁,钻入陆云初口鼻,让她忍不住想干呕。她站上板凳,看着他手腕处被麻绳磨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实难下手。
她低头对他说:“你忍着点儿,我把这麻绳割断。”
要割断麻绳,势必会让绳索不断和手腕的伤口摩擦,光是想象就知道有多痛。
出乎意料的是,割绳子时这人一声没吭,只是手指微微颤动着。
陆云初费劲力气三下五除二割断了两指宽的麻绳,麻绳一断,她立刻伸手去接面前的男子,即使他看着单薄,还是把陆云初带着一同摔倒在地,疼得她直哼哼。
而从始至终,这人一声也不吭。
不会是断气了吧?
陆云初心惊胆战地搂着他的脖子,撩开他面前垂着乌发,准备探探他的鼻息。
一撩开他面前的发她就愣住了。
他的长相堪称完美,完美到不似真人。面色惨白,五官精致,双眉紧蹙,有一种让人不敢碰触的易碎感。
她探向这人的鼻前。
就在此时,这人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双眸明净、皎洁,不染尘埃,澄澈到近乎空洞。
陆云初被晃了一下,迟疑道:“你还好吗?”
“小姐!”惊呼响起。
原来是丫鬟踏进来了,一看到这画面,重重跪下,颤声道:“小姐,他挣脱了麻绳——”话说一半,见到了地上的匕首,心下了然,换了语气,“小姐是先沐浴还是先折磨他?”丫鬟用恭敬温和的语气说着毛骨悚然的话语:“怎么将他放下来了,悬着抽鞭子不更方便吗?或是小姐想出了新的法子?”
陆云初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下算是明白了怀里这俊美男子的身份——“她”的丈夫,书中那个工具人男配,闻湛。
两世的疲于奔命让她浑浑噩噩,到了后来已然忘却书里一切冲突的起因,早就记不得这个书里几笔带过的男主弟弟了。
她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叫大夫。”
“小姐?”丫鬟怀疑自己听错了。
“叫大夫,没看见他都伤成这样了吗?”陆云初扶起闻湛,他已经再次昏了过去。
丫鬟顿了几秒才回话:“小姐,奴婢不明白。”
陆云初性子急,提高音量道:“我说叫大夫!”
丫鬟连忙磕头,瑟瑟发抖,但依旧没有起身,语气迷惑不解:“小姐,为什么要叫大夫?他死不了的啊。”
说完后她的话音顿住,第一次抬头直视陆云初。
陆云初这才看清楚她的脸,那是一种十分迷茫的神情,大眼睛眨个不停,好像她刚才说的是一种全新的、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
陆云初太熟悉这个表情了。
她这是触碰到了剧情线。
只要一沾上该死的剧情线,角色们都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书中原主失心疯般地折磨男配,是不会让郎中给她医治的,她再怎么说也无法改变这个剧情线。
对躲避剧情线她也有点心得了,换了个法子道:“我受伤了,我要看大夫。”
丫鬟连忙磕头:“奴婢罪该万死。”磕完头后站起身却没有出门,而是翻出了药箱,“奴婢这就为小姐处理伤势。”
陆云初强调:“我要大夫。”
丫鬟愣住,难以置信道:“小姐不是不让外人进院中吗,违者轻则杖毙,重则……”
陆云初一个头两个大:“我现在头疼,伤药治不了我,只能请大夫,这是我的吩咐,我允许他进院。”
丫鬟却似没听懂一般,放下伤药:“小姐没受伤就好,奴婢们先退下了。”说完也不等陆云初反应,躬身垂头,机械地退下。
看来离男主越近,人物越没有自主意识,连基本的交流也很难做到,只能顺着剧情线走。
陆云初这下真头疼了,将地上的闻湛废力抬到软榻上,看着他清俊的面容,不合时宜地想,那怀里这个人也躲不过被病痛和折磨夺去生机的故事线吗?
