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风月不知道》作者:绘雾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0分类:小说浏览:27评论:0



书名: 风月不知道

作者: 绘雾

简介: 正文已完结 感谢支持正版 vb:困困九崽

◆自卑拧巴高岭之花x文静洒脱富家千金

◆暗恋成真|破镜重圆|先婚后爱丨恋爱合约

-

董知雾偷偷暗恋梁圳白的第五年,闺蜜给她出损招,怂恿她跑到人家面前说买他一晚。

话到嘴边,知雾实在没好意思开口,将钱一把塞给他就跑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梁圳白的奶奶恰好出事被送进医院抢救。

他为了医药费抛弃尊严和亲戚下跪,却没有借到一分钱。

望着女生一声不吭跑开的背影,他的心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

1.

金融系高岭之花走下神坛和富家千金官宣在一起的那天,消息震惊了整个学校论坛。

起初梁圳白以为知雾只不过看上了他这张脸,玩个两三天就厌倦了。

为了尽快还债,也害怕她只是一时兴起。

梁圳白克制着自己的心动,装出不耐烦的样子,甚至将自己的阴暗面表露无遗,想要让她看清楚别再纠缠。

可知雾却毫不在意地将他捡起拼凑,笑吟吟地还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2.

后来知雾真的如他所愿提了分手,消失得一干二净。

梁圳白重新回到神坛,仿佛没事人一般继续在图书馆刻苦学习,拿奖拿到手软。

没人知道他每天晚上等在知雾曾经的宿舍前,红着眼睛一遍一遍地拨打那个空号,失态又狼狈。

3.

知雾回国的第一个礼拜就被迫相亲。

彼时梁圳白已经成为风投圈业内翘楚,清淡矜贵,高不可攀。

他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只为了成为知雾的相亲对象,然后放下所有身段恳求她:

“这位小姐,我真的喜欢了你很多年。”

“能不能看在我这张脸还算合你心意的份上,考虑考虑和我结婚?”

「我爱慕他的这些年,连想念都是偷偷的。」

「风月也不知道。」

卷名标注灵感歌曲:等等-Olivia Ong

tips:

1.sc,前校园后都市,女主家没破产从头富到尾。

2.专业知识全凭作者查资料,如有不对欢迎指出。

文案于2035.5.11

第01章 Contract 01

Contract 01

八月,多地陆续进入暴雨天气。

晚十点其实已经不是3号线地铁晚高峰,但因为一队穿着体训服的学生涌进,夜间潮湿安静的车厢短暂变得拥挤热闹起来。

被几个高大男生簇拥着的唯一女生箍着两排钢牙牙套,大抵是因为热,右腿裤管大咧地半卷着,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

她低头飞速翻滑浏览着手机屏幕,拍着扶手毫不顾忌地发出大笑:“妈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搞暗恋这套,居然还在校网论坛盖这种表白楼。”

“真看不出来啊,我们一周换一个女朋友的振宇哥骨子里也是个纯爱战士。”

被点到名字男生目光闪动,脸上飘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羞怒地探手:“别闹了,田亦珍,你快把手机还我!”

肩膀被男生拉扯住,外套也被弄歪,田亦珍没怎么挣扎,任由他将手机从手上夺回。

看着对方着急的模样,她慢悠悠将外套拉回肩头,无辜笑道:“我们是兄弟,看看又怎么了?”

“不过挺可惜的,整个帖逛下来都没见到嫂子的照片,”她下巴枕着手,故意起哄,“有没有素颜照让哥们几个看看?”

王振宇耳廓通红,摆弄着自己刚抢回的手机,因为这个新冒出的暧昧称呼,欲盖弥彰地辩解:“人家还不认识我,别乱说,我都还没正式告白呢,等以后追到再说。平常她也很少在社交软件发照片的,但是人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很纯净的长相。”

田亦珍不以为然地嗤笑:“多漂亮?能有周筝漂亮?”

