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偏偏折她
作者:西时茵
简介:
【正文已完结,更新番外中~】
【君夺臣妻】【泼天狗血】
太熙四年,天子行猎而归。
途中,忽而有大雨。
为避雨,銮驾行幸临淮王府。
临淮王率全府百余人,恭迎皇兄。
碧落斋中,临淮王后玉颈微垂,素手纤纤,亲为皇帝添茶。其袅娜身姿,尤为纤质动人。
当晚,执掌天下的天子做了一个梦。
惜棠与临淮王成亲三年,琴瑟和鸣,恩爱不疑。
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入天子眼中……
“陛下。”走投无路的王后泫然而泣,“我乃您亲弟之妻……”
“是又如何?”年轻的天子逼近她,微笑道,“与他做王后,不如与朕做夫人。”
……
后来的某一天,惜棠再与临淮王相见。
物是人非事事休,两两相望,都皆是流泪而已。
“你以为我会在乎吗?”惜棠流着眼泪,仍旧唤着旧时的称呼,“阿洵,郎君……我只想你活下来。”
而皇帝就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面无表情。
阅读指南
1、男c女非,he
2、男主横刀夺爱,道德感有限
3、女主和男主正式展开感情纠葛时均无伴侣,不存在任何不良导向!!
放个预收求收藏~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沈惜棠,谢澄
一句话简介:君夺臣妻
立意:学会做个好人
第1章 缘起
又是一年长安秋。
这是惜棠第一次来到长安。她是在荆楚之地长大的女郎,还是初次窥见京畿秋日的风光。长安的十月,比之兰阳,要更加的色彩斑斓,清凉宜人。
卧房前的庭院中,秋叶已然泛出点点的黄色,深深浅浅浑然一片,在微微冷的晨风中,恍如流动着的云雾,秋色的灵美之处,便于此处尽显了。
惜棠静静看了一会,察觉到灵儿走了进来。灵儿见她醒了,很是吃惊:“您起身了?现下还早呢。”
惜棠微微一笑,刚想回答,内寝就亮起了盏盏灯火。惜棠适应了一会光亮,才道:“左右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
灵儿很担忧地问:“是睡不惯吗?”
惜棠略带疲意地点点头。在点点的烛火下,她的头发是浓墨一般的黑,而眼睛却是格外的澄亮,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却又是另一种不一样的美丽。
灵儿凑上前,抚上她微冷的手,轻声道:“您还是再睡一会罢。”
惜棠摇摇头,问:“郎君还未归吗?”
灵儿回答:“宫中还未有消息。”
惜棠忧愁地叹一口气,昨日她与郎君刚抵达长安,宫里头就来了黄门,道天子久未见临淮王,故而邀请未央宫一叙。尽管谢洵从楚地一路赶来,舟车劳顿,正是最疲困不已的时候,却也不能违抗天子的命令,只能依言入宫。
而天子不只召了谢洵,还有其余已然到了长安的诸位兄弟。惜棠着人特地留意了一番,得知其余诸侯王昨晚便回府了,而她在府中等了一夜,却始终等不到谢洵——
惜棠心中着急,却也不敢贸然进宫打听,只勉勉强强睡了一夜。而今日一早醒来,谢洵仍是未归……惜棠心中的担忧可想而知了。
“既如此,”惜棠想了一想,下定了决心,“我去问一问母后,指不定她有消息。”
灵儿闻言,便有些犹疑。惜棠知道她心中的顾虑,便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灵儿见状,就没有开口劝阻。
两人走出庭院,天边尚是旭日初露,日光泛出些淡淡的橘红色,梧桐树密密麻麻的叶子像是伞盖,遮挡住了一切尘光,只剩下梧桐树叶特有的清苦气味。两人还未穿过两边种满了葱树的长廊,天空却是下起小雨了。
灵儿见状,不由得哀叹一声,还未等惜棠说话,就小跑回正院拿伞。惜棠只能在原地等待。她一边等着灵儿,一边望着廊下淅淅沥沥的雨水。雨水点点滴滴,连绵不绝,空气一下变得潮湿起来。