不一会儿,丫鬟们鱼贯而入,为陆云初备好热水。
就在这个时候,闻湛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失焦,看着摇晃的烛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么一个小动作似给他注入了无限生机,看着他嘴角的血渍,陆云初感觉自己心脏被轻轻扎了一下,一时有些恍惚。
她虽然倒霉,但至少能够尽力挣扎为自己求得生机,过一段自由快活的日子,而闻湛却被长长久久地困在这里做剧情的工具人。
书中他出场的戏份加起来也不过几句,寥寥几笔带过,这一生的苦难便再也无法摆脱。
前两世因为原身折磨男配的因果已生,不可挽回,她非常想活命,从未回府,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这个被人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男配。
陆云初心中有些愧疚,取来剪子剪开闻湛衣裳。
他的衣裳被血污弄成了深深浅浅的乌红色,破烂的衣裳黏在割开的血肉上,让陆云初持剪子的手不断颤抖。
他上身几乎没一块儿好肉,伤痕狰狞,有鞭伤,有刀伤,其间还有被烧热匕首烙伤的痕迹。有些伤口结痂后又被割开,有些伤口是新的,还在往外冒血,更有些伤口早已化脓。
她不忍细看,将沐浴用的热水用铜盆接来,打湿干净的布匹,将他伤口附近的血痂轻轻擦拭干净。
她的手有些颤抖,有时会不小心碰触到伤口,闻湛动了一下,睫毛颤动,却没有睁眼。
陆云初觑着他的脸,松了一口气:“幸亏没醒。”书中女配恨他入骨,反过来,他何尝不想将女配抽骨扒筋?
铜盆里的水被染成褐红,一盆接一盆。清理干净脏污后,陆云初为他伤口洒上伤药,然后拿起剪子,准备帮他清理腿部的伤口。
手刚刚碰到布匹,闻湛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陆云初赶紧收回手。
等他咳嗽平息下来后,陆云初刚准备靠过去碰他裤子,他又再次剧烈咳嗽,动了动手臂,看来是要醒来了。
或许是顶着这具肉身的原因,陆云初莫名的心虚。他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全是现在这双手造成的,好似累累罪行自己也得背一些。
她放下伤药,准备先沐浴一番,洗净身上的灰尘。
屋内太久没住人,四处都落满了厚厚的灰。
陆云初往里间走去,余光忽然瞥到黑暗角落里不起眼的小佛堂。这佛堂只是个摆设,连香炉都没有,四周的窗户扣得严严实实的,十分憋闷。
她举着油灯走过去,推开旁边的小窗让月光洒进来。
月光泼洒进来,照亮了小佛堂的全貌,香炉歪斜,神龛空空如也,神像掉落在地,沾满灰尘。
她将神像捡起,用袖子擦干净,把其放回于神龛中。
“诸天神佛——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神佛的话,请保佑我这次能逃脱……”她顿住,摇摇头,“算了,太难了,保佑我吃好喝好睡好吧就行。”
她小声嘀咕着,转身离开。
月光从窗户撒进来,流光溢彩,照亮了安静又悲悯的神像面孔,也照亮了她脚下的路。
而自从她走后,外间便陷入了窒息的安静,昏黄的光晕明明灭灭,浮尘在光线中时而凝滞时而跳动,安然又迷蒙。
闻湛睁开眼,眼神落在浮尘上,空洞的眼神在光影映照下有了焦距。
第2章加糖的白粥
梳洗一番后,陆云初感觉有些饿了,往外间瞅了一眼,见闻湛还没醒来,便提着灯笼出去打算唤丫鬟给自己拿点吃食。
院里实在太过荒凉,陆云初有些害怕,快步往院门走去。
还未走到院门处时,她的身形忽然一滞,猛然之间好似有一张柔软的水膜将她推了回来。
她一愣,再次朝前走,这次能够清楚的看到空中那层透明的薄膜将自己隔绝在了院中。
看来人物活动范围也有限制。
她并没有因此泄气,站定朝院门处大喊:“有人吗?”