似乎这个叫做“周筝”的人是整个小团体公认的颜值标杆,像是打擂,要比她更出风头,话语才具有说服力。

王振宇却摇摇头,从手机相册翻出一张心仪对象的照片示意:“她们俩没法在一起比较的。”

几人疑惑,视线纷纷好奇地聚焦在他那方小小的屏幕上,看清的刹那顿时明白了对方这么说的原因。

周筝的五官轮廓度更浓,骨相分明,含着锋利清晰的艳,漂亮得一目了然。

而相片里的这位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肤质很白,淡卡其色头发纤长而柔滑,顺在了衣帽外,勾发的动作宁和,瞳色也轻,含着没什么攻击性的文气。

一看就是家里富裕,教仪极好的女孩。

两人压根不是同一挂系的美女。

“名字也好听,叫知雾。”王振宇得意地介绍。

这下真心实意赞同附和的声音总算多了几道:“人如其名啊。”

“这个没法喷,是真漂亮,你小子眼光不错。”

多人热火朝天中,唯有田亦珍别眼拨了拨刘海,明显兴致缺缺:“还行吧,这种艺术照都能高P,她五官长得太寡淡了,说不定现实很普……”

话音刚落,车厢忽然加速行进,她站得歪七扭八的,一时没抓住支撑物,向前栽去。

嘴唇磕到冰冷的栏杆,被金属牙套撞出了点血,田亦珍左手手背压着唇部伤口,右手焦急地翻遍口袋。

口袋是空的,她抬头望向几个男生,他们正皱眉看着她,也摊了摊手。

妈的,一群靠不住的傻逼。

田亦珍心头窝火,膝盖也蹭了点伤,起身稍有踉跄。

眼看着又要摔,下一秒身子被一双温热的手扶住。

那手肌肤细腻,白到要发光的程度,田亦珍从小到大没见过有人能白成这样。

她蹲在她面前,柔软衣料摩擦出一股暖香,从随身的包里抽出几张干净的纸巾压在她唇部伤口,嗓音温柔软糯:“借你,不用还,我到站了。 ”

田亦珍这才慢半拍抬头,看清对方细密黑睫下淡棕色的眼睛,剔透得像含了颗露珠。

到站开门提示音滴滴响,田亦珍接手过纸巾,目送她走的同时留意到包挂上勾缠的身份校卡。

印着很清晰的一行字——

上誉大学法学三班,董知雾。

地铁门重新合上,唇部的血被摁压止住,田亦珍双手插兜松垮靠回身后的栏杆,听见同行几个男生明显激动的语气。

“刚刚那是不是就是嫂子?”

“我草,没想到本人居然比照片还正!”

“她也这个点出来?和我们振宇哥这么有缘?”

田亦珍撇过头,看向满面通红兴奋不已的王振宇,默默翻了个白眼。

从开学到现在认识也挺长一段时间了,她自然清楚这人劣质秉性,说好听点是要追人,实际只不过是想睡到手而已。

“可别喊嫂子了。”她直截了当地泼冷水。

“回去撒泡尿照照吧,你压根就配不上她。”

……

出了地铁站口,细密的雨珠滚落在透明长伞伞面,倒映着昏黄路灯的水洼晃动,荡出一圈圈涟漪。

知雾关掉手机导航,抬眼望向近在咫尺的霓虹灯招牌。

耳边落雨声砸淡了室内隐约泄露出的吵闹摇滚乐。她走得慢,逆行穿过几名从里头出来喝得歪七扭八的醉汉。

许是知雾身上穿着的干净棉质长裙和裸色淑女高跟与夜店惯见打扮格格不入,门口立着的保安不由得比照着手里的身份证件多看了她两眼。

这家夜店才刚营业月余,不是周筝经常光顾的那家,她也是第一次踏足,保安不熟悉也正常。

好在核查完年龄,保安很快点头放人进去,知雾收了伞往里面通道走。

里头的音浪分贝比外面高了两倍不止,快要掀翻耳膜。知雾捂着耳朵,眉心不大适应地微微轻蹙,在满场昏暗的灯光中寻找周筝先前和她报备过的卡座标号。

这里的过道设计得很狭窄,她踩着高跟,视线随着场光时亮时暗,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走得颇有些艰难。

又是一首歌的切点,全场的灯光倏然暗下去。

知雾摸索着走到一处拐角,丝毫没察觉到头顶不知何时垂落了只抖烟灰的手。

下一瞬抬头,那只带着火沫星子的烟蒂已经不带任何缓冲余地撞到她的面前,甚至连眼球都能轻微感受到烧灼的温度。

“当心。”清醇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知雾察觉到一只修长手掌适时盖住了她的眼睛,同时揽着她的肩后撤。

那掌心宽大,几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知雾后退得太匆忙,不仅失礼地撞到那人的肩膀上,还不慎踩了他的鞋面一脚。

“谢谢,”站稳身子后,灯光重新亮起,知雾立刻和身后的陌生人拉开距离,“抱歉,您没事吧?”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就和对方下瞥的视线对撞,明显一怔。