原本,雨天对于惜棠来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此刻,仅仅是望着晨雨,便有美好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涌上心头。
惜棠与临淮王谢洵相遇的那天,也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那一年,父亲沈豫以捕斩群盗有功,而迁为兰阳相。全家亦随之迁往兰阳。途中,经过苍梧山。却不料天公不作美,忽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车队一时骚乱起来,惜棠与家人走散了。
因为有护卫随从在旁,惜棠并不慌张,见雨没有停的迹象,便带着众人,寻了一处宽敞的岩穴,在岩穴中静待雨停。
兰阳多山多水,终年水雾迷漫,湿气阴冷。惜棠紧紧地裹着外衣,望着山洞外纷飞的雨点,心里胡乱的想着事情。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见一行人匆匆往岩穴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深青色的蓑衣,有几人还高举外衣,追着要为他遮雨。而他只是径直往前走。待走近了,见岩穴内的情形,他仿佛踟蹰了片刻,继而迈步走了进来。
惜棠警惕地看着他,还在想着如何开口。而谢洵刚从雨中走出,眼睫毛仍是湿漉漉的,加之相距甚远,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情形。只能模糊的瞧见几个人影。
他能够辨出最前方的是一位女郎。她有着很长的乌发,裙裾如云雾一般,若有似无的珠玉闪烁着亮光。空气仿佛都沾染上了幽兰般的清香。
谢洵闻着这香气,久久都不能开口。却忽然听见那女郎说话了。他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也看不清她的脸庞,却能听见她柔和的声音。她把话说完了,不再说话了,只是在望着他,意识到这一点,谢洵不由得慌乱起来——
“我,”他没有经过思考就说,“我是来躲雨的。”
惜棠惊愕地睁大眼睛。谢洵见她许久未说话,知道自己答非所问了。他不禁有些赧然,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忽然之间,眼前的一切明晰了。平生第一次,谢洵直面了这样的美丽——
他终于望清了惜棠的面容。他渐渐地忘记自己置身何地,唯有目光所见之人是唯一的真实。具像化的美丽是震撼性的。谢洵甚至听见了自己血液寸寸冻结的声音。
惜棠望入他的眼睛,两人对视片刻,惜棠忽而低下了头。一时没有人再说话,但他们确定对方都深深记住了彼此。不知不觉中,两人渐渐靠近了,但仍然隔有一定的距离。
而苍梧山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仍旧没有丝毫没有变化,还在无休无止的降落。但或许等这场大雨停息了,他们心中的暴雨也不会终止。
秋风瑟瑟,雨水绵绵,紫贝铺就的庭院砖板噼啪作响,四处种植的香草气息越发浓郁。一缕一缕的幽香,缓缓沁入惜棠鼻尖。
惜棠渐渐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见灵儿拿着伞,急急忙忙地穿过长廊。惜棠连忙去迎灵儿,和她一起走入雨中。
谢洵的母亲,是明帝的郭美人,如今的临淮国王太后。元祐十七年,明帝因病崩逝,郭美人随子前往临淮国。谢洵是明帝的爱子,很是得明帝喜爱,故而得以在辽阔而富庶的临淮就国。
王太后因此,十分感念先帝的恩德,每每忆起明帝,皆是涕泣连连,也引得谢洵伤怀不已,更是对母亲关怀备至,无有不从。惜棠作为儿媳,自然只能更加殷勤以待了。
此刻,在侍女的引路下,惜棠走进了同心堂。王太后性情严苛,治下的规矩极严,因而惜棠一路走进,虽女婢仆从众多,但却是几无人声的。惜棠目不斜视,入了正堂,绕过屏风,朝王太后深深一拜。