丫鬟们惊讶地回头,见到院里黑影下站着的陆云初,纷纷下跪叩首:“小姐请吩咐。”
虽然知道她们是npc,陆云初对这场面还是不大看得惯,尴尬地后退了两步:“我饿了,去厨房给我拿些吃食吧。”
丫鬟默不吭声。
她便明白这又是和剧情相矛盾了,于是变着法和npc对话以探知具体剧情细节。
冒着寒风在院里试探了一会儿,她最终收获了一个药箱和零星的消息:男主不爱管事,之前长时间在外办事,这个院子便被陆云初彻底置换人手,等于是她自己的底盘了;她有个大丫鬟,很说得上话,应该比这些小丫鬟好吩咐一些;男主不在,女配便很少出门,也不许人进来,白日只有辰时会让人大丫鬟送饭过来,大多数时候都在让丫鬟送酒。至于闻湛的饭食,女配偶尔会让大丫鬟拿馊了的饭菜过来,其余时刻都是让大丫鬟熬完参汤给他灌下去吊着气。
夜里气温骤降,陆云初抱着药箱哆哆嗦嗦回了房,迈进去了才想起里面还有人。
闻湛已经醒了,坐在软塌上,背脊挺直,背上布满了惊心怵目的伤痕,昏黄的烛光勾勒出他的侧颜,听见推门的声音,他下意识侧头,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
陆云初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然而他并没有看过来,而是将头转了回去便不再动作了。
陆云初不清楚他此刻的心境,也不了解这个角色的性格,她没敢走太近,将药箱放到离他稍远的地上,见他赤着上身,又去衣柜里替他找衣裳。这里的衣柜除了原身的衣裳便是一叠深色的粗布麻衣,应该就是他平日被污血弄脏后替换的衣裳。
她取了衣裳,放在药箱上面,退了一段距离才道:“你换件衣裳,再把腿上的伤上些药。”
闻湛没有反应,陆云初便没多费口舌,想着刚才从小丫鬟们那试探出的消息,绕到屋旁的小厨房——这里是大丫鬟给闻湛熬参汤吊命的地方。院内草木枯败,毫无生气,但小厨房却被大丫鬟收拾的井井有条,看来是因为女配不让人进院中打扫,大丫鬟也就只能收拾收拾自己活动的小厨房了。
厨房里堆满了酒罐,新鲜的食材没有多少,她翻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了下酒的肉松和半罐子米,本来想着今夜担惊受怕又受了凉,熬碗红糖姜汤压压惊,结果连姜块也没找见。
她干脆烧起灶,寻来类似砂锅的陶瓮,打算熬一碗清甜白粥暖暖胃,方便睡个好觉。
有了以前的经历,陆云初很快找到手感,点火、热灶、放锅,手法利落。
柴火噼啪响着,热气渐渐让小厨房暖和起来,橘黄的火光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得人昏昏欲睡。
陆云初不断搅动着白粥,看着米粒逐渐涨大变胖,最后白鼓鼓的肚子开了花,软烂的碎米融入米浆,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
滚滚白雾带着热烫的米香扑面而来,好像将时光也拉长了,心跳也变得绵绵软软,陷在一片悠悠的祥和里。
陆云初再一次感叹生命力的顽强,明明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书中世界,罩上了命运的枷锁,她应当害怕不安才是,可是此刻看着滚滚的白粥,她居然升起了“活着真幸福”的感想,这世上大概只有死亡才会让她的意志力消沉吧。
等到肉松烘干捻散后,白粥也熬好了。
陆云初给自己盛了一碗,寻了个小板凳,本来打算就在这儿吃,突然想起房内还有一个重伤的病人,顿时生出一股“只是喝白粥至于也要吃独食吗”的羞愧感。
她端着餐盘走回房,用手肘顶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本已做好闻湛和丫鬟们一样只会跟着剧情设定动作,不会理会她刚才说的话的心理准备,结果她一进门就看见换好衣裳的闻湛的背影,依旧是背脊挺直,默不作声地垂着首,身形似要和寂寥将熄的烛灯融为一体。
也是,即使是没有自主意识的npc,也应当有求生的本能吧。
陆云初清了清嗓子提醒他自己进来了,也不知他听没听见,没什么反应。
她将闻湛那份儿白粥放在距他不远的小桌子上:“你应该许久没有好生进食过了吧,我煮了些白粥,你吃点暖暖胃。”
闻湛不语。
陆云初又道:“虽然我知道你应该不会理解我说的话,但是我还是要说一遍。我和之前那个人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的魂魄占了她的肉身,我们虽然看上去是同一人,但此刻的我是全新的我。听来有些绕也有些恐怖,但是……”再恐怖也不会被人日日折磨恐怖吧。
闻湛抬起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陆云初看不清他的表情,觉得男配应当对原身恨之入骨,不敢掉以轻心,往后退了几步。
闻湛顿了一下,收回目光。
陆云初有些尴尬,没再多费口舌,把餐盘端得远远的,找了个小桌案坐下喝粥。
金黄的肉松洒在莹白的粥面上,蓬松柔软,在油灯照耀下泛着酥黄的油光。夹一筷子面上的肉松往白粥里压压,不需浸得太久,只需稍微裹上米浆,热气还未散时,大口送入嘴里,浸润过米汁的肉松有一种独特的醇厚感,松散的肉松与清新的白粥融合在一起,咸淡得当,肉香也变得格外清甜。
胃里暖呼呼的,四肢也逐渐热乎起来,浓厚的幸福感让她忘掉了刚才烦躁的情绪,有什么事情是熬不过去的呢。
她抬头望向闻湛,没想到对方正在看她,见她抬头,轻侧头撇开视线。
“喂,你赶紧吃呀!”她猜不透闻湛的想法,便不去猜了,毕竟这个世界的人和正常人又不是一个思维频道的,何苦难为自己。