即使身处在半明半暗的模糊光线,口罩将脸挡得严严实实,连衣服扣子都扣到最顶端那粒。

遮掩得那么好,她还是一眼就能够认出他来。

梁圳白。

光是在脑海默念这个名字,知雾都能感受到从心脏那端传来阵湍急而快速的震跳,如同即将被摘取珍珠的蚌,被一股酸涩剖开胸腔。

她下意识在对视中撇开眼睛。

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他不认识她,对她的印象仅限于念同一个高中的同学,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没必要这样欲盖弥彰。

梁圳白完全没把鞋面染上那点脏污放在心上,只是捻着指腹,急急抹除掉那份独属于女孩子脸颊的柔软触感:“这边通道不好走,您去几号卡座,需要为您带路吗?”

知雾不动声色地凝着他,闻言静静点头:“麻烦带我去下9号。”

梁圳白得到准许率先迈步,而她自动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跟随方式,落后两步看着他的背影。

快一年没见,他的身高好像又上窜不少,从背后看肩膀也宽阔平直,从瘦削的少年气逐渐添上几分男人味。

知雾目测着两人越来越大的身高差距,忍不住抿了下唇。

脚上穿的这双板鞋好像还是高二那年获奖的那双奖品,被人勤洗得都已经发白脱胶。

知雾无不遗憾地想着,可惜找不到由头再名正言顺送一双新的了。

那双丹凤眼倒是一如往昔的禁欲漂亮,看人时情绪像薄凉刺骨的雪,没有装载丝毫温度。

知雾发了一小会儿的呆,跟着前头高大挺拔的影子停下脚步,终于看见自己寻觅已久的卡座。

梁圳白送完她就自顾自走了,他看上去很忙碌,连声招呼也没留下。

知雾是来接人的,但没见到周筝的踪影,环顾一圈都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等了一阵也没打通电话,知雾只能主动开口询问:“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见到周筝去哪了吗?”

说完这句,知雾明显感觉到座上好几个女生端着酒杯,目光似有若无往她身上落。

中间卷发衣着性感的高挑女生从自己腰后抽出台手机,望见屏幕上那几通未接来电:“去洗手间了,她把手机落这了,我暂时帮她保管着。”

说完意味不明地掀知雾一眼:“和周筝很熟?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她。”

知雾没有搭腔,只说:“那我在这等她回来。”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在卡座空出的沙发一角落座,两膝并拢,坐姿显得矜持又端庄。

几个来玩的女生相继睨了她一眼,没放心上,继续玩自己的牌。

打了一局后,许是有点无聊,有人提议要不加点赌注。

“你想赌什么?”卷发女生双腿交叠,娴熟地点燃了根女士烟。

“刚刚去取酒,发现有个服务生长得还挺不错,”另一个红头发的女生示意她们往左后方看,“喏,就在那边。”

知雾顺着她们的视线瞥去,发现她们在说的人是不知何时已经摘掉口罩,侧额露出小半张侧脸的梁圳白。

即使身上穿着极廉价的工作白衬衣,也架不住男人本身的身姿清隽,在人群中简直像一轮皎皎高悬枝头的月。

也许是看人喜欢习惯性下压眼皮,他的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看起来很是漠情,透出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知雾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胸口轻微起伏。

“是不错,”卷发女生收回目光,无意间掠过知雾的神色,掸了掸烟灰勾唇,“可惜我不谈这一款,这次可以放放水让给妹妹们。”

“谁赢了这局,他今晚就跟谁走,谁来?”

红发女生拿起一叠扑克,依次转到在场人的跟前,不少女生都饶有兴趣地伸出了手摸了一张。

这代表同意参加游戏。

轮到那个卷发女生的时候,她吐出口漂亮的烟圈,伸出手将纸牌调转了个方向,推递到坐在最边缘的知雾跟前。

她阔圆的瞳仁里摇曳着黑色的光泽,发出一看就不怀好意的邀请。

“乖乖女,要一起玩玩吗?”