王太后刚刚用完了早膳,正在侍女的伺候下净手饮茶。见儿媳来了,她没有叫起。只是垂下眼皮,望着惜棠,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自觉的轻慢。而惜棠始终默默垂首。
在初秋深而黄的日光中,她白皙的面颊泛出些淡淡的粉色,琥珀一样的眼睛仿佛含着微光。王太后看了她半晌,才懒懒问:“怎么来了?前日不是说了,在外不比临淮王宫,不必日日都来请安。”
惜棠好脾气地一笑:“您体贴儿媳,儿媳自然心怀感激,却也不能忘了规矩。”
郭氏听闻此言,便笑了。她抬了抬手,示意惜棠站起来,继而徐徐道:“我还不知道你?你今日来,是想同我问洵儿吧。”
“就知道瞒不过母亲。”惜棠想起了什么,面露担忧之色:“郎君一夜未归,我心中惴惴,故而……”
郭氏望着惜棠,心中固然对她极为不满,但也不可否认,她待自己儿子是最真心不过的。想到此处,一时熄了找茬的心思,道:“你慌什么?洵儿不过是在宫中同陛下饮酒——陛下兴致高,独独将他留到天明了。”
惜棠听到了这样的回答,终于放下心来。她由衷道:“是儿媳瞎着急了。还请母亲勿要责怪。”
郭氏冷冷哼一声:“你也是挂心洵儿,我有什么好责怪的。”她眯起眼睛,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我叫你同宋媪学宫中的礼节,你有好好学么?”
“自是学了。”惜棠连忙道,“母亲可要考较一番?”
“你有这个心思就好。”王太后觑她一眼:“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出身,我是你母亲,看在洵儿的份上,还能容一容你。宫中的贵人却不会。”郭氏的语气严厉起来,“过几日入宫为太后祝寿,你可要打起精神,莫要丢了洵儿的脸面!”
惜棠脸色略略一白,只能垂首应是。婆母向来鄙夷她的出身,嫌她父亲仅是四百石微薄之官,门第低微,当不得她的儿媳。事实上,当初若不是谢洵心意已决,一意要娶惜棠为妻,惜棠是断断不能与谢洵成此良缘的。不过,他们的亲事能成,却也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缘由。
当年,郭氏因为儿子的亲事,真的是心都操碎了。她好话说尽,坏话说尽,谢洵都是固执己见,坚持要娶惜棠为妻。僵持了大半年,郭氏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对儿子让步。
这样吧!你想要沈氏女,可以!只叫她为王后,却是万万不成的!“郭氏恳切道,“两个人在一处,叫什么名头,有什么要紧?你挑个好日子,把沈氏女纳入宫,阿母也会像待正经儿媳一样待她,绝不叫她失了脸面。你看这样可好?”
对于母亲这样的言论,谢洵自然是毫不动容。见往日孝顺听话的儿子,忽然变得如此忤逆,郭氏真是恨极了沈氏女,更是不可能应允此事了。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尾,诸侯王入长安朝见之时。
长乐宫中,尹太后依礼召见诸王亲眷,趁尹太后心绪极佳,郭氏连忙出言,请求太后为临淮王聘一淑女为妻。
尹太后怔愣过后,却是拒绝了此事,只是笑道:“我虽在长安,对于临淮之事,亦是有所耳闻。我若这样做,岂不是叫洵儿埋怨我?”尹太后摇头道:“不妥!不妥!”
郭氏听闻,脸色便微微一变。尹太后看她脸色,心中有些畅快,就继续道:“你这个做母亲的,何不遂了孩儿的心意?我听闻,沈氏女亦是个品貌极佳的,可堪为洵儿妇——”
又不是天子娶妇,你自然能这般说了!郭氏心中恼恨不已,却不敢反驳,只能婉言推辞几句。却不料下一瞬,殿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之音,竟是天子已至!
众人纷纷起身拜见,天子挥手示意免礼,兴致勃勃地询问:“朕方方散朝,不想母后这里这么热闹!也不知在说何事?”
尹太后微微一笑,便将事情徐徐道来。天子时年二十,是个身量颀长,活泼爱笑的青年。当下听完此事,便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临淮王是真性情!王太后何不如他所求,成就一桩美事?”