闻湛依旧没说话,陆云初也习惯了。正当她以为闻湛就要继续坐在那当一个毫无知觉的石像时,他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身量很高,极其消瘦,无论何时背都挺得笔直,松垮的粗布麻衣在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他面色、唇色都是惨白的,明明看得出在忍受极大的痛楚,但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往前迈了几步,姿势有些狼狈,面色愈发惨白。
陆云初心情沉了下去,为自己刚才不够耐心的情绪感到抱歉,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听到“扑通”一声闷响,闻湛跪倒在了地上。
他垂着头,背脊依旧挺直,可是却在剧烈颤抖。
陆云初看到了他撑在地上的手腕在往外冒着鲜血——因为没有纱布,那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洒了伤药,并未包扎。
她脑海里浮现出他上身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想必腿上也好不到哪去,也不知他一个人怎么清创,怎么上药的。
她心里十分清楚他只是活在剧情里的角色,和那些丫鬟一样,都是提线木偶,可此刻她却不忍多看,总觉得这种狼狈的场景对于一个无论何时都不弯脊梁的人来说极其残忍。
她听到他站起来的声音,然后是慢慢地、稳稳,地挪步到了桌子前,接着勺碗碰撞,应当是端起了餐盘……
陆云初心下叹气,她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周围是一群听不懂人话的npc,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救他。若是他们俩都按着剧情线走,最终都逃不过“死”一字,她所做的,不过是让他死前能和她一样,吃点热的,穿点暖的吧。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往小厨房跑去。
闻湛将餐盘端到了软塌前的桌案上,费力地坐了下来。
刚出锅的热粥滚烫,还没凑近,蒙蒙雾气就罩住了脸,柔而绵长的暖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拿起勺子,手因伤而不自主地颤抖,手背上那条丑陋宽长的伤口在白瓷勺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凌厉。
他太久没有吃过热食了,连吃前吹一吹都忘了,热粥碰到嘴唇,烫得他愣了一下。
他睫毛颤动,清冷的五官揉着白雾,忽而化开了一般。
他将勺送入口中,绵厚的白粥顺着喉咙滑下,熬得糜烂的米粥散发着淡淡的醇香,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食物本味,质朴纯正,寡淡至极,却有一种丝丝入扣的温柔滋味。
他一口接一口,近乎机械地将白粥往口里送,即使右手手腕的伤口不断冒血,手指很难借力,握住勺柄的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像是痛楚与他无关一般。
这时,陆云初捧着个陶罐从屋外跑进来,在他面前站定,小喘着气:“你等等,我给你放点糖。”
说完眼神落到他手腕上的皮肉翻开的伤,疼得牙齿一酸,也忘了防备,往前走几步,掀开陶罐给他放了一小勺红糖进去:“你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胃应该很难受,吃不得太甜的东西,所以我只给你放一点点,大概有个味儿就行。”
糖罐是她刚才探索厨房发现的,古法制的红糖不算太甜,甚至有点清苦的味道,但这点甜味聊胜于无。
红糖落入粥中,化开,散成丝丝红线。
“你搅——”本来想让他搅拌均匀,但见着他手腕上那糜烂的伤,陆云初干脆夺过他的勺,替他拌匀,然后才猛然想起这样似乎太过靠近,连忙退了几步。
闻湛垂着头,陆云初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估计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吧。
从让他喝粥到陆云初给他放糖、突然夺他勺子拌粥,他从来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现在她退开,他又重新拾起瓷勺,安静地继续喝粥。
陆云初看了两眼就没再看了,走回刚才的座位解决自己的粥。即使他能明白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疯狂又阴毒的女配,但自己终究是顶着女配的皮囊,要求他不对自己产生厌恶之感实属强人所难。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根本不会明白她的话,也不会对世界变故做出反应。
闻湛将白粥送入口中。
掺了零星红糖的白粥对普通人来说几乎是品不出甜味儿的,可对他而言,那股陌生的味道却极其强烈。
清甜、软糯,回甘轻柔。
闻湛烙下了对白粥的第一次认知也是最深刻的认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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