……

烟气撩人,熏得嗓子不自觉发痒,知雾被呛得捂唇低低咳嗽,顺直的发丝滑下肩膀落到两鬓。

膝盖上摆着刚分发完毕的扑克牌,她动作生涩地拢在手中归类整理,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懵懂的为难。

连知雾自己也道不明白为什么那一瞬会鬼使神差地伸手将牌接过。

家里管教严格,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含赌性质的游戏,这是第一次玩。

场上都是深谙规则的酒桌老手,没人有耐心给她讲解基本玩法。

知雾长久盯着手中的牌面,只有垂下的长睫毛泄露了此刻的心境,正轻微地发着颤。

前几轮大家都将牌出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轮到知雾。

思考了几秒,她保守而谨慎地打出一张。

“正好,压你,”卷发女生飞快出牌,同时抚着下颔故意笑问,“你也对这款不感兴趣吗?放水放得这么明显。”

周围人听着话发出善意的哄笑。

看来是出错了。

知雾眉心不动声色地交拧起来。

又这样摸黑般打了几轮,眼看着快要输了,从她肩膀后面忽然伸出只戴黑戒的手,两指抽了张牌闲闲打出去:“出这张。”

同时知雾身侧的皮制座位下陷,悄无声息挤过来个人。

原本倾斜倒向一侧的局面被这张牌彻底打乱。

卷发女生在见到这个人时笑容彻底收敛,有些难以置信地起身:“周筝,你凭什么帮她出牌?”

周筝嚼着口香糖,半个身子没骨头般陷在沙发里,刚坐下脚已经自动搭上桌几。手里把玩着她们玩剩的废牌,连面对居高临下的质问也显得懒洋洋:“我祖宗,怎么不能帮出?”

她慢悠切牌,撂一眼探究反问:“倒是你,对她意见挺大。”

周筝玩牌一向厉害,要是认真起来,在座的几名加起来估计都不是她的对手。

要是她铁了心要帮,知雾的赢面很大。

卷发女生捏着手里的牌,眼神在她们俩人间犹豫地闪烁不定,一时拿捏不准周筝的态度。

到底是路见不平随手一帮,还是两人真熟识。

这时候知雾忽然出声,安静地抬眼询问:“还继续打吗?”

“当然。”卷发女生重新讪讪坐下来,出牌时却不敢像之前那样,流露出那么浓重的针对意味。

因为周筝回来了的缘故,场上好几个人也明显变得有些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着,也不慎出过几次错。

而知雾始终是沉静的,耐心地将手中几张散牌过掉后,精确地抓住了缺口。

她握着手里的牌,迎着各异的目光开口,嗓音沙淡:“之前你们也没讲过规则,所以不太清楚牌局的具体玩法。”

“不过根据丢掉的牌,也能够大概逆推算出各位手里的牌面。”

纤细的手指抹开余牌,整齐地摊示在桌面上。

“要是没理解错的话,这样出,就算赢了吧。”

第02章 Contract 02

Contract 02

知雾不仅没什么争议地赢了。

还以一个新手的孱弱姿态将桌上的人杀得片甲不留。

全场默然。

只有周筝躺在一旁很给面地大力鼓着掌,并十分状况之外地问:“你们赌的彩头是什么?”

卷发女生虽然有点闹脾气,但依旧耐心回周筝:“那边那个帅哥侍应生,之前说好谁赢了他就跟谁走。”

周筝一愣,将腿放下,总算是肯坐起身来,眯眼瞧了两秒:“成啊,你别说,这张脸带回去确实还挺有面子的。”

见知雾也没流露出什么反对的意思,周筝懒散地一把勾过她的肩膀,痞里痞气道:“要不现在过去和人家说说,买他一晚?”

知雾看着她有些揶揄的目光,没太理解,神色认真地追问:“酒场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

她曾经听人说过,在这种灰色产业地带,会有些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黑话。

这种一本正经的话惹得周筝有点想笑,她摸了摸鼻子,模棱两可地答:“唔,差不多吧。”

知雾有些神思不属,没看见她玩笑般的表情,把这话当了真,低头纠结了几秒,很快拿起包起身:“好,那我知道了。”

……

给客人依次开完酒,梁圳白裤兜里的手机震动,避出人群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外面的雨还没停,流星一样冰凉下落,砸得地面湿漉,驱散走了连日来的闷热。

但在深夜时段,这股潮湿的风却带着冻人的温度,穿透了薄薄的衣料,将寒意印入心扉。

他有些遏制不住喉咙里的痒意,捂住听筒压抑着咳嗽出几声,这才将手机搁在耳边前,嗓音沙哑地问:“什么事?”