在天子含笑的目光中,郭氏不由得坐立难安了。“是我迂腐了。”郭氏勉强一笑,“妾自然是听陛下的。”
这般下来,临淮王的亲事便是成了。天子帮了弟弟一把,自觉是个好兄长,心中很是得意。又在长乐宫陪太后闲聊了几句,才志得意满地摆驾而去了。
长安一行,谢洵得偿所愿,郭氏却是有苦说不出。只是婚事既定,再不满,亦不能改变了。郭氏只能认下这个儿媳,至于此后一些零零碎碎的刁难,便无需再提了。
同心堂中,郭氏看着惜棠,不意又想起了往事,心中很是不快。她随意敲打了几句,就将惜棠打发了出去。惜棠心中一松,却还是侍奉郭氏饮完了茶,才恭敬告退。
廊庑之外,雨扬扬而下,仍旧未停。惜棠疑虑已消,尽管冒雨而行,心情却很是轻松。正想着回去要补一补觉,忽而见一侍女匆匆而来,朝惜棠下拜道:“大王回来了!”
第2章 銮驾
惜棠惊喜道:“我去迎他。”
“哪用您去迎,”来人连忙阻止道,“大王听闻您去了王太后处,还正想来找您呢。”
听她如此说来,惜棠并不意外。谢洵心知自己母亲颇为刁钻,不欲使惜棠为难,每日请晨安,都是要陪惜棠一块去的。惜棠想到这里,更是迫不及待要见谢洵了。她没有再言语,只匆匆加快了脚步。
一走入廊庑,便看见侍女进进出出,揽月阁一下喧杂起来。守在门口的宁安见了惜棠,连忙上前迎她进去。惜棠随口问道:“昨夜大王是在宫中歇下了么?”
“大王饮酒饮了一夜。”宁安面有难色,“今晨实在是受不住了,才辞别陛下回来的。”
惜棠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一进去,果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谢洵张开双臂,任由侍女伺候他更衣,他微微垂着眼睫毛,看上去没什么神采,脸庞还有些红。见惜棠进来了,他还有些赧然:“我身上尽是酒味,你莫靠近我。”
“我还能嫌你了?”惜棠嗔道,她上前给他解下外袍,摸了摸他泛红的脸颊,心疼道,“陛下也真是的,怎么叫你喝这么多?”
谢洵摇头道:“是我太不走运了。”
见惜棠神情不解,谢洵叹气道:“昨夜至了亥时,见陛下还是没有放人的心思,阿兄们都纷纷向陛下告辞,只我晚了一步,硬是被陛下留了下来。”
惜棠闻言,真是哭笑不得。她想了想,问:“陛下如此放纵自身,太后未有过问么?”
当今未有皇后,能劝谏陛下的,惜棠亦只能想到太后了。
谢洵听了,却是脸色微变:“你是不知如今情形……陛下正恼着太后呢。”
惜棠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却并不感到惊讶。当今继位时,还未满十七岁,朝政大事皆决于尹太后。后来虽然得以加冠亲政,但尹氏外戚仍旧势力煊赫。天子固然有所不满,却碍于形势,不能过多忤逆母后。
在前朝无法作为,天子便只能沉湎于宴饮与游猎了。为此,还常常引得太后不悦,母子二人常有争吵。
惜棠问:“是因为光禄大夫下狱之事么?”
“正是如此。”谢洵沉重地点点头,“陛下命光禄大夫推行新礼,太后却从中阻挠,更是寻故将其下狱治罪,甚至还狠狠斥责了陛下一翻……陛下为此深恨不已,已经半月未与太后相见。”
惜棠听了,心中难免觉得异样。天子与太后同于长安,居于一宫,都将近半月未有见面,倒是城阳王,太后的幼子,皇帝嫡亲的弟弟,一回了长安,就立马往长乐宫谒见了……
但这不是惜棠当下最关心的,她有些担忧地问:“你昨夜与陛下饮了一夜酒,太后不会责怪你吧?”