“……”

“钱我已经在筹了,兼职店的老板已经同意先将半年的薪水预支给我。学校奖学金和竞赛奖金我一分没动全存着,能支付大头。”

“……”

梁圳白缓缓捏紧手机边缘,眼眸阖黑泛深,继续说:“剩下的钱也不用担心,我还有几个亲戚,借一借也能凑得出来。”

“麻烦您先将明天的手术先安排了,费用我一定尽快补齐。”

挂掉电话,他无声长出一口气,没挪地儿,就这样腿撑着地倚墙,拧眉继续冷淡地反复翻找通讯录,企图再从中滤出一两个能够施舍钱财的人选来。

梁圳白没有朋友,身边能够联系上的亲戚却不少,一个个翻找出电话打过去借钱,没有一个肯松口借的。

脾气好点的委婉开口让他另找他人,脾气不好的则对着他破口大骂,说他不识好歹,自己家穷酸破落也就算了,还要不安好心拖着亲戚一块下水。

污言秽语将梁圳白整日浸泡着,但他不在乎,尊严这种东西,在失去亲人的痛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下午近几十通的电话,梁圳白全打给了一个号码。

那人是老太太最念叨记挂的小儿子,也是他的亲叔叔,考上了体制内的铁饭碗,最近的批审红头文书刚下来,马上要风光高升调任去当镇长。

也许是被他的电话扰得烦不胜烦,梁宏远终于勉强同意在单位楼下的咖啡馆见一面。

两相落座,他身上那身价格不斐的簇新西装和梁圳白洗得发旧的牛仔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初梁宏远只想随便给点钱将人打发了,并不想沾染这麻烦事。他正处在升职的要紧关头,一举一动都要低调行事,不想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然而梁圳白黑色棒球帽下的眼皮轻掀,轻松一眼就识破了面前人的意图。

众目睽睽之下,他冷硬着腮,膝盖坠地,直接当梁宏远的面跪了下来,并且在他着急忙慌地想要将他搀扶起来的时候,手背青筋突起,紧紧反摁住他的手臂。

钩子似的丹凤眼划出道锋利的弧度,梁圳白淡淡地吐露出几个字:“你单位好几个同事都看着呢。”

“如果不想明天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话,你大可以继续敷衍我。”

“叔叔。”

梁宏远脸色一变,本就心虚,被他这一出玩得更是满额冷汗。当即换了副嘴脸,对着他连声认错,将条件满口答应下来。 

然而回去后,这人便和装死似的再也没接过电话,甚至直接抠了电池关了机,就连先前答应好的钱也没了下文。

梁圳白拇指摁在屏幕键上,拨出后听见机械音又挂断,随后立马重拨,就这样往复循环,内心已经涌上了一股冷郁躁意。

即使掏空全部积蓄,该用的手段全都用尽,也还有近四千的窟窿要补。

现在就连最后一点希冀也被卑鄙地掐灭了。

后脑靠上身后的糙墙,头疼的症状加剧了,脑中像是灌了水般不断翻腾摇晃着。

他缓了几秒,将滑至下巴的口罩重新扯到脸上,挡住那张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打算继续回去上班。

知雾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在整个舞池厅兜了整整一圈都没找到梁圳白的身影,还被中控台的巨浪音噪击得脑袋发晕,不知不觉跟随着前面的人绕到了门口。

胸口佩戴的那枚碎钻铂金链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缠到了针织衫的纽扣,她缓下脚步低头解,完全没注意前路,正好和那坚硬胸膛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实打实有些疼,知雾的刘海被风一阵吹开,捂着额半天说不出话,手里的那根铂金链也断开了,从指尖溜下滑到地上。

梁圳白在黑暗中视力出奇得好,一面道歉一面将她的链子捡起来递还给她。

正抬步要走,他的胳膊忽然被人握住。

薄薄的衬衣阻隔不了从手心传来的糯感,女生的指腹轻盈柔软,没什么力量似的,像团棉絮贴上胳膊。

被触碰到的那块皮肤不爽的泛着痒。

他从没被女生这样抓过,内心掠过一丝怪异感,有些不适应地戒备挣了下。

“请等一下,我有事找你。”知雾怕他一声不吭离开,有些着急地出声。

梁圳白身姿刹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低下头在包里翻找。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顺势下落到知雾的脸上。

在等待的一分钟时间里,他淡抿着唇,有些无措地胡乱揣测着。

为什么叫住他?

是还是觉得撞得太狠来索要药费?还是要他赔偿那根弄坏的链子?

梁圳白不着痕迹地盯着知雾的额头仔细看了看。她的皮肤太白了,一点红都极为醒目,被撞到的那块正在迅速扩散,甚至有点轻微发肿。

他没钱给她买药,但是宿舍里还有盒之前没用完的碘酊,可以拿来先给她擦涂一下应急。

至于另一个……

梁圳白看向自己手心还没被取走的那根细链,延长链上悬着两个刻着品牌标的圆圈。

他认识这个牌子,当初店里有个女客来蹦迪的时候,就不小心把这个牌子的一根链子弄丢过。

她气势汹汹地找到经理索赔。那么细又轻巧的一根东西,居然足足要价六七万,几乎是店里一个月的进账流水。

梁圳白绷着身子,喉头干涩发紧,落在裤沿的手指忍不住轻蜷。

即使她张口要让他赔,他也赔不起。

越是紧张的时候,梁圳白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越少。

等到知雾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张卡抬头时,他的脸几乎快要冻霜了。

知雾被他“不耐烦”的神色弄得有几分忐忑,耳廓染着薄粉,鼓起勇气仰起那张濛白的脸。

“我身上没带现金,这张卡里面大概有五万块。”

她踮脚上前凑近,身上香味被风吹啊吹送至梁圳白鼻端,伸手从他的衬衫前兜里取过一支记账用的圆珠笔。

知雾用这支笔在卡背面写了串数字,接着颇为诚恳地将卡放到他的手心:“这是密码。”

两个不好的猜测皆被抛掷,梁圳白被这份天降之财砸中,犹如行走在久旱沙漠濒临渴死的人,眼前忽然出现大片绿洲。

他的瞳孔急促细缩,猝不及防地整个人意外愣怔住。

“这钱……给我?”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正常人,面对这一大笔钱尚且还会有些顾虑。

可他已经被生活逼到绝境,几乎穷途末路,也没什么能被人贪图的。

梁圳白听见自己胸口在剧烈地呼吸,喉结狠狠滚动两下,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主动出击,逼近两步沉声追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天底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没有人比梁圳白更深谙这个道理。但是只要是他能够做到的,能用这份价钱买到的,无论难易,都可以无条件地去为她做。

知雾眨了眨眼睛,因两人间骤然拉近的距离,脖子开始难为情地泛红,她抬眼,有些迟疑地艰涩张口:“这是我目前能赚到的所有积蓄,我想用来买——”

买你一晚。

想让你早点休息,不要在这种地方整夜奔波。

想让你轻松一点,不要总这么冷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学校,当一名再正常不过的学生。

话都已经冲到了嘴边,知雾望着那双正深邃直勾注视着她、带着无比专注的丹凤眼,忽然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内心惴惴烧慌得厉害,还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论怎么措辞,这话都显得很莫名其妙。

她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失礼了?

知雾唇瓣翕动着,涨白了脸努力半天,怎样都不能克服骨子里的家教,说出后半句话来。

男人探究的视线越来越浓重,她慌得后退两步,捂住两颊拔腿就撤:“算啦,没什么的。”

她走得很快,纤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像是过了十二点就逃跑的灰姑娘,甚至让人没来得及开口挽留。

梁圳白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呆,这才默默收回视线收紧了手。

如果不是此刻手里的卡片边缘刺得手掌生疼,真要以为今夜是他太累不小心睡着做的一场虚幻的梦。

他没有再回去上班,而是就近找了一台24小时运营的取款机,查询了一下卡内的余额。

输入密码,老旧的机器迟缓地运转着,完整地吐出了四十张纸币。

梁圳白将那四千块钱用力塞进怀里,沉默地撑着两膝,席地在马路牙子边坐下。

背负在他肩头那么久的经济压力被一扫而空,一时竟有些茫然无措。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好心?知道他急需钱就毫不犹豫地给他送来,不需要他支付任何的代价就帮他补上巨额的窟窿。

梁圳白在社会摸爬打滚得多,知道一般这种好事的背后都是一个早等着人跳下去的骗局。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到底还有什么好骗的?

想到这里,梁圳白轻嗤着短促笑了声,薄薄的丹凤眼沁着漠嘲,不知是在自讽,还是在笑知雾没什么眼光。

但不论这是出于有钱人的戏耍还是出于善良人的真心,他都不在乎。

重要的是这笔钱能够让他短时间喘上一口气,不至于被这些铺天盖地的破事压垮。

梁圳白摩挲着手里被遗落下的那根断链,脑海自动浮现出那双软得像云似的眼睛,冷寂许久的心好似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他低下脑袋,眼睫依旧无法平息地震颤着。

也许是太久没感受到那么纯粹的好意了,甚至竟开始有些荒唐地胡思乱想。

就算这是个从开始就彻头彻尾的骗局。

也能不能延续得……

再长久一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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