“责怪我作何?”谢洵笑道,“再怎么说,都有陛下顶在前头,还远远轮不到我。”
惜棠见他语言轻佻,便横了他一眼。而谢洵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其实也隐有不安。
“长安的事,总之与我们不相干。”谢洵道,“待太后寿辰一过,我们就快快回到临淮,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去。”
惜棠心中稍安,她紧紧握着谢洵的手,轻轻点了点头。而窗檐之外,冷雨仍旧未停,万物都笼罩于无边无际的黑色里。
谢洵沐浴过后,因为困极,迫不及待地就要进入梦乡。
临睡前,他还问惜棠:“不与我一起么?”
“怎么和个孩子似的,睡觉也要人陪?”惜棠给他掖了掖被褥,柔声道,“我还不困呢。”
谢洵说好,忽然又问:“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睡?”
惜棠问:“我看着你,你就不能睡了吗?”
“对,”谢洵说,“我要你和我一起睡。”
“不要。”惜棠很坚持,“我就要看着你。”
谢洵拿她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含着笑意睡过去了。在昏暗的灯火下,惜棠凝视着他的容颜,心中生起融融的暖意。
傍晚的昏光从窗格漏入,细细的雨丝滴落在窗纸上,发出悦耳有韵律的声音。谢洵枕着雨声睁开双眼,恰好看见惜棠走入内寝,惜棠见他醒了,很是惊喜,问道:“肚子饿不饿?”
谢洵实话实说:“饿了。”
“你午膳都未用,自然是饿了。”惜棠叹口气,她拉着谢洵起身,又给他穿衣,“现下都要入夜了。”
谢洵呆愣愣地站着,任由惜棠动作。他睡得很熟,脸上都被硌出了红印子。黑长的眼睫毛还低垂着,看上去没精打采的。惜棠问:“还是困吗?”
“不困。”谢洵晃了晃脑袋,“就是有点头痛。”
“你喝了一夜酒,当然会头疼了,”惜棠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出内寝,“你先用晚膳,我去厨下给你做些石蜜水。”
谢洵依依不舍:“你不吃吗?”
“我早就吃过了,”惜棠拍开他的手,吩咐道,“我一会就回来了,你快快去用膳。”
谢洵只能点头应了。晚膳有八宝饭,清炖甲鱼,炮羔羊,肉羹汤和清煮芥菜。谢洵饿得狠了,一个人就吃了个精光。
惜棠微笑看着他进食,见他额角吃出了细汗,还拿着巾帕给他细细擦拭。谢洵吃饱喝足,终于想起了什么,问惜棠:“今日阿母没有为难你吧?”
惜棠浅笑着摇头,谢洵却是不相信:“真的吗?你可莫要骗我。”
惜棠只能说出实情:“母亲还是老样子。”
谢洵有些不高兴:“同阿母说了许多次了,她还是一点都不变。”
提起婆母,惜棠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你不放心的话,明日与我一同去请安吧。”
谢洵闷闷地点头,又道:“与我在一起,终究是委屈你了。”
“说什么胡话。”惜棠瞪着他,“日后不许再说了。”
在惜棠面前,谢洵总是落于下风的。此刻见惜棠严肃起来了,他连忙点头应是,终于见惜棠露出笑颜。
在深而微寒的秋夜里,烛光总显得淡而薄脆。而惜棠一双美目波光粼粼,望之又不似人间之姿。谢洵心生向往,却又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雨陆陆续续地停了。
惜棠有些高兴:“下了一整天的雨,可算是停了。”
谢洵现在很是精神,他听着惜棠言语,却是摇头微笑道:“长安秋季多雨,只怕明日还要下。”
惜棠失望极了:“难得来一次长安,我还想多出去逛逛呢。”
谢洵的幼年与少年时代,皆是在长安度过的。对他来说,长安的一切都是不新奇的。但听惜棠如此说了,他便道:“总有一两日是天气好的,介时我与你一同出去。”
惜棠浅笑着点头,她用银叉子叉了一片香瓜,香瓜浸在冰水里,吃起来冰凉凉,甜津津的,她喂了谢洵一片,谢洵正在绘丹青,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仔细看了看,发现他是在描绘昨晚宴饮的场景,便问道:“怎么在画这个?”
谢洵眼睛还在盯着自己的画:“难得回一次长安,也不知下次是何时……”他微微摇摇头,“权当留做纪念吧。”
惜棠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忽然不作声了。谢洵察觉了她异样的沉默,便侧过脸看她。他的眼睫毛很长,鼻梁很挺拔,但肌骨仍是丰润的,脸庞犹带着少年的稚气。他想了一想,认真地问道:“是在担忧入宫吗?”
惜棠不高兴地吃了片香瓜:“一点点。”
谢洵见状,就笑了。
“就一晚上而已,不用太过担心。”他补充说,“况且,我时刻在你身边。”
惜棠略略有些心安,但还是忍不住问:“只太后与陛下……”
谢洵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下,不得不承认,这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都是顶顶不好相处的。“无论如何,我们恭敬以待就是了。”谢洵安慰般的说,“母后与陛下都是讲理的。”
惜棠尽管心有疑虑,却也没有再问了。“好。”她柔声说,“总归我们是在一处的。”
谢洵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却是个好天气。
他和在临淮的每一天一样,与惜棠一同向王太后问安。因为王太后今日有约,没有过多叮咛他们,而是早早地就出门了。
尽管不愿承认,但母亲的离开,还是令谢洵稍稍松了口气。借着明媚的秋光,他与惜棠共同绘着丹青。
长安的十月,金菊花开的正鲜妍。在临淮时,闲来无事,谢洵就喜欢与惜棠一起绘丹青。
此时,他观察着窗外簇黄簇黄的金菊花,手把手教着惜棠上色。惜棠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比认真的,当看到一团团金菊在自己手下诞生时,她和谢洵几乎同时笑了。
一同用完了午膳,午后,谢洵在书房处理国中诸事,惜棠则去打点府中各项事宜。
自明帝平诸王之乱以来,诸侯王的权力虽有所削弱,但仍能大略执掌封国之政。谢洵想到此处,执笔的手不由得微微顿住。
纵然如何性情淡泊,谢洵亦是明帝之子,文帝之孙,身躯中与他的皇帝兄长一样,都流淌着武帝的血脉。但一朝分封为王,却是另一种与皇帝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谢洵很少想起这些,此刻回过神来,也为自己的念头暗暗心惊。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天空却忽然一声雷鸣,谢洵猛地抬眼望去,远方天际乌云滚滚,雷电交加,大雨又在突如其来中降临人间了。
谢洵久久愣着,还有些反应不及。不知过了多久,宁安忽然急急走入,一字一句说:“大王,陛下驾临了!”
仿佛某种不详的征兆,忽然变作现实一般,谢洵一时目眩起来。他片刻不敢耽误,匆忙站起身来,还来不及询问缘由,就要去恭迎皇帝。
在冰冷的秋雨中,天子仪仗浩浩荡荡,一眼望不见尽头。而皇帝就坐在至尊的乘舆之中,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般,往谢洵投来了一道极淡的目光。
第3章 惊鸿
皇帝没来由地就驾临了临淮王府,叫临淮王吓了一跳。事实上,比临淮王更忐忑不安的大有人在。
前日,皇帝与众兄弟饮酒饮得狠了,在金华殿闹了大半天的头疼。到夜间才稍稍精神了,他也不顾惜旁人的作息,拉着几个臣子就谈到了天亮。
好容易把人送出了宫去,众人胆战心惊了一日,却还不见皇帝消停,又说与城阳王分别已久,要召见城阳王。
皇帝的命令,自然是不能违抗,无奈之下,宫中只得遣人唤城阳王入金华殿来。
皇帝与城阳王系同母所出,都是当今太后亲生的孩儿,皇帝行七,城阳王行八,皇帝就大了城阳王两岁,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倒有很多话题可聊。
这一聊就聊到了正午,皇帝打量着天色,本想留城阳王用膳,但忽而想到了什么,笑道:“本想留一留你,但母后前些日子还同朕念叨着阿弟,想是思念阿弟得紧,阿弟不若往长乐宫陪母后用膳吧!”
抛下皇帝而去寻太后,城阳王怎样都觉得不妥,口中自然是连连推辞,皇帝含着笑,不理会城阳王的言语,只坚持地叫人把他带去长乐宫。
正午的日光晃眼眩目,两道透明的金带映出宫室中飘浮的零星尘埃,显得城阳王与皇帝兄长比起来,本就略显寡淡的五官,更加的灰暗了。
送走了城阳王,金华殿中的宫人微微松了口气。却没想到侍奉皇帝用了午膳,还没有放松几刻,皇帝就召来左右,说是要摆驾长扬榭狩猎。
只左右瞧着皇帝的脸色,哪里是有狩猎的兴致?无非是心里仍旧不痛快,要寻个地方宣泄罢了。
但皇帝也并非突发奇想。每年秋冬,大齐历代天子亦常常临幸长扬榭,与近臣搏射禽兽,击兔伐狐作乐。如今正值金秋十月,的确是个行猎的好时节。
长扬榭内风清水暖,落叶纷纷,又有金菊绽放,野果飘香,彘冢丰肥,赤鹿成群结队,是生机勃勃中又兼有几分肃杀气息。
皇帝一来到长杨榭,就像往常一样,命武士们驰射禽兽,自己则与近臣在旁观之。
但今日他的心思显然不在狩猎上,看了一会武士狩猎,就携着几位侍从在长杨榭中游逛。
他一边与左右随意说着话,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许多事。偶然瞧了一眼道路近旁红彤彤的野果子,就随口问道:“这是何物?”
冯舒闻言,上前细细看过,继而回答道:“回陛下,此乃火棘果,味甘可食。”难得得皇帝垂问,冯舒自然是言无不尽,“往年都是打霜下雪后之后,才结出来的果子,今岁不知为何提前了。”
谢澄望了半晌,忽然笑道:“如此说来,竟是不合时宜之果。”
左右听闻皇帝言语,一时面面相觑,无人敢于应声。
皇帝亲政已有三载,而朝中外戚横行,皇帝也不得不有所退让。就在一月以前,太后还寻故发落了皇帝的几位心腹之臣,面斥皇帝行夏炉冬扇之事,引得皇帝好大不悦,已经近一月未去探望太后。
众人知晓皇帝心绪坏极,一直都是小心逢迎着,此刻听皇帝如此言语,都是心惊肉跳,难以回应。
而谢澄也不在意他们的回答,他径自摘了果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众人不知皇帝要作何,都是小心翼翼观望着,却忽然见皇帝咬了一口!
众人刚欲去阻止,谢澄就忙不迭丢掉了手中的果子,还虎着脸道:“竟如此之酸!朕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果子!”
左右见状,都是哭笑不得。谢澄贴身的内侍卫和见状,连忙上前劝哄谢澄,终于说得谢澄略微展颜。
谢澄心情好转了些许,见众人还在说个不停,心里不免又烦躁起来,逐一打发他们去逐驰兽禽,自己却在金灿灿的秋光中发起呆来。
皇帝心里总想着很多事。可没有一件事想起来,是可以令他稍稍快活的。他欲求旺盛,总是想要很多很多,而尹太后常常说他太贪心了……真是可笑!他是天子,天下何人何物不是他的?不论他想要什么,都只能说是理所应当!却是他的母亲太不知分寸了!
想到此处,谢澄心中便燃起了炽烈的怒火。他紧紧捏住指间长箭,视线对准远方一只黑色的熊冢。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他志在必得的猎物。须臾有风而至,羽箭亦如风而过。刹那之后,熊冢便滚滚落入草甸之中。
左右传来热烈的欢呼声,而谢澄没有分给他们哪怕一丝注意力。他缓缓握紧手中的长弓,在心中告诉自己,所幸他还拥有力量。
......
偏偏折她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点击观